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虽然是一个极恬淡的生活写照,可是……
秦灵儿望著山中这间用绿竹筑成的茅庐,咋了咋舌。也太名副其实了吧!
拉了拉她扛在背上的米袋,秦灵儿大叹命苦的走进茅庐。
“灵儿你回来了。”厅内那台嘎吱作响的织布机旁坐著身著一袭粗布花裙,却依然美丽耀人的芃瑄,她粲笑迷人的样子说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不好意思,你难得来一趟,却还麻烦你到山下去买米回来。”
“谁教我吃饱了撑著,活该呢?”灵儿将米交给从厨房出来的红珠后,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呼噜呼噜的牛饮了一大口,才接著说:“当时听二哥要带你归隐山林,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她抬起一手放在眉上,瞭望在山坡上锄上的庄稼汉,一定没人认得出来他就是那位名震敦煌、统御五万精兵的都统大人吧!
唉!明明可以荣华富贵、尊宠一生的两人,却偏偏爱扮成这种村妇野夫模样,看在明眼人眼里,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娘还好吧!”在田里工作告一段落的秦闇,收拾工具拿下斗笠的走回来。
苞芃瑄一起走到门口迎接他的灵儿摇摇头,“不好。”如果好,她就不会逃到这里来了。
“身体微恙吗?”芃瑄身为人媳,自该关心一下。
“微恙?”灵儿跟秦闇窃笑的对望一眼,他们的娘是从来不生病的。“身体壮的像条牛。”灵儿逗趣的左右各伸出一指放在头上,做牛角样,逗得芃瑄嫣然的笑了。
“你们兄妹没一点敬意。”拿起一条手绢温柔的为秦闇擦汗。
灵儿轻哼了声,“我们兄妹没一点敬意,等明儿个娘来了之后,你再好好的表现你的敬意吧!”
“什么意思?”正在擦汗的秦闇顿下动作。
“意思就是说,娘、要、来、了。”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楚说道。然后再得意的看著他们惊惶失措的样子,咯咯的笑了。
“娘来干什么?她没事怎么会跑来呢?”
“还说呢?谁叫你们一声不响的就跑掉,连个成亲的仪式也不给她。”
秦闇一愕,皱著眉道:“不是早成过亲了吗?”
男人都是大而化之的,灵儿再度叹气摇头,“你就不在乎嫂子的感受?别忘了当初拜堂的是『大哥跟大嫂』,现在再成亲才是『二哥跟二嫂』,真笨!”
虽然外界传言怡安郡主已经被太后的党羽杀死了,可是当初拜堂的身分名义还是怡安郡主跟敦煌太守秦天,从来就不是秦闇。他以为代为成亲就算数了,可是在世俗礼教的规则里根本就不能正其名分,他们还是叔嫂关系,是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果真还没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走过去执起她的手,秦闇深情的望著她,言语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芃瑄俏颜羞涩的一红,她早就想过了,只是不好意思提起而已。
“你愿意再嫁我一次吗?”他问。
芃瑄含羞怯怯的点头,“你不嫌弃我吗?”虽然已经是有夫妻之实的爱侣了,可是被他那深邃的眼眸如此凝视,她还是娇羞的不知所措。
“等等,不能如此寒伧的就成亲,至少该有件像样的红色衣服,喜气一下吧!”灵儿说著奔向她放包袱的地方,左翻右找之后拿出一件大红色的衣服出来。
还好秦灵儿最爱红色的衣物,所以包袱里随时有红色的衣服可穿,而芃瑄的身材又与她差不多,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芃瑄当初跟著秦闇一起离开时,身无寸物,没有带出半件华丽的锦服。如今要成亲了,看看身上这袭粗布素衣,恐怕也只有借用灵儿的那些红裳了。
“要拜堂就快,别等娘来了,繁文缛节就够你们受的了。”灵儿催促,拉著芃瑄就想往里面跑。
也许是太兴奋了,也许是太急了,不意的竟跟从里面走出来的红珠撞在一块,红珠手上拿的铁壶正巧不偏不倚的打中她。
“是哪个该死不长眼睛的混蛋!”抚著涕泪直流,撞得发疼的鼻子,灵儿气呼呼的骂道:“没看路不长眼睛,瞧你把人家的鼻子撞塌了,看你怎么赔我?”她指著红如酒糟似的鼻子,气得直跺脚。
“对不起,灵儿小姐。”
芃瑄和红珠强掩住笑意,她没说还真不知道她受伤了呢?经她一提,两人立刻搀著她看个仔细。
“哎呀,糟糕!流血了怎么办?”红珠夸张的说,手舞足蹈的夸大她的伤势。
秦闇跟芃瑄看得更是笑弯了腰。
芃瑄抽出手绢,细心的为她捂住流出鼻血的鼻子,强抑笑意的朝红珠命令道:“扶小姐进去敷药躺下。”
“是。”红珠领命似的搀著灵儿。
“不,不行,我还要帮你们举行成亲仪式呢。”
“成亲仪式用不著你。”秦闇笑道。这小丫头撞疯了,忘了她是秦家最小的辈分,想帮他办理成亲仪式?!省省吧!
“我看这个成亲仪式今天是行不成了,改天吧!”芃瑄轻声的道,朝红珠使个眼色,俏丫鬟就很尽责的,疯狂似的拉著灵儿往后房跑。
“哇!吧什么?我是受伤的人耶,别跑太快。”
一跑起来,鼻血流得更严重了,吓得红珠哇哇大叫,脚下的速度更是不敢迟疑的加快了些。
远处只听灵儿又是一阵怪叫的骂道:“叫你别跑,你还跑,想叫我流鼻血过多而死吗?”
