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看着她人前强颜欢笑,人后暗自悲伤的模样,实在很难受耶!”舒冬海皱着眉头。
“我每天陪着齐景熙喝酒买醉,口中喃念着对爱妻的深情,那种场面才更不好过。”石磊脸上同样郁卒。
“唉!”两个人坐在咖啡厅中咳声叹气,实在无计可施。
因为齐景熙与沈秋池的关系,他们两个人必须频繁地见面,且还得偷偷模模的行动,想起来都好笑。
“你说,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你好象一点都不着急。”舒冬海一脸质问。
“急也没有用,清官难断家务事。”
“那你何必出来搅和?”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呀。”他喝口香醇的焦糖玛琪朵,双手一摊,“每天看到好酒被糟蹋,我的心都快疼死了!”
“原来你关心的只是那些酒。”她冷哼。
“没办法啊,谁教我是制造者,对心血结晶特别看不过去。”
“你现在在酿酒?”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拥有一个盛产葡萄酒的酒庄。”他点点头,“妳没听说吗?”
他和酒?!
实在很难想象石磊在葡萄园中工作的模样,完全不搭轧呢!她直觉地摇头,满脸困惑。
“阿胜没说过我在法国酿酒?”
“老实说,在参加晚宴当天,我才知道他有个哥哥,刚听到时,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突然间,他手上的动作静止,原本甜腻的咖啡变得苦涩难入喉。
“其实他也毋需提起,毕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脸上笑容仍在,只是难掩语调中的苦味讥诮。
“除了酿酒,你还有哪些特殊专长?”她刻意转移话题问道。
“很多喔!”他露出一口白牙,缓缓朝她逼近,“妳想知道吗?”
愈靠愈近的两人,近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舒冬海心跳倏地加速,不由自主地有了期待。
“例如什么?”她屏息问道。
抬起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微笑不语,缓缓地低下头亲吻她柔软的红唇,诱哄她的响应。
她氤氲的双瞳剎那问变得更为柔和,令他满意极了。石磊感觉似乎愈来愈难克制自己的行为,如果继续和她单独在一起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特别目前还牵涉到黎胜。
突兀地结束吻,他粗声地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别过头,舒冬海不敢正视他的脸,也羞于自己方才的反应。
虽然脸红颊热,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但她知道两人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其实亲吻也没什么错呀!”情急之下,他愈描愈黑,“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做?”
她像见到外星人般睁大眼瞪着他,迟迟无法回答。
“问题可大了,我有个论及婚嫁的男朋友,哈!现在居然还冒出十年没见面的丈夫,老天真爱开玩笑。”
“这也代表,妳对我家的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宁可没有。”舒冬海无力地说。
“妳还记不记得当初偷偷从宿舍爬墙出来,和我一起去夜游那件事?”石磊忽然提起往事,“当年的我们,都很年轻呢!”
“是呀,我本来不要去的,谁要你激我。”
“还有啊,我记得本来妳要去旅行,结果因为姊妹生病,宁可放弃已经缴交的费用,也要留下照顾人。”
“春江是我很重要的姊妹,只是旅游有什么了不起。”她反驳。
“妳呀,就是禁不起别人激,又老爱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他伸手用力点了下她的额头,“到了今天仍没改。”
“你还不是一样。”她不甘示弱地回话。
“我怎么了?”
“哈,游戏人间、没有定性,就算认真也不希望别人发现,故意伪装成浪子的形象。”她数落着。
“都被妳看穿喽!”
“谁叫我是你的妻子。”
“看来,我们是天生一对呢!”
