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月喜欢逛街,乐趣不在买,而是在逛,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阴郁的世界有了色彩,心境随之豁然开朗,属于这个时代的不公平变得云淡风轻。
她是姑娘又如何?她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又如何?有人可以将好日子过得很不幸,有人可以将坏日子过得很幸福,差别在于态度。
“姊姊,只逛不买,你是不是太无聊了?”唐文钰真的看不懂,看了、模了,还满意的点头,可就是不肯掏出银子,看起来一副穷酸相,他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没银子。
回过神来,唐宁月一脸嫌弃的转头看着小家伙,“我们姑娘出来逛街,你跟来干啥?”
“若非待在府里太无聊了,我也不想跟着你。”唐文钰觉得好无奈,不跟着出门就只能陪小胖子,可是他们两个玩的又不一样,还不如跟着姊姊,不时来点令人惊喜或惊险,日子不是有趣多了吗?
“你不是喜欢看书吗?”
“姊姊不是教我不要成日捧着书,免得变成书呆子吗?”
唐宁月忍不住磨牙,学霸就是这么讨厌,他可以一字不漏记下你说过的话。
“我错了,你一张嘴巴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绝对成不了书呆子。”
“姊姊还真是善变。”唐文钰叹了口气。
“没错,女人就是善变,她们可以前一刻对你笑,下一刻对你挥拳,所以千万别得罪女人。”唐宁月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伸手捏了他的包子脸一把。
他一脸惊恐的瞪大眼睛,姊姊看起来真像偷拐孩子的人贩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宁月微微挑起眉,为何有一种变成妖魔鬼怪的感觉?
“没没没,姊姊美若天仙,绝对不是偷拐孩子的人贩子。”啊啊啊……唐宁月觉得自个儿都变成乌鸦了,这小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这时突然有混乱的惊呼声传来,其中夹着急促的喊叫声——
“让开!”
唐宁月下意识拉着唐文钰闪到一旁,接着他们就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冲来,车夫努力想扯住马儿,不过马儿显然受了什么刺激,无论如何也拉不住,虽然马车的速度稍有减缓,可是改变不了险象环生,马车上的人和路人都惊叫连连。
“救命啊……救命啊……”
求救声不断从马车上传出来,可是谁也不敢上亠刖。
眼看马车快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有个婆子抱着孩子探出车窗,唐宁月见了,心脏像是要冲出胸腔从喉咙跳出来。
“好心人,救救孩子!”婆子随即将孩子往外一扔,唐宁月彷佛被推了一把扑过去,在孩子落地前接住,不过她可惨了,重心不稳的她只能以背部着地来护住孩子,整个背因为摩擦地面,疼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
“姊姊!”唐文钰冲了过来。
唐宁月忍着疼痛先坐起身,在唐文钰的帮助下站起来。怀中的孩子在惊吓过后终于反应过来,哇哇大哭。
“没事了,不哭不哭。”唐宁月安抚的拍着孩子的背,可是孩子吓坏了,依然哭个不停,不过哭声变小了。
“别哭了,会变成丑八怪。”唐文钰受不了的皱眉。
唐宁月没好气的送上一个白眼,“两三岁的小孩子哪懂得美丑?”
“小胖子就懂啊。”
唐宁月舌头打结了,小胖子从小就对美有着非凡的监赏力,见到美人就笑,见到丑八怪就哭。
孩子的哭声停了,原来是家人待马车终于停下后,匆匆寻来了。
“我的婉儿!”一名年约三十的妇人冲过来抱回自己的女儿,仔细检查了一下女儿,确定没有受伤,终于回过神转向唐宁月,“姑娘,真是谢谢你……姑娘是不是受伤了?”
“没什么,衣服磨损而已,对了,马车没事了吗?”唐宁月非常不认同对方的作法,万一她没接住孩子怎么办?可是人家比她还年长,头上还因为撞击留下一片瘀青,她不好出言责备。
“是,遇到壮士出手相助,马车停下来了。”
闻言,唐宁月猜想着应该没有造成无辜的路人损伤,松了一口气,“既然没事,我就告辞了。”
“等等,我还未答谢姑娘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府上千金?”
