认识他,其实是在她生平最倒霉的那一天。
她在苦拚两年以后终于如愿考上台大,想到自己居然能考得比死党庭馨、和庭馨的男友关驹还要好,怎能不教她爽到天上去?
虽然她是重考,而关驹是为了和庭馨同校才故意放水,但她毕竟当上台、大、人,台大人哟!
谁知道头一天新生报到,就在公车上被人扒了皮夹,妈妈给的整学期学费和生活费全报销了不说,所有证件也跟着说拜拜。
她直到开始办理报到手续时才发现,气得整张圆脸一下红、一下白,活像两色汤圆。
“很抱歉,同学,你这样我是没办法帮你办的,你有没有和公车处联络?说不定是掉了有人捡到……”
拜托,拉炼被人割开,还会是不小心掉的吗?
“那我今天不报到怎么行?”
“请你去教务处那边解释一下好了,我也没办法帮你办。”
她看看后面排队的长龙,心知再吵下去也吵不出什么结果,便抱着一堆被人硬塞的社团传单和学校通知,满肚子的怒火不知何处发泄,她大步离开报到处,冲到第一个看见的垃圾桶,就全扔了进去。
“该死!懊死!这是什么王八蛋世界!报警也没用,所有证件还要重新申请!般不好被人冒用去地下舞厅摇头!我……”
她深吸一口气,顾不得球场边人来人往,抱头大叫,“我、破、产、了!”
朱绍原刚贴完电机系新生晚会的海报,看到的就是这个奇景。
一个矮矮胖胖的女生,清汤挂面的发型,一看就知道是新生,正火气冲天地把手上整叠东西重重扔进垃圾桶,然后抱头狂喊。
明明听起来内容很惨,但她完全没有伤心无措的样子,而是百分之百、不打折扣、火山爆发的怒火!
他推了推鼻上的大眼镜,一抹隐约的笑容浮现在嘴角,他还没看过这种只管发火、完全不顾形象的女孩子──而且,她不是该抱头痛哭才对吗?
只见她已抬起头,开始踢起垃圾桶来!
他收好手边的钉书枪和胶带,朝她走过去。
“同学!你踢坏垃圾桶,会被校工骂的。而且今天人这么多,搞不好还会有人报警,说有疯子在校园里吓人。”
她猛地转向他,两手仍握紧拳头,他等着她继续发飙,出乎意料地,她竟然用力深吸口气、吐气、再吸气,大约努力了一分钟后,终于收起满面怒容。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人的,”她相当和气地说,“我是出了一点意外,心情不太好而已。”
一点意外?心情不太好而已?他高高扬起一道眉。
“你心情转变得好象很快嘛,我本来不确定是不是该和你讲话,怕你会连我也踢。”
再度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忽然露出很亲切的笑容,让他睁大了眼睛。
“不会啦!我从来不迁怒的。你又没做错什么事,而且还提醒了我,谢谢你喔!”
他把眉挑得更高。
看多了女孩子情绪化、小心眼、幼椎肤浅、遇上困难就乱哭一气的那一面,眼前这个表现得实在有点“失常”
他有两个姊姊、三个妹妹、七个表姊妹、三个堂姊妹、两个干妈、一位继母,和一堆姑妈姨婆。家里男丁世代单传,不然就是落得抱鸭蛋──像他,就连个堂表兄弟都没有。整个家族的新生代,只有他一个男的。
这样的家族文化,有两种可能,不是宠坏家里的宝贝男性,就是人多势众之下,以多吃少,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结果他是两种待遇都包了。长辈对他宠到极点,所有姊妹花却直接把他当成“不同国”的,玩的时候不会找他,告起状来倒是争先恐后。
包可怕的是,朱家专出大美女,让他看到表相的完美,却也看尽表相之下和普通人毫无差别的各种缺点,所以这辈子算是对美女免疫啦!
美女又如何?上大号五十分钟还不肯出来,出门前脸上起码要抹十种不同的颜料,吵架吵不嬴就哭,吃东西时一定满口喊减肥!
