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巴晶回家后,朱从循回到家里,月兑下西装,松开领带,为自己倒了杯酒,扭开房间里的音响,柔软的轻音乐立刻飘扬满室。
打开落地窗,他趿着拖鞋来到阳台,悠闲地半躺在躺椅上。
若十几年前有人告诉他,十几年后的他将穿西装打领带,坐拥豪宅,并不再对巴晶感到厌恶与愤怒,他一定会赏那人一拳。·轻啜着酒,他望进黑色穹苍里。
搬来这里后,巴铁铮仍继续资助他们母子俩,不过他并未允许自己接受太多,上中学后他便开始半工半读,直到大学毕业。退伍后,他发表了自己的第一本插画文字集,不错的市场反应让他打开了知名度,一年后,他从巴铁铮手上买下房子,这是母亲与自己首次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家。
他靠绘图开创出自己的一片天空,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除了他的感情生活。
巴晶一直是他的感情杀手,而且实力不容小觑。活了二十八个年头,他总共交了五个女朋友,很巧,他这五段恋情全葬送在巴晶手里。
从这点看来,巴晶这方面的天份是很足够的。
你谈了恋爱后真的会改变自己吗?
巴晶的问话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不禁笑了,嘴角勾勒起一个弧度。以前,她也曾经问过相同的话。
她高一时,有天放学,直冲进他的房间,两个眼睛是红的。
当时他因为在学校练了篮球,带着满身汗回家,正在换衣服,而她冲进来时,他正解开裤头。
“你白痴呀!不会敲门吗?”他大声怒骂,立刻将裤头扣回去。
巴晶早被他骂习惯了,独自哽咽地说着自己要说的话。
“阿循,我告诉你,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一定会为他改变自己的,不会跟我同学一样。你知道吗?我们班有个女生失恋了,哭得很伤心,她说她男朋友在外面交了别的女朋友要跟她分手,因为我同学太粗鲁又太任性,他要的是温柔又小鸟依人的女孩。”
朱从循走进浴室,拧了条湿毛巾走出来。
巴晶坐在他的床上流眼泪。
“无聊,这有什么好哭的。”他擦着身子,抑住跋她出去的念头。
“你不觉得我同学很可怜吗?”她擦擦眼泪。
“你跟她很要好吗?”
巴晶摇摇头。“不好。”
“那你管她死活。”看来她又要赖着不走了,他捺住火气,抓起一条休闲裤往浴室走。
他并未关上门,所以仍然能隐约听到从卧房里飘来的巴晶伤心的声音。
“我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定会为他改变自己的,你想想,为了自己的个性不好而让对方讨厌自己导致分手,这不是件很悲惨的事情吗?”她吸吸鼻子。“没想到一个平常看起来那么开心的人,竟然也会哭得那么凄惨,失恋真是太可怕了……”
听到这才刚破坏他恋情的元凶说出这种话,一时之间,朱从循不知该哭该笑,还是该掐死她。
“在你伪造我的笔迹将信寄到江文菱家时,为什么没想到我也会变成你口中很可怜的人?”走出浴室,他横眉竖目地质问巴晶,没等她回答,他转身走出卧室。
江文菱就是他那位无缘的女朋友,而巴晶寄出的那封信——连他都还不知道江文菱的住址,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的——写的也不是分手信,而是信封上写着江文菱的名字,里头的信纸上写的则是另一个女生的名字,一样的情话绵绵,一样的笔迹。
棒天江文菱肿着两个眼睛,将信丢到他脸上。
“你这个大骗子!我要跟你分手!”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两句话。
不明所以的他在看了信后,这才了解又是巴晶搞的鬼。
在她坦承不讳后,要不是巴家人拉着他,那天她就会为了这件事而付出失去生命的代价。
事后,巴铁铮罚巴晶禁足一个礼拜。
她禁足后的第三天,放学回家的他,看到她在他家笑嘻嘻的边看电视边吃葡萄。
而他还笨得以为自己拥有一个礼拜耳根清静的日子。
朱从循又笑了笑,将杯里剩余的酒一仰而尽。
就连现在已二十八岁的他,都不得不佩服当年才高一的巴晶会想出那个方法来破坏他的感情。
包诡异的是,他居然能将十年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看来不止巴家人对她没辙,连他对她的免疫力,在当时就已经出现逐渐丧失的迹象了。
