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气压十分低迷,顾东盛与李佩儿跪在李云樵面前,两个人都神情委顿,李佩儿更是一直在掉泪。
她已经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清白被顾东盛毁了,还让一大堆人目睹了,其中还包括了顾紫佞,她要嫁给顾紫佞的美梦是彻底破碎了。
江琳玥咬着牙,看着一夜憔悴的闺女,对比着明丽淡然的李姮漱,她就恨不得撕了李姮漱那张脸。
“家门不幸!”李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她一拍桌子,犹是气难平地道:“我们李家竟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与人苟合,还在寺院之中,此事若传了出去,还要不要做人?”
李云樵怒视着顾东盛,面罩寒霜地道:“顾三爷,你远道而来,李某以礼相待,你竟如此污辱我李家的女儿,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李云樵绝不善罢罢休!”
“世伯息怒!”顾东盛一脸的惭愧。“千错万错都是小侄的错!小侄贪杯,昨夜多喝了几杯,误闯了姑娘的房间,糊里胡涂的对姑娘做了错事,小侄罪该万死!还望世伯念在小侄并非故意,饶过小侄一回。”
他知道事已至此绝不能咬出江琳玥来,若是咬出了江琳玥,他连李佩儿都娶不到了,如今是没鱼虾也好,也只好将错就错了。”
“那么佩儿呢?”李云樵双眼逼视着李佩儿,凌厉的问道:“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到漱儿的房间里去?遇上了这种事,又为何没有反抗,没有夺门而出?”
李佩儿嘤嘤啜泣,一副委屈的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了房间,姨娘适才又再三交代她要紧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能说,若是让她爹查下去,查到了原本要设计的人是李姮漱,恐怕她们都会遭殃,因此,她才不敢说自己闻到了异香才昏过去的。
“老爷,佩儿受了惊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江琳玥在一旁劝阻。“佩儿自个儿已经够难受了,老爷就不要再问了。”
“胡闹!”李云樵满面怒意的重重喝斥了一声。“事关清白,怎么可以不问清楚?亏你还是佩儿的亲生娘亲,难道你认为这件事可以不明不白的过去吗?”
李云樵难得发火,江琳玥立即吓得噤声,她当然知道不问清楚说不过去,但怎么可以问清楚……
这时,一旁纳凉看戏的顾紫佞忽然朗声道:“世伯,既然东盛对二姑娘犯下了大错,那么就得负起责任。待回到房城,顾某必定将事情如实禀告家中长辈,请长辈们做主,择日提亲,给二姑娘一个名分。”
江琳玥狠狠一震,要她的佩儿嫁给顾东盛那没用的东西,这怎么可以……
“是该如此。”李姮漱“夫唱妇随”的接口道:“祖母、父亲,木已成舟,就不要太责难佩儿了。俗话说一荣倶荣,一损倶损,当务之急是将丑事变美事,如此也能消弭传出去的流言蜚语,不损及咱们李家的名声。”
李老夫人深深的叹了口气。“漱儿说的有理,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李姮漱眼里浮现浅浅的笑意,她不着痕迹的朝顾紫佞眨了眨眼。
作战,成功!
顾家三兄妹回到了房城,顾紫佞遵守他的“承诺”,如实向家中长辈禀告在开云寺发生的事,兹事体大,顾家顿时炸了锅,顾家家主顾天城大发雷霆,用家法狠狠处置了顾东盛,顾家二房顾荣城和奉氏纵然心疼儿子,却是不敢阻拦。
第二日,顾家便火速派媒人马不停蹄的赶路,上李家提亲。
顾天城和李云樵原来就是好友,顾天城对侄子顾东盛无耻至极的作为深深惭愧,也十分震怒,亲自修了封长信给李云樵,表明一定会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绝不会委屈了李佩儿。
亲事在一天之内便拍板定案,双方都有顾忌,怕李佩儿肚子里已怀有顾东盛的骨肉,因此将婚期订在两个月之后,等于比李姮漱的嫁期还要早。
连续一个月,江琳玥都陷在深深的懊丧里,如果她不要想害李姮漱就不会害到亲生女儿,如今明知道顾东盛不是个好东西,却非得将佩儿嫁给他,她心如刀割啊!
可是,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佩儿不嫁给顾东盛又能嫁给谁?佩儿每天以泪洗面,备嫁的极不甘愿,而且她在开云寺的丑事也纸包不住火的传开了。佩儿颜面扫地,如今都将自己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她这个亲娘也咬牙切齿,每每见了她总是愤恨不已,拿东西往她身上丢来解气,她除了默默承受女儿的怨气还能如何?
