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
如黑纱般的夜空之下,布满藤蔓的白宅有些清冷萧瑟。
大门微启,夜风悄悄入境,卷起了一地的凉意片片,落叶飒飒,秋意正浓的夜晚,好象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
定睛一看,幽暗中好似有人影晃动。
这房子自从白礼德过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过,应该说没有人敢来吧。关于
这个戏剧鬼才的—切,总带着浓浓的神秘色彩。
于是这一屋一瓦,一桌一椅,完全维持着这屋内主人原有的风格和色彩,强烈而冷漠;然而随着工人的去世,这间房子仿佛也一起进入了沉睡当中,没有了生命……
“我以为你永远不回来了。”
幽暗的灯光中,听见低低的声音回荡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怎么不开灯?天都暗下来了!”
“不——不要开灯。”另外一个好听而低沉的声音在屋中响超。“我喜欢这样,这样的感觉好象我再也不被这个世界打扰、”
“你还是一样的奇怪,阿德,”
啪嚓一声,只听见墙上的电灯开关被打开,黑暗的匡子一角露出些许光明,只是王克友缓缓地往阴暗的大厅走去,那张柔软的褐色沙发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出来有个人影。
“这六年来你的个性倒也没有改变多少,还是一样恶劣。”
幽暗处的人影晃晃悠悠地现身,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之中,一样的声调,不变的体型,不一样的,是他有了几分以往所没有的风尘沧桑。
那一张睑上,不像过去那样公子哥儿的光滑,反倒是留起了落思胡,有了另外一种陌生的感觉。
“我从来都不曾对你恶劣过吧?阿德。”王克友搔了搔头,面对多年不见的好友,仍免不了嘀咕一番。“还记得我常常代替那些有心机的女生拿一些食物来给你吃吧?我对你多好啊——”
“是吗?包括你家开的幼稚园收容了柳馨安她的孩子,这也不算恶劣吗?“他的唇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这……这是意外中的事情好不好?”王克友没好气地说着:“我怎么知道柳馨安的孩子会来读我投资的幼稚园呢?这只能说是天意吧,说明你们终究还是要相遇的。”
终究还是要相遇。
这一句话有些刺痛着白礼德的心,只见他原本微扬的唇角变得有些僵硬,所有的往事一拥而上,六年前在这间屋子里,那个小女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他拥有了他的最爱跟最痛的回忆……
“现在大家都在猜测柳馨安生的那个小男孩是『已过世』的白礼德之子。”王克友将这六年来的情况大概地报告给白礼德知晓。“她跟柳氏企业旗下的部属李清龙的婚姻,看起来挺美满的,只不过那个孩子的长相实在太像你了。”
“是吗?”
“今天你这么近距离看着那孩子,你觉得不像吗?”王克友模着头,有些浮躁地说:“那孩子该死的像你,脾气则像柳馨安跟你的魔鬼综合体!”
白礼德噗哧一笑,想起柳正哲那可爱倔强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相像。
“当年你因为小偷偷走了你所有的行李跟机票,幸运地逃过空难,你要我替你隐瞒六年,我已经做到了,而你现在回国,想要做什么呢?”
“我……”他看着远方无涯的黑暗,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觉得过了六年,我的心境才能真正得到安宁……之前我一直处于那种想要相信她,又害怕重蹈覆辙的、心境中……”
回想前尘往事种种,有时候若一直沉浸在当下被欺骗的愤怒感觉里面,会完全无法去冷静思考,因此白礼德选择了离开这个纷扰的世界,如今他已经能跳月兑出那样的情绪,所以才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来。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
“我回来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想要重新认识『柳馨安』这个人。”他双
手环抱陶前,深邃的眸子望着窗外的风景。
当初他走得太快太急,连给这个小女人解释的机会也没有;而当那股被骗的痛苦随着时间消散,午夜时分,柳馨安楚楚可怜与细心体贴的模样便会回荡在心
“重新?”王克友好心提醒他,“柳馨安已经嫁为他人妇了,即使那个孩子也许是你们当时的骨肉,但她和李清龙结婚的事实是你改变不了的。”
白礼德邪道浓眉微微蹙拢,“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想重新了解她,并没有要成为他们的第三者。”
王克友沉吟了半晌;“那么你可以去试试这个。”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白礼德,
“这是?”