逗得一直站在原地看她们的秦闇和芃瑄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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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灵儿想为秦闇和芃瑄两人举行成亲仪式的心愿看来是无望了,因为隔天一早,天还未明亮,绿竹屋的门口就来了一群人,张灯结彩的,忙得不亦乐乎!
娘来了!
住在偏屋的灵儿一大早起来就看见这一幕,吓得从偏屋跑进主屋,准备先通风报信一番。
她急速的冲了进去,好巧不巧的把正准备开门的秦母撞个满怀,两母女一块跌倒在地。
“哎哟喂呀,是哪个不长眼的蠢人,没见到老身我在这里吗?”秦母眼冒金星的惨叫。
“啊!娘。”忧心赶来报信的灵儿,没想到老娘会杵在门前,“对不起,娘。孩儿没想到您会在这。”
戒慎的目光在厅内搜寻一遍,就见著一堆熟面孔直对著她嘲笑。
“还不快起来。”秦梵止住笑的走过来扶起她,查看看她是否无恙。
“你给我站住。”看见儿子只顾著扶起妹妹,完全忘了她这个娘,秦母怒火中烧的吼。
“娘!”突然想起撞到老娘,还没有扶起呢!灵儿赶紧赔罪的回头去扶她,“您怎么还在这里?”跌一下而已,不会把老骨头跌散了吧!
“我不在这,那应该在哪?”秦母怒气末消的挣开她的搀扶,迳自走向座椅,“难道应该在棺材里吗?”
真是越说越不吉利了。“娘说笑了,娘长命百岁,健康得很。”想她死还不太容易呢!灵儿吐了吐舌的暗忖。
“娘,别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办喜事的。”一直沉稳坐在椅上的秦天出声提醒。
“是哟,被这野丫头一乱,把正事都给忘了。”秦母伸手招芃瑄过来。“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好。”芃瑄笑著走近,挽著婆婆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这些日子芃瑄跟二爷过得很充实,穿自己织的衣服、吃自己种的菜,非常快乐。”
勤苦、平淡,却能甘之如饴,真是个值得人疼的好孩子。
秦母疼惜的拍著芃瑄的手。她示意丫鬟们把带来的东西拿进来。
手捧各式物品的小丫鬟们鱼贯进入。“老夫人,您吩咐的东西都带来了。”丫鬟们把物品有秩序的在秦闇跟芃瑄面前排成一列。
东西大至棉被、枕套、锦锻、彩裳,小到金钗、玉环、珍珠玛瑙、各式胭脂水粉,可说是应有尽有。
秦母拉著芃瑄的手走向前去观看,“你瞧瞧,这上面可都全部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她拿起其中一套绣有鸳鸯的绣枕,欣喜的爱不释手。
她喜欢的不是这些贵重的礼品,而是婆婆以嫁女儿的心意来筹办这些嫁妆;既是嫁女儿也是娶媳妇的疼惜心意。
“娘,谢谢你。”眼睛一涩,她用力的抱住这个如亲生母亲般相待的妇人。
“傻孩子,说什么谢呢?”秦母笑著替她拭去眼泪。“要是哭肿了眼,这个新娘可就变得不好看了。”
一席话逗得芃瑄破涕为笑。
“瞧瞧,这样多美呀!”秦母满意的说,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喜服,就命她回房穿上。“这里虽然不比咱们敦煌的气派,但是礼节还是不可免的。你换上喜服后就由偏屋出来上花轿,咱们让你风光的绕这山头走一圈,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女儿今天出嫁了;也让大伙羡慕羡慕,我老身今天又娶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当媳妇。”她笑著说。
“是,娘。”芃瑄的心被感动了,真的有了待嫁新娘的喜悦跟期待。
她乖顺的在灵儿跟红珠的热情招呼下,走向偏屋,含羞的让她们帮忙换上大红喜服。
这山里有人娶媳妇!
在这朴实、平淡的山里,办喜事可算得上是一年难得一见的大事,因此在欢天锣鼓增添喜气的热闹下,几乎住在山里的所有人家都跑了出来,争相恭喜祝贺。
虽然这些人大都是不认识的,但同住在这座山里就是有缘,尤其他们又是平实憨厚的庄稼人,所以秦闇对他们特别的好礼,熟情的邀请他们一起到家里来喝喜酒。
有好酒好菜可吃可喝,全部的人莫不开心的携老带幼,浩浩荡荡的大排长龙,跟著芃瑄的花轿后面走。
七彩缤纷的礼炮沿路一直放著,山里憨直的庄稼人以浑厚嘹亮的歌声大声唱著,热络欢腾的气氛不是城内人的冷漠可以取代的。
欢欣雷动的气氛传到花轿内,让在花轿里的新嫁娘充分体会被祝福的温馨气氛。
红珠也被这股不一样的快乐气氛感染了,她开心的把这份喜悦传达给轿里的主人知道,“郡主,这个迎亲仪式太好了,每个人都衷心的祝福你,你跟郡马一定会很恩爱的。”
是的,她也如此深信。
芃瑄嘴角漂亮的弯起,灿亮的双眸由掀起的轿窗帘望向秦闇。坐在马背上的他看来有股英气凛然的俊挺,是所有姑娘们寻找倚靠的梦中情人,自己有幸得到这种夫婿,该是满足了。
前面的秦闇正好回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彼此相知的心意让他们同时绽出一朵最甜美的笑容。
就像要抓住幸福似的,他们伸手相系,默许共度一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