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鞑子的一战,让左安阳在西北的声势升到了极点,自然对他控制军队有很大的帮助,与此同时,新过门的将军夫人率百姓以军歌助威的轶事不仅在西北流传,也传入了太子朱得时耳中,朱得时特意让人将此事散播出去,提振王朝低迷的气氛。
虽说鞑子被打退了,左安阳知道对方会卷土重来,张平镇守备丝毫不敢放松,虽然那些骄傲的京军也收敛了一点锐气,和张平守军的冲突对立减缓,新婚的左安阳却依然忙得像颗陀螺,不能像一般小夫妻一样和白露镇日黏黏糊糊的。
不过左安阳这会儿才是真的明白,自己娶了个怎样的小妖精。
洞房花烛夜算是被鞑子扰了,不过之后的夜里,等了这么久才吃到肉的左安阳自然不会放过她,而白露也不是那种夫君看一眼就会害臊的小媳妇,只要两人得以相聚,白露绝对侍候得他欲仙欲死,让左安阳每每回营都是一副餍足模样,没少被同僚打趣。
左安阳自是知道自己对白露的渴望太强烈,因为他实在等得太久了,有时光是看着她坐在窗边算帐,低着头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后颈,阳光照射进来,连颈上的毫毛都清晰可见,显得她肌肤晶莹无瑕,他浑身就忍不住一阵火热。
偏偏她太了解他了,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要不是时机不对早就扑向她,偏偏她还特别爱撩拨他,让他看得着吃不着。
比如他直直盯着她时,她便抬头,给他一记销魂蚀骨的微笑,眼波中的妩媚几乎要勾去他的魂,两人交错擦身而过时,她会偷偷地捏他的手心一把,看他僵在原地,她似乎觉得很有趣,或是知道他今晚会回府,白日她送去的膳食还会多一道鹿茸羹虎鞭汤什么的,弄得他还没喝就上火,回府看到她鼻血都快喷出来。
左安阳从没想过成亲后的生活是如此多采多姿,只要想着几天没见那女人就不知道又变什么把戏来挑逗他,他就既期待又怕受伤害,要是对外说大将军的小媳妇其实一直欺负着他取乐,许是不可能有人相信的。
幸好她也不敢玩得太过,比较像是报以前那些老鼠冤。
不过这阵子有些麻烦事,左安阳虽是一直待在总兵府,却也把心从白露身上收回来,一阵子没与她亲热了。
因为这几日该是军饷粮草到达的日子,但他坐镇总兵府左等右等,却一点迹象都没有,十万大军在那儿嗷嗷待哺,事关王朝安危,可不能闹着玩的。
于是左安阳连忙派了人去查,天京里朱得时的密信却送来了,原来朝廷因为皇帝在鞑子手上,朋党相争的情况益发严重,都快不把监国的太子放在眼里。
其中最嚣张的便是兵部那一挂官员,以往有严明松带着,仗着皇帝宠信,下面的人得到的好处不必多言。如今严明松下狱,朱得时又对他们极为不喜,刻意在朝堂上冷待那些人,利益受了绝大影响,那些人顿时坐不住了,居然直接在北方边关十万大军的辎重上动手脚。
京师的珍馔点心坊已经开了不止一家,有了它帮忙敛财,国库并不那么缺银,户部早已将十万大军的军饷粮草筹集完成,送到兵部待发,但兵部那群人竟用一些无谓的理由,硬生生将辎重截留在京中不发,威胁太子释放严明松。
朱得时怕这群人破罐子破摔,当真让十万大军的辎重出岔子,国库可没办法立刻再生出另一批来,所以暂时没敢下重手处置兵部这群人,只是暗中去信给了左安阳,让他这边先有个准备,同时保证会尽快解决这件事。
然而左安阳也知道,尽快是能有多快?要真能够快速处理掉兵部那群贪腐官员,早就处理掉了,只怕还有得等。
他是等得了,可十万大军却等不了,如今张平镇的军粮只能再支持半个月左右,再久就要断粮了。
由春入夏,天气渐热,白露弄了冰镇酸梅汤亲自送到内署给左安阳,发现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他罕见地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上的信,彷佛要将信看破一个洞似的,令她有些不舍。
他已经几天没能吃好睡好了,即使她每日替他做开胃的膳食,晚上也替他按摩筋骨,他仍是郁结在心,只怕这回面对的问题不小。
她送上酸梅汤,轻声道:“夫君,你歇会儿吧!”