“那个孩常会在学校里跟人家打架,柳家受不了,想请家教。托我们替他物色人选。”
白色的纸条上写着娟秀的字迹,白礼德猛然问只觉得一阵心跳加速。是的,只要打这支电话,只要照着这个地址便可以通往她家,他甚至不用地址,因为他连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到伊人所在的地方……
他就要来了。
就要再一次走人她的世界。
“那么你回来的第二侗原因呢?”王克友问道,
“你可以替我去调查一个人吗?”白礼德缓缓地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光芒,“等我查清楚了之后,我会再跟你说。”
柳家大宅。
柳馨安的书房里,仍旧准满书籍,磁盘、设计草图?
白玉般凝脂的手握着笔,飞快地挥洒出脑海里绝美的设计。水灵的大眼,全是专注的表情。
六年来的社会洗链,让原本只爱埋首设计的柳馨安,渐渐习惯走人人群和商界,更训练了她懂得如何推销自己的商品。
她替柳氏企业设计的多款情趣用品多年来一直深受广大消费者的喜爱,如今铆非凡有意要替她办个个展,所以她正打算从这些以前的作品中挑出自己最满意的杰作,再着手做一些改良设计。
铃——
电话铃声响起,突然打断了柳馨安的思绪。
“小姐,应征家教的人来了。”
女佣的话透过话筒傅来,柳馨安专注地画上最后—笔,这才缓缓地说:“我马上下来。”
她缓缓下楼,凑巧碰上正要送茶过去的女佣,她向女佣示意,自己要亲自端茶过去,于是接过了茶盘,便往客厅走去。
可她却完全没有想到,会在下一秒钟看到令她吃惊的事情!
啪当!
当柳馨安见到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影之际,那一瞬间她停止了呼吸,手上原本拿着要招待客人的茶,也随之滑落,摔了粉碎。
这是在作梦吧?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就是要教自己儿子的家庭老师?
为何长得这么像当年的白礼德?
她不该有幻想,她不该再对那个如梦如幻的男人有所想象、有所奢望!她已为人妻,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毕竟是李清龙的妻子,她早该在六年前就把这段
如同火焰般温暖又烫人的爱恋给埋葬了,不该有幻想、不该有涟漪……
可这男人是这么的好看啊!他与白礼德相似的程度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多了落腮胡,还有几分历尽沧桑的漂泊感……
莫非是上天可怜她,才让她在六年后,又再一次见到那个今自己如痴如狂的男人的影子……
两人相隔六年后再度相见,各有心事,不能相认,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变了。
白礼德凝望着眼前那个他爱得痴狂的女子,这六年来他没有一天忘记她的身影,他是多么渴望再度见到她!
这六年的时间令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成熟美丽的少妇,以往如檀木般乌黑的秀发如今盘起,—支簪子定住了她所有的淘气顽皮,沉稳的气质自柳馨安一举手一投足中散发。虽然已为人妻,又生了孩子,但那较好的身段却没有改变,依旧玲珑有致。
然而,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却没有逃过白礼德的眼眸,那一瞬间的四目交接,他明白她的心因见着了他,唤起了他俩曾经拥有过的甜美回忆……
“馨安,你怎么了?”只见原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李清龙急忙奔来,扶住了柳馨安的臂膀。
“没事,我只是突然头晕……”她微笑以对,面对李清龙,柳馨安永远都是客客气气、冷淡有礼的样子。
“那就好,设计虽然是你的兴趣,可你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两个人的对话,任谁听到都会认为这是—对美满的夫妻,这个举动着实令白礼德感到嫉护,一股深深的刺痛感从心里流出。站在她身边的人应该是自己,可现在她却不再属于他……
这一场应征,令所有的人都坐立难安——
柏隐,三十五岁,台北市人。刚从美国念完硕士班毕业,精通英文,因双亲亡故,回到台湾之后目前暂无居所,希望可以提供住宿地点……
反反复覆看着眼前这份履历表,柳馨安只觉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还有那张熟悉却有一睑落腮胡的脸庞,再加上好听低沉的嗓音……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象那个人,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她知道的不是吗?白礼德早就已经死在那一场空难里面了。
可这世界上真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吗?如果不是他那一脸胡子,柳馨安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简直就要大叫了!
