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敬修走了,陆知萌吃了小半碗小青吹凉的白粥,服下了加强消炎药和口服抗生素,她已经觉得好多了。耳温枪就放在枕下,她约莫半个时辰便会自己量一次体温。
她知道这时候最怕伤口感染,若是感染了,肯定会发烧,免疫力下降就麻烦了,可能还会引发蜂窝性组织炎,不能不慎。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可能是伤口不疼了,她这一觉睡得格外香,醒来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只见窗子外天都黑了。
她诧异的看到楼赛玺靠在床边,他闭目,像是也睡着了。
现在想想,打从她叫小青给她换衣裳开始,他有三、四个时辰不见踪影,像是方便她行事似的,刻意避开了,这是她的错觉吗?
她猜测着楼赛玺的同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惊喜唤道:“大人,你醒了呀。”
“我没睡。”楼赛玺坐直身子,凝视着她,“看你精神好多了,想来是兰大夫的医术高明。”
“嗯。”陆知萌笑得眼睛弯弯,“兰叔跟我约好,他每日都会来看我。”
“有兰大夫照看你,我很放心。”楼赛玺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她,“想模模你,又怕你疼,想给你做些好吃的,你现在也不宜大鱼大肉,你如今这般,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你好了,我再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陆知萌胸有成竹,“大人放心,我很快就会好了。”
楼赛玺忽地从衣襟里取出一块烫金令牌,“这你收好,任何人见了这令牌都得下跪,有了令牌护身,谁也不能再将你带走。”
“这是什么令牌啊,这么神奇?”陆知萌好奇的接过令牌来看。
令牌上写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陆知萌吓了老大一跳,立即松了手,“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给我呀?”
“我想给谁就给谁。”楼赛玺又将令牌放在她的绣枕旁,“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哪里给不得了?”
陆知萌脸上一红,“大人……”那“未过门的妻子”六字,听得她心里小鹿乱撞,同时想到,若是做了他的妻子,那可就不能回去了呀,若是回去,那就是不负责任,玩弄他的感情。
“都求过婚了,等你伤好了,咱们就成亲。”说这话时,楼赛玺眉目舒展。
陆知萌润了润唇,“大人,我听说你为了我,很久没去上朝了,是不是真的呀?”
楼赛玺点了点头,“金凌凰没跪在你面前之前,我不会上朝。”
陆知萌眼睛眨巴眨巴有些急,“可皇上少了大人不是不行吗?”
为了她一人,奏摺都没人批了,那奏摺里很多是攸关百姓生死的上奏,因为她连累了那些人没饭吃可怎么办才好呀?
楼赛玺英眉一挑,静静看着她,“你这是在替皇上求情吗?”
他不是会乱吃醋的类型,怎么这口气、这心情却像是吃醋了?
“不是呀,我是在替百姓求情呀!”陆知萌急得小脸都红了,她又不认识皇上,怎么会为皇上求情?
楼赛玺淡淡地道:“有厉亲王在,重要的事不会担搁。”
然而楼赛玺错了,虽然金凌肖也想将朝务推给厉亲王,但太后强烈反对,态度坚持到令金凌肖很不解。
“母后不是说皇叔是朕能任信之人,不会害朕,如今为何如此反对让皇叔代朕批摺子?”
“人心是会变的。”太后缓缓道:“哀家发现厉亲王静极思动,似又有了不轨之心,所以万不能将朝政交予他,更不能让他进御书房。”
“那要如何?”金凌肖冷笑,“母后将朕生做了一个无法识字之人,面对堆积如山的摺子,不如一把火烧了?”
太后蹙眉,“哀家再去劝劝凌凰,让她去向楼相谢罪。”
金凌肖睁狞道:“劝她不如杀了她,让朕提她的头去向楼相谢罪,或许还能让楼相气消。”
太后满面怒容,“那可是你唯一的手足胞妹!”
“胞妹有什么作用?”金凌肖嫌弃道:“碍手碍脚,一点用处都没有,母后还不如没有生下她,只会添乱!”
太后怒不可遏的离开,随后去了刑宫。
金凌凰如今被软禁在刑宫里,一天只有两顿饭,还没有下人伺候,悲惨到了极点。
这般处境让太后心软了,“你还不服软?皇上也不知要将你关到何时。”
金凌凰嘴硬道:“就继续关着好了,这里也挺好,反正我是不可能去向楼相谢罪的。母后回去吧,我不怕的。”
过了几日,传来宜州赈灾的两千万两官银在路上不翼而飞,且钦差大臣宋千榕还无故失踪的消息。
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都要皇上拿出对策来,令金凌肖一个头两个大,还使出了生病的老战术,死拖着不上朝。
“启禀皇上,段阁老、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刑部尚书连着几日求见,现在又来了,说是非见皇上不可。”高福泉匆匆进来禀道。
“烦死了!”金凌肖在寝宫中走来走去,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不走了,还扬起了嘴角,“高福泉,你派人捉两百只老鼠放进刑宫里。”
到了老鼠放进刑宫的第两日,与老鼠共处了一夜的金凌凰终于服软了,哭着答应要去相府谢罪,只求放她出去,她不要再跟老鼠一块儿生活了,真的是生不如死。
金凌肖得知后冷笑,“真是贱,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长公主要亲赴相府向楼相谢罪,这消息轰动了京城,成了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
金凌凰百般不情愿,尽管如此,她的马车还是来到了相府外,可恨的是,居然没一个人出来恭迎她。
她咬着牙下了马车,这时相府的周总管迎了上来,“小人拜见长公主。”
金凌凰哼道:“楼相人呢?本宫要见他。”
周总管低眉顺眼地道:“回长公主,相爷说长公主要谢罪的对象是陆姑娘,长公主见陆姑娘即可,小人便是来领长公主去见陆姑娘的。”
金凌凰一听又要发作,朱碧连忙小声提醒,“老鼠啊……长公主可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金凌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才死死抿着唇跟着周总管走。
而汀兰院中,陆知萌已获知了金凌凰要来的消息,楼赛玺问过她,是否需要他在场给她壮胆,她回答不用。
她呀,可是有如朕亲临的令牌,现在谁也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她不怕长公主。
楼赛玺没来,楼赛芙倒是抱着风风兴冲冲地来了,说要给她撑腰,其实是来看热闹。
“萌姊姊,你要好好折腾她一番,给她个教训,哥哥说让你也用皮鞭抽她,抽到她脸上全花了为止,皮鞭我备好了,到时你就用力的抽,抽个痛快!”楼赛芙兴致勃勃的在旁边下指导棋。
“我没要抽她呀。”陆知萌很肯定的说道:“我就想让她做点家事,那便成了。”
“家事?”楼赛芙不解,“什么家事啊?什么是家事?”
