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才跑出屋子,越过外头的小花园,连大门都还没跑出去,就赫然发现那个身材颀长精实、长相俊美的太子爷,正挂着一脸邪气的笑容站在太医舍外,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谷太医,你想去什么地方?”陆樽微笑问道,他可是好不容易说服苏良让他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才能独自出现在这里。
当然,解决这事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泡妞,若能两全齐美那当然是更好。
他的笑容在现在的谷凝香眼中看来,跟黑白无常的鬼脸差不多,她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你……太太太太太子殿下,你你你有事吗?你不是应应该在装病……啊不是,应应应该在生病?要好好好躺在床上才对啊!”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几分方才的清冷淡定呢?这令陆樽好奇了起来,“怎么谷太医说话好像变得不太利索?”
“我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她吞了口口水。
“是吗?方才你替我诊治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谷凝香用意志力克服了口吃,很想让自己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但她一碰到他那戏谑的目光,就全然遮掩不住脸上的畏惧及惶恐。
“瞧你紧张的,在刚才诊治的时候,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陆樽食指及大拇指来回搔着下巴,状似思索,其实话中的暗示清楚无比,“比如有关本宫的身分之类的?”
“没有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发现你不是真正的太子……啊!”谷凝香一时嘴快,急忙摀住自己的嘴,只留一双又大又无辜的眼湿漉漉地瞪着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似乎知道得太多了。”陆樽一听,马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怪笑,勾着嘴角恶声恶气地道:“瞧瞧你这标致的脸蛋、无辜的大眼、细女敕的肌肤、飘逸的秀发……啧啧啧,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就大大破坏了美感……”
“你想做什么?”谷凝香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倒退了好几步,“我告诉你,我谷凝香背后的师门也是很庞大的势力,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想对我不利,我我我……”
“你能如何?找你师父来打我啊?”陆樽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我师父他老人家仙逝了。”谷凝香本能地老实回道。
“那找你师门长辈来教训我啊?”
“我师门长辈都依门规云游去了……”
“哈,那不就剩你一个人无依无靠了?”看过傻的,还没看过傻到把自己的弱点对敌人如数家珍的,陆樽都有些佩服她了。“所以,我现在不管对你做什么,你反抗也没用罗?”
谷凝香回过神来,又往后跳了一大步,抱住自己的身体,狂摇头低叫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对我先奸后杀,再奸再杀,我死都不会屈服的!”
“都杀了还管你屈不屈服?”陆樽被她胆小的模样给逗笑了,再说她这反应也太激动,他根本连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而且我也没有那种变态的兴趣。”
谷凝香一听,终于稍稍冷静下来,不过依旧提防,离了他一段距离。“那你究竟想干么?”
“我只是要和你谈个条件。”陆樽没好气地道:“太子如今是别人假扮的事,你不许说出去,否则不仅我有事,你也会遭受无妄之灾,知道吗?”
“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出去啊……在这宫里当太医,哪里是能乱说话的?我连皇上有痔疮的事都不能说了……”谷凝香无辜地嗫嚅着。
陆樽在心里苦笑起来,这一国之君长痔疮的事,你现在不就说了吗?
“所以,真正的太子他……”瞧他似乎变得好说话了些,她吞了口口水,斗胆问道。
“你放心,真正的太子有事离京,才叫我来顶替一下,并不是我已经宰了他取而代之。”陆樽摇了摇手,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姓陆,名叫陆樽,你以后叫我杯子哥就得了。”
“那就好……”谷凝香抚着胸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有余裕仔细打量他,不过杯子哥那种名字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只好换了个说法,“不过这位杯具兄,你跟太子真的长得好像啊,五官浑然天成,绝对不是易容的,只不过太子殿下气质高华,举止尊贵,你却像个乡野地痞一样……”
“杯具你个头,你才悲剧,你全家人都悲剧!你要敢不叫杯子哥,你那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要是有什么闪失……”陆樽听她对兰书寒的评价居然对自己还高,忍不住起了捉弄之心,一张俊脸又狰狞起来。
“不要!”谷凝香又抱着自己侧过一边,眼神完全不敢和他接触,像是缩在那里就不会被看到一样。“叫就叫嘛,杯子哥……”
“哈哈哈,你的性格人前人后未免也差太多了吧?香妹妹,你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陆樽终于弄明白了,看来现在的胆小畏缩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先前那种清冷高傲八成是装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装,谷凝香那老实的性子随即给了他答案。
“你才中邪了呢!”接触到他使坏的眼光,她肩头一缩,扁着嘴无奈地道:“师父生前就很担心我的性格,出师后无法按照门规安然在这世间云游,所以他要我在人前装得高傲冷漠一点,这样比较不会被人问东问西,也比较不会被人利用……”
“既然你要云游,干么还来做太医?皇宫可是全天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之一啊。”陆樽好奇问道。
“因为……我缺银两啊。”她很坦白地回答,“要云游也要先赚够钱才是,否则连义诊都开不了,不是很丢医仙谷的面子吗?进皇宫当太医是赚银子最快的方法,我一个月的俸禄有好几十两呢……”
“我明白了。”听到一个月好几十两,陆樽差点没笑出来。“医仙谷果然是奇地,竟出了你这种奇葩。”
以她的医术,只要随手救一个重病的富豪,保证财源滚滚来,她居然执着在这一个月几十两的俸禄,这得有多天真?