大四时,他曾有过一段维持最久,刻意不让所有人知道的感情。
现在想来,巴晶在那段时间的改变也最大,不再高声谈笑,说话轻声细语,做事也会亲力亲为,个性温柔和善了许多。
巴家的人全吓到了,只有他觉得巴晶的个性与他的女朋友愈来愈像。这不可能的,她从没见过她,而且连他母亲也不知道他交了新女友。
这段感情随着大学毕业而结束,因为女孩选择了出国留学。
当时她喜出望外的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说她通过了美国某某大学的入学申请,她对这所名校一直不抱任何希望的,没想到竟然会通过。
她很高兴,他也替她高兴,谁也不想自私的要求对方等待,所以便在和平的气氛下分手了。
之后,他人伍服役。
当兵两年,是他最清静却也最无聊的时候,少了巴晶,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清静的日子;少了巴晶,他也得到了最无聊的日子。
他还记得有次他放假回家时,发现印象中总是粉粉女敕女敕的巴晶不见了,她把自己晒得黑黝黝的,就像个活动黑炭。
“晒那么黑,你是想晚上做贼时比较不会被逮到吗?”他问。
她仰着张乌漆抹黑的脸看他。
“上回看电视时,你不是说女孩子肤色太白像生病,还是晒黑点比较健康吗?”她指的是他上次放假回家,待在家里看女子沙滩排球转播时所说的话。
朱从循翻了个白眼。
“你就为了一句话把自己弄成这样?小姐,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呀。黑一点也不适合你,不要再吓人了,快点白回来吧。”她黑了,他怎么看都不顺眼。
巴晶老大不高兴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那是你自己说的耶!”说完她就跑走了。
棒了两个月,他再次放假回家时,巴晶的情况已经好很多,虽然不及以往,但至少恢复了九成左右的白皙度。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有能力改变她的。
十五年了,没想到十三岁时的一个念头,让他就此与巴家纠缠十五年,也看到了彼此的成长。
不过,真正让他对她改观并感到愧疚的是在他退伍后的半年,那天他骑着机车正要去上班,整个人却因为之前拔了智齿所引起的发烧而昏沉不已,在一个转弯处与一辆货车发生车祸,他肋骨断了三根,头破了个洞,手脚各有两处骨折,被紧急送进医院。
他在医院躺了三天才清醒,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张大眼睛瞪着他看的巴晶,那时,他就知道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严格说起来,发生车祸的人是他,不过那时他却觉得巴晶比他更像个病人。
原本红润的脸颊是苍白凹陷的,黑白分明的眼里也浮起红丝,头发像多天没梳般的披散。要不是他心脏够强,要不是他认识她,他会以为自己遇见鬼了。
然后,巴晶举起手在他眼前挥了下。
他皱起眉头。“干嘛?”
巴晶像吓了一跳般,匆忙离开椅子,在奔向病房房门的时候还跌了一跤,爬起后,一边叫着医生一边跑了出去。
她出去后,朱从循才发现他的病房不是白色的。放眼望去,原本该是纯白的墙上贴满了黄色长条型的符咒,连泛黄的经文也整册摊开挂在墙上,左墙有,右墙也有,前面有,后面也贴了一堆。
他肯定这是巴晶的杰作。
“她真当我要死了。”他喃喃道。
医生被巴晶从别的病房给拖来了,在医生给朱从循检查时,她就坐在房间角落的小沙发上哭。
“小姐,你别哭了,他醒了就没事了。”医生放下听筒器对巴晶说。“倒是你,脸色超级难看,待会儿去挂个号看看医生吧。”他转向朱从循。“她可是在医院里跟着你待了三天喔,记得以后好好对待人家。”
医生走后,巴晶走到他的病床旁,泪痕犹在。
“你躺在病床上动也不动,流了好多血,我以为你要死了。”她哽咽的说。
“所以你就把这里布置得像个灵堂呀?”朱从循吃力地举起手指着墙壁。
巴晶摇头。“我把符咒跟经文贴在这里只是想吓走小表跟黑白无常,要他们不能带你走。”
“看来你没吓到他们,反而是我被你吓到了。”
“那我待会儿就把它们撕了。”
“我不是指那些符咒经文,我说的是你,你有没有照镜子?你已经瘦得像副骷髅了,脸色苍白得像个鬼,头发也散乱得不像话。你多久没吃饭了?”
