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后,经过长途跋涉的钦差队伍抵达了宜州边界,并往疫病的起始地桐安城而去。这些日子以来,兰敬修日日在驿馆给所有人做卫教,详细讲说霍乱的病症治疗及施打疫苗的方法,并且教会了同行的所有大夫打针,至于疫苗等物品,他与陆知萌都“归功”给了不知情的姜约翰,口迳一致说是透过姜大夫自海外得来的,因姜约翰是京城有名的西洋大夫,大家便也不疑有他了。
兰敬修教会了大夫们打疫苗之后,便开始“纸上谈兵”,这部分他要求所有人,包括楼赛玺和武骑队都要参加,他详细规划了如何安置已染疫和未染疫的百姓,如何隔离,如何消毒,以及如何迅速焚烧染疫死亡的人,步骤之细,就如同他亲眼所见、他曾经历过一般。
陆知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这部分她是做不来的,也没经验,有兰敬修同行,她很踏实,而且经过了半个月,他们体内都有抗体了,也多了层保护,不用担心染疫。
又过了一日,到了桐安城的界石,却是四处见不到一个人影。
兰敬修对这种现象倒是淡定,“肯定是疫情严峻,百姓们怕染疫,都躲在屋里了。”
知府房思谦一早得知钦差到达的消息,率领桐安的官员前来迎接。
陆知萌见对方是个文弱书生,便知道疫情为何会蔓延得如此严重了,这位知府肯定不够铁腕,不敢封城,也不敢将染疫的人隔离起来,才令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一发不可收拾。
“下官给钦差大人请安!”房思谦撩了官服袍角下跪,因钦差手持天子剑,见钦差如见圣上,他下跪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钦差大人出来回应,他不敢抬头,与一干官员一直跪着。
陆知萌完全忘了自己是钦差,在一旁看着呢,直到兰晨岚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醒悟过来,人家是在向她请安!
她连忙说道:“大人请起。”
房思谦听见跟他说话的是个女子,不由得抬起头来,就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长发披肩,未施脂粉,一身湖蓝衣衫,没多余装饰,却极为娇俏可人,他不由得心跳加远。
“姑娘是?”
这情况令楼赛玺脸黑了,他极度不悦,冷冷地说道:“这位便是钦差大人陆知萌,你们都起来吧。”
房思谦起身,一脸的恍然。
他虽看到了御旨上面钦差的名字,可他没去想是男是女,主观认定肯定是朝中重臣,怎会想到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随即,他注意到了适才下令的那个人,有些不肯定,试探问道:“您是……楼相?”
他三年前去京城时曾远远的看过当朝丞相一眼,因那人气场强大,太过深沉,因此过目难忘,虽然对当时看到的那人印象深刻,但事隔已久,且圣旨上并没言道丞相也会同来,因此他不敢肯定。
“正是本相。”楼赛玺黑着一张脸,目光森冷。
房思谦惶恐了,连忙收敛了神色,再度施礼,“下官见过大人!”
楼赛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陆钦差乃本相未婚妻,尔等对治疫之事务必上心,齐心合力防堵疫情,万不能因陆钦差是女子而有所怠忽,明白吗?”
光泉、一护均是傻眼。
主子这时候自揭陆姑娘是未婚妻做什么啊?跟疫情有何干系啊?这不是公私不分,什么是公私不分?
后面的武骑队也是纷纷傻眼,尤其是武骑队统领沈振刚,他认识楼赛玺都多少年了,没看过他如此出格过。
房思谦背后一凉,吓得一个激灵。
楼相的厉害他听多了,适才他确实对那陆钦差动了些微心思,没想到这样也让楼相看出来,还出言警告他……
“下官等一定全力配合钦差大人指示!”房思谦诚惶诚恐地道。
陆知萌根本不知适才有过一阵无声的暴风雨,她浅浅一笑,“多谢房大人!”
疫情严峻,刻不容缓,他们在知府准备的别院卸下行装便立即展开了抗疫任务。
由于事先演练过无数次,因此办起事来井井有条,按部就班的照着兰敬修列出的项目顺序执行。
首先,由沈振刚派得力属下到衙门差人集合起来,在桐安城往外的每个出口做检疫站,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桐安城。
第二步,做筛检,区分染疫者与未染疫者,确实的隔开来,染疫者给予治疗,未染疫者施打疫苗,这部分由大夫们执行。
第三步,死亡者的焚烧掩埋及环境的彻底消毒,这部分由武骑队执行。
第四步,发放赈灾银两与物资,这部分由陆知萌这个钦差亲自执行,并叮嘱未染疫者好好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每天的工作都单调又繁重,每当深夜回到别院吃饱了饭,众人只想洗洗睡,养饱了精神好面对隔日的挑战,根本不会想其他。
在这么身心俱疲的日子里,唯一的小确幸是兰晨岚做的饭菜,她率领知府厨房的娘子军,一日三餐为大家做美味的饭菜。
而楼赛玺去哪里了?陆知萌不知道,他留下沈振刚帮她,自己则带着光泉、一护不知所踪,她以为他是去査官银失窃案,所以也没多想。
然而这一日夜深,房里恰好没有水了,她出去找水喝,却撞见楼赛玺负伤回来。
看到廊上沿路滴的血,她吓的魂飞魄散,“大人!”
楼赛玺苍白着脸,示意她不要声张。
一护扶着他,光泉在一旁哭丧着脸,“大人为了救小的才受伤的,都是小的害的,小的该死!”
光泉一迳的自责,一时也说不清楚,一行人先回楼赛玺的房间,让他躺下。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呀?”陆知萌忍不住哭了起来,见他衣襟胸口四处都是血,哭得更凶了。
楼赛玺勉强安抚道:“你别急,我没事。”
“流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呀?”她眼泪直掉,吸了吸鼻子问道:“伤在哪里?我看看伤在哪里!”
在楼赛玺的眼神示意下,光泉连忙替他将衣襟解开,露出身上多处剑伤,有几处伤口很深,血还不住的往外渗。
陆知萌一阵晕,摇摇欲坠的扶住了床沿。
伤处太多,她没把握自己完成治疗!她想也不想,转身往外走。
楼赛玺拉住她的手,他气息微弱,“你去……哪里?”
陆知萌挣月兑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道:“找兰叔帮忙!”
很快的,陆知萌把兰敬修找来了,她以治疗之名,让光泉、一护去外面守着,自己连忙进空间取了麻醉针、消毒药、消炎药和缝合包紮需要的东西。
兰敬修一语不发,也没问半句,低头专注的为楼赛玺消毒、打麻醉针和缝合。
在兰敬修缝合的时候,楼赛玺的精神反而好了一些,他一直盯着兰敬修的动作,颇为好奇地问道:“这是用了何物?为何不会感到痛意?”
兰敬修头也不抬,边缝合边答道:“这是局部麻醉,因此缝合之时不会有痛感,待药效
过去便会开始有感觉。”楼赛玺点头,“倒是神奇。”
陆知萌在旁边又着急又心疼,见他居然还观看缝合过程,忍不住杏眼一瞪说道:“大人受这么重的伤,还是闭上眼休息一下吧!”
楼赛玺朝她一笑,“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陆知萌抿着唇,等待兰敬修将伤口缝好。
“虽然服了消炎药,但有些伤口较深,伤处也多,夜里可能会发烧,也可能染感,要注意半个时辰量一次体温,有问题随时找我过来。”
兰敬修叮瞩一番便离开了,至于楼赛玺的伤势,他没有多问,也不是他能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