“不必了,我只是很巧合的伸手抱住孩子,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言下之意,若是当时有个失误,这会儿她不是有恩,而是有罪。
妇人尴尬的一笑,当时她慌了,婆子建议将孩子扔出车外,她心知不妥,正犹豫不决,婆子就采取行动了,她反对也来不及了。
“我是靖安侯府的二夫人,谢谢姑娘今日伸出援手,还望姑娘告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
靖安侯府?唐宁月脑海闪过一个画面,与今日一模一样,属于原主的记忆,换言之,两世不同的时间点,但发生相同的事情。
今日她是临时起意出门,回来多日,还没好好熟悉环境,她当然不会刻意翻出原主的记忆,总之,两世不该有的巧合说明一件事——
这是一场预谋,目的何在?让她救了靖安侯府的姑娘,增添她嫁进靖安侯府的筹码吗?
没错,除此之外,实在说不通,不过,究竟是谁导了这么一出戏?图谋的又是什么?
“姑娘。”
“我只是碰巧接住孩子,不足挂齿,夫人还是赶紧带孩子去医馆,孩子受了不小的惊吓,最好请大夫瞧瞧,开副安神药。”唐宁月连忙行个礼,带着唐文钰匆匆转身离开。
“姊姊,靖安侯府不就是卫大哥家吗?”
唐宁月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这还真是巧合。”
“是啊,真的太巧合了。”唐宁月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原主正是因为今日的事入了靖安侯夫人的眼,成了世子爷亲事的第一人选,也因为如此,原主觉得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为何不能跟唐明月争这门亲事呢?她浑然不知,她不过是人家棋局上的一枚棋子,有人要心思单纯的她嫁给卫洵。
原主的记忆中寻不到多少靖安侯府的事,因为遭到夫君冷落,原主在靖安侯府过得小心翼翼,根本搞不清楚靖安侯府与各家的关系,不过倒知道今日这位二夫人是靖安侯嫡亲弟弟的老婆。
老侯爷夫人还在,靖安侯府并未分家,三房依然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他们的情况也跟毅勇伯府一样,前面两个是嫡出,后面一个是庶出,兄弟的感情相当不错,至少老侯爷夫人最讨厌的不是三房两口子,而是长媳——靖安侯夫人,一个很骄傲的女人,与任何人关系都不太好。
“姊姊,我们要不要告诉卫哥哥?”唐文钰不愧成日跟着唐宁月混,已经猜到这样的巧合就是阴谋。
收拾思绪,唐宁月给了他一颗栗暴,“我不是教你少管闲事吗?”
“卫哥哥对我们一家人都有救命之恩。”
唐宁月反驳不了,只能就事论事道:“我们什么事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也不值得人家算计,不过是因为巧合救下孩子,以此指控人家有阴谋,未免太大惊小怪,惹人笑话。”
“哦。”
“好啦,我的背快痛死了,张嬷嬷和夏丹她们还在茶馆等我们,再不过去,她们要急哭了。”
唐文钰的心思终于回到唐宁月受伤的背部,“姊姊,我们先去医馆吧。”
“不必,回去擦点药就好了。”唐宁月加快脚步走向茶馆,唐文钰也只能赶紧跟上去。
若想查明谁盼着唐宁月嫁给卫洵,首先要搞清楚靖安侯府的人际关系,可是她还没找到机会向爹娘打探,人家就寻上门送谢礼。
虽然,用不着言明身分,对方也可以轻易查到她,不过来得未免太快了,难道不怕她看出这是一场预谋吗?
好吧,她是乡下来的村姑,没有京中高门教养出来的脑子,不懂得弯弯绕绕,人家难免会小瞧她,可是好歹掩饰一下,不要将别人当成傻子。
傻子就傻子,别人如何看她并不重要,她不喜欢的是这种感觉——为何一直甩不掉原主上一世的轨迹呢?
