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舒海澄前往自家粮行关心一番。
南方有汛,粮仓失守,米粮一时之间急速上涨,如今人人抢着屯货,有不肖粮商趁机哄抬价格。
舒家粮仓丰盈,居中串联南北各地的正派粮商,一起稳定输出量及价格,不教百姓恐慌的同时,也打击了那些趁火打劫的无良粮商。
舒海光如今在粮行越做越是上手,也越来越有心得及成就感。
看着他一日一日的进步及茁壮,不只舒家两老欢喜,就连做兄长的舒海澄也为其高兴。舒家两老还直说这一切都多亏了天笑,若不是她,舒海光也不会有进步的契机跟动力。近日,李云珠已透过娘家哥哥积极给舒海光相看。这回她把话说在前头,最后决定权在舒海光手上,若他不喜欢便不强求。
这一切的转变,舒海澄认为是天笑所带来的。
她不只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慢慢地、间接地改变了周遭人的人生。
他深深觉得天笑是老天爷送给舒家及他的礼物,是天大的恩典。
离开粮行,他在路上买了杏仁酥饼,准备带往流年探天笑的班。
未到便见店门口有人出入,十分热闹。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客人越来越多,据卞掌柜说,已经有外地闻风而来的客人了。
进到店里,没人是闲着的。不久前,天笑又找了两名伙计进行她所谓的“职前训练”,如今都能在店里帮忙了。
天笑正在为一对母子介绍她的作品,那对母子看来对她手上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那么我请人去丈量方家闺女的指围,明后日给向姑娘你送来。”
“那就有劳赵大娘您了。”天笑说着将一条纸尺交给赵大娘,“就按我刚才说的那样量即可。”
赵大娘接过纸尺,点点头,“可以的,不会出错,那我们先走了。”
“两位慢走。”天笑说着朝他们母子俩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舒海澄立刻朝她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方才为赵大娘母子俩介绍的东西。那是两枚银戒指,一大一小,大的上头镶嵌着一颗水滴型的蓝玉,小的则是玛瑙。
“这是什么?”他问。
她取起大的那枚戒指给他,“是婚戒,赵大娘的儿子已经定了亲事,正在筹备着。”
“婚戒?”他接过那枚戒指,像是在思索着要戴在哪根指头上。
她一笑,将戒指取回,拉着他的右手,“手指头都伸直。”
他按着她的指示伸直了五根手指头。
天笑将那枚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尺寸竟意外地合适,她十分惊讶,“哈,居然是你的戒围尺寸呢!”
他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疑惑地问:“这就是你的新玩意儿?”
她点头,“我最近推出婚嫁系列的珠宝首饰,若成套买,还送婚照一幅。”
闻言他眉心一拧,更困惑了,“婚照是……”她又是哪来的新奇想法?
“就是新郎新娘穿着礼服,一起画张像。”她兴奋又得意,“我已经找好画师,也请他试画了几张给我瞧瞧,还真不错呢,你要看吗?”
瞧她兴冲冲的,他真的不想坏了她的兴头,但是他现在比较想知道婚戒是什么样的一种概念或是……发想。
“慢着。”他说,“你先跟我说说婚戒这玩意儿吧。”
“喔,好呀!”天笑拿起另一个小的新娘戒指,然后靠在他无名指边,“瞧,你那是新郎戴的,我这个是新娘戴的,一旦戴上就不能拿下来罗!”
闻言他赶紧将手上的戒指拔下,神情严肃,“那我可不能乱戴。”
天笑忍俊不住地一笑,“是不能乱戴,戴了就是一个承诺、一个责任。”
“瞧你说的多神奇。”舒海澄一笑。
“婚戒一定要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你刚才戴在右手上,不算数的。”她咧嘴一笑。舒海澄浓眉紧皴地睇着她,“为什么得是左手?”
“据说左手无名指的血脉与心脏相连,是距离心脏最近的手指头。”说着,她轻轻按着自己的心口,“也就是说,婚戒戴在无名指上,心跟心就在一起了。”
听着,舒海澄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对这个说法感到惊奇,十分感兴趣。天笑继续道:“决定厮守终生的两人为对方戴上婚戒,是一种爱的象征,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诺。”
“真美。”舒海澄忍不住发出赞叹,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你是哪来的巧思?”
“或许是因为我对『爱』又有了信心吧!”她说。
舒海澄微顿,她总是说出让他惊奇又无法立刻理解的话语。
“我曾经对爱失去信心……”她眼神温煦而沉静,唇边挂着一抹恬静笑意,“可是如今我又有了信心。”说着,她目光一凝,直视着他。
迎上她的目光,舒海澄的心像是被攫住了。他的心情有点激动、喜悦,还有他曾经无法理解的幸福及满足。
“天笑,我……”他想对她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来有些心情真的是言语跟笔墨都无法形容的。
这时有客人进来了,天笑低声道:“你走吧,我先忙。”说罢,她立刻撇下他去招呼客人了。
看着她热情接待客人的模样及神态,他有点看痴了。
他不记得自己在店里留连多久,只知道走出店外时,他脸上带着傻瓜般的笑意。
接近店休时间,小海跟另两名新进伙计喝着天笑帮他们沏的新茶,稍事休息。几个年轻小伙有说有笑,好不愉快。
这时,一名身着紫罗兰色衫裙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身材婀娜,妆容浓艳,气质有点狂野。套句古代人说的,不像是良家妇女、小家碧玉。
开门做生意,天笑才不管来的是谁,来者是客,她都欢迎。
于是她上前几步,弯腰欠身招呼着,“你好,欢迎光临流年。”
当她打直腰杆看向来人时,不禁心头一惊,不为别的,只因她看见女子头上插着那日火灾后便消失在火场之中的凤凰金步摇。
那是她亲手打制的,不会有错。
她倒抽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女子。为什么凤凰金步摇会在这女子的头上?是当日的小偷变卖,还是……
她稳住心神,沉静微笑,“夫人看来十分面生,第一次到流年来?”
女子迫不及待地看着柜子上陈列的各种物件,“是呀,第一次来。”
她跟在女子旁边,“今天有特别想找的物件吗?”
“倒没有。”女子停在柜子前,眼睛盯着柜上那支金蝶钗,一副有兴趣的模样。
“夫人喜欢这支钗子?要不我拿给你看?”说着,没等女子说话,天笑便解了绳扣,将金蝶钗取出并交给女子。女子拿在手上细看着,“这工真是细,那蝶翼做得如此灵动,像是会飞似的。”
天笑一笑,“夫人眼光不错,我看你头上那支金步摇便知。”
女子听到她的夸赞立刻眉开眼笑,一脸得意,“你真是好眼力,我头上这支金步摇可是我男人特地从京里给我买来的。”
“京城的金工就是不同。”天笑虚应着,语带试探,“不知夫人可否借我看几眼?”女子倒没犹豫,立刻取下头上的凤凰金步摇递给天笑。
天笑取过来细细检视,发现这不是仿造品或是型制相似的物件。看见钗身上有两个像是鸟爪般的记号,她便知道这确实是自己丢失的物品,那两个鸟爪纹是取她名字“笑”字的字头而做的特殊标记。
这女子胆敢走进流年,又将金步摇交给她过眼,可见女子并不知道这物品属于她。而女子声称金步摇是她男人从京里买来送她的,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男人就是那个偷走金步摇还放火烧屋的贼人,二是贼人偷走金步摇卖至他处,辗转到了女子手中。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女子都是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