巴晶怯怯的用手指梳着头发。
“朱妈妈每天都会带东西来给我吃。”
“可是你都没吃,对吧?”她心虚的模样让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妈呢?”
“回家去煮香菇鸡要来给我补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哭了起来。“我真的很怕你会死掉耶……”她抓住他蓝色病服的手指用力得泛白。
从清醒过来到现在,朱从循的身体四肢无一不痛,而现在巴晶又让他更痛了,连他的心也隐隐作痛起来。
“我肚子饿了,你先去买些东西回来让我吃。”他说。
巴晶立刻跑出去,十分钟后两手提了满满的食物回来。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她原本惨白的脸色因奔跑而添了些红润。
“我随便,你先选蚌你想吃的。”他看着她说。
巴晶乖乖地选了水煎包。
“你先吃完后再喂我吃。”他执意的道。他得亲眼看她将东西吃下肚子。
于是巴晶吃了三个水煎包、一碗鱿鱼羹、一碗肉燥饭,而朱从循只喝了几口肉燥饭附加的清汤。最后他把巴晶哄到病床旁的家属床位上睡觉去了。
他也陪着沉沉入睡,不过他知道,等他醒来后,有些事情会不一样了。
朱从循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一个月,巴晶怕他又会突发什么急症,也跟着留在医院一个月,准也拖不走她。
从那时起,朱从循便对她改观了。
巴晶的个性的确改变许多,与当年那个任性又爱作怪的小女孩不尽相同,虽然还是可看出些微的影子。
说她做作对她来说并不公平,就他这么观察下来,倒觉得她的做作是天生的,而她后天的模仿更加重了严重性。
不管怎样,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她,不过,她那么驽顿,肯定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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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大早,朱从循一起床就戴上眼镜,坐在计算机前绘画。
目前他手上的工作共计有三本为别人的书绘插画,一本自己的插画散文集,和数目不详的封面绘图。
正当他专注其上时,巴晶闯了进来。
他拿下眼镜,不悦地回头看她。
“要是你学会敲门的话,我会非常欣慰。”戴回眼镜,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计算机上。
“阿……”巴晶像突然不知道怎么讲话。
朱从循这才感觉到异样,回头看巴晶,发现她脸红得紧,两个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因心跳急促而喘个不停。
“发生什么事了?”他攒起眉头。
巴晶冲过来,捉住他的袖子。
“阿……阿阿……”她阿了半天,阿不出半个字。
朱从循严肃地拍了她的脸一下。
“重新说。”
被他这么一拍,些微的痛感有效地镇住了巴晶慌乱的情绪。
“阿循,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来找我……还说要追我,怎么办?就是那个何亚历!”她现在还处于惊吓状态,挂断电话后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
朱从循垂下眼睑,面无表情。
他的动作还真快,发表会不过是昨晚的事情,他今天就有本事查到巴家的电话打给巴晶。
他拉下她的手。
“不怎么办,你喜欢他的话就跟他交往,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他应该不会强迫你才对。”他说,回头继续他的工作。
“是这样吗?”巴晶有些烦恼,不过已经没方才那么烦躁了。“我是不讨厌他,可是我们才见一次面他就说要追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看上我哪一点呀?”她除了有点受宠若惊外,还觉得莫名其妙。
“大概看上你爱看书,又会书法、插花这些的吧,现在像你这么古典又有才艺的女子不多了。”说话的同时,他再次将超过图形的线擦掉。
“那我如果要跟他交往,不就得去学书法跟插花了?”巴晶喃喃道,要不然等哪一天牛皮被戳破,她就丢脸了。
可是她对书法跟插花从来就没有兴趣,勉强自己去学不是害了自己吗?谈个感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值得吗?
