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照着江霁给的地址,来到一座闹中取静的宅院,匾额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依礼园”,童依瑾看着这三个字,嘴角不由得上勾,她有预感,她绝不是来当“小童子”的。
守门的小厮接过拜帖进去,不一会儿,一名两鬓斑白的五旬老者领着约二十多名仆奴快步迎上来,“童姑娘,妳可终于来了,老奴可是望眼欲穿。”
叶耿哲随即向童依瑾三人自我介绍,他是这里的管家,其他下人们则恭敬的唤了一声,“童姑娘安”。
童依瑾微笑点头。
叶耿哲对着童依瑾频频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童依瑾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再看其他奴仆也是一样神态,她不禁困惑,殊不知朱礼尧早就向他们直言,她就是未来的少夫人。
这时叶耿哲终于回了神,他轻拍额头,歉意道:“老奴胡涂,天冷呢,快进来。”说着便招呼主仆三人进入院子。
童依瑾等人也打量这亭台楼阁、处处见雅致的院子,接着,一行人进入烧了暖炉的大厅,小芷替她月兑下柔软细密的羊绒披风。
叶耿哲请童依瑾先在大厅喝杯热茶,一边道:“少主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一会儿就来了。”
童依瑾再次打量大厅摆设,古瓶、古画个个价值不菲,她转头望出窗外,就见右边的回廊旁有一间屋子,中间有一片小竹林,屋子的花窗有半卷上去的垂帘,看来就像幅风景画,再望远,似乎还有个波光粼粼的湖。
她心中按赞,天下第一皇商的底蕴由此可窥一角。
“少主来了。”叶耿哲突然开口。
童依瑾马上转过头来,就见朱礼尧匆匆踏进厅堂,她忍不住就笑了,觉得心更安定了,她绝对不是来当丫头的!
他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她,一样的素雅装扮,干净利落,但那一颦一笑皆带着钟灵之气,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妳来了。”他的声音温柔,缓步走近她。
“好久不见,你这家伙怎么更英俊了,都帅得没天理了。”她想也没想的就握拳轻捶他胸口,他一身白衣胜雪,腰间挂着玉佩,精心雕琢的五官,真的太好看了。
“噗哧。”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忍不住笑出来,叶耿哲也笑了,姑娘家这么大剌剌的赞美男子也是奇葩,难怪少主说她是性情中人。
她俏皮的朝他吐吐舌头,“实话说惯了呀,谁要你长这么好看。”
他抚额无言,但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是,是我的错。”
这次连叶耿哲差点都要喷笑了,这姑娘实在太逗了,一定要跟老爷说去。
小芷跟宁晏互看一眼,觉得窘窘的,头一回希望他们不认识姑娘。
此时,朱礼尧却看了他们一眼,温文一笑,“别来无恙。”
两人有些不自在,再见面,身分大翻转,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只能干笑点头。
朱礼尧请叶耿哲先带他们下去安置,又让一干伺候的人下去,大厅里只剩他跟童依瑾。
“妳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你长得帅,名副其实,说实话的人,应该被奖赏。”她俏皮眨眨眼。
“言之有理,妳也很好看。”他礼尚往来。
她大笑出声,“哈哈哈,行了,好在真是俊男美女,要不,让人听了都反胃了。”
话一歇,才发现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专注得她忍不住紧张起来。
她故作轻松地问:“干什么?咱们也算好聚好散,你花多少钱从江老那里买下我?换我当丫须?”
他看出她的紧张,微微一笑,“不对,妳再猜猜。”
“笑得这么魅惑,想勾引我?”她开玩笑的反问。
“被妳看穿了。”他答得很认真。
她粉脸蓦地一红,小心肝乱颤,怎么突然撩人?她会当真的啊,帅哥。
“咳,别开玩笑了,到底怎么回事?江老可不是个善良人,你割地赔款多少换来我的自由?我的身契呢?”她索性伸直手跟他讨要身契。
他伸手入袖,拿出她的身契,她正要接手,他却将她的身契丢进暖炉,瞬间烧成灰烬。
“妳自由了。”他说。
她简直要晕了,她千里迢迢过来,为的就是这张身契,怎么讲没几句话就将它烧了?
她哀怨道:“怎么不直接让江老交给我就行,要我特意来见你烧了它?”
