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飘雪穿过跨院,来到边沁在“飘香院”暂住的房间门口。她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还好不至于紧张到没忘了敲门。
“谁啊?”里头传出来的却是女孩子的声音。
南飘雪变了脸色,直接开门闯了进去,“你怎么会在这里?”里头之人原来是那位慧黠多嘴的小蛮。
小蛮仍是一身白衣似雪,脸上薄施胭脂,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不过平时脸上始终带着笑的她,此刻却是一点笑容也没有。“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在这里?”说完,忽然向小雪眨了眨眼睛。
“边、边沁呢?”
“我又不是他妈,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小蛮今天火气好像特别大。
“看来我是走错房间了。”南飘雪忽然一笑,看着床上放下的帷幔,悠悠地说:“你准备要睡了吧?”
“本来是要睡的,可是又想再看一回‘会真记’。”小蛮轻叹一声,又用力眨了眨眼睛。
“那我不打扰你喽!”南飘雪转身出去,掩上房门。
小蛮气得脸都歪了,低声骂道:“呆姑娘就是呆姑娘!亏我向她做了那么多暗号……”一把钢刀倏地架在她脖子上,她吓得话也不敢说了。
“你待会儿若再多嘴多舌,老子就一刀劈了你!”一个蒙面黑衣人已从床上走了下来,冷冷地说。
“是。”小蛮颤抖着声音回答。
“边沁人呢?”
“丐帮里有些事要边大爷处理,所以他已经回去了。”
黑衣人的钢刀已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你别想弄鬼!他究竟在……”话未说完,忽觉一阵掌风袭来。
黑衣人一惊回头,南飘雪一双“遮天手”竟已袭胸而来!
黑衣人变招不及,胸口被重重地印上一掌,鲜血狂喷,晕了过去。
小蛮拍了拍胸口,有些惊魂未定,却又忍不住白了南飘雪一眼,“我还以为你没发现有问题呢!”
南飘雪笑嘻嘻地说:“你穿得这么漂亮,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就寝的样子,而且……”
“而且什么?”
“你说要看‘会真记’,可是这房间里却连一本书也没有。”
小蛮叹了口气,“姑娘真是聪明。”
南飘雪也得意起来,“有最重要的一点。”
“还有?”
“虽然这里原来是你的房间,不过边大哥这几天一直借住此处……”
“说不定边大爷已经离开了啊?”
“不可能!”南飘雪斩钉截铁地说,“柳姐姐说他喜欢我,他不可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小蛮又眨了眨眼睛,“原来呆姑娘一点也不呆。”
“我聪明伶俐,谁说我呆了?”南飘雪瞪了她一眼。
小蛮悠悠地说:“可是,你要不呆,怎会不知道边大爷就站在你身后?”
南飘雪闻言,脸也红了,身子也僵了,勉强转过身来,“边、边大哥。”
边沁也是满脸尴尬,“我、我刚进来……”
“是啊!边大爷的确是刚进来,就在你说边大爷喜欢你的时候。”小蛮捂着嘴偷笑。
南飘雪又羞又窘,狠狠地瞪了小蛮一眼,“又不是我说的,是柳姐姐告诉我的。”
小蛮瞥了她一眼,悠悠地说:“你心里要不是这么想,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边沁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咳了一声,开口道:“小蛮,别乱说……”
“看来边大爷真的很喜欢你,否则怎么会忙着替你解危?”小蛮说得正得意,见小雪作势要拧她,忙求饶道:“好姑娘,好姐姐,小蛮不说了,我让你和‘情哥哥’慢慢说……”
“你还说?”南飘雪羞红了脸。
边沁苦笑摇头,忙转开话题,“这黑衣人是谁?”
小蛮耸了耸肩说:“不知道。小姐有事找边大爷,吩咐我来请人,谁知道我刚进房间,就被这家伙制住了。”
边沁走到黑衣人身旁,蹲子,在他人中用力一拍,并点住他的周身大穴,一会儿,便见那名黑衣人醒了过来。“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冷声道:“你杀了我吧!”
边沁淡淡地说:“我不想要你的命,只想问你几句话而已。”
黑衣人冷笑一声,嘴角徐徐流下鲜血,竟已咬舌自尽。
边沁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你虽然不肯说,但我也猜到是谁派你来的了。”
“是谁?”南飘雪和小蛮异口同声问道。
“伏雷门下士,可杀不可辱。他是燕支的杀手、‘伏雷堂’的死士!”