她根本没有奢望还有这么一天可以看到跟白礼德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她早就在心里说过千百万次,要将这份爱意随着他的死亡掩埋……
“妈妈。”
突然,柳正哲的声音细细地在柳馨安的身后响起,他小小的脑袋晃啊晃地,一双灵活的大眼望着若有所思的柳馨安。
“怎么了?”她回头,以笑脸面对儿子。
“你决定请那个大胡子叔叔当我的家教了吗?”
“还没,怎么了?”柳馨安有一丝讶异,儿子难得问起家教的事情。
“我们……请他当我的老师好不好?”
“你喜欢这个人吗?”
看见儿子拚命地点着头,她发现儿子居然会喜欢上这个神似白礼德的男子,竟有一丝情不自禁的喜悦,柳馨安的心里一阵动摇?
“好吧,那我们请他来。”
她拿起了话筒,有些犹豫地拨了那支电话。
她,跟他搭上了线。
秋阳高照,柳家大宅开始为了柳馨安的个展忙碌了起来。
白礼德已经住进了柳家,这期间柳非凡和柳家大姊、二姊,正为了新片飞住欧洲参展,只剩柳馨安和李清龙留守柳家,少了严肃的大主人柳非凡,柳家好象多了些许活泼轻松的气氛。
进进出出的工作人员跟柳馨安不断地开会讨论,白礼德看着那些人来人住,他对于柳馨安的生活开始有了—些认知。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脑袋里面总有一些用不完的新鲜点子,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一视同仁,没什么架子,喜欢跟人打成一片。跟她共事的人们总是没有汁么压力,一边快乐工作,一边还可以从中得到某些启示。
不过相当奇怪的,是柳馨安从未跟夫婿李清龙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他们顶多只能算是一对“和睦”的夫妻,却好象少了些什么……使得他们的互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假。
柳馨安有一种平民魅力,在举手投足问,在她发明的那些东西上,都带着一股原创者特有的魅力。
是的,她虽然古灵精怪,却没有一般千金小姐的贵气,总是令人折服于她的聪明……这一点是他很早就发现的……
“老师很喜欢看着妈妈耶!”
正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的柳馨安指挥着工作人员,白礼德在柳正哲这样的一句话下回过了神。
“我只是看他们在做什么而已。”
他再度回到桌前,看着柳正哲写的数学习题,忙着转移话题道:“很好,你
都答对了。”
柳正哲还是继续坚持原来的话题。“妈妈很漂亮,很多人都说她只当设计师太可惜了。”柳正哲对白礼德微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们都说妈妈如果跟阿姨—样当演员的话,票房—定会大卖,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妈妈。”
“那……你爸爸呢?”白礼德试探性地问着他。“怎么晚上下了班,好象从来都不跟你妈妈在一起?”
“他们一直都住不同房啊,妈妈要做设计稿,说会怕吵,所以他们不住在一起。”
分房?
从孩子天真的说法里得知的消息令白礼德惊讶,难道柳馨安婚后从来都没跟李清龙同房过吗?
这究竟在搞什么鬼?
疑惑的思绪慢慢地在白礼德的心中扩大,渐渐和他心中原本怀疑的另外一件事连成了一体……
入夜后,开始刮起大风,下起大雨。
黑压压一片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风雨交错令人心寒。
雨水中带着些许泥上的湿润味道,又急又大的雨打着柳家大宅,闪电电光闪烁,乍起的雷声隆隆,教人冷不防地被吓一跳。
初秋的季节中仍挟带着夏末台风的余威,这波锋面来势汹汹,雷雨交加,狂风怒吼。
在幽暗的走道上出现了一抹纤丽的人影,急促地在走廊上奔跑着。
轰隆——
猛然间又是一阵闪光乍现,一记猛雷劈下!
懊死的台风!懊死的雷电!