“没错,没错。”
虽然久未见面,两个人却愈说愈投契,最后放声大笑。
半晌,笑声渐歇,两人之间也达到某种共识。
“犯不着为齐家夫妻太担心,反正他们对彼此都有情有义,只要等问题浮上台面,自然会迎刀而解。”石磊率先开口。
“是呀!我们在这里穷担心,也没什么用处。”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想一想,知道少一点反而好,万一知道太多,他们又三两天吵架,我才吃不消哩。”舒冬海说出想法。
“妳说得有道理。”
莫名其妙出现的敌意缓缓消退,两人间冰封的厚墙,也因为萌发的共识而产生裂痕。
他们对望着,过去的时光就像空气般无声无息的流逝,两人间并未曾产生任何变化。
石磊打破沉默,“这几年来妳过得好吗?”
“马马虎虎,你呢?”
“还过得去。”
“我一直想找妳,可惜工作太忙。”石磊模模鼻子,露出苦笑,“过往是我的问题,为了逃避这片土地上的人事物,擅作主张出了国,连妳也没告知。没想到决定面对现实时,妳却给了我意想不到的大礼。哇!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想起黎胜的事,舒冬海不免有些小尴尬,只好挥挥手带过。
“这些年发生了好多事,你人不在台湾,所以我也无法告诉你来龙去脉。”
“所以还是我的错。”
她失笑,“我曾经想过,如果你有心仪的对象,一定会主动上门要求离婚,却忘了育幼院早搬了家,你要找人也很困难。”
“虽然有点矛盾,但我很高兴妳终于找到合适的人。”他顿了顿,“比起漂泊的我,阿胜是个让人打心底产生安全感的男人,输给他,我没有遗憾。”
“你呢?”舒冬海忽然很想知道,这些年来有没有另外一个女人陪在他的身边。
石磊偏头想了想,还真难回答。他不是杨过,毋需等待小龙女的归来,自然没有守贞的义务。何况当初他们已有离婚的共识,唯一欠缺的,只是完成手续。
仔细想想,女人在他生命中来来去去,长达两三年短则三五个月,或是金发俏妞,也或是东方美女,有的身材高挑、有的娇小玲珑,都算得上一时之选。然而此刻在他脑海中,竟然没有人比她留下更深刻的痕迹,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的,我有交往中的女人。”他最后说。
“嗯,毕竟出色如你,没有女人懂得欣赏才怪呢!且听说欧洲人对异性的积极大胆程度,是我们东方人望尘莫及的。”她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有着浓浓的妒嫉。
“谢谢夸奖。”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有事再联络。”她意兴阑珊地起身,又变回冷漠的态度,“如果你有手机的话,我以后直接打手机就好,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见面。”
“这并不浪费。”他讨厌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你或许很闲,但我还得工作哩。”
“可惜我没有手机。”
“怎么可能?!”
“妳知道,我早习惯悠闲的生活,讨厌时时被紧迫盯人。”石磊笑笑站起身,“我再打电话找妳吧!”
这自大的臭男人!
舒冬海恨恨地握着拳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但心中却有股期盼的感觉。
她已经开始期待再和他见面了。
在俱乐部的私人包厢中,喝得烂醉的黎胜傻笑着。
妈妈咪呀,又来了!
前些日子才碰上一个,问题还悬在半空中,今天相同的情形再度重演,他还真是倒霉。
面对酒气冲天的弟弟,石磊心中直哀嚎。台湾男人出了什么问题,怎么都喜欢靠买醉来麻痹自己,未免太缺乏建设性了。更何况他身为酿酒人,看见别人糟蹋美酒,怎会不心疼。
拿过黎胜手上的酒瓶,他定睛一看,哇!是陈年威士忌呢,烈性和后座力可是很强的。
“你来了。”黎胜不断傻笑。
“对,而你喝醉了。”石磊叹口气。
“一醉解千愁。”
“喝酒只会误事。”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酒的美妙。”
“我不是你,可是我知道酒有多美妙,至少比你懂上千百倍!”