他却笑了,“身契是饵。”
她模模鼻子,突然觉得脸很红,“所以重点是我,你想见我?”怎么办?空气都变甜了,振作啊童依瑾。
她暗暗做了个深呼吸,道:“那个,小朱子家底丰厚,年轻有为,还长得如此天妒人怨,又有义气,有没有意中人?我帮你,算是你给我自由身的谢礼?”她轻咬着唇瓣,觉得脸越来越热。
厅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朱礼尧看着她粉颊染上酡红,眼里的笑意更浓,“不须妳帮,我有意中人,是妳。”
她眼睛熠熠发亮,“我尖叫可以吗?”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但见她一脸笑吟吟,脸上的调皮慧黠是那么动人,他笑了,“可以。”
童依瑾低头小小叫了一声,赚到了,穿越到现在觉得最幸福美满的一刻啊,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看他,“你确定意中人是我?那谁嫌我吃太多,还为我未来夫君默哀?”
“真调皮。”他伸手,轻捏她的鼻子,“反正妳也找不到比我英俊的,就嫁给我,祸害我终身,我有能力不让妳吃垮的,好不好?”
这是他的地方,完全不用掩饰气场,这富贵气息衬着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魅力破表,童依瑾发觉她没半点抵抗力,很愉快的做了决定,“好,嫁你。”
但朱礼尧正要拥她入怀时,她突然又喊,“等等,还有一个问题。”
她很认真的退后两步,免得自己飞奔向他。
为了娶她,为了她的自由,他如此谋划,取得她的身契,却没有以身契来挟恩求娶,这是君子,他的用心更是难能可贵,她很开心,也知道自己该知足,可这是万恶的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他又是朱家下任的族长,管理全族的庶务,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还是咱们就别成亲了,就在一起,哪天不喜我了,好聚好散……”
“妳不当我的妻子,却要当外室?”他打断她的话,一脸不敢置信。
她皱眉想了想,坦白说:“意思是没差太远。”见他双眸冒火,她急忙解释,“这还不是怕你日后三妻四妾,我怕自己会暴走,我说了,我懒得应付那些后宅手段,也不想涉入。”
一听这话,他大大松了口气,“不会有其他女人。”
“男人一张嘴都惯会哄人,然后,喜新厌旧。”她眼睛微瞇。
“妳对自己没信心?”他一笑,“按理,男人是女人的天,但这在妳身上并不适用,本该我挡在妳面前,为妳遮风阻雨。”
“你是啊,我上回能安然无恙,还是你救的。”
“不比妳救我的次数多。”
“那也是,人太优秀,没办法啊。”
他还挺怀念她的自信,微微一笑,“妳可愿意与我同舟共济,相守一生?”
她一挑眉,“认真的?只有一对一,一生一世,你跟我?”
“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的心里甜丝丝、暖呼呼的,两世第一次有人表白求娶,心花朵朵开啊。
“我愿意,但是我的身分没问题吗?”她可没忘了这是古代,讲求门当户对。
“娶妳的人是我,父亲也答应了。”
他又跟她说起,他是被栽培起来的掌权者,遵循的都是规矩,如此条例规范才能管好众人之事,他也知道她的身分可能引来一些异议,但他相信,以她的气魄胆识甚至个性,对家大业大的朱家来说,她一定是最理想的当家主母,何况有父亲点头、他的撑腰,她有何惧?她倒是不怕麻烦,只是……
“要不,咱们先交往,就是先相处一段时间熟悉熟悉,婚事还是先别议?”
朱礼尧俊脸又黑了一半。
但她很坚持,现代她虽没交男友、没结婚,但她看得可多了,嫁人不是嫁丈夫,而是嫁一家子,万一亲戚都是极品,那还得升级打怪。
内宅阴私很多,她可不想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搞不清楚就把自己的后半生给赌上了。
见她坚持,他也不得不妥协,但也挑明道:“那妳以未来少夫人的身分住进朱府,不可再说不。”
“那我肯定名噪京城。”她莞尔一笑,她来京这一路也做了功课的。
“对,怕吗?”
“虽然人怕出名猪怕肥,但那不是我的调调,你的准未婚妻身分好啊,免得我被一些人给看扁了。”她还是知道靠山很重要的。
“交代完了,可以走了。”她挥手赶人,她得好好想想,幸福来得太快,她得自己冷静的捋一捋。
他想她那么久,这姑娘一副生意做完,慢走不送的态度是怎样?