当然,这些并不一定是美女的专利,但他比谁都清楚,美女不过是出生时刚好身体比例排对了而已,既不是她们自己努力来的,也不保证她们的个性和能力会比别人好,事实上往往相反,他看多了他们家姊妹是如何人见人爱,常常要什么有什么,反而害得她们少了挑战,也就少了进步。
眼前这个女孩,鼻子不怎么挺,眼睛不怎么大,身高不超过一五五,脸圆手也圆,再加上一身黄色衣着,看起来几乎有点像“皮卡丘”,大概不怕没有“挑战”无法进步了。
“你准备怎么回家呢?”他问,“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说的话,好象是皮夹被扒了,对不对?那是不是连公车票和钱都没有了?”
她想到就不禁要咬牙切齿,“是啊!不过没关系,”她又露出标准襄小虹式特大号笑容,“走路刚好运动嘛!”
运动灭肥?他有点失望,难道天底下没有女人不减肥的吗?不过眼前这个小圆球,至少还是有理由值得减肥的。
他对自己有些失笑,原来自己被家里那群荼毒得那么深,连想到“减肥”两个字都受不了。
襄小虹似乎没注意到他还杵在身边,她小心翼翼把刚丢掉的传单捡起来,然后望了望四周,像是不能决定往哪个校门走比较好。
“你住哪个方向?”
“我住汐止。”
“汐止?!”她要走回汐止去?
“是啊!很远对不对?所以我打算要在这附近找分租的房间。”
她笑起来朝气十足,刚才的怒气好象发过就没了,因为发得很彻底,所以不留半分怒气。
“会考上台大,我自己也不相信耶!多投资一年算是回本了!还好老家不是在南部,不然就得离家更远了。我是第一次自己出来住,想想也满刺激的,”
他有趣地打量她,想把她看得更仔细些,这个女孩子出乎意外地健谈,有意思的是,她毫不讳言自己是重考进来的,还说得这么高兴。
但最让他奇怪的是,这个女孩为什么完全不介意他搭讪,还跟他讲了这么久?他心里明白,自己这副样子是标准的矬──
他的头发参差不齐,完全没有型;他的眼镜遮掉半个脸,而且镜框还不是普通的厚;他的衣服比他该穿的大了两号,洗得发白,外加好几处洗不掉的污渍。
真要形容的话,就是电影里头专门吃瘪的第二男配角、甘草人物型的矬样子。又土、又穷、又不酷,没有女孩子看他看得上眼。
就算他向女孩子搭讪,通常对方也是闪得唯恐不及,更别说会主动找他说话了。班上的女生对他唯一的印象,只限于功课顶好、做事认真的班代而已,没人做的差事才会找他,私下舞会烤肉之类的,根本不会想到要邀他。
真是……哈哈,太、爽、了!
有次不小心在街上遇到二姊,居然连她都没认出是他,让他偷笑了老半天。
不是他有变态的嗜好,而是不故意打扮成这样的话,结果会很惨的!他早就学乖了,女人啊!都想要帅哥酷男,不是吗?
那眼前这个女孩子怎么不嫌他不上相,反而还没啥心机地大谈自己的事?
平心而论,他可说是女人的专家──花了二十年跟一大群女人在一起,想要不了解都难。因此,碰上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他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
襄小虹其实没怎么注意到他这个人,踢完东西心情就好多了,而且她天生话多,平常就爱闲扯淡。
虽然今天倒了大楣,但那又怎样?她襄小虹天不怕地不怕,不过是皮夹没了,又不是天塌下来。而这个男孩看起来满亲切的,反正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能有人聊聊可真不错。
“你是哪一系的?”
“电机。”
“哇!”她眼睛发出钦佩的光芒,“我历史系。你大几?”
“大二。”
“原来是学长!”她想想又说,“不对,我们其实同年嘛!我叫襄小虹,你呢?”
“朱绍原。”
“很高兴认识你。”她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先走一步啰,我还得跑教务处一趟。”
她抱着传单转身,却被他叫住。
“等等!”
“怎么了?”
“我刚好有个朋友的妈妈要分租房间,两房两厅,在金门街附近,你有没有兴趣?”