“没错,你的确明白酒的美妙。”黎胜咧开嘴笑,“我今天会帮忙多销两瓶,让你的酒庄赚钱。”
石磊拉下他高举的手,再让他继续喝下去,很快会成为八卦周刊的封面人物了。
“我不是你,不知道酒带给你短暂的麻痹后,产生的宿醉有多痛苦。”石磊顿了下,“但我很清楚被你糟蹋的好酒有多难受。你们这些人,怎么不考虑我们这些酿酒人的心情。”
是因为在国外待久了,所以他的习性和思考逻辑都变了吗?
为什么他们都无法理解,看见好酒被糟蹋时的难过感受,就像是自家的小孩受到欺负,父母心中疼惜万分般。他恨不得将那酒抢下,带回家中珍惜。
这些天遇见的男人都是这样的猪头,偏偏也都是他骂不得的对象,真叫人郁卒啊!
“她居然说她不爱我!”倏地,黎胜吐出一句。
“谁?”虽然心里有数,但石磊还是要亲耳听见。
“她还说要我回去想一想,我们之间有许多问题待解决,”
“你……是说海儿吗?”石磊惊得心脏高高的提起,自然没注意到对舒冬海的称呼。
当然,喝得烂醉的黎胜丝毫没有注意到。
“没错,你说她过不过分。”
“或许你们之间的感觉还不够深吧!”他小心翼翼地说。
“胡说,我那么爱她,她说什么都答应,怎么会有问题。”黎胜挥舞着刚又拿起的酒瓶,“她到底要怎样?”
“相爱容易相处难,阿胜,搞不好有一天,你会感谢海儿今天的所做所为,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听你说得好象很有经验,难不成你结过婚?”
石磊愣了会儿,原本想实话实说,但真相对黎胜来说似乎太残忍,最后他还是忍住撇撇嘴,不作回答。
反正他也没否认,这样不算说谎。
“我送你回去。”
黎胜摇头拒绝,“不,我还要喝。”
“你已经醉了。”
“我没有!”
“没有才怪。”
石磊强制地扛起他走出俱乐部,直接将他丢进车子里,接着坐进驾驶座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我……想吐……”
“喂,别吐在我车上!”
“来不及……”
哇!
完蛋了,他租来的车子……
舒冬海不断地想起石磊的那个吻,心下停地怦怦跳着。
拜托,不过是个吻,她又不是没有经验,干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成天茶不思饭不想。
但那个令她心神不宁的吻,害得她又想起当年着迷于石磊的回忆。虽然经过了十年,他的魅力依然那么大,让她再度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她怎么能!
用力地捉着头发,舒冬海暗骂自己傻,周旋在他们兄弟之间,要是被发现,谣言会传得多难听,不用想也知道。
无论自己和石磊之间会如何演变,唯今最重要的是和黎胜讲清楚,不能再任由他一意孤行下去。
她很明白自己和他并不合适,况且她现在仍是已婚的身分,怎么能嫁给他。
虽然黎胜听到事实之后一定会很生气,但以他的条件,想要找到比她更好的对冢,应该很容易。
下定决心之后,她拨了通电话给黎胜,希望能和他谈谈。
带着喜悦的心情赴约,黎胜满心以为自己的伎俩奏效。虽然他允诺会给她惊喜,但这段日子以来,他都没有打扰过她,为的就是让她发现,少了他的日子将是多么不快活。
虽然自己过得很苦,买醉为求解月兑,但苦心总算没白费,她果然主动打电话约他。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妳找我。”他笑得一脸灿烂。
“是。”她深吸口气,“你好吗?”
“当然不好。”越过桌子,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没有妳的日子,我过得很糟糕。”
见黎胜如此开心,舒冬海困难地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开口,“事实上……”
“妳答应我的求婚。”他笃定地接下她的话。
“阿胜,拜托听我把话说完。”她无力地说。
“放心,我会给妳幸福的。”
“不,我不可能嫁给你。”她终于说出口。
震惊、惶恐、疑惑、愤怒……所有的情绪渐次出现在黎胜的脸上,无言地指控着她。
“妳怎么能?”
