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涵楼──一间泣在烟波浩渺的好山好水中,设施服务直逼六星级的国际大饭店。
在七楼的游泳池旁,除了健身房、SPA设施、美容服务中心外,还有一座小小的道场。
道场里,气喘吁吁,道服已经歪斜一边的望正袁,俊美的脸孔上满是汗珠,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这么倒楣,每次这哎呀三姊妹有事,都会扯到他头上。
甚至叫他这个完全不会空手道的人,来陪秋霭芽对打。
唉!真是人善被人欺呀!
“再来!”秋霭芽拉起表哥的手,就想跟他再打一场。
“等……等一下!让我休息一下可不可以?”
扬起手阻止她,望正袁疲惫地就地坐下,他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一向文雅羞涩的秋霭芽,会变成这副战斗母狮的模样。
“休息啥?你们男人不都是精力旺盛吗?”
还两个呢!哼!
“呃?”秋霭芽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望正袁暗暗叫苦,“你有没有想过,精力也是要看对象发泄的,我实在是不适合……”
“对象?!你们男人会挑对象吗?”猛爆出来的怒吼又叫望正袁傻了眼。
“呃?我是说你练空手道要挑对象呀!”
苦着一张脸,望正袁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来干么的?夏爱雅说秋蔼芽的心情不太好,可是他看这不叫不太好,简直是太不好了,而且一向温柔羞涩的秋蔼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空手道了?!”
黑黑的圆眸怒睁着,瞪着望正袁那张好看到叫人生气的脸孔,隐约地,彷佛看到了另外一张脸的重叠。
秋霭芽先是怔了下,接着又恍惚了下,语气也空茫了起来,“啊?空手道?”
“是呀!我们正在练习不是吗?”
耙情这丫头刚才是被附身了,否则怎么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喔!我以为……嗯……”
说不上自己这种怪异的思绪从何而来,自从离开纽约后,她一直就避免再去想到那样的事情,可是刚才随着四肢的剧烈动作,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把那个男人重叠到了表哥的身上。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只要扯上那个男人,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失了控。
她的世界原来是温和幸福的,有温暖的亲情,不虞匮乏的物质享受,姊妹之间的快乐相处,还有她最喜爱的古书世界。
想到那一天的景象,她的世界像呈轰然粉碎。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她本来就知道他是个万人迷的公子,她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的俊美外貌,更清楚自己不会是他想要的对象。
毕竟他说过,连她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不是吗?
可是她却还是大受打击,甚至冲动到立刻就舍弃自己过去所追求的一切,像逃难似的冲到机场,买了机票,就直接回到台湾,跑到这远在台湾美丽山区的家族饭店来,选择每天惶然又不知所措的等待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看着秋霭芽那千变万化,却总摆月兑不了忧郁的表情,望正袁摇摇头,“我看你也别打了,我们去喝点饮料好了。”
“啊?嗯!”烦躁地把头上的发带抓下,秋霭芽也知道自己这样对待表哥实在是过分了点,“好吧!那我要来大杯一点的。”
“好!”望正袁有点辛苦地从地上站起身。
对打了一个晚上,秋霭芽浑身的肌肉都已经酸痛,而望正袁当然早更不用说、被她打得黑青痕迹历历可见,“抱歉哪!表哥。”
“不要紧!”走到门边的望正袁回头一笑,“从小到大,你给我的伤害也只有这一次而已,比起其他人算是好多了。来!”
他亲匿地拥住秋霭芽的肩头,那认命的语气,逗笑了秋霭芽,远看两人就像一对穿着空手道服,有点狼狈又有点幸福的金童玉女,两人肩并肩地走向大厅另外一侧的酒吧。
丝毫没有发现,在游泳池的对岸,有双灼灼闪亮的黑眸,正焚烧着狂然的怒火瞪视着他们。
“张先生?张先生?张先生?”旁边的眼务员开口唤了好几声,才让黑琰骏回神。
“电梯来了。”服务员笑咪咪的跟这位“张先生”说。
“嗯!”
黑琰骏点点头,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冲动,不管他有多么不爽另外那个男人的存在,他一定要冷静。
因为这里是敌区,他没有忘记,四大集团已经开始在封锁他拍卖会的一切管道,把他当成了头号敌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得匿名才能住进这属于夏家集团旗下产业的饭店。
当晚,他轻而易举地就利用饭店内部的网路连线,侵入了饭店的电脑管理系统,找到了秋霭芽所居住的房间,那是一间位于顶楼的高级豪华套房。
他仔细地看着上面所显示的日期资料,原来……
那一天,她在纽约几乎是没有停留的,就直飞回来,并在隔天住进了这里。
唇角轻轻一扯,看来,她受到的打击恐怕不小,如此说来,她也是在意他的喽?
