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透点鱼肚白,琉璃便醒了。
眨了眨眼睛,传来的酸疼让她想起昨晚的一切。她蓦地转头,望见他面向自己沉睡。隔夜长出的胡髭淡淡圈住他下颚,给他添上一点白天看不见的颓靡气质。
她发觉这样的他仍旧好看极了——或许该说,不管好的坏的、俊的还是颓唐的他,她都觉得很好,她都喜欢。
这,她想,大概就是爱了。
她支起一时俯望他半掩在薄被里的身子——他结实强壮的臂膀、宽阔的背脊,还有一半露在外边的硕实长腿,这是她挚爱夫君的身体。想起自己终于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让她心里感到一阵满足。
只是这样还不够,她往他脸上看了一眼,确定他还没醒来,这才偷偷拉开薄被,想一探究竟。
昨晚她太累了,又害羞,没余力瞧清楚。
“你在做什么?”
她上头传来声音。她吸口气抬头,正望见他睡眼惺忪的眼睛。
“没有、没事。”她慌张地放开手上的被子。
“明明就有。”他将她搂进怀里。她昨晚太累没感觉,在她最后一次精疲力竭地睡去之后,他就这样一手让她枕着,俯看了她好久。他不断思索着,自己胸口那涨得满满,几要催人落泪的感情是什么?
这会儿再搂她入怀,他蓦地明白了——大概,就是她先前吵着要听的喜欢。虽然两者都是发自内心,但他这会儿的感觉,又比先前多了那么许多。
这会儿盘旋在他心头的满足,好似是从他四肢百骸里头涌出来——那般的浓郁。
他温柔注视她秀雅的眉眼,努力思索,先前二十多年,自己可曾尝过如此心满意足的滋味?
没有,他很确定,没一件比得上这个。
“是不是在偷看我?”他轻抚她披散的长发,喜欢它温滑似缎的柔软。
“你装睡。”她嘟起小嘴。“就是不想被你发现,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看——”结果怎知道,被逮个正着。
“我没装,是你掀被子的时候我刚好醒过来。” “你想看什么?”
坏死了!她手一搡他。知道就好,干么还说出口?
他低低笑着,从不知道一张开眼就能跟人打情骂俏的滋味,是这般好。
“为什么想看?”他继续问。
她抿了抿嘴,好半天才模模糊糊说了句。
他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不公平。”她重说了一遍,十根纤指在他胸口勾啊画着。“昨晚你几乎把我全身给看遍、模遍了,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想要公平,是吧?
“谨遵所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他猛地撩开身上的被子。
她惊呼一声埋头进他怀里。
“羞什么?”他挲着她红透的颈脖。“你不是想看?”
但不是这样子看!她轻槌他胸膛。“我是想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这有什么差别?”这他就不懂了。
“差别可大了。”她死死盯着他脸,就是不肯把目光往下挪移一些。“你没注意的时候,眼睛可不会这样瞪着我——”
“不然我闭眼。”他不啰嗦。“这样好点了吗?”
“好……一点点。”她嘟着小嘴,算是聊胜于无。“说好了喔,在我没说张开眼睛之前,你不可以偷看我。”
“好——”他尾音拖得长长地允诺,真搞不懂她在芥蒂些什么。
她张大眼等了一会儿,确定他没眯着眼偷看,才悄悄往下望。
在他之前,她见过的男人身体,只有娘给她的《素女经》。但里边画的男人,都是些不怎么好看的书生。
她眼睛往上一溜,确定他真没张眼,她才猛地低头。
她心里想着——怪了,怎么跟书里画的不一样?
“你——”她抬起眼,还以为他一定在偷看,但他双眼依旧闭着,只是鼻息变得不再沉稳。
“我感觉得到你在看我。”他一边抚着她细滑的肩膀。“不管你看哪里,我都知道。”
他的话挑起她的好奇。没先预警,她目光马上移到他脚趾,没想到他脚趾跟着一蜷,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这么厉害?她兴起逗弄的念头,故意从他脚趾、小腿、膝盖……一路往上细瞟。
“眼睛还是不能张开?”坚持言出必行的他,着实忍得难过。她的目光就像万千蝼蚁,爬得他全身麻痒、兴奋难耐。
瞧他额头早已忍出一头汗,她小手爬上他脸颊,问道:“你很热吗?”
可恶,忍不下去了!他倏地张开眼睛。
低吼一声,他翻身扑上她,烫热的嘴啜着她香甜的唇、细软的舌尖——这是他永远尝不够的滋味。
……
他轻撩开她濡湿的长发,在她香汗涔涔的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不公平。”她勉力张开几要黏合的眼皮。“为什么我累得话都快说不清,你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他笑着回答:“何止没事人,我觉得我还可以抱着你绕着花雨楼跑上三圈。”
“胡闹。”她笑着搡他,接着打了个大呵欠。“啊,我不行了,眼皮真的要黏在一起了……”
他一亲她眼角。“睡吧,时间还早。”
“那你呢?”她声音已经模糊不清了。
“当然是在旁边陪你。”他轻抚她细软的鬓发。“我已经白白浪费了一个多月,不趁这机会好好多看几眼怎行——”
她弯了弯唇角,脑中忽地转过——
其实先前一个多月的等待,不算白走一遭。
想想他俩在那段时间聊了多少话、做了多少事——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就像在空荡荡的水瓢里滴上一滴水,乍看是少,可时间日久,聚沙成塔,终于教他发现她的不可或缺。
她朦胧间想着,说不定没有那些日子的忍耐与眼泪,就没有现今她偎在他怀中的安歇,这件事的发生——
原来,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入睡前最后一个思绪,就是停在这句话上头。等睡醒了,一定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