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当当坐在车上,却自顾自地看着西蒙?波娃的“第二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你究竟是来工作,还是来读书的?”遇到第三个红灯时,燕两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
“寓娱乐于工作,向来是我的原则。”丁当当头也不抬,随口回答。
“一心二用,什么也做不好。”
“是吗?”丁当当缓缓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说:“我赞成。”
“喔?”燕两行一愣,想不到这个专唱反调的小妮子,居然会附和他的话?
“所以我劝你最好专心开车,眼睛少往我这里瞟。”丁当当悠悠地说。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看你了?”燕两行眼睛盯着正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你别真以为你是大美女,人人都会注意你!”
“你明里不敢看,暗中却在偷看。”丁当当轻蔑一笑,满脸不屑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是借着车窗反光,偷看本姑娘!”
燕两行一窘,强自镇定地说:“我是看你没错。不过,那是因为我弄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本姑娘教你。”
“那可多谢了。”燕两行故意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只是想请教丁小姐,你这本书看了快一个钟头,为什么还在第一页?”
丁当当脸一红,手一松,书本掉到座位上。
燕两行偷瞥了她一眼,忙又正襟危坐,淡淡地说:“还是你只顾着看我,忘了手上还有一本书?”
“臭美!你少自以为是了!”丁当当忙弯下腰来捡书,掩饰尴尬。“所以我最讨厌男生了,老是用下半身思考。女孩子不过看他们一眼,便自作多情,以为人家喜欢他们。”
“哼!彼此彼此。”
“笑话!谁跟你们一样?”丁当当白了他一眼,一脸正经地说。“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曾经说过:女孩子是水做的,是天地灵气所钟、日月精华化成;男生却是一堆烂泥巴,是次一等的生物,凭什么和女子相提并论?”
“你要是天地灵气所钟,我倒宁愿变成一堆烂泥巴了。”燕两行仍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回道。
丁当当气红了脸,大声说:“那我问你,假如你走在街上,有个女孩子回头看你,你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燕两行想也不想,月兑口而出。“她喜欢我!”
“所以我说你们男生专用下半身思考,每一个人都自以为是个大情圣。”丁当当冷笑一声。
燕两行这可不服气了,冷冷地说:“那你呢?你的反应又是什么?”
“如果是我啊!我会先想到,他是不是认识我,又或者是,他要向我问路这类事情。”丁当当得意洋洋,滔滔不绝地说。“我告诉你,女孩子的想法大概都是这样子的。我们才不会像臭男生一样,老是自作多情呢!”
燕两行瞥了她一眼,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发现我在看你时,肯定不会误会我对你有意思喽?”
丁当当一愣,红霞悄悄爬到脸上,她狠狠地瞪了燕两行一眼,勉强说:“那、那是当然!我跟你又不一样……”
“是啊!我发现你在看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哩!”燕两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丁当当又羞又窘,恼羞成怒地板着脸说。“我是来工作的,可不是来陪你说笑解闷的。你最好认真点,少拿本姑娘开玩笑!”
燕两行叹了口气,悠悠地说:“我是很认真,只是有人偏要一心二用……”
“放屁!你哪里认真了?一整个早上就只是大街小巷转来转去,也没见你查一件案子、抓一个坏蛋!”
“你当是拍电影啊?哪有那么多贼好抓。”燕两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地说。“我带你走的地方,是这一区员警的执勤路线……”
“执勤路线?”
“也就是龙蛇混杂、容易出事的地方;为了防范未然,警方每天都会固定巡视的路线。”
“可是这样一来,坏蛋只要知道了警察的执勤时间,不就高枕无忧了?”丁当当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的作法真笨,简直和卢贝松电影‘Taxi’里头的法国警察一样呆。”
“呆的是你,不是警察!”燕两行回头瞪了她一眼,却见她格格娇笑不止,不自觉的一阵脸红心跳,忙粗声说:“巡防布啃有明有暗、时间也错落不定,坏人怎么掌握得了?哼!亏你还是个作家,原来没长脑子。”
丁当当笑容顿敛,哑口无言,却又不甘心被奚落,冷哼一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就是不懂才问你啊!神气巴啦的!”