心略微定了定,他调转饭店的监视画面,突然在顶楼的电梯出口,看到了秋霭芽跟那位俊美男子一起出现。
心一纠,他方才那点小小的得意,转瞬间成灰烬,他看着两人走向房门,突然,秋霭芽身子一软,靠向墙壁,娇小的身躯一阵颤抖后,接着就狂吐猛吐。
那狼狈的模样,紧揪着黑琰骏的心。
她怎么会喝酒?还喝成那样?这一点都不像他所认识的她。
而当他一看到她身旁那个男人,索性把她拦腰抱起,开了房门就要走进去时──
“不!”
他忍不住低吼出声,他绝对不会坐视自己心爱的……没错!“心爱的”,他在心底温习这过去两天他一直学着适应的句子,他不能坐视自己心爱的女人掉入别的男人的怀中,想到这里,什么冷静镇静都不管用,他猛然站起身冲了出去。
“我……我头好晕……”
“小白痴!”望正袁一脸苦笑,抱着浑身酸臭的她,直走向房间里的大床,“不会喝还喝这么多,吐得我全身脏兮兮的,明天再跟你结算清洁费。”
之前就听佟皑亚说,秋霭芽心情不好是因为男人的关系,而刚才听她在酒吧说的话,他才知道,秋霭芽竟然是因为那个多年前曾经吻过她,害惨了她高中生活的男人才心情如此恶劣。
而且从小到大的宴会上,他一向就很少看到秋霭芽喝酒,她不是最讨厌酒味的吗?怎么今晚连白兰地都猛灌呢?唉!
看来,那男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恐怕比她自己愿意承认的,还要重呢!
摇摇头,他无奈地帮她月兑去鞋子,正想转身去打个电话,找人来帮她换衣服时,秋霭芽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我……我还想i吐……”
“吐?吐这么多还有得吐?”
“嗯……”她仰起小颈子,嘴巴又开始张大。
“好好好!”望正袁连忙求饶,“那我扶你进浴室,让你吐个够可以吧?”
他闭着气,才又想把她拦腰抱起时,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寒意。
“放下她!”森冷的语气,像冬天的暴风雪一样猛然袭来。
“呃?”望正袁一脸讶异,看向门口。
就见一个俊美潇洒,脸色阴沉的高瘦男人,正笔直地向他走来。
“你是谁?”望正袁警觉地站起身,挡住躺在床上的秋霭芽,大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哼!懊问你想做什么吧?”
黑琰骏大步走向床边,对望正袁的拦阻视而不见。
“慢着!慢着!你……我会空手道!空手道唷!”望正袁紧张地摆出架式,就想攻击黑琰骏,岂料,黑琰骏只是眼一眯,反手一勾,就把他的臂膀反扭,整个人顺势地压在旁边的墙壁上。
“吓!”望正袁大惊。
“空手道?”黑琰骏轻扯薄唇,嗤之以鼻,“那种三脚猫的功夫,能跟道地的街头混战相比吗?你如果还想要命的话,就给我离秋霭芽远一点,听懂没有!”
“呃?你认识小芽?”
“什么小芽?你给我滚出去!”
望正袁对秋霭芽亲密的称呼更惹恼了黑琰骏,当下猛把他拉起,就往门外拖去。
“啊!唉唷!痛呀!”望正袁何时碰过这么粗鲁的对待了,原本就已经青紫到处的手臂,这会儿在黑琰骏的施压下,更是痛得唉唉叫,没办法,只能对着床上那个昏昏欲吐的人吼,“秋霭芽,你给我起床,这家伙是你朋友呀?”
躺在床上的秋霭芽已经难过得连手脚都抬不起来了,她紧闭着双眼,连纤细的柳眉也紧紧地皱在一起,只有嘴巴还能张开。
“什么?嗯……什么家伙……嗯……”
她吐了满床呕吐物,让拖着望正袁到门口的黑琰骏皱起眉头来。
“怎么会醉成这样?”
“还不都是因为一个笨男人。”
“你说什么?”黑琰骏对着手中的俘虏怒吼。
望正袁连忙缩了下颈子,“紧张什么?我是说当年那个强吻她的家伙,又不是说你。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呀?”
他不是笨蛋,当然能发现黑琰骏对秋霭芽流露出的关心神情。
“我……”看着手中败将,黑琰骏突然发现,这男人似乎没有这么大的威胁感了,想到这儿,他才想起了自己该克制一点,他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我姓张。”
“张?呃……你认识小……我是说秋霭芽?”想到刚才那个“小芽”的称呼让自己平白挨了这么多下,望正袁连忙改口。
“对!我是她的好朋友,你是……”
“好朋友?”望正袁狐疑地望着他,他看起来相貌英俊,几丝落魄的青色胡碴遍布在刚毅的下巴上,虽然眉宇之间有股轻佻邪魅之气,但他只是穿着一套普通的休闲服装,这跟秋霭芽口中形容的那个花花公于好像还有段距离。
“是这样的呀!我是她表哥,我叫望正袁。”心地善良的望正袁,轻易地卸下防备。
“表哥?”
“对呀!”黑琰骏松了口气的模样叫望正袁好笑,“你是她的爱慕者?”