陆樽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胆小又傻气的小姑娘了,重点是她长得漂亮,很符合他的胃口。
他这评价一出口,马上接收到了谷凝香不满却又不敢宣之于口的眼神。见状,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摆出一张凶脸,语带威胁地道:“看什么看?你这标致的五官、细女敕的肌肤万一有个闪失……”
“啊啊啊,杯子哥你不要欺负我啦,我不看你就是了!”谷凝香吓得将医官帽拉下,盖住半张脸,她果然看不到他了,甚至连手都连忙藏到袖子里,不让他再多看到她一截肌肤,看起来像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狗。
“哈哈哈哈哈……看来在这个无聊的地方,我以后有玩伴了!”
陆樽这下真的开心了,有这样一个太医,相信他未来在皇宫里的生活应该会相当有趣。
在陆樽的威胁……应该说是劝说下,太医舍还是传出了太子生病无法视事的消息。有了谷凝香含泪的保证,陆樽终于尝到了当太子的乐趣。
不用七早八早起床参加朝会,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用去管政策或治理方针,急的奏折不会送来;不用再去学习礼仪及知识,成天打躬作揖比他练武蹲马步还痛苦……总而言之,太子病倒了,什么事都押后再说。
于是陆樽每天睡到自然醒,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因为他病了,担心病人胃口不好,所以只要他吃得下,都可以无限量取用,不再要遵守一道菜只能吃一口的规定。
原本随身服侍他的老太监,他看了不顺眼,全换成貌美如花的宫女,唯一留下的小太监则负责通传。
如今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太子身边随侍的位置,那无疑是太子心月复,若是能当上就一飞冲天啊。
“殿下,这红宝石葡萄是西域来的极品,奴婢一听到御膳房有,就特地替殿下拿来了。”一名宫女送上一盘葡萄,还一颗一颗的喂到他嘴里。
陆樽享受地嗯了几声,“不错不错,西域的红宝石果然名不虚传,那皮就像你的手一样又滑又有弹性啊……”
苏良在一旁听着这种轻浮对话,只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另一个宫女则是细心地替陆樽搧着风,“殿下,这样的风还可以吗?要快些或慢些?或者要风大些,奴婢去换支大点的扇子?”
陆樽笑着望向那宫女,“这样可以了,你以为你铁扇公主?要让你拿太重的扇子,本宫还舍不得呢。”
苏良在心里做着挣扎,自己明明是个文人,为什么偏偏有出拳的冲动?
第三个宫女则是揉着陆樽的肩,她运气不错,猜拳赢了,所以才能碰到太子的肩膀。
“殿下,那人家替您揉肩呢,殿下会不会舍不得呢?”她似乎特别懂撒娇的真谛,一边说一边弯身靠近陆樽,衣襟一低春光乍见。“奴婢也可以替殿下揉揉腿,揉揉腰,还是揉其他的地方……”
其中含意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陆樽的眉眼笑开了花。“揉哪里都可以,呵呵呵……”
另外两个宫女微微变脸,最后这个宫女实在太高明,居然直接色诱,看来这随侍的位置要落在这个宫女头上了。早知道太子吃这套,她们就穿薄纱来服侍了。
苏良已经完全受不了,就要出言阻止时,陆樽唯一留下来的太监突然上前来通报道:“启禀殿下,谷太医求见。”
陆樽眼睛一亮,连忙坐直了身,挥挥手欲驱走那三名服侍的宫女,还十分开心地笑道:“小毛子,你不错,现在本宫的随侍正缺人,就你来当了。”
苏良刚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头,害他差点咳了出来。
现在是发生什么事?他正要大肆批判陆樽的下流轻浮时,这家伙硬生生来个大转弯,突然变得正直了?居然选个太监当随侍?
来通传的太监小毛子眼睛一亮,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机灵的他当即跪下,“谢殿下千岁,殿下的决定当真是太英明了!殿下对小毛子恩同再造,世泽流长,小毛子一定会全心全意服侍殿下,绝无贰心。”
“你倒是会拍马屁。”陆樽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嘴角。
“殿下!”那几名宫女倒是不依了,撒娇似的抱怨道:“为什么随侍是选小毛子,不是选我们呢?”