南飘雪冷笑一声,“像这样的脓包,也想找你的麻烦?”
“他不过是石砳派出来刺探消息的人。”
南飘雪惊讶道:“一个打探消息的人,就这样视死如归?”
“‘伏雷堂’的可畏可怖,也就在此!”边沁缓缓地道。“我们行藏已露,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为什么?”柳依人自门外飘然而至,定定地注视着边沁。
边沁避开柳依人目光,“‘伏雷堂’的人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此地已是危机四伏……”
“你真是这样想吗?”柳依人淡淡一笑,柔声说。“你是怕替我带来麻烦,才想离开这里,是不是?”
边沁冷冷地说:“你想太多了!我是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看你板起脸来说假话,真是有趣。”柳依人一阵轻笑,声若银铃,“你是江湖上的大行家,想必听过‘打草惊蛇’这句话?”
边沁仍是板着脸,“听过又如何?”
“你想,石砳是何等人物,对付堂堂丐帮帮主,他会只派这样的小角色出马,使你有了防备之心?”
“是你把我想得太高了!”
柳依人不理他,径自说道:“这人会来,想必是听到些风声,知道丐帮帮主可能藏身在这里,想独自抢个头功。石砳肯定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既有风声,就有危险!”
“你是怕危险的人吗?”
边沁冷冷地说:“我怕得很!”
柳依人笑了起来,“你的确怕,但是却是怕连累我。”
“哼!”
“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会连累我。”柳依人收起笑容,淡淡地说:“秦楼楚馆,本就是人人都能来的地方,你又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侠少……”
“我是吗?”边沁不禁苦笑,看了南飘雪一眼。
柳依人也瞥了小雪一眼,掩嘴轻笑,“你是江湖上著名的英雄,少女怀春,难免会把你想象得风流倜傥、温柔潇洒了。”
南飘雪被瞧得脸都红了,却还是忍不住问:“难道他不是?”
柳依人一脸正经,“他当然是,是出了名的呆头鹅!”
边沁白了她一眼,苦笑道:“有趣!有趣!柳大姐说话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柳依人笑得弯下腰来,却瞥见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黑衣人,手指微微一动,一筒“暴雨梨花针”自他衣袖激射而出。
“小心!”柳依人抢上前护住边沁,一筒“暴雨梨花针”尽数钉在她身上!
边沁变容,一掌毙了黑衣人,扶起倒在地上的柳依人。“大姐……”
柳依人气若游丝,勉强一笑,“可惜……不能帮你擒杀石砳了……”
边沁虎目含泪,哽咽道:“是我累了你……”
“别这么说,能、能代你死,我开心得很。”
边沁心中一震,看着柳依人柔似春水的眼波,似乎已明白了一些事。
柳依人也知道他明白了,柔声说:“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
“我不会忘了你的!”
柳依人欣慰一笑,“小蛮自小苞着我,但她还是个清白姑娘,我不希望她再待在这种地方。”
“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边沁垂泪答应,小蛮却已泣不成声。
“南姑娘……”
“柳姐姐,我在这里。”南飘雪来到她身旁,脸上满是泪痕。
“你是个好姑娘,愿意为我这种低三下四的女子落泪。”柳依人凄然一笑,柔声说。“你很好,始终拿我当姐姐看待,不会瞧不起我……”
南飘雪哭得更厉害了,“姐姐的心比谁都高贵,我只怕姐姐瞧不起我这个笨丫头……”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姐姐尽避吩咐。上刀山、下油锅,小雪在所不辞!”
“没这么严重!”柳依人轻轻一笑。“我要你代替我好好照顾边兄弟。”
南飘雪双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
柳依人缓缓地闭上眼睛,又唱起了那首哀婉凄绝的歌曲:“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曲未终,人已逝,满室只闻悲泣声和绕梁未绝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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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年纪虽小,心眼不少,她自然也看出柳依人生前痴心于边沁了。
她愈是这样想,愈是讨厌南飘雪,总认为是小雪抢了柳依人的心上人。所以每当小蛮遇着南飘雪,总是不给她好脸色看,冷言冷语讽刺。
可是南飘雪却似浑然不觉,见着她仍是满脸笑意地嘘寒问暖。
有一天小蛮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笨蛋啊?”