如今佩儿在李家的地位一落千丈,连带下人都用异样眼光看佩儿,她几次探口风,李云樵似乎不打算给太多嫁妆,只想草草将佩儿这个不名誉的女儿快点嫁出去,连带着因为她是佩儿的生母,对她也没好脸色,像在责怪她教女无方似的。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挽回颓势,她得让李云樵对她另眼相看,佩儿才有可能获得丰富的嫁妆,否则她嫁到顾家也会被人轻视,前世一帆风顺的她可不能容忍她的佩儿被人践踏。
于是,江琳玥挖空心思的想,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件事,她喜孜孜的计划着,打算在适当的时间为自己和佩儿扳回一城。
端午家宴,李姮漱亲自包了蛋黄馅和枣泥馅、豆沙馅的粽子,又拿花来入粽,包了野姜花粽,因她询问过,大岳朝的粽子口味就是寻常的肉粽子没其他口味了,他们也没想过要包入其他馅料,她才想到让他们尝尝鲜,而她既然做了与众不同的粽子,自然也没忘记顾家的吃货兄妹,她派人送了六十个不同口味的粽子去房城顾家,聊表她这准媳妇儿的心意,她特别交代了其中六个是要给顾紫佞的,分开装在不同食盒里,每个粽里都包了她亲自写的纸条,类似幸运饼干的概念,想到他吃到纸条时的表情,她就不由得想笑。
他肯定没想她会往粽子里包进纸条,还写些肉麻话。写的时候,她自己都快鸡皮疙瘩掉满地,但想到他肯定会看得放不下嘴角,她还是心一横,写了。
“这蛋黄粽子太别出心裁了,咸、鲜、香,各种滋味都有,怎么也吃不腻。”李老夫人笑得阖不拢嘴,吃了一个又一个,一连吃了五个。家宴上其他的菜,她都吃不下也不想吃了,只专攻李姮漱做的粽子。
江静芝柔声劝道:“粽子是糯米所做,娘您也不宜过量了,否则怕会积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静芝已稳坐了主母的位置,也说得上话,如今李云樵身边的位置是她的,她也逐步将掌家的权力一点一点的收回来,重新掌家已是迟早的事。
“好,我知道了,我再吃一个就好,再吃一个豆沙馅儿的就好。”李老夫人像孩子般耍赖,看得众人啼笑皆非。
宴毕,丫鬟送上茶点,一家人闲话家常,气氛和乐融融。这阵子少有机会接触到李云樵的江琳玥见机不可失,她笑吟吟的给李云樵斟茶,伺机准备开口。
不想,她还在瞄准时机时,李姮漱先开口了。
“爹,女儿的前世,昨夜又来入梦了。”李姮漱的眼里有几分慎重。
听李姮漱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她,他们都听过她因前世入梦教导厨艺才会做菜的说法,对她的前世都深感好奇。
“这回姊姊的前世又教了姊姊什么啊?”李佩儿嘲弄的问道。
李佩儿打从定下亲事后便变得阴阳怪气,因此也没人理她。
李姮漱没看李佩儿一眼,径自对李云樵说道:“爹,女儿的前世说,高祥寺在中秋过后会出现一位百事灵验的高僧,到时香客会络绎不绝的由各地前来,寺庙周围的商家都会大发利市,尤其是客栈和饭馆会供不应求,如今那里还是荒芜一片,只要您提前将附近的店铺买
下来,届时无论是自己经营或租赁,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江琳玥手一抖,几乎快打翻了茶杯。
这是她准备要说的情报,李姮漱怎么会知道?之前她压根不相信李姮漱的前世之说,可如今那前世说高祥寺周边会繁荣起来,这又是事实,若说有前世显灵是鬼扯,那么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她的瞳孔蓦地缩紧了,死死的瞪着李姮漱看。
难道——难道李姮漱与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
“云樵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老夫人沉吟道:“既然漱丫头的前世都来给咱们李家指点财路了,买下高祥寺周边商铺又没多少银子,咱们李家买得起,你就全买下来吧,可不能把财神爷推开。”
李云樵点了点头。“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盘算着如今高祥寺周边人烟稀少,商铺饭馆只有两三家,价钱也便宜,李家有足够的财力将一条街上所有的商铺都买下来。
家宴散后,江琳玥禁不住内心那巨大的疑惑,她跟着李姮漱出去,想要一探究竟。
若李姮漱也是重生而来,那在开云寺发生的事就说得通了。李姮漱记取前世的教训,事前做了提防,这才将她的佩儿掉包了房间,让佩儿沦落她前世的下场。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脑门充血,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加快了脚步,喊道:“大姑娘留步,
能与我说几句话吗?”
李姮漱早就知道江琳玥跟着她,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江琳玥,笑吟吟的问道:“这都多长时间了,玥姨娘还没学会谦称婢妾吗?”