“呃?”黝黑的俊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我……”
“可惜来不及了,她的心,早就给了她那个恶劣的初恋情人了。”
“初恋情人?!”黑琰骏眸光一黯,她竟然有初恋情人?那他算什么?她对他的吻,明明就……
“是呀!听说姓黑,一个超恶劣的家伙,害了她十年还不够,现在还害她……”望正袁用下巴指着床上躺着的人儿,“都快要变成酒鬼了。”
“姓黑?”他松了一口气,可是接着的是更大的疑惑,“为什么我……我是说那个姓黑的人,会害了她十年?”
他什么时候害过她了?
望正袁咧嘴一笑,“说来好笑!因为十年前那个人没事吻了她一下,害她从此日子过得水深火热!然后十年后,她又在纽约遇上了那个到处发情的……”
看着黑琰骏越来越青的脸色,望正袁睑上的笑意不见了,他皱起眉头,“你刚才说你是姓……”
“黑!”黑琰骏阴沉的道。
“水……我要喝水……”
好难过,阳光好刺眼,周遭有股恶心的味道,头脑里则像是有数十个重金属摇宾乐团同时在演奏着不同的音乐般。
“水。”
一个低哑的,令人莫名安心跟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冰凉的玻璃物体,接近了她的唇,一个温暖的大掌,顺势扶起了她的后脑勺,引导着她。
“嗯!谢谢你。”喝了水,舒眼多了,眼睛也比较能适应强光,可才微张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你……是你?!”
虽然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让他整个俊美的脸庞都埋在暗影巾,但她不可能会认错的。
“你……”她猛地想起身,可是她的脑子吃不住猛烈的动作,又是一阵痛,“唉唷!”
忍不住,她抱着头,唉唉地叫了出来。
“不会喝还学人家喝酒,以后你再也不准碰酒。”
长眸里那锐利的黑芒,冷睇了她一眼,那神情像道雷光劈向她,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更是头痛欲裂。
“你……”
“你什么你?就只有这句话好说吗?难道不会说,我下次不敢了?”
“呜……我下次不……不对!”她才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重复,突然发现不对,连忙改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瞄了一下四周,是饭店没错呀!
“照顾你呀!”黑琰骏理昕当然的道,“吐成那样,很恶心耶!能起床了吗?能起来就去洗个澡,全身臭得跟垃圾车一样。”
“什么?”他的话叫她气得浑身颤抖,她又没要他在这里闻,“我洗不洗澡干你这万年种马什么事?不要以为我也是那种整天没事,把自己喷得香香的,然后等着服侍你的女奴!”
黑琰骏黑眸一眯,“你不要污辱她们,她们都是好人!”
“吓!”
他的话叫她心痛不已,大老远地飞过整个太平洋,他是来跟她炫耀说他的伴们有多优秀的吗?
她那受伤的神情让黑琰骏的心拧了下,口气不自觉地放软,伸手抚着她的肩膀,“霭芽……”
“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她挥开他的手掌,把自己更往床铺里缩。
“可是我想。”
“你快走……嗯?”她的声音突然顿了下,充满怒气跟受伤的感觉在瞬问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说什么?”
她回头,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一脸讶然跟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那张俊颜。
他看起来,似乎憔悴了许多,黑眼圈更严重了,就连他的下巴也长满胡碴,她从没见过他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
黑琰骏凝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长眸里闪烁着复杂又忧心的光芒,“我是说我想见你,所以才会大老远的飞来台湾。”
“想见我?”
心湖荡起了阵阵涟漪,莫名的狂喜,让她的声音有丝沙哑,“你说你想见我?”
“对!不过……”
他看着她,虽然穿着丑丑的空手道眼,身上还有股呕吐过的臭味,可是……
懊死的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要她。
“不过什么?。”
眨了眨净黑可爱的眸子,她渴望地看着他,期望他能说出一点什么……可能是叫她听了死了也甘愿的话。
“你要不要快去洗个澡,臭死了。”
“啊!”一张俏脸顿时涨得火红,她猛地抓起身旁那个还有呕吐物的枕头,就住他身上砸去,“你去死!臭男人!”
“啊!可恶!”闪避不及,被呕吐物扑个满脸的黑琰骏,作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狼狈,拿开枕头,刚好看到她冲进浴室的背影。
“你别想跑!”他想也没想的就追上去,刚好挡住她要关起来的门。
“把手拿开,我会夹到你!”她急着要关门。
“不行!你这臭女人,明明就自己臭,还说我臭。”他猛然推开门,一把抓住她抵在门边的纤细手腕。
“啊!不要!”她急着要挣月兑,他反而抓住她,把她扯向自己的怀里。
“看!”他瞪着她,脸上洋溢着的不是怒气,而是一种充满温暖的兴奋,“都你害的,”他一手指着自己脏兮兮的脸,“害我变成这样。”
她看着他,清秀的小脸蛋上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干么?”
“我突然想到……”
“想到什么?”
“我昨天晚上不该吃义大利面的。”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从他脸上抓下一条恶心的糊烂面条,紧接着,就笑翻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