“你们都说我是呆姑娘,说不定我真的有点笨呢!”南飘雪笑嘻嘻地说。
小蛮气得发抖,“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告诉你,我很讨厌你!”
“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哼!你不用装模作样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小蛮一愣,“你神经病啊!我整天欺负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有情有义,像你这样的好女孩,我怎么会不喜欢?”
“我、我……”
“我知道你欺负我,是为柳姐姐抱不平,你这么在乎柳姐姐,我当然喜欢你喽!”
小蛮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
南飘雪轻叹一声,“我知道柳姐姐对你而言,就像母亲一般,柳姐姐死了,你当然会很难过……”
“你不会懂的!你永远都不会懂的!”小蛮大叫,眼泪已流了下来。
“我懂的。因为我娘也已经去世了,所以我知道柳姐姐的死,对你的打击有多大。”
小蛮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南飘雪凄然道:“在我娘去世后,是南军门夫妇好心收留了我,当时若不是怀着对我父亲的恨意,我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小蛮忍不住问:“你恨你父亲?”
南飘雪目中突然露出骇人的凶光,令人感到一阵寒意。“就是他杀了我母亲!”
小蛮也被吓到了,她忽然发现,这个表面看来活泼开朗的姑娘,内心只怕比她苦得多了。
南飘雪回过神来,歉然一笑。“对不起,吓到你了。”
小蛮勉强回答:“我、我才没被你吓到呢!”
“恨,有时也可以让人变得坚强。我希望你对我的恨意,能够帮助你度过这段悲伤的时间。”南飘雪淡淡一笑。
小蛮讷讷道:“可是……我已经不恨你了。”
“那就让我做你的朋友吧!”南飘雪爽朗一笑,握住她的手。“若非有南军门夫妇对我的爱、长辈对我的呵护和朋友的关心,我说不定已经在报仇的念头中疯狂了。我也希望能帮助你走出永别的悲伤和痛苦。”
小蛮低声说:“那、那我能叫你南姐姐吗?”
“当然可以!”南飘雪一把抱住她,开心地说。“有你这样一个活泼聪明的好妹妹,姐姐也是开心得很呢!”
小蛮倚偎在她怀中,叹道:“难怪小姐总说你是个好姑娘!我只看到你的人,小姐却看到你的心。”
南飘雪笑嘻嘻地说:“我本来就是个好姑娘啊!”
“是啊!”小蛮轻轻一笑,悠悠地说:“所以小姐才会把边大爷交给你啊!”
南飘雪脸又红了。
园子外,月牙门边,边沁痴痴看着南飘雪,目光却更亮、更深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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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临近西湖,河湖密布,渠道纵横交错,沿着河堤植满了杨柳白杨,柳条轻抚着水面,春风过处,点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边沁看着如斯美景,不禁笑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东坡公以西湖比美人,真是妙极了!”
“总好过有人白生了一对大眼睛,却是睁眼瞎子,不辨美丑!”南飘雪冷冷地说。
边沁模了模鼻子,自言自语:“我眼睛不算大,目力也还不错,应该不是骂我。”
“不是你这大头鬼还有谁?”南飘雪气鼓鼓地说。
边沁苦笑道:“不知道边某哪里得罪了你?”
南飘雪别过脸去,瞧着柳枝上两只黄鹂鸟嬉戏,默不作声。
边沁盯着南飘雪直瞧,脸上忽然露出笑意。“原来我真是瞎了眼睛,竞没看出南大姑娘今天居然抹了胭脂……”
“我难道不能化妆打扮吗?你这丐帮帮主未免管太多了吧?”南飘雪双颊绯红,白了他一眼。
“是!是!是!你怎么说怎么好。”边沁想笑又不敢笑,故作正经地说:“是我说错话,得罪了南大姑娘,真是罪该万死。”
南飘雪背对着他,幽幽地说:“你也用不着暗中笑话我。你明知道我心里喜欢你,所以才会拿着我取笑。”
边沁愣住了,这么单纯真挚的告白,竞让名震天下的丐帮帮主慌了手脚,“我、我没有……”
“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所以才会没注意到我特地为你描了眉毛、点了胭脂,换了这袭‘翡翠撒花连身裙’。”
“我、我有眼无珠,是个大笨蛋。我从十五岁那年见过你,就、就忘不了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边沁听她语带幽怨,不禁急出一身汗来,满腔相思月兑口而出。
南飘雪忽然转过身子,脸上堆满笑容,“难怪小蛮说你是闷葫芦,不敲不响,果然有点道理。”
边沁见她言笑晏晏,不禁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南飘雪悠悠地说:“你说十五岁时就喜欢上我,可是以前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边沁忽然大踏步走在前面,大声说:“城隍庙就在前面,丐帮众长老大概等得不耐烦了……”
“小狈子!”南飘雪气得大吼一声。
边沁闻言顿下脚步,身子仿佛僵住一般,动也不动。
南飘雪走到他面前,板着脸说:“你明明就是小狈子,为什么不跟我说?”