可是头一次遇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来追求自己,就因为自己不会书法和插花而放弃,会不会太不值得了?妈妈常说,好男人不多,有就要好好把握。
她要是放弃了这个机会,会不会就这么嫁不掉了?
“阿循,你想我会不会嫁不出去?”在她思考时,已又自顾自的走到他的床坐下,她担心的开口问。“我不会煮饭、不会洗衣服,不喜欢看书又爱买东西,是个典型的富家女,虽然个性温和,但人家常说要捉住先生的心得先捉住他的胃,我什么都不会,被人家发现这个缺点后,一定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的。”
她愈说愈害怕。
“放心,就算找不到真心对你的人,还是有人会为了钱娶你的。”
“我不会跟一个看上我爸的钱而跟我结婚的人结婚的,我又不是笨蛋。”她要的是个能疼她、宠她、爱她的丈夫,不是小白脸。
“你想,何亚历会不会就是因为我是巴晶,所以才放话说要追我?”嗯,这个可能性不小。她多疑的想。
“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朱从循不耐烦地回答。
懊死的!他在心里诅咒。屏幕上的橡皮擦一下子擦去一大块区域。
“昨晚看他的穿着,家里应该不穷才是,而且他谈吐斯文有礼,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说着说着她愈想愈多,终于苦恼了起来。
怎么办呢?接受还是不接受?
“要是老爸在就好了……”她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时候老爸不在她身边呢?要是老爸在的话,她就不会这么烦恼了,老爸会为她搞定一切。
突地,椅子猛地往后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睁大眼不解的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朱从循。
“怎么了?”她问。
她的手臂被粗鲁地捉起,朱从循闷不吭声地将她拖出房间,推出门外。
“等你想出结论再来告诉我。”他抓住门把。
巴晶连忙伸出手阻挡他关上房门。
“你真绝情耶!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来找你的呀。”她气呼呼地说。
朱从循拉下脸,挑高眉,轻柔的声音像冷风刮过她脸畔。
“来找我问这种事,只有你这种没脑筋的白痴做得出来。”砰一声,他硬是关上房门。
巴晶又连忙往后退一步,及时躲过撞上她鼻子的门板。
她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从惊愕不信到愤怒抓狂,再也顾不得淑女形象的连踢房门两脚。
“你这混蛋!居然敢这么对我,以后我再来找你商量事情的话,我就是猪头!”她气愤不已的叫完后,跺着脚离开朱家。
房里的朱从循直到外面没了声响后才摇摇头。
她的确是个大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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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猪!笨猪!臭猪!你才是大白痴!什么嘛,算我瞎了眼才会跑去问你!”跨出朱家大门,巴晶仍然盛怒难消,边走边咒骂。
没好气地抬起头,她呆愣地停下脚步,只见自己家门前停了辆奔驰跑车,有两个人站立在奔驰车的两旁。
是卢巧润和“准备”追求她的何亚历。卢巧润露出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怯怯的举起手对她挥了挥。而何亚历戴了副雷朋太阳眼镜,她看不出他的表情。
巴晶的头皮瞬间发麻。
毁了……他们一定听到她刚才的咒骂了。
巴晶在原地踌躇着。
唉!避他的,要是何亚历因此而放弃她,那她也没什么损失,更何况他是害她跟阿循吵架的原凶。
露出惊喜与温柔并蓄的笑容,她小碎步朝他们跑去。
“阿润,何先生,怎么那么早?我刚在朱先生家逗留了一会儿,让你们顶着太阳在外头等真是不好意思,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开门。”走到他们身边后,巴晶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说了一堆,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卢巧润看了何亚历一眼,他已拿下太阳眼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副淡然的模样。
她不信他没听到方才巴晶的大声怒骂,她跟巴晶已有八年的情谊,早习惯了她变脸的功夫,倒是何亚历,虽然脸上笑着,心里只怕已经有打退堂鼓的念头吧?