柳馨安的小睑上出现了惨白的神色,面对这自然的天气变化,她老学不会怎么去习惯它,克服这种恐惧。
她今天要画的设计图已经完工,但这几天实在太忙了,她直到刚才睡前才想到设计图还有—些要补充说明的地方。
于是,她走过长长的走廊,急奔向自己的书房,打算添加上那些说明后,再去小哲的房间里跟他挤一个晚上……
“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拿到柳馨安所有的设计图。”
咦?
正当她要扭开自己书房的门把时,这才发现书房的门斜斜地开了一个小缝,里面还传出来一些谈话的声音。
“请您再给我一些时间拿设计图,白董事长!要重振白家事业并非难事,更何况再过些时候,便可以诱出白礼德现身……”
什么?
白董事长?
诱出白礼德?
柳馨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样的对话,她握住门把的手不停地颤抖,这些令人吃惊的对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将门再拉开一些,只见那个讲电话的背影是如此熟悉——
李清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初那个信誓旦旦、对柳家忠心耿耿的李清龙,怎么会是一个商业间谍?
李清龙似乎没有察觉到后面有人,仍然激动地讲着电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翻
着柳馨安的设计图,像是在找寻最新的作品—般。
她居然被李清龙瞒了六年!她嫁给了这个间谍六年——
柳馨安只觉得喉咙发不出声音,全身都因为这样震撼的事实不停地发抖着,她止不住的战栗,说不出一句话。
“妈妈,你在做什么?”
猛然间感觉到裙角那儿被人扯了扯,柳馨安低看,只见柳正哲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喊道:“我要尿尿……”
李清龙锐利的眼睛马上瞄向母子两人所在之处,他猛地打开房门怒视他们,
完了——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们母子的。”
外头依旧是风雨交加,柳馨安的书房里已经被翻箱倒柜弄得面目全非。原本整整齐齐摆放的所有资料剪贴,全部落在李清龙的手里变成了一堆残骸。
外面雷电怒吼,每一道闪光都清楚地照在李清龙的睑上,只见他原本应该憨厚俊秀的外表显露出狰狞的模样,因不断快速翻擦那些笨重的资料,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他的手未曾停过,今晚的暴风雨正好掩饰他那鬼祟的犯罪行为。
柳馨安母子两人被李清龙五花大绑捆起来,不得动弹。他们嘴上贴着胶带,在这样暴风雨的夜晚,即使他们能发出声响也会被雷声掩盖。
柳馨安强忍着害怕的眼泪,这隆隆的雷声向来是柳馨安最大的恐惧来源,此刻,她纤细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必须要克服恐惧,因为无辜的儿子还在现场,她要先保护儿子下受伤害!
柳正哲睁大眼,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黑亮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恐惧,他无法了解父亲为什么要这样绑着自己和母亲。
“相信我,馨安,我的确很喜欢你,但我从一开始就是替白董事长卖命工作
的,你们柳家财大势大,将情色市场这块大饼分给其它人一些,应该对你们没有什么影响吧!”
从一开始?
柳馨安瞪大了眼睛看着手忙脚乱翻找东西的李清龙,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让她和柳非凡相信的属下,居然会是白家的间谍!
柳馨安的身子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不停地发抖,她打从心里感到寒心。这事实真相来得太过突然了,而且她居然还跟问谍结了婚引为了要报答他的恩情,一直让他参与各种商业重要机密会议,却没有想到,原来这个男人,背后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这么多年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在白礼德死后没多久,白家没有了他的剧本撑腰,仍可以做到一定的业务开发及市场口碑,
因为从她手中流出去的那些草图,再如上自家另请的设计师改良,立刻又成为另外一种新的产品!
原来是她在养白家,而她一点也不知情!
哦!他真是个可恶的男人!
“你知道吗?白礼德并没有死。”李清龙邪恶地笑道。
什么?
李清龙的这一句话,让柳馨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盯着李清龙。
“当年去认领尸体的时候,没有一具骨骸的基因比对是白礼德的……”李清龙轻描淡写道,但听在柳馨安的耳里,却是字字震惊。“白董事长怀疑当初登机的时候白礼德并没有上机,而且在此之后,有人传闻在美国看过长得十分酷似白礼德的人……”
白礼德……没死?
她是不是在作梦?
可她如果是在作梦,为何被反绑的手脚上仍传来痛楚?