边沁身子一震,淡淡地说:“往事如烟,我早就忘了。”
南飘雪瞧着他,目光渐渐温柔起来,“你没忘,你要是忘了,刚才就不会那样说了。”
“只不过是一些儿时回忆,何必记得那么清楚?”边沁喃喃地说。
“那你呢?你为什么忘不了?”南飘雪定定地注视他。
边沁目光中仿佛起了一层雾,看着远方,缓缓地说:“我为什么忘不了,原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南飘雪连声音也温柔起来。
边沁终于把视线转回来,苦笑道:“你、你真不像个女孩子。”
“你不也早知道我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南飘雪脸颊微红,嗔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说!我说!”边沁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涨得通红,闭着眼睛大声说:“……我喜欢你!”
“没想到老朽活了一把年纪,还有人喜欢我。”
边沁吓了一跳,睁开眼睛,便见萧笑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南飘雪却已笑得弯下腰来,瞅着边沁直笑。
萧笑文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多谢帮主厚爱,不过咱们还是先商量如何擒杀石砳之事吧?”
边沁见南飘雪仍是笑个不停,瞪了她一眼,勉强开口问:“萧长老怎么来了?我们不是约好在城隍庙聚会吗?”
“咱们大伙儿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帮主踪影,担心帮主出事,所以才……”萧笑文看了南飘雪一眼,强忍住笑,一脸恭敬地说:“老朽无意中打扰了帮主的‘要事’,还望帮主恕罪。”
南飘雪脸也红了,好容易止住笑,拉着萧笑文撒娇:“萧夫子怎么会在这里?你又干吗要叫他帮主?”
萧笑文微微一笑,“老朽本来就是丐帮的护法长老,为什么不在这里?”
南飘雪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夫子会来教我读书,也是因为他喽?”
“这是当然!”萧笑文摇头晃脑,悠悠地说:“否则老朽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声名,怎么会去做你这个野丫头的师父?”
南飘雪瞥了边沁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悠悠地说:“你说从小就喜欢我,果然……”
边沁连忙打断她的话,朗声说:“既然各位长老都已经来了,我们还是快赶过去吧!”
南飘雪拉着边沁的手,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不过你刚才还是没说喜欢我呢!”
萧笑文眼见自己这个娇俏活泼的女弟子,居然毫不避嫌地拉着边沁窃窃私语,而边沁则满脸尴尬地傻在一旁,不禁摇头苦笑,喃喃自语:“这野丫头还是这么大咧咧的。唉!帮主喜欢上她,可有苦头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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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沁一行人到达城隍庙时,冷乞余、风不平、乔七等三位丐帮长老早已等候多时。
风不平冷口冷面,就连说话语气也是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感情。“帮主,这位姑娘是谁?”
“我是南云霁的孙女、萧长老的徒弟。”边沁尚未回答,南飘雪已笑着开口:“晚辈南飘雪见过各位前辈。”
风不平点了点头,对边沁说:“诛杀石砳一事非同小可,能让这丫头知道吗?”
边沁淡淡一笑,“不碍事。她武功不俗,又是南军门的孙女,紧要关头上也许能帮得上忙。”
南飘雪听他称赞自己,眼睛都亮了起来,向边沁温柔一笑。
萧笑文咳了一声,缓缓地说:“我们原先计划在花魁选秀之日诱杀石砳,不过柳姑娘不幸身亡,这计划只怕得暂缓……”
“缓不得!”冷乞余断然道,“石砳行踪不定、防卫严密,平常我们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好容易探得他选花魁之日必定现身,咱们岂能错过这个大好机会!”