“原来你是不耻下问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燕两行闻言,摇头苦笑。
丁当当怎会听不出他话中讥刺之意,正想回嘴,一瞥间,却见到马路对面有一间肯德基速食店。“停车!”
“干么?”燕两行吓了一跳,连忙踩了煞车,在路边停下。
“我肚子饿了,我要买肯德基吃。”
“喂!你不知道我现在正在执勤吗?”
“当然知道。所以我也没打算买你的。”丁当当说话间,已经下了车。
“你晓不晓得,我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燕两行闻言,为之气结;早上为了等这位大小姐换衣服,他连早餐都没时间去买,现在肚子正在大唱空城计。
“喔?你也想吃?”丁当当眨了眨眼睛,又上了车。“那你顺便进去帮我买一份。对了,我要鸡块、咔啦鸡腿堡,还有……还有可乐。”
“你叫我去买?”燕两行瞪大了眼睛。
“那是当然!你是绅士,总不好意思叫淑女自己去买吧?”丁当当又眨了眨眼睛,一脸笑意。
“什么时候我又从烂泥巴变成绅士了?”燕两行移回视线,看着正前方,闷哼一声。“你倒真是动口不动手,事事找人代劳。”
“能者多劳嘛!”丁当当耸了耸肩,笑嘻嘻地说。“何况,我做事向来有三个原则,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你爱说就说!”
“第一、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第二嘛,就是事事以不流汗为原则……”
“还真是懒得有够彻底。”燕两行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第三呢?又是什么?”
“第三呢,就是有男生在时,什么粗重的、花体力的、跑腿的事情,一概由男生负责,本姑娘只管坐享其成。”丁当当舒舒服服地躺到椅背上,笑嘻嘻地看着燕两行。
“笑话!我又为什么要帮你跑腿,作你奴才?”燕两行双眼直视前方,不敢看她。
“你不去?”丁当当身子忽然靠了过来,小手悄悄探过去打开车门,一张俏脸直逼到他脸上。
燕两行吓了一跳,身子往车门边一缩,一个不小心,竟跌出车外:丁当当见状哈哈大笑,手却也没闲着,快手快脚地将车门关好上锁。
“死丫头!你干什么?”燕两行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铁青着脸问。
丁当当摇下车窗,悠悠地说:“也没干什么。不过,你既然已经下了车,就顺便帮我买些吃的回来吧!”
燕两行险些没气得吐血,正想破口大骂,丁当当却已将车窗摇上,闭上眼睛,来个相应不理。
“妈的!死丫头!扁长得漂亮而已,又懒又刁、个性又差;想吃东西?你慢慢等着吧!”燕两行寒着脸穿过马路,打定主意,绝不让这个臭丫头称心如意。
速食店里门庭若市,燕两行排队排了好一阵子,才轮到点餐。
“先生,要几号餐?”女服务生露出甜甜的笑容。
燕两行一见到女孩子的笑容,便浑身不自在,眼睛看着服务生背后上头的价目表,冷冷地说:“三个炸鸡块、一个咔啦鸡腿堡,还有一杯可乐。”
“是,请稍等。”女服务生登记完毕,抬起头来,又是甜甜一笑,但笑容未叙,却忽然惊呼出声。“啊!车、车祸……”
燕两行顺着她的目光向后头望去,只见门外对面车道上,一片混乱。一辆三轮车翻倒在地,车上的青菜、萝卜滚得到处都是,一名老妇人跌倒在地,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真可怜呢!”女服务生甜甜的嗓音从燕两行身后传来。
燕两行回头瞥了她一眼。“我过去帮忙。”
“等一下,先生,你的东西还没好呢!”
“我待会儿再过来拿,那位太太似乎受了伤。”
“不用去啦!待会儿警察就会过来了。”女服务生仍是甜甜一笑,轻声细语地说。“你现在过去,人家说不定以为是你撞的,那多倒楣呢!”