刹那问柳馨安只觉得李清龙说的话仿佛就像—道下可能的神话预言般,令人觉得置身在梦中。
六年前她因白礼德的死解除了婚约,她既然跟白家没有了关系,自然也不能去送心爱的男人最后一程,当时她呆坐在电视前看着白礼德的棺木缓缓地往火葬场送……她的眼泪、她的心,在那时早就随着他一同埋葬了!
如今他说白礼德没死,顿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教她几乎忘了她自己处境之危险。
他真的没死吗?!
“董事长要我埋伏在你们身边,她老早就知道柳正哲是白礼德的孩子,不过她不急着把孙子要回来。”李清龙像是想炫耀般地将所有的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因为她要将白礼德诱出,来个一箭双雕!”
轰隆——
突然,只见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雷声大作,李清龙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柳馨安清楚地看见长得酷似白礼德的柏隐,正把一只白色的花瓶往李清龙的头上砸去!
匡啷!
只听见那一声清脆的响声,那只白色花瓶应声而碎,飞屑四散,李清龙也因为这记重击而倒下。
“你们没事吧?”
只见柏隐迅速奔至柳馨安母子二人所在的位置,很快地替他们两人撕下了胶布。
“半夜里我听见雷声打得很大,后来又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所以我起身来看,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谢……谢谢你……”
双手双脚终于重擭自由,柳馨安迟疑地望向眼前那一张长着落腮胡的脸,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特别是在柳馨安听到白礼德没死的消息之后,她再度见到这个名叫柏隐的男人,心中的疑虑更加的扩大了。
“啊!痛……”她手上早已有被绳子勒红的痕迹,如今把手伸展开来,立刻感到一阵酸麻。
“没事吧?让我看看!”柏隐立刻心急地将柳馨安的手抓了过来,仔细瞧着她的手腕。“你没事吧?这种雷雨天,你一定很害怕……”
刹那问空气凝结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怕打雷?”
柳馨安水漾的眸中带着无比的疑问,她讶异不已地看着眼前这名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对于这双几乎是跟小哲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深邃黑眸,她是有印象的。
“我……”眼前的这个小女人,在等着自己的答案,而事实也快要呼之欲出了,他一直都爱她,即使她骗了他,即使她嫁为人妇……他无法面对她的眼睛这样凝望着自己,
人在自己最心爱的事物危急的时候,总会挺身而出,柏隐就是不可能丢下柳馨安不管。
但他该怎么说?
难道真要在这个时候说出他就是白礼德的事实?
当初他再度回来台湾,就已经想过不再使用这个已死去的名字?
他已经重新开始,他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他要用这样的人生再次去面对和认识柳馨安这个小女人,而不是再次陷入商业的阴谋中。
她已有了家室、有了社会承认的婚姻,也有了一个小孩,那他该再去介入她的世界吗?这跟当初他想的并不一样!他其实只是想要静静地陪在她身边,远远地观察着她,知道她过得好就好……
但现在她发现了,那双晶莹别透的纯真眸子识破自己的伪装,他能承认吗?
六年后的现在,她更加成熟动人,不可否认的他又逐渐被她的一举一动给吸引,目光被那纤丽的身子牵着勾着,再也离不开。
可回想起当年被欺骗的痛楚,他再也承受不了她任何的拒绝了啊,再一次陷下去的话,他将就此万劫不复……
“我怎么那么傻呢?”只见那一双美丽的水眸溢出了欢喜的泪光,她的朱唇微颤,说出终于恍然大悟的真相,“伯隐……把白隐藏起来……是这个意思吧?你就是礼德……”
她终于可以不用害怕那些可怕的雷声,终于可以躲到—涸令她心安的臂膀里面。
“你知道我好自责你的死吗?”从水眸中掉落出那一滴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揪痛了白礼德的心。
“这些年来……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你出事之前就跟你解释我真的很爱你……我怀了你的孩子……”
前尘往事在两人的脑海中不停地快转着,那些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美好,那些他们来不及解释的误会,过去的心酸、过去的缠绵俳恻,过去的孤枕难眠……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小哲是……那一晚有的?”白礼德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柳馨安却听得很清楚。
“嗯,他是我们两个人的骨肉……他很聪明,孤僻的样子也很像自我保护的你……”
柳馨安点头,她决定要将她这六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澎湃情感,完完全全表露出来。“这六年来,我为了要保护小哲不被白家带走……所以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想跟李清龙结婚……没有想到……
“现在,你可知道我是真的爱你了吧?”她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令人心酸的微笑?“若不是因为爱你,我又何需这样拚命的保全这个孩子?因为他是你留下来给我最珍贵的礼物……”
听到心爱女人的真情告白,白礼德的心也为之动容。
“我很抱歉当初用那样的手段接近你……当时,我根本不想接受这场商业联姻,可当我进入了你家之后……才发现你根本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我开始对你有心动的感觉……”
她的思绪仿若跌人时光之中,那柔美的声调,教白礼德忍不住心酸。一个女子要背负这样的秘密,实在太辛苦,如果不是因为爱,那又怎么会愿意受这样的苦?