“没错。”乔七模了模一嘴的山羊胡子,正色道:“石砳残忍好战,又掌握燕支兵权,不除了他,终究会成为本朝一个大患!”
萧笑文叹道:“这道理我当然明白,不过要用美人计,也得有美人才行啊!”
南飘雪忽然插话道:“现成不就有一个?”
“不行!”边沁神色一变,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难道我长得不够漂亮?”南飘雪定定地注视边沁。
“你当然漂亮……”边沁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微微发窘,忙正色道:“但是石砳既然和符世休勾结,你扮成青楼女子,岂不是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
冷乞余忽然说:“这件事正要向帮主禀报;符世休现在并不在杭州,昨日他已经动身去了京城!”
边沁一愣,“他丢了兵部派令,居然还有胆去京城?”
冷乞余皱起眉头,“属下也觉得这事透着古怪,难道他当真有恃无恐,不怕被皇帝老儿摘了脑袋?”
边沁沉吟片刻,缓缓地说:“这事暂且搁着。咱们若能留住石砳,符世休纵有通天本领,也作不了怪!”
南飘雪笑道:“既然符世休不在杭州,我扮成青楼女子选花魁,不就没问题了?”
“不行!还是太危险了!”边沁摇了摇头。
“那柳姐姐又为何得冒险?难道因为她是风尘女子,一条命根本不值钱?”
“当然不是!我敬地、爱她,从不曾在心中贬低过她!”边沁脸上变色,怒视南飘雪。
“我也一样敬她、爱她,所以我一定要为柳姐姐报仇,杀了石砳这畜生不可!”南飘雪语调坚定,直视边沁。
萧笑文插口道:“可是你是黄花闺女、清白姑娘,假扮成青楼女子,只怕有损你的名节。”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雪岂会在乎这些?”南飘雪爽朗一笑,又瞥了边沁一眼,悠悠地说:“何况女子担心名节有损,主要是为了怕日后嫁到夫家遭人闲话。现在既然有人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只要他不在乎,又何必管旁人怎么说呢?”
四大长老听着她这番惊世骇俗、几近离经叛道的言论,无不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冷乞余勉强开口:“却不知和姑娘订定鸳盟之人,是哪位公子?”
南飘雪不答话,只是一脸笑意地瞅着边沁,边沁长叹一声,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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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院中,边沁和萧笑文瞪大了眼睛,瞧着一名从内堂走出的女子。
只见南飘雪穿了一袭月白衫子、长裙曳地,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气质;而香肩微露、肤白胜雪,更是娇俏中带着妩媚、纯真中充满诱惑;长发如流云飞瀑般倾泻而下,脸上薄施胭脂,更显得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袅袅娜娜、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
边沁月兑口而出:“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话声未断,谁知南飘雪竟一脚踩住裙角,已跌了个狗吃屎。
小蛮跟在她后头,见状不禁叹道:“南姐姐的模样是不输我家小姐,不过走起路来却跟男人没两样,可就比不上我家小姐那般楚楚可怜了。”
南飘雪模了模鼻子站了起来,尴尬一笑,“姑娘打出生就没穿过这种衣服,难免出错,我再多走几次,就没问题了。”
萧笑文叹道:“可惜咱们已经没多少时间能准备了,因为后天就要选花魁了。”
边沁从南飘雪走出来,眼睛就没片刻离开过她。南飘雪被瞧得很不好意思,嗔道:“你死盯着我做什么?”
边沁回过神来,温柔一笑,柔声说:“你这样打扮真好看,简直比仙女还漂亮!”
“边大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南姐姐随便怎么打扮,你也觉得她好看。”小蛮撇了撇嘴,淡淡地说,“就我所知,杭州四大名妓的姿色,就都不在南姐姐之下。”
南飘雪急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我打扮起来,并不比柳姐姐逊色啊?!”
“小姐是色艺兼备,不但人长得漂亮,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蛮瞥了南飘雪一眼,悠悠地说:“否则小姐怎么可能连续五年夺得花魁,成为杭州第一名妓?”
南飘雪显得有些心虚,小声地问:“琴棋书画?”
“是啊!我家小姐会抚琴吹箫,歌声更是一等一的棒。”小蛮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笑道:“不知道南姐姐会什么呢?”