何亚历的确听到了,但卢巧润猜错了,他并没打算打退堂鼓,反而对巴晶感到更有兴趣,他从没看过前一秒还像个泼妇般骂街的女人,下一秒便又变了个模样,成为温柔可人的小女人。
先前巧润告诉他巴晶的事,并提醒他对追求她的事多加考虑时,他还半信半疑,现在亲眼所见,让他对巴晶更加好奇。
巴晶心里其实紧张不已,开个门,一串钥匙掉了三次。
“小晶,我只是搭亚历的便车来这里找朱先生的。”在巴晶第三次掉了钥匙后,卢巧润开口道。
巴晶这才转过身来,有些茫然地盯着他们看。
“呀,原来你们是一起来的……你们认识吗?”话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问了笨问题。
“亚历是我表哥的朋友,刚从美国回来,你们昨晚不是聊过吗?”
“呀……嗯……”巴晶不敢看何亚历,觉得自己脑袋变钝了。
何亚历适时的开口助她月兑离窘境。
“昨晚我跟小晶只聊了一会儿,对彼此都还不是很了解。”他说。“所以我才希望小晶能接受我的追求,好让我们能有更加了解彼此的机会。”
直到钥匙击地的清脆声响起,巴晶才发现她的钥匙又掉了,她红着脸弯身拾起。
她以为他会打退堂鼓说……怎么办?她该不该接受?
“小晶,朱先生在家吗?”看她恍恍惚惚的,卢巧润提高音量问。
“呀?”巴晶还是没听清楚。
“我问你朱先生在不在?我要找他。”
她要找阿循!霎时,恍惚的巴晶不见了,目光变得犀利又警戒,虽然她脸上还带着笑。
“你找他干嘛?”
卢巧润将手中的纸袋提了提。
“我来找他,请他帮我的书签名。他在不在?”
你这女人,以为我看不出你想对朱从循做什么吗?就算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的!而且朱妈妈不在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行?巴晶在心里叨念。
她露出为难的表情。“在是在,不过他现在在工作……他最痛恨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去打扰他了,火大时他还会出手打人,像只发飙的熊,我看你还是别去冒险得好。”
卢巧润也知道巴晶在打什么主意,她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要不然她也不会跟她做了八年朋友,还不知道她老挂在口中的朱从循跟她所仰慕的插画家朱从循是同一人。
她露出笑容。别以为这样就能击退她。
“没关系,我早上有打过电话给朱先生,他要我到时按个门铃,他会很乐意下来帮我开门。”
注意到巴晶微微变了脸色,卢巧润不禁觉得一阵快感。
“那我过去了,不打扰你们两个。”拿着提袋,她脚步轻快地往朱家走去。
巴晶真想追过去,但又不能不顾虑到已来到自己身边的何亚历。
她对他笑了笑,心烦意乱的再次试着开门。
“小晶,你跟朱从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何亚历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如果巴晶是在喝饮料时听到这个问题,肯定会将口中的饮料喷出,不过还好她只是在开门,于是她的钥匙又再次离开她的手。
何亚历弯身拾起钥匙,并不急着还给她,只是以询问的眼神望着她。
巴晶想了想,摇摇头。
“不是,他是我的私人保护者,我们很久前就认识了,我父亲要他保护我。”她解释道。“为什么问这个?”
何亚历耸耸肩,将钥匙递还给她。
“没什么,只是好奇你们之间的关系,你看起来很像很在乎阿润去找他的样子,刚刚你又一个人气冲冲地从他家出来……”
“我一点都不在乎。”巴晶逞强地说,同时终于把门打开。“阿润最好天天去找他,这样我就不会被他管得死死的了。进来吧!”
她推门的力道稍嫌大了一点,门反弹到墙壁后,发出“砰”的一声。
那个猪头,阿润七早八早打电话给他,他就欣然同意她去拜访,他们才认识不到一天耶!她这个跟他认识了十几年的人,在他工作时去打扰就不行,猪头,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
他行她也行,她也可以跟何亚历两个孤男寡女的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有种他就不要来找她!