“就算你会恨我,我也必须说实话。”她吸口气,“适合你的对象并非我,还是早点断了比较好。”
“为什么妳如此冥顽不灵?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为了妳,我什么都愿意做呀!”
“没有用的,我也同样拒绝你无数次,而这是最后一次。我已经是吃了秤陀铁了心,没有反悔的余地。”
“无论我怎么说,妳都不会回心转意吗?”
“因为我根本不爱你,不想再造成大家的困扰。”
“妳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他的话刺伤了舒冬海的心,“爱一个人,是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两个人心意相通才对。”
“我爱妳,妳也爱我,为什么……”
“不,你爱的只是我外在的假象,而我贪图的是你的安定。经过这段日子,我发现原来我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并非真正的爱情。”
“别拿大帽子扣在我头上。”
“阿胜,你的母亲不喜欢我,你的家族成员排斥我,只凭着爱情,我能存在那种环境多久?”
“我会帮妳呀!”
“你不会。”
“当然会……”
“就算想帮,也只是心里想想,不会付诸行动。”舒冬海打断他的话,“别自欺欺人,如果你真的敢反抗,这些年来我和你母亲的相处情况就不会是相敬如宾了。”
从她的眼中,黎胜读出坚决与断然,只是理智接受了,情感却无法承认。所以他需要更多的言辞证明,需要更强硬的态度来接受这段往日恋情的消逝。
“那些都是借口吧,妳的离开只因为别的男人。”无法承认,他心头满是恨意。
“不是的。”
“到最后妳仍是满口谎言,女人心,果真比蛇蝎还毒。”
“拜托,我说过不是那样……”
“我会恨妳的!”
“对不起。”到最后,舒冬海还是只能这么说。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今生今世。”
“阿胜,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结婚了,所以无法嫁给你呀!”她终于说出实情。
“骗人,妳别再找理由了。”黎胜根本不相信。
“十年前我就已经和我的丈夫分居,但我们仍是夫妻身分。”她十分内歉地说。
“无论妳说什么,我都不再相信。”他丢下话,愤愤的离开。
她说的是实话呀,为什么他不相信?
“来杯马丁尼?”
坐在PUB中,黎胜只顾将酒往喉中灌,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事物,直到一只纤手在他面前摇晃。
“不。”他低头继续买醉。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呀。”
闻言,他猛然抬起头,看见黄雪伦那张如花笑靥。
“雪伦,妳怎么会在这里?”
“别尽碰那些烈酒,宿醉很难受耶!”她温柔地拿开他手中的威士忌,递上一杯加了绿色橄榄的马丁尼,“我呀,碰巧路过此,想进来喝杯酒解闷,没想到竟遇见你。”
其实,他和舒冬海碰面时,她一直躲在一旁偷听,看见他像头受伤的野兽,躲在PUB买醉疗伤,她才忍不住出面的。
“还是妳对我最好。”他已经有些口齿不清。
“唉!没有用的,你心里根本没有我的存在呀。”
“雪伦,对不起。”
“算了,都已经过去。你还需要我帮忙吗?”
她要整垮黎胜,利用他最脆弱、最需要朋友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效果才是最显著的。她拿起热茶轻啜了口,隐藏嘴角的冷笑。
“雪伦。”受过伤之后的温情最叫人感动。
“虽然我说过许多不堪的话,”黄雪伦耸耸肩,脸上尽是无辜的表情,“追根究底,都是我一相情愿,根本与你无关。”
“谢谢妳,真是太谢谢妳了。”黎胜激动地握着她的手,“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她心里一笑,是呀,他将无法忘怀,一辈子将她牢记在心底,想忘都忘不掉。
“你太客气了。”
“这个世界上,果然只有妳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一说完,他咚地一声倒下。
“呵呵,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朋友。黎胜,怪只怪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
黄雪伦的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搀起不省人事的黎胜离开P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