“妈妈!”
就在两人正讲话讲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到身后传来小哲的叫声,两个人同时回头一看,却见到小哲被血流满面的李清龙以白瓷碎片抵住了脖子,李清龙正挟持着小哲慢慢地往窗边退去!
“小哲!”
柳馨安见到儿子被挟持,立刻要冲向前去,不过李清龙很快便喝阻她。“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刺穿他的喉咙!”
“妈妈——”
柳正哲那纤细的身子被李清龙重重地压制着,大眼眨着不解的恐惧,他完全无法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洁白的小脖子上抵着白瓷碎片,稍稍一不注意,那碎片就衍佛要划破他的喉
咙!
“李清龙,你快点把小哲放下!不要做傻事!”看到儿子被挟持,白礼德的心也急了。
“你终于露出马脚了,是不是?白先生?”李清龙那张带着血的脸孔发出狞笑,“我就知道你看到儿子和妻子落在白董事长的掌握之中,你一定会现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白礼德早就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间了!”白礼德愤怒地吼着,“当年白真华要我不停地为白氏企业写剧本,现在这个法律上的『白礼德』早就已经过世,站在这边的,是一个叫作『怕隐』的美国籍华人!白真华无权控制任何人,这六年来我也将她的犯罪证据收集齐全了!”
“那难道你就不顾你老婆六年来辛辛苦苦扶养长大的小孩了吗?”李清笼把心一横,将那碎片抹在小哲份女敕的颈子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不!”柳馨安发出惊叫。
看到柳正哲受伤,她整个心都乱了、慌了,她惨白着小脸怒吼着:“你要什么?你要什么?要怎样才能把小哲还给我?”
“只要你们两个签下这份合约书,我就把小哲还给你们!”只见李清龙从怀中掏出一份纸张,丢在柳馨安脚边。
“白氏公司合约书?”
借着隐隐约约闪电的光亮,只见柳馨安顺着那字面念出了上头的字句,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李清龙,“你……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离开柳氏企业,为白真华效命?”
“没错!”李清龙点了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白礼德,也就等于是白家的人,自然应该要替白家做事,有你跟白礼德存在,白家要把情色用品市场独吞下来再也不是梦想。”
“你简直逼人太甚!”
柳馨安气得想将这份合约给撕掉,但见到李清龙手上那片碎片又要逼近爱儿的颈子,她停下了动作。
她不签,小哲的小命休矣。
她签,则自己必须为白家那只老狐狸卖命。
左右为难的当下,只见白礼德将合约抢去,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转递给李清龙!
“既然你刚刚说馨安嫁给了我就是我家的人,那么这份台约只要我代签即可不是吗?”
听到白礼德这么说,李清龙思索了一会儿,衡量眼下的状况还是尽快月兑身为妙,便妥协道:“嗯,好吧!”
正当李清龙要伸手过来拿台约的那一瞬间,只见白礼德趁这个空当将合约抛向空中,奋力地冲撞李清龙,从他手中抢过小哲,而来不及反应的李清龙禁不起这样的冲劲,竟往后朝落地窗摔去——
“哇啊——”
只听见骇人的玻璃尽碎的声响,还有一声因贪心而造成悲剧的凄厉呼喊!
狂风暴雨之下,宛若噩梦一场,在黎明初到之际,终于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