左安阳听到她柔软的声音,心里微微一松,伸手用拇指与食指揉了揉额间,另一手接过酸梅汤一口气喝干了,才觉得心头的闷气散去一些。
白露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替他按着额际,左安阳也知道自己这阵子太紧绷了,便顺水推舟地闭上了眼,享受娇妻片刻的温柔。
“等等要替你送点吃食吗?我见你午膳没吃多少。”白露轻声问道。
左安阳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是因为享受她的手劲还是为最近的事烦心,“近来的事实在麻烦,我真是没胃口。”
“是朝廷里发生什么事了吧。”白露笃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左安阳挑了挑眉,这动作无疑会打断她的按摩,她也顺势停下。
心知或许会有一段深谈,她走到左安阳身边坐下,替两人都斟了杯茶,这才开口,“张平镇的情况我都明了,如今一切都在正轨上,所以能让你如此烦忧的也只能是朝中的事了。”
左安阳有事一向不瞒她,何况她的才智他也是肯定的,所以也没有任何顾忌地便向她说起了粮草被扣在京中一事。
“……目前张平镇的军粮,只能再支应十万大军大约半个月。最近京军才消停了些不那么嚣张,要是知道了半个月后就没饭吃,还不大闹起来。”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兵部的人竟然如此大胆,简直拿国家兴亡开玩笑!”白露也微微蹙眉。“照你所说就算太子殿下立刻解决了兵部的问题,粮草送来北边也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显然缓不济急。”
“我便是在烦这个。”左安阳刚刚才放松了点的精神随即又紧绷起来。“天气才热了一点,春耕才过没多久,张平镇田地里穗子都还没长出来呢!周围镇子的情况也必然是这样,就算我们去收购也买不了多少粮,何况现在粮价正高,我一人要养十万大军,如何养得起?”
白露却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谁说你养不起?”
左安阳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有戏,立刻坐正了,像是看宝贝般看着她。
白露微微一笑,“当初让张平镇改种西瓜与葡萄这类赚钱却填不饱肚子的作物时,我便想到如此一来本地食粮怕会不足,所以当时有了余钱,我便让李三郎去收购粮食、盖粮仓,还有大批购买外地的好田,专门种粮。”
她伸手俏皮地点了点他的鼻头,“那些产业挂的可都是左大将军你的名字,你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富有吧?张平镇的水果,作坊,还有珍馔点心坊,当初都是你出的本钱,所赚得的银两除了支应张平镇的军需和镇子里的建设,剩下全是我们自己的,而那些钱都花出去置产了。光是佃农的收租,每年养十倍张平本地守军都够了,现在多了十倍的京军加进来,也不过刚好打平罢了,吃不垮你。”
“你是说……”左安阳表情微变,心头渐渐激动起来。
“你在外地的粮仓全是满的,让人运过来不就得了?还可以拿粮去换些肉菜什么的,撑到秋收那会儿又有新粮……”白露娇媚地睨了他一眼,“我想想,应该足够养你这十万大军一年半载吧。”
“太好了!”左安阳大喜,大手用力一拍。“我真的娶对人了!白露,你简直是我的福星!”
“那个时候我可还没嫁你呢!”白露下巴微扬,得意的样子看起来也是娇俏可人,其实她也没想到当时囤粮,居然会在这时候帮上忙。“瞧瞧我可是一心一意在帮你,结果你那时还老爱折腾花样来欺负我!”
她说的自然是指那五百两银子了,这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把柄。
左安阳苦笑起来,连忙安抚爱妻,“我那不是怕你跑了吗?想不到你……”等一等!左安阳突然顿了一下,接着狐疑地看向他,脸上浮现一抹暧昧的古怪笑容,“我那样欺负你,你还帮我想那么多,想必你当时就爱死我了吧?”
白露脸上一热,微嗔地瞪着他,却没有出言反驳。
左安阳瞧她那害羞劲儿,整个人都快飞起来,去了那些烦心事,他思绪更清明了,“还有你能替我置办那么多田产粮仓,五百两银子对你来说该是九牛一毛,你早就能还了,偏偏没还,老实说,你是不是压根没想要离开我?”
“你臭美呢!”白露啐了一声,芙颊却是更加飞红,同样也没有反驳。
左安阳乐了起来,只觉今日真是他回到张平后最舒爽的一天,大手一伸就将人揽进了怀抱,“人说妻贤夫祸少,我的贤妻早早就会为我打算,为夫也该振振夫纲,最近可是冷落了你,就让为夫好好补偿补偿。”
这臭男人竟得了便宜还卖乖?白露难得在他面前吃瘪,她美眸眨了眨,忽然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小手在他胸前划呀划的。“夫君要怎么补偿我呢?”