唐宁月烦躁的想抓头,可是当着爹娘面前,她不敢如此随意。
刚刚穿来的时候,她借着在锦城那种乡下地方,娘亲怀孕没空管女儿,爹爹忙着掌控青州的产业,她顺理成章“改头换面”,不教他们察觉换了芯子,不过她可不敢真的变成野丫头,从小在京城长大,有些规矩已经刻在骨子里,那些粗鄙的举动还是要避免。
缓了口气,唐宁月撇开头,想来个眼不见为净,没想到却见到唐文钰一脸纠结的瞪着礼物,这是什么情况?
半晌,唐文钰无比幽怨的道:“怎么是头面呢?”
“不是头面,应该是什么?”
“银子啊。”
闻言差一点晕倒,唐宁月举起手轻戳他的脑门,低声训斥,“我记得曾经告诉过你,君子可以爱财,但要取之有道。”
“若非我推了姊姊一把,姊姊怎么会即时扑过去救人?”言下之意,救人有他一份功劳,谢礼当然应该分一份给他。
“原来是你推我……算了,给你,我不要。”
唐文钰没好气的撇嘴,“我要头面干啥?我要的是银子,姊姊可以换银子给我吗?”
“你将头面卖掉,不就有银子吗?”
“这太丢脸了,又不是穷到过不下去,怎么可以卖头面?”
“我还以为脸面对你来说没有银子重要。”
“我又不是姊姊,我凡事讲究轻重缓急。”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讲究轻重缓急吗?”
“姊姊难道不知道自个儿很任性吗?”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陈云芳终于被姊弟两人的争论声吸引过来。
姊弟两人很有默契的摇头,“没事。”
“宁儿,你是姊姊,你老是跟钰哥儿斗嘴,教人家见了,会笑话你小家子气……”
“我带钰哥儿去书坊。”唐宁月可不想接受疲劳轰炸,赶紧拉着唐文钰走人。
“这孩子是属兔子吗?”
始终沉默的唐景华忍不住笑了,“他们姊弟就喜欢斗嘴,越吵感情越好,反正打不起来,你何必管他们?”
“我真担心她忘了自个儿是姑娘。”
“不会,我觉得她这样子很好,以后嫁了人,我们也不必担心她会受委屈。”
陈云芳的目光再度转向靖安侯府送来的谢礼,“靖安侯府会不会看上宁儿?”
“你不要胡思乱想,这只是一份谢礼。”
“若这份谢礼是二房送的,我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人家是以靖安侯府的名义送的,你说,我能不多想吗?”回京,陈云芳就听老夫人提起靖安侯夫人在为世子爷相看,他们毅勇伯府也在名单上头,按理说,毅勇伯府要争这门亲事,嫡出的长房比庶出的三房更有机会,但他们先在回京的路上遇见卫世子,还一路同行,接着宁儿又救下二房的姑娘……总之,她觉得很不安。
“这是表示慎重。”
“我不愿意宁儿嫁进靖安侯府,这是跟长房结仇。”
“靖安侯府的亲事不是我们决定是谁就是谁。”
“我知道,我们就是想高攀,还得人家看得上我们。”
“不单如此,卫世子是皇后的外甥,深受皇上喜爱,他的亲事皇上不过问,皇后也会插手。”
陈云芳稍稍松了一口气,“是啊,皇后怎么可能让自个儿的外甥受委屈?”
唐景华很委屈的瞥了妻子一眼,“你的夫君后年没能考中状元,也能拿个二甲头名,我的女儿嫁个侯府的世子爷也不是不行。”
陈云芳张开嘴巴想解释,可又不知如何解释,她不是嫌弃自个儿的夫君,但庶出就是庶出,要不锦城的事怎么会落在他头上?
唐景华轻拍着妻子的手,“你放宽心,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该我们的我们也不强求。”
“但愿长房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大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毅勇伯府在京中有多少分量,他看得很清楚。”
长房又不是只有大伯,大嫂可不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陈云芳终究没有反驳,毅勇伯府三位兄弟的感情说起来还不错,毕竟他们的亲娘都死了,而老夫人不过是继室,与嫡系的也不亲近。话说回来,靖安侯府这门亲事还真是由不得他们,人家若是看上他们,他们说不定还要感恩戴德。
好吧,但愿是她想多了,靖安侯夫人多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她唯一的儿子娶个伯府庶出三房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