“怎么还不走?”
他黑眸一闪,轻声说着,“我以为……妳很久之前不是曾经想做一件事?”
闻言,她愣了一下,“什么事?嗯……”
他的唇封缄中断她的话,瞬间,她脑袋一片空白,他热烫的唇舌在她不及反应下,顺利探入,两人唇舌交缠,她眼神渐渐迷离,心跳如擂鼓。
久久,他才结束这个吻,而她已瘫软在他怀里。
他嘴唇微扬,她羞涩却欢喜。
这一天,他将回京后,朱家发生的事,还有秘密处死朱信恩、朱皓云的事说了,至于三皇子,只要别再把手伸到朱家,基本上他并不去追究。
童依瑾能明白,一追究就是卷入皇家争位风云,相安无事便好。
朱礼尧陪她逛了这以两人名字所命名的“依礼园”,亭台楼阁、美轮美奂,而在主屋靠右,的确辟了一个人工湖,在冬日阳光下,波光粼粼,湖中央还建有一座三层小阁楼,景观极美。
黄昏时,天空飘下鹅毛雪花,两人凉亭赏雪,着实浪漫。
晚上,湖中楼阁则有一场小小庆功宴,好酒好菜备上桌,朱礼尧的三个臭皮匠依约前来,见见久闻大名的童依瑾。
童依瑾也从朱礼尧口中得知,在为她挣得自由这三人都出了大力,她举杯一一敬酒,江湖儿女的率性让郑湘武、苏奕铭及唐聿甫纷纷示意,朱家当家主母,她当仁不让。
这一晚,宾主尽欢。
但童依瑾不知道的是,在她回房后,四人又辟室密谈,直至深夜,郑湘武、苏奕铭、唐聿甫才乘车离去。
第二日,这三人带着奴仆打着远行出游名义,相偕离京,由于他们这几个贵公子如此出游一年总有几回,因此,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倒是童依瑾知道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朱礼尧,“他们真的去玩?”会这么问,是因为离过年不过两个月,这时远行总是奇怪。
他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畔说了些话。
她诧异的抬头看他,“真的得这么做?”
“是,他那么看重那个位置,再针对我,或找旁系都有可能。”他黑眸凝睇着她,“我只能主动出击,但我不方便离开,只能麻烦他们。”
她伸手环抱他的腰,贴靠在他胸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一旦他知道我就是仿画的人,还离他这么近,不解决我,大概也寝食难安吧。好!咱们就让他从此与那个位置绝缘,也能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
她向来聪慧,洞悉他所做缘由,立刻支持他的决定。
朱礼尧微笑凝睇,两人静静相拥,他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第三日,童依瑾用完早膳,就见到未来的公公朱益安,他气度可亲、为人风雅,身上也没有铜臭味,较似文人,朱礼尧的五官多承自他,她一见他就相当亲切。
“好孩子,离之过去承蒙妳相救,未来,你们两人要同心协力,互相帮助,好好过日子。”
精致温暖的厅堂里,朱益安对未来儿媳妇的印象极好,又见儿子与她对视,眼中的情意,他都忍不住笑了。
童依瑾模模鼻子,有点小窘。
“朱家大房目前一脉单传,接下来,妳要应付的人不少,会怕吗?”他口气略带担忧,“离之的意思是,在妳回朱府大宅前,让我先去庄子上养病,待一切尘埃落定才回来,但我没出现,那些人慢待妳……”
“朱伯伯,您听离之的,您身体不好,届时,那些人天天找您是一定的,去庄子上才能好好休养身子,也没人敢到那里去烦您。”童依瑾边说边起身,四周看了看,抽了腰间长鞭,啪地一声,黑檀木桌上一株修剪得宜的小松盆栽抽去,只见她连抽好几鞭,但抽来抽去,也只打掉一些杂生的小叶,可见她的真功夫。
叶耿哲这个老管事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叫了声,“好啊。”
“真厉害。”朱益安满眼都是赞赏。
“朱伯伯,您可以放心了吧?谁敢慢待,我就抽谁。”她霸气侧漏,抬头看天,惹来朱礼尧一阵失笑。
朱益安笑着点头,“好好好,那伯父就放心的去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