“咱们不如在内署试试吧?”左安阳低声在她耳边说着羞人的话,听得她心肝直跳,喉头发干,眼神娇媚得像能滴出水来。
“那你得把门窗关紧了……”她也凑在他耳边低语,顺带在他耳垂轻咬了一口。
左安阳被她这么一挑逗,险些把持不住,急忙起身,手忙脚乱地将内署门窗关了起来,然后带着一脸坏笑回到她身边。
孰料白露在他大手朝她伸来时,一个旋身退到侧门旁边,没有了方才情动的模样,反而一脸镇定地道:“夫君,妾身想想还是公事为重,既然粮饷之事已经有解决的办法,就快些去信给太子殿下,让他宽宽心先解决朝廷的问题吧!妾身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就这么无情无义的开门离去,让一身热火无处发泄的左安阳傻眼地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不该追。
隔了片刻,原以为已经走了的人又探了个头进来,顽皮地朝他眨眨眼。
“夫君,晚上替你准备了虎鞭汤,记得喝啊……”说完,白露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砰地一声关门就走。
左安阳这才由怔愣中回神,目瞪口呆的神色最终化为一记苦笑。
他爱死了她的聪明,可是太聪明也是麻烦啊……
鞑子或许从上回的大败得到了经验,遂改变了作战的方式,每次进攻就将朱庆架在最前面,果然十万大军便瞻前顾后,无法猛攻了。
左安阳见状也改变了应对的方法,让大军坚守城门不出,毕竟鞑子总不可能将朱庆扔到城门前,也怕离得太近人被救走,两军便维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只要鞑子越雷池一步,便是一阵刀光箭雨。
京里扣住了辎重的消息,此时不知怎么地传到了张平镇,原本军队都要大乱了,是左安阳及时出面与众将士保证粮食无虞,才避免一场动乱。
可既有谣言在,人心惶惶在所难免,为了辟谣,白露提出了一个所谓的激励计划,内容是:只要杀敌过百的,不论职级,都由将军夫人亲自招待烤肉,敞开肚皮吃到饱。不用想也知道,如果缺粮怎么可能让人这么吃?所以只要举办这么一次,自可安了军心。
而这个激励计划除了辟谣的功能,还真的颇有鼓舞士气的效果,要知道白露的厨艺在张平镇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想到点心坊推出的美食就让人垂涎三尺,何况粮食虽然不缺,在军中却也不可能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将军夫人提出这种好处,自然是让那群汉子抢红了眼,也因此大军虽然只守不攻,却也防得滴水不漏,甚至屡次让鞑子吃了大亏。
军营内的空地燃起了篝火,木架上头挂着半头猪,白露事先将猪用糖、盐、豆酱、芝麻酱、汾酒和八角、丁香、茴香、肉桂等十余种调料腌渍半天,架在火上烤,此时再用刷子均匀地刷上蜂蜜,最后用银针在上头刺几个洞放气,咸甜飘香,味传千里。
有资格等着吃的,军阶上至副总兵下至普通士兵,包含京军和张平本地守军,全都眼巴巴地瞪着那烤猪,口水流出来都不自知,至于没办法吃的,就只能既羡慕又嫉妒地逼自己忽视那香气,心想着下回出城一定要多灭几个鞑子,也要吃一回将军夫人烤的肉。
除了烤猪,一旁的火炉上也炖着一大锅的羊肉,羊肉汆烫后用麻油及姜片炒香,拌上辣酱、大酱、腐乳、糖和酒,然后加入水与当归、黄耆等药材,和萝卜、豆腐和蘑菇一起炖,光看那红通通的颜色还有扑鼻浓郁却不腥羶的肉香就让人眼睛都亮了。
将军夫人说这种做法叫红烧,虽是大热天吃热锅子,但温和补气,并不燥热,最适合他们这些劳累的将士进补。
旁边还有一大笸箩烙好的大饼,一大桶白米饭,不过眼下谁也没去动,傻子才会先用大饼和白饭把自己填饱,当然是要等肉都好了,再拿来和肉一起吃才够味啊!
白露拿起一把小刀,切了一小块猪肉,切割时发出清脆的声音,说明了那猪皮烤得有多酥脆,简直挠到每个人心中的痒处,就连上首的左安阳都有些坐不住了。
看了看肉色,白露满意地一笑,香唇吐出一句大伙儿感觉等了一千年的话——
“好了,可以吃了!”
伙头兵马上知机地和白露替换位置,为大家割肉吃,至于那红烧羊肉汤也不需白露多交代,早就有人大碗大碗的盛了,在每个人面前都了放了一碗。
“我的天啊!这实在太好吃了!老子吃了这顿以后肉都吃不下了该怎么办才好?”
“咱们的伙头兵真该送去和将军夫人学学,一样是煮肉,夫人煮得鲜女敕入味,那伙头兵煮的简直就跟嚼树皮没两样。”
众人吃得赞不绝口,左安阳原本还想留点大将军的威严,但看大伙儿抢成这个样子,他也不客气地拿刀自己上去割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