南飘雪小声地说:“我会打竹板、敲梆子,唱苏乞儿的莲花落。”以前在军营打混时,曾有军中兄弟教过她。
边沁不禁笑了起来,“我们乞丐祖宗的玩意儿,想不到你也会?”
“她要嫁你做老婆,怎么可能不会?”小蛮没好气地说,又白了南飘雪一眼。“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我家小姐棋艺精湛,可以和大国手聂青衫平手而下、不用让子……”
“围棋我是不懂啦!不过下起象棋来我可是天下无敌手,还可以让谢叔叔一对‘双炮’呢!”南飘雪得意洋洋地说,谢景升可是军中象棋下得最好的人呢!
小蛮闻言,险些没晕了过去,“算了!琴、棋暂且不论,至少南姐姐是萧长老的得意门生,诗书方面,一定可以赢过我家小姐了?”
萧笑文忽然叹了口气,南飘雪则是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说:“大、大概吧?”
“小姐能诗会文,更懂得填词谱曲,每有新作,大街小巷便传唱不休;她也精于对句猜谜,一手书法更是娟秀挺拔,人人称赞不已。江南名士莫不以能识得我家小姐为荣。”小蛮边说边看南飘雪脸色,只见她面白如纸,不禁担忧地问:“这些文人间的玩意儿,你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吧?”
萧笑文长叹一声:“老朽教了她五年书,没见她写过一首诗、填过一首词,至于对句猜谜这些笔墨游戏,这丫头更是全无兴趣。”
南飘雪见小蛮脸都垮了下来,忙道:“你刚才说的我虽然全都不懂,不过和‘书’沾得上边的玩意儿,我好歹也懂得一项。”
“是什么?”小蛮眼睛又亮了起来。
“之前在京城时,我天天都去茶馆听王瞎子‘说书’,不管是《三国演义》还是《水浒传》,我可是都记得一字不差、倒背如流。对了!要不待会儿我说给你听听……”南飘雪正说得开心,忽然发现大家全都张大了眼睛瞪着她,再也说不下去。
小蛮气急败坏地说:“你琴棋书画没一样会,怎么可能选得上花魁?”
边沁也劝道:“这事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我们还是另寻他法吧!”
“那怎么成?!长老们已在西湖边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石砳上钩,我怎么可以临阵变卦?”南飘雪摇了摇头,又瞥了边沁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你三番两次阻止我,该不会是心中有了私心?”
边沁脸一红,没好气地说:“我能有什么私心?只是你想要鱼儿上钩,也得鱼饵够吸引人才行!”
南飘雪不服气地说:“你别小看我!泵娘我虽然不懂琴棋书画,却也还有别的本事!”
边沁悠悠地说:“喔?说来听听。”
“我、我……”南飘雪见边沁满脸得色,心中一恼,大声说:“我会练兵作战之道、行军布阵之法,萧夫子也说我是兵学中的天才!”
边沁失笑道:“那可真是失敬了!不过你兵学上的造诣再高,对选花魁又有何帮助?”
南飘雪顿时语塞,只好小小声地说:“我还精通十八般武艺,不论是刀枪剑戟,还是流星锤、链子枪,我都能使得圆转如意!”
小蛮白了她一眼,气馁地说:“南姐姐这些本领全都不济事,选花魁又不是争武林盟主,你功夫再好也没用啊?”
边沁却是笑开了脸。他虽然落拓不羁,可也还没大方到让自己心爱的姑娘抛头露面,让一群色迷迷的男人评头论足。“小蛮的话有理!小雪去争武林盟主还有些希望,要选花魁,那真是强人所难了。”
南飘雪天生的骡子脾气,听了这话大为刺耳,冷冷地说:“你别得意!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谁说不会琴棋书画,就选不上花魁?”
边沁知道自己说笑间惹恼了她,便不再同她开玩笑,正色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本就难得很,你不要为了使气……”
“我没使气!”南飘雪固执地说,“选不选得上花魁,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要引出石砳,替柳姐姐报仇!”
萧笑文叹道:“但是石砳硒虽然,却也自负得很,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根本看不上眼,你若是选不上花魁,是无法吸引他注意的。”
“放心吧!我虽然未必选得上花魁,却绝对有办法钓到那条大鱼!”南飘雪神秘一笑,显得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