“想喝什么吗?”她笑眯眯地回头问何亚历。“汽水、牛女乃、果汁还是啤酒?”
“汽水就行了,谢谢。”何亚历也回她个微笑,露出白亮的牙齿。他走到沙发旁坐下,自在得就像在自己家。
“不客气。”巴晶走进厨房,拿了两瓶可乐出来。
何亚历轻松地打开拉环,才刚就口要喝,便看到巴晶握着可乐,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
“有什么问题吗?”他喝汽水有那么好看吗?
巴晶摇摇头。
“没有,请帮我开汽水。”她理所当然的将自己的汽水推到他面前。“拉这拉环我手会痛,而且指甲会断。”以往不用她开口,她身边的人都会自动帮她将拉环拉开。
何亚历先是愣了三秒,接着挑高眉点点头,二话不说的拉开拉环。
巴晶低声道了声谢。
他以为她大概会在一瞬间,变出个杯子跟吸管来,可是没有,她倒是很干脆又很小心的直接就口喝着。
她没说话,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而且始终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何亚历也只是看着她。
他是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真是单纯,还说不在乎呢,只会在口头上逞强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是碍于他在这里,想必她早就冲到朱家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家里只有小晶一个人在家吗?”他尝试拉回她的思绪。
“嗯……我爸妈出国,其他人都出去了。”巴晶心不在焉地回答。
看来她只有嘴巴在而已。何亚历暗叹了口气。
“那你想不想去哪里透透气?我可以做你的司机。”
“嗯……柴可夫斯基……”
何亚历的可乐差点从嘴里喷出,他连忙捂住嘴,没想到又弄巧成拙的让可乐流人气管里。
他猛烈的咳嗽声终于将巴晶的魂给拉了回来,她连忙跑到他身边拍他的背。
“你呛到了吗?有没有好一点?”巴晶关心地问。
何亚历举起一只手,用表情和手势要她别担心。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好,咳红了一张脸。
“小泵姑,你在干嘛?”在何亚历剧烈的咳嗽声中,楼梯上突然飘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何亚历停止了咳嗽。
他以为自己咳得眼睛花了,才会看到……那朦胧又美得像幻影的女人……站在楼梯上的是被他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给吵醒的巴远蓝。
她穿着一袭蓬松的亚麻白色睡衣,顶着一头披散又性感的波浪长发,睁着惺忪的睡眼,赤足慵懒的站在那里,身旁窗户外透射而人的阳光,在她身体四周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晕,简直就像不知为何而跌人凡间的精灵。
何亚历眼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巴远蓝。
只是这个精灵眼下有着熬夜产生的黑眼圈,头顶上挂了个让她好睡的眼罩,手背上还沾满了原子笔的墨水。
“远蓝,你没出去呀?”与何亚历不同,在巴晶眼里,巴远蓝跟平常时候没什么不一样,还是一样邋遢。
“快死的人怎么出去?”她赶稿赶得黑眼圈都出来了。
何亚历心一震。“快死!你生病了吗?”怎么会?她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不是,她的职业是爬格子,最近在赶稿,生不如死。”巴晶跟他解释。
他在了解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谁呀?”巴远蓝问。
“我叫何亚历,刚从美国回来。”不待巴晶开口,何亚历便开始自我介绍。
“他是来追我的。”巴晶补了一句后,兀自回到沙发上坐下。
像无端的受到惊吓,巴远蓝往楼梯旁退了一步,手捂住心口。
“追?是追求的追吗?”她小心地问,睡意全不见了。
她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她,巴晶又离丁魂,而何亚历则是望望巴晶后,对她耸耸肩,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
“你真的是来追求我们小泵姑的?”巴远蓝边惊讶地问边下楼。天呀,她可真要对这位仁兄刮目相看了!她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他。
直到她走近何亚历身旁,他才真正有机会清楚的一窥她的样貌。
秀气的眉,充满灵气的眼眸,挺俏的鼻,红润的唇,吹弹可破的赛雪肌肤……她一定不常晒太阳,他想,好一个清秀佳人!