“真的?”她的眼睛这次发出了两百瓦的超强亮光,“天啊!当然,当然!当然有兴趣!”
“那我给你她的电话。”他写在一张纸片上交给襄小虹,“她刚好也是我们学校的讲师,所以你不必担心对方可不可靠、环境安不安全之类的问题。”
“我才不担心。”她笑说,“这世上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是坏蛋,机率小得很,我今天才刚碰上一个,怎么可能那么快又倒霉?”
她挥挥手道别,“对了,我得赶快去问手续怎么办。分租的事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我运气真好!”
她像个超大号的Smileyface转身离去,朱绍原楞在原地好一会儿。
运气真好?
在她倒霉被扒之后,她竟还能像刚中奖那样,笑得如同最灿烂的阳光?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孩子呢?
※※※
襄小虹最喜欢穿黄色的衣服,鹅黄、女乃油黄、鲜黄、淡黄、金黄,反正只要黄色上身,心情会加倍愉快。
“黄色会让你看起来更胖,你懂不懂?”妹妹小茹总是这样告诫。“黑色最有瘦身效果,多穿一点啦!”
“没事乌漆抹黑干嘛?送葬啊?”她才不要,“没黄的,至少要穿个红的,看了就精神振奋。”
身材纤细的小茹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没救了!这么胖已经没人要了,这老是穿得像满街跑的出租车!也不偶尔打扮一下……”
襄小虹撇撇嘴,“算了吧,我以前减肥美颜,什么没试过?破财伤身,愈减愈肥!什么束月复、美体计画之类,全是现代郎中专门发明来骗女人的。想想看,如果其中任何一种真的有效,其它几万种减肥法不就马上绝迹了?”
小茹吐吐舌头,襄小虹功课不怎么样,脑筋里倒常蹦出有趣的逻辑,让人一时难以驳回。
襄小虹不是在自夸,她真的是在减肥战场上身经百战了。
斑一那年她开始注意到男生,于是下定决心要瘦下去,不必像小茹那样有个小蛮腰,但至少也不要腰间戴个泳圈。
第一战,就是戒掉自己最爱吃的巧克力。
每天饭后一条德国核桃巧克力,入口后慢慢融化,最后才吃到中间的核挑……嗯,光想到骨头就酥了。
她足足戒了七天,七天之后,她终于受不了啦!饭后没巧克力,好象根本没吃饱一样。
第八天,她宣告投降,巧克力又入了口──可怕的是,她发现,光是一条巧克力,居然不够了!结果她足足吃了两条,才算心满意足。
第九天,第十天,情况仍未恢复正常,从此以后,她饭后一定得吃两条巧克力才不会浑身不对劲。
减肥大革命的第二战,她报名参加美体营,十万块保证一个月内减三十公斤。
这可不是电视上常见到,买录像带和神奇蜜浆回家自己搞的那种把戏、而是不折不扣要住上一个月,类似坐月子中心,却更像魔鬼训练营的恐怖所在!
她也是听朋友举证历历,炫耀自己瘦下三十五点五公斤的成功果实,她才忍痛砸下十万元存款的。
天知道她那阵子天天骑脚踏车上学,连公车都舍不得搭;零用钱存了还不够,晚上跑去熟人开的加油站打工,好不容易,才凑了十几万,原本是要出国玩用的,却挡不住瘦身美梦的诱惑,上了贼船。
其实美体营住起来像高级饭店,没什么可挑剔的,问题出在他们的菜单和运动计画。
第一天下来,襄小虹就饿得浑身没力。
早餐是一根香蕉、一杯果汁。午餐是一碗青菜豆腐汤、一粒芭乐。晚餐最可怜,听说是因为晚上运动量最少,不吃比较好。所以呢──生菜一盘,连沙拉酱都不许加。肉不行,淀粉类nono,甜点呢?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妈呀,她本来一餐要吃两碗半的,鸡鸭鱼肉三选二,饭后除巧克力之外,夏天红豆牛女乃冰,冬天热甜八宝。
什么生菜沙拉啊?还是没沙拉酱的那种!她怎么活得下去?!
如果光是断她食,也许还可以熬上几天,但不让马吃草,居然还要马儿跑?