陆知萌想着要怎么回答,便听到外头朱碧扯着嗓子绵长喊道:“长公主驾到——”
屋里,楼赛芙气得瞪眼,“她这是要咱们出去迎接?”
小青不服气了,“哪有这个道理?来向姑娘谢罪,就该自己走进来或者爬进来才是,还想叫姑娘出去迎接,给姑娘一个下马威,根本没诚意来谢罪!”
陆知萌浅笑,“你们别激动呀,这又没有什么。”
楼赛芙瞪圆了眼睛,“什么没什么?”
小青愤愤不平地道:“是啊,姑娘,您千万不要出去!”
就要两人以为她真要出去迎接时,她清了清嗓子,清脆地扬声道:“进来吧!”
这么一来,朱碧喊的那声倒变成好像金凌凰在请示陆知萌似的,气得金凌凰直跳脚。
周总管做了个请手势,“长公主里面请。”
金凌凰这时也不能坚持不进去,如果她不进去,里面的人又不出来迎接,那她就得在这里罚站。如果她拂袖而去,回到宫里又会被关进刑宫与老鼠一块儿生活……
想到这里,她咬牙走了进去。
陆知萌坐在厅堂里,她气色挺不错,脸上也没留什么疤了,再耐心涂药一个月,肯定就看不见疤痕了。
对于她神速的恢复,金凌凰很是惊讶。
以往被她用同样手段恶整的宫女都毁容了,她也问过给陆知萌看诊的太医,太医说脸上的伤肯定会留疤,身上的伤最少要养半年,最多要一年。
可现在才一个月不到,她竟已像没事人一般,这太奇怪了。
金凌凰瞪着她看,“你……你怎么好得这样快?是有什么妖术不成?”
陆知萌心平气和的看着她,表情有些伤心,“民女没有妖术,只有医术,这才能渡过难关,捡回一条命。长公主若有半分愧疚之心,就不该质疑民女的复元程度,应该要感激民女能恢复才是,否则就不是长公主上门谢罪便可以了事的。”
大人说的,若她死了,他要长公主一命偿一命,而她现在活得好端端的,长公主应该感激她才是。
金凌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加上她那一脸伤心的表情,实在叫她猜不透她在玩什么手段,她哼了一声,“要杀要刚随便你,快动手吧!本宫既然来了,就不怕你整治人的手段。”
她也看到了桌上的皮鞭,想来这个贱婢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就打吧,她暂时将这口气吞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机会教训这贱婢,走着睢!
陆知萌看着金凌凰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笑,“什么杀呀刚呀,民女没那么残暴呀!长公主真要向民女道歉,便把屋里和院子都扫扫吧,这样我就原谅长公主啦。”洒扫是低等丫鬟才会做的,正好能折辱长公主的自尊。
“什么?”这两个字不止金凌凰发出,楼赛芙和小青也同样说了。
楼赛芙愤愤不平,气不过地道:“萌姊姊,扫扫地就放过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她可是把你折磨得只剩一口气,要扫也应该叫她去扫粪坑才是!”
金凌凰当即脸上变了色,她瞪着陆知萌,“你这个贱……不知好歹的,本宫都亲自上门了,你竟然要本宫扫地?你——”
她可是金枝玉叶,打从出生就让人服侍到现在,向来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从没自己动过一根手指头,不用说扫地了,她连洗个杯子都不会。
陆知萌叹了口气,“长公主若是不乐意,那民女也不勉强,长公主便请回吧。”
朱碧连忙小声说道:“长公主就忍忍吧!扫地总比跟老鼠过好,也比下跪好,若再不能让相爷消气上朝,皇上真的不会放过您。”
金凌凰咬牙道:“扫就扫!谁怕谁,本宫还怕你吗?”
小青连忙去拿扫帚,递给了朱碧,朱碧将扫帚呈给主子。
“拿来!”金凌凰一把夺过扫帚,没好气道:“你们让开点!”
金凌凰开始扫屋里,陆知萌满意地笑着,她相信长公主绝不会忘了今天,只希望她记取教训,明白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的道理,不要再对旁人施虐了金凌凰扫完了室内,哼了一声出去扫院子了,朱碧连忙跟出去。
陆知萌在屋里清脆地扬声道:“长公主若把院子扫完便请回吧,不需要检查了。”
金凌凰真的是气到会伤身的地步,这个贱婢是真把她当做来打扫的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