她没有巴晶诡异灵动的特质,但比巴晶多了份自然的优雅迷人。
巴远蓝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迸铜色的肌肤,看来他很喜欢户外活动,嗯,不错,最好是常拖着巴晶往外跑……挺拔结实的身材,不逊于二哥,可以好好保护巴晶,不会让爸妈跟祖父、祖母担心……嗯,五官长得也很立体,不错。
她对上他的眼,猛地,像被吸人黝黑深邃的幽潭里般,动弹不得,一阵酥麻感沿着她的手指窜升至背脊……不妙。她费力的从那两泓黑水中挣月兑,闭上眼,暗数三秒后才又睁开。这次她学聪明了,将焦距定在他的眉心。
“你得小心点,眼睛那么会放电的男人,是追不上我小泵姑的。”她好心警告他。他那么会放电,别说是祖父,光是她爸妈那关他就过不了。
何亚历只是咧嘴笑了笑。
“嘿!你牙齿真白呀,有没有人找你去拍牙膏广告过?如果是你,我一定会被引诱去买那牌的牙膏,说服力很够喔。”她也笑了起来。
“你的牙齿也不错。”他衷心赞美,胸部立刻被不好意思的巴远蓝捶了一拳。
“哪里!像我这么爱吃臭豆腐的人,就算牙齿不错也没人敢接近呀。”她哈哈笑。
臭豆腐?何亚历愣了一会儿,他对那种充满异味的食物是碰也不碰的,没想到这个美人居然喜欢吃?
“呃,我也爱吃臭豆腐!这次回T省,我还打算每晚把臭豆腐当宵夜吃。”
巴远蓝惊喜的抓住他的西装衣袖。“真的吗?我可以介绍你去一家百年老店吃,那里的臭豆腐真是……”说着口水就来了,她吞了下口水后接着道:“吃了你就知道,简直是天下第一美味!”她开心得眼泪都快流下来。
虽然家里的人对臭豆腐不嫌恶,但也不喜欢,每次都只有她孤零零的去品尝,现在遇到了同好,叫她怎不感动!
“你跟我去的话,我就去。”她笑起来很亮眼,让何亚历也由衷的笑了起来。算了,就舍命陪美女吧。
“好……”原本兴致高昂的巴远蓝像想到什么,突然回到现实里。“可是,还是算了,我不能当你跟小泵姑的电灯泡,待会儿我把地址抄给你,你带小泵姑去好了,不过我得先警告你,小泵姑不喜欢那味道。”她猜想,何亚历是头一个敢公开追求巴晶追到家里来的男人,若巴晶聪明,懂得替自己的未来打算的话,应该会为他忍受的。
“没关系,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去,我想小晶不会在意的,是吧,小……”
原来该坐着巴晶的沙发,现在却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跑走的?”巴远蓝望着敞开的大门。“大概又跑去找阿循了吧。”她喃喃地说。
“她的一颗心似乎都放在他身上,虽然她不承认。”
“是呀,小泵姑从小就粘阿循,也只有阿循才能压制她的气焰,不过你别担心,我想他们应该只是纯纯的友情,无关爱情,你还是有机会的。”巴远蓝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昨晚参加发表会时认识的。你一直叫小晶小泵姑,她真是你的姑姑吗?你们看起来差不多大。”何亚历不解地问。事实上,他还觉得这美女比小晶成熟。
“呀,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巴远蓝,很远的远,蓝天的蓝。”与他握手完毕后,她还能感觉到他大手的粗糙与温暖。“很高兴认识你。”
远蓝……远方的蓝天,真是人如其名,清新美丽。
“我也是。”这句话更由衷了。
“呃……”巴远蓝一时忘了他的问题。“巴晶真的是我的小泵姑没错,虽然我们只差两岁,但她还是我姑姑,人家说论辈不论岁,我也就认了,虽然我觉得我比她成熟多了。别跟她说,不然我就惨了。”她说,绕过何亚历,坐到沙发上,并招呼他坐下。
“对了,你有没有吃过蚵仔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