上午联谊登山,下午跳健身舞,晚上还得练柔软操?
天啊,果然把她操得半死!
她拚死待了四天,第五天下午开始干呕,第六天干脆昏过去,被驻营医师强迫退营。根据入营同意书,入营超过三天,仅退费一半。全部五万元,就这样饿掉了!
她回家站在体重器上,测了又测,不过轻了四百公克。
不用想也知道,进了门直冲到冰箱前,除了调味料之外的东西全挖出来,一口气吃到头不晕了才停,结果呢……她在两天内重了一点五公斤!
是天要亡她吗?不不,该说是天要“肥”她。
为了自己的“天生肥质”,她特别去看了医生,做全身检查,看看自己健康情形是否良好,而超重的程度又如何。
结果,医生很肯定地告诉她,她非常健康,虽然看起来很丰满,其实超重比例并不达“肥胖症”的标准。说来说去,就是看起来再怎么肥,也没必要减!
这是什么恐怖体质?
要不是她超级乐观,惋叹两天就没事了,要不然还真会怨天尤人起来。
奇的是,愈想就愈“开”了。反正减也没用,反而对健康有害,那结论只有一个:她、解、月兑、了!
这辈子,再也不必去想“减肥”二字,这是多么宝贵的自由啊!
所以想吃就吃,吃得痛快淋漓,唯一的限制是,她自从搬出来后,必须自己负担房租,所以穷得苦哈哈,吃也吃不到哪里去。加上踩脚踏车上学,练就了结实好看的小腿,虽然,腰间还是像戴了泳圈……
那又如何?人家庭馨天生口吃,从来没看她为此伤神,也不会砸五万元去矫正。
人啊,烦恼多半自找的,自己想开就天下太平了。
像那天被扒,跑了好几处地方重办各种证件,但却幸运地不必真的步行,因为刚从教务处出来,那个看起来邋遢、心地却超好的学长,自愿要用机车载她,陪她去了警察局,最后还送她回汐止。
就知道她倒霉过后,一定会遇上福星的。
她顺利地租到那间公寓,然后立刻去小小埃(台大福利社之一)的布告栏贴“房间分租”的广告,她可是很需要有人分担一半房租的。
但是一个礼拜下来,半通电话都没人打来,这是什么道理?
襄小虹站在布告栏前,仰头研究还贴在那里的广告单,广告单下方可以撕下来的十二小条电话号码,明明已被撕去十一张了,为什么都没人打呢?
她还在对自己咕嘛着,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小虹,那是你的广告单?”
她转身,看到朱绍原,心情立刻飞扬三丈。
“学长!”她真的很高兴再见到他,他可是她的福星哟!
“我朋友的妈妈说,她把房间租给你了。”
“是啊是啊,我很喜欢,”她大点其头,“但既然有间空房,沈妈妈说我可以再分租出去,所以我就贴了一些广告单。”
朱绍原的打扮,似乎和一周前她初遇他时一模一样,同样的上衣、同样的旧牛仔裤──
襄小虹忽然间同情心大发,他是不是和她一样穷啊,所以衣服只有那一百零一套?
她踮起脚尖,很努力地构到他肩头,像安慰小狈似地拍了拍。
“学长,我知道士林夜市有家便宜得要死的成衣摊,有空我带你去怎么样?包你一百块可以买好几件衣服!”
朱绍原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她胖胖女敕女敕的小手,正温暖无比地拍着他的肩,这大概是自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非亲戚类”的女性主动碰触他了。
很不一样的感觉!她的手圆得真可爱,让他联想起包子来。
而她的话让他很想笑,他看起来真的那么“难民”吗?
不过,如果她想逛街,他不介意陪陪她。
“好啊,我三点就没课了,你呢?”