“多谢你的提醒。你的服务态度真好,处处替客人打算。”燕两行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冷到了极点,转身冲了出去。
车子川流不息、街上人来人往;燕两行刚冲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
只见一名少女将受伤的老妇人扶到路旁坐着,又急急忙忙地追着四处乱滚的萝卜跑,然后将怀中抱着满满的萝卜,轻手轻脚地放在老妇人的身旁;捡完了萝卜,又逐一拾起还没被压坏的蔬菜。
路上车潮依旧、人潮依旧,谁也没有伫足停留。
“原来这丫头不只人美,心也美。”燕两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又走回柜枱前。“我刚才点的餐,再加一份。”
警局内,一群人聚在一起。
“干什么啊?这么热闹。”马长青也挤了进来,好奇地发问。
“没、没什么啦!大家聊聊天而已。”宋公道见是马长青,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
“聊天?那桌上这些钱是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在警局里聚赌吧?”
宋公道吓得脸都绿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哼!罢出警校就不学好,你等着接受政风室调查吧!”马长青陰沉着脸,一张马脸直逼到他面前。
宋公道吓得腿都软了,险些没跪了下来。“我、我……”
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哄笑声,雷允文捧着肚子大笑说:“老马,别捉弄小宋了。你没看他吓得快尿裤子了?”
马长青也是哈哈大笑,搭着宋公道的肩膀说:“臭小子!开赌也不通知一声。赌些什么玩意儿?”
宋公道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被捉弄了,铁青着脸说:“不知道!自己问雷公去!”
“是关于头儿‘燕三快’啦!”雷允文笑嘻嘻地说。
马长青吓了一跳,瞪着眼睛说:“你们不要命啦?连头儿也敢拿来赌!你不怕他剥你的筋、拆你的骨?”
“你不赌?”雷允文似笑非笑地说。
“笑话!我怎么可能缺席?”马长青白了他一眼,急着问:“怎么赌?”
雷允文还没开口,女警队队长郭美丽已抢着说:“简单!就赌‘燕三快’多快拜倒在电视台那个美少女的石榴裙下。”
“你是说丁当当?”马长青忍不住捧月复大笑,喘着气说。“你们‘女警队’这些‘大美女’成天在头儿跟前晃来晃去、搔首弄姿,头儿都视若无睹了,他会看上那个黄毛丫头?”
冰美丽闻言,不由得变了脸色,冷笑一声。“黄毛丫头?还不知道早上是谁直盯着人家瞧,口水险些没流下来呢!”
马长青脸一红,勉强说:“头儿和我可不一样!他是男人中的男人、硬汉中的硬汉,不会被区区美色所惑……”
“可笑!男人就是男人,迟早要臣服在女人的脚下。”另一名女警凌宜君拨了拨头发,昂首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是英雄冢;我连燕组长的墓志铭都想好了呢!”
“喔?说来听听。”
“燕公两行,自大成狂;人称三快,却无一长;目中无人,不识温柔;冷口泠面,不解风流;辜负红颜,罪该万死。一旦情生意动,沦为裙下之臣,英雄渺渺,只剩狗熊。呜呼哀哉,尚飨。”凌宜君摇头晃脑,念得抑扬顿挫,早已笑坏了一干女警。
马长青却黑了脸,忿忿地说:“难怪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头儿不理你们,你们就把他糟蹋成这样!”
“是又怎样!谁叫那家伙眼睛长在头顶上,成天用鼻孔看人,跩个二五八万!”凌宜君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我们女警队个个貌美如花,‘燕三快’却连个招呼也没打过,简直把我们当隐形人了。哼!他要不是有毛病,就是同性恋!”
“臭三八!嘴巴放干净点!”马长青涨红了脸,大声说。“你们这种货色,我都看不上眼了,头儿怎么会有兴趣……”
“马长青!你才嘴巴放干净点,得罪了我们包准教你吃不完兜着走!”马长青一番话惹来众女警的交相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