陆樽坦然回道:“因为他会拍马屁啊。”
宫女们面面相觑,“可是奴婢们就算不是宫里最漂亮的,比起小毛子,怎么看都更赏心悦目吧?”
此时,谷凝香走了进来,陆樽顺势指了指她,“要漂亮,本宫看谷太医就好啦,你们谁漂亮得过她?可是论拍马屁,这小毛子倒是首屈一指。本宫不缺漂亮的,倒缺一个马屁精,这样你们明白吗?”
众宫女哑口无言,看向谷凝香的神情又嫉又羡,直叫后者被看得莫名其妙,简直是躺着也中箭。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陆樽挥了挥手,那几名宫女随即退去。
“不知殿下召下官有什么事呢?”谷凝香很是无奈,明明是她知道了他的秘密,却成为了她的把柄,要让他随叫随到,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本宫刚刚说了,因为看你漂亮啊。”陆樽笑嘻嘻的道:“宫里都是些庸脂俗粉,我看得眼睛都累了,只好把你叫来,让眼睛休息一下。”
谷凝香听得傻眼,这是什么理由?
苏良在一旁大翻白眼。他已知道谷凝香晓得陆樽不是太子的事,更进一步知道她的本性不是眼前表现出的这等清冷态度,所以也没什么掩饰,直接削了陆樽的面子,“殿下只是觉得调戏宫女太无聊了,现在想升级为调戏太医罢了,谷太医尽可不必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老马,你这样拆我的台就不对了。”陆樽横了苏良一眼。“你可是本宫的首席幕僚,应该支持本宫所做的决定才是,小毛子你说对不对?”
而今成为太子心月复的小毛子,对于他们打的哑谜很聪明的不闻不问,只是顺着陆樽的话说道:“殿下之言自是金科玉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我们听之行之,前程光明,成功在望,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殿下。”
苏良斜睨了这个马屁精一眼,心忖一个陆樽已经够会惹事了,再来一个马屁精,这样的组合真令人替太子的未来捏一把冷汗。“殿下,再说一次,属下姓苏不姓马。而且属下看不出殿下的决定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谷太医回去研习医术,造福更多人。”
谷凝香不由投给苏良一个感激的目光,苏良也回了一记我懂的眼神,这两个同样知道陆樽本性有多么顽劣的人,此时居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陆樽却是不以为然地道:“唉,原以为当太医的傻也就算了,连首席幕僚都傻,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提携你们两人了。还是小毛子得本宫的心啊……”他莫测高深地摇了摇头,在小毛子耳边说了什么,命令小毛子退出去,之后才悠悠说道:“本宫从不做无用之事,我和你们保证,本宫这回叫谷太医前来,过不了多久,老马你一定也会觉得她看起来无比顺眼。”
“下官没有殿下那种癖好……”苏良才没好气地说出这么一句,方才退出去的小毛子突然一脸惊讶地又走了回来。
“殿下,八皇子求见。”他看向陆樽的眼神亮晶晶的,简直钦佩至极。
苏良接下来要说的话说不出来了,反而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陆樽。
谷凝香听到八皇子前来,原本还愣了一下,但想到朝廷里最近的流言,说什么八皇子也对皇位有意,她猛地一睁眼,也怔怔地瞪着陆樽。
八皇子兰书殷前来,八成是来探询太子的病况,看看是真病或是假病,以便做出对应的手段。若要让兰书殷相信太子真的病了,谷凝香的证词便无比重要。
所以陆樽叫她来了,但是陆樽又是怎么知道八皇子一定会在这时候过来?
陆樽端起架子高傲地瞄了一眼苏良和谷凝香,好像看穿了他们在想什么,好心地解释着,“刚才那三个宫女本宫先前看都没看过,一生病就全冒出来了,她们的来历只要稍微查一查便知,一个来自八皇子,一个来自平南王,一个来自师效平。这群人真当本宫是瞎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收啊?动动你的脑啊,首席幕僚!”说到最后,陆樽挑了挑眉毛,“但本宫倒想不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苏良脸色不由有点难看,他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不让陆樽穿帮身上,居然一时没有想到太子的政敌会派遣宫女太监来探路,这的确是他的失职。没想到陆樽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处在荣华富贵之中,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事实上却是双眼最雪亮的那个人。
他有些难以接受,而另一旁的谷凝香自然也联想到了这一切,对陆樽的看法更是大改观。
难怪太子要找这个杯子哥来假扮自己,原来他轻佻行为下竟藏着一颗那么缜密的心。那他平时那么爱调戏捉弄她,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谷凝香突然觉得心跳加速,有些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