襄小虹偏着头想了想,“我好象也是喔!等等,让我check一下。”
她拉过肩上一个持大号的“黄乌龟”背包,开始在里头翻搅搜寻课表。
他双臂环抱胸前,有趣地看她拉出一本名为《另类灰姑娘》的小说,然后是两本漫画《明日的王样》,接着是一条吃了一半再包起来的巧克力糖,最后是一个皮卡丘钥匙圈,全被她挤在左臂和丰满的胸部之间,右手仍继续掏着。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注意到女人的胸部了。以前住家里时,二姊和大姊夏天常在家里大剌剌地只穿著和内裤,他从国中看到现在,就跟看到家里那摆了十年的盆栽一样──没感觉。
当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热血男儿,网络上的情色网站逛了不下数十个,枕下也压了好几本光华商场买来的二手日本写真,但因为对“真的”女人一向感冒,所以欣赏的反而是纸上或计算机上的画面。
但眼前这个开心果学妹,胸部真的……呃,很有料。
他对于超大型的乳,通常只会咋舌,不会动心,而且还会怀疑,那是不是魔术或“美体手术”的功劳。
不过眼前黄色T恤下掩不住的丰胸,大概是因为和襄小虹圆圆的体型很相称,居然没有给他太夸张的感觉,而是“好吃”的印象。
好吃?他对自己皱眉,甩了甩头。
人家是有点像甜甜圈没错,但他从来没对女人的胸部起过这种念头……
“找到了!”欢呼声中,无底洞似的乌龟袋里变出一张绉巴巴的纸。
“真的没课,实在太好命了!”襄小虹抬起头来,满脸幸福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啦,我还可以请你吃路边摊,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
朱绍原觉得很想笑,回礼请客还特别指明是吃路边摊?
“一言为定。”
“那我去上课了──”襄小虹又把所有东西像变魔术似的塞回乌龟袋的肚中。
“你的广告呢?有结果吗?”
小虹正要迈开的脚步一颤,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哎呀!我忘了,特别跑来这里,就是要看广告单到底怎么样了!”她又仰头去研究那张广告单,圆圆的脸皱成苦瓜。
“什么怎么样了?”朱绍原问。
“都没半通电话啊!我明明叫价很低的……”
“你留的电话是新租的那间吗?”
“是啊。”襄小虹偏着头念出广告单上的号码,“2……”念到一半,她双眼睁成龙眼。
“妈呀!我写错了!把3记成5了,难怪都没人打来!”
她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好大的声音,朱绍原不禁为她痛起来。
“别打,改过来就好啦!”
“我妈常说,我这迷糊性子,总有一天会连自己的老公都搞丢了。”
很有可能!朱绍原在心里微笑,不过那个老公,绝不可能把这个开心果给搞丢吧?
“你找室友时,要特别小心。钱要说清楚,规矩要交代好。”他叮嘱,“我以前有个室友,房租老是欠着,要踢他出去还大喊冤枉,简直像蟑螂一样难对付。”
她眼睛又圆了,“这么恐怖啊?那可不行,我的预算是租半间公寓刚刚好的!”
他点点头,“所以要记得去文具店买一份制式契约书,大家签字盖章、再写上身分证号码,这样才能放心。”
“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这一步呢!”
她脸上闪着崇拜的光芒,朱绍原发现自己又微笑了,心情特佳。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仰头看他的神情,好象他是老天特别派来帮助她的天使一样。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一起面试室友。”
“室友还要面试?”襄小虹愈来愈觉得分租这档事学问好大,她还以为谁第一个打来谁就中奖,先抢先嬴嘛。
“当然要面试,对方的背景和身分、大概的作息时间、对家事的分担、甚至吸不吸烟、有没有男女朋友这种满私人的事情,都是了解得愈多愈好,才不会起内讧。室友其实就等于『同居』了,合不来的人,住起来多辛苦!”
襄小虹听了直点头,看来她要好好讨教一下,福星学长真是无所不知,实在太神奇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那我就不客气啰!如果有人打电话来看房子,我就call你好了。”
“没问题。”他一口答应。
话出了口,他才对自己质疑地皱眉头。他的手机号码从不给人的,只除了家人和他打工那家报社的老板,接着他耸耸肩,决定小学妹例外,是自己主动说要帮忙的嘛!
包何况,第一次碰上愿意帮“抱歉男”──长得很抱歉的男生──特别逛街添购衣服的女孩子,怎么能不为她破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