江琳玥不禁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什么,这死丫头硬是要在称呼上让她吃瘪。
罢了,婢妾就婢妾,自称婢妾也不会少块肉,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她是否为重生而来。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婢妾想与大姑娘说几句话。”
李姮漱施恩般的抬起了下巴。“说吧。”
这死丫头!江琳玥一边在心里骂,一边说道:“大姑娘口中的前世,当真是匪夷所思,大姑娘能形容下梦境吗?婢妾实在好奇。”
李姮漱奇怪的看着江琳玥。“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下人交代我的梦?”
死丫头!江琳玥气得连连吸气想发火,好不容易才压下来,故意用激将法问道:“难道,大姑娘的前世之说是假的,所以才没法对婢妾形容?”
李姮漱脸上连一丝波动都不曾出现,她还朝自以为得逞的江琳玥笑了笑。“不是,是你的身分太卑贱了,我没必要对你说,若是祖母问我,我会很乐意对祖母说。”
江琳玥的呼吸都不顺了。
这死丫头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例齿的?即便李姮漱是重生而来,性格也不应该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不过,她江琳玥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李姮漱多么能言善道,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她的嘴角勾了起来,看着李姮漱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大姑娘,婢妾听过一个传说,若是人死而复生,极有可能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一遍,不知大姑娘是否听过这传说?”
她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李姮漱,尤其是在她说到重生两字时,期盼从李姮漱脸上的变化找寻蛛丝马迹。
李姮漱女敕红的嘴角勾了起来,暗自好笑。
哈,看来江琳玥这是不打自招是吧?原来江琳玥是重生而来,所以即便她扭转了老夫人寿宴当日发生的事,江琳玥还是毫不气馁的又策划了开云寺之事。
“我听说脑子特别不聪明的人,特别喜欢听传说,原来是真的啊。”李姮漱同情的看着江琳玥。“想来玥姨娘怀疑我是重生而来,不知玥姨娘可有想过,若我真是重生之人,那么就该和原来一样,又为何会拥有一手绝妙厨艺?”
江琳玥愣住了。
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难道,那什么前世入梦之说是真的?李姮漱不是重生之人,是她想太多了?
“看来玥姨娘要弄清楚事实还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李姮漱摇了摇头,一副对牛弹琴的遗憾样子。“那么,恕我不奉陪了,免得自个儿变笨。喜秋,咱们走。”
喜秋连忙跟上主子,一边低声地道:“姑娘,您瞧见了吗?玥姨娘被姑娘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真是太痛快了。”
李姮漱笑咪咪的点头。“她的好日子已经结束了,以后她只会越来越吃瘪。”
夜里,她睡得特别熟,虽然已入暑夏,但李家财大气粗,房里角落都置着冰盆,盖的是冰凉的丝被,并不觉得热。
可是,李姮漱像有第六感似的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双黑沉的眸子,那双眸子里闪动着浅浅笑意。
“你怎么来了?”她眨了眨眼眸,觉得自己怎么好像已经习惯在半夜看到顾紫佞潜入她的闺房了。
他们的婚期也已定下来了,照大岳朝的规矩礼俗,在成亲之前他们是不能再见面的。
“喏,看看这是什么?”顾紫佞噙着笑容打开一张纸条。“吃到这样的纸条,我能不来吗?”
李姮漱看着特殊的油纸条上她写的字,写的是“想你似乎成了我的习惯”,另外几张约莫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想你说话的表情”、“想你手掌心的温度”、“想你心跳的胸膛”……诸如此类。
天啊,现在看到还是很肉麻,这是赤果果的示爱啊,在这里可以被称做豪放女了吧?她怎么敢包进粽馅里?
顾紫佞嘴角翘起。“你说说,看到你如此大胆的示爱告白,我怎么能忍住不来找你?”
李姮漱润了润唇,耳尖有些泛红。“我就只是一时兴起……”
算算时间,他可能是吃到纸条的那一刻就从房城起启了,快马加鞭的抵达锦州,中途肯定没有休息。
“一时兴起?”顾紫佞危险地看着她。“你根本存心让我心痒难耐。”
李姮漱都想喊冤枉啊大人了,她真没想到会造成这种后果,没想到他会冲动的跑来,又不是有飞机或高铁,他这样披星戴月的跑来找她是很耗体力的,害她好感动……
“一路上都没休息,累死我了,我得要歇会儿,不然此命不保。”
顾紫佞不由分说的月兑鞋上床,他很自然的钻进被里,一把将错愕的李姮漱搂进怀里,他满足的扬起嘴角,说道:“真好。”
李姮漱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快点起来,若是被人看到……”
顾紫佞低声喝斥道:“不要乱动。”
过了一会,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真的很累,只是睡会儿,不碍事的,天不会塌下来。”
李姮漱顺从了他,因为,她也正在享受这种亲密的感觉。
她甜丝丝地想,日后做了夫妻也是同样情景吧,夜夜拿他的臂弯当枕头……想到深处,她的身子微微弓了起来往他身上靠去,没多久,她也安心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