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大地一片寂静,海浪轻拍着岸边,靠港的船只随着浪花起起伏伏。
睡得迷迷糊糊的池轻歌感到口乾舌燥,沙哑的咕哝着,“水,水……给我杯水……”
喊了半天,并没有人端水过来,她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发呆,这里是哪?
看着熟悉的纱幔,被酒精搅和成一团的脑袋这才重新启动。
她是怎么回到船上的?还有风哥儿呢?他这一路上都是跟她睡的,怎么不见了?
一想到这里,她倏地弹坐起身,惊恐地看着四周,在枕头边发现一张字条,是莫叡儁留给她的,告诉她风哥儿今晚与他一起睡觉,让她醒来后不用担心。
她的记忆逐渐回笼,她记得她喝了桂花酒,看着他的俊颜,不由自主地多喝了两杯,又看到坐在他身旁的儿子,跟他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但五官更加精致,以后肯定是个能疯迷万千女子的美男子,一高兴又多喝了两杯。
然后,她就对着他说……她好像醉了,还说她醉在他的……盛世美颜里,然后……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她最后隐约记得自己“砰”一声趴在桌上,接下来她是怎么回来的就没印象了。
喝酒误事,但是美色更误人,自从她转念决心去看看世界,背负在她身上的无形枷锁打开后,她好像就放飞自我了,开始跟前世一样会去欣赏美男,只是怎么会欣赏到莫叡儁身上,甚至还被他给迷惑了?
看来以后她喝酒得避着莫叡儁才行,否则两杯黄汤下肚,又被他的美颜给迷醉。
她掀开被子下床,一连灌了两杯凉白开,乾涩的喉咙才稍稍感到舒服。
她走至窗边推开窗子让凉风进入闷热的船舱里,看着在月色映照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沁凉的海风怎么夹带着一股煤油味?她蹙着眉多吸了几口,是哪里的煤油灯打翻了吗?
才这么一想而已,船舱外便传来震天价响的敲锣声,与惊呼大吼声。
“失火了,失火了!”
“不好了,船只起火,整个船队都陷入火海,快逃,快醒来!”
“东西不要抢救了,命最重要,快逃!”
失火!她眼一瞠,火速拉过披挂在屏风上的外衣,衣服才刚套好,门扇就被砰一声踹开来。
出现在她房门前的是神情铁青的莫叡儁,他抱着被披风裹着还呼呼大睡的风哥儿,“轻歌,快套好衣裳,所有船只都起火了,我们必须赶紧逃生!”
她拉过披风,拿起放在枕头旁的侧背小包和一个小包袱,“怎么会突然起火?”
“先离开。”他将披风披在她身上,拉着她匆匆离开已经飘进许多浓烟的船舱。
半路,池轻歌突然想起苏嬷嬷,神色慌张的拉住他,“三爷,女乃娘,我的女乃娘,还有慕夏,没有通知他们!”
“不用担心,陌二已经去叫苏嬷嬷,至于慕夏,他昨晚并没有回到船上。”他拉着她疾步往甲板上跑。
这场火来得又急又凶猛,当他们来到甲板上时,只见周围已经陷入火海,想逃出去难如登天。
他瞳孔一缩,神色严肃地看着这一片烈焰,看来对方是存心要让他葬身火场,不给他一点逃生机会。
动静这么大,池御风终于醒来,一睁眼就被眼前的大火给吓得瞌睡虫瞬间跑光,“火,火,船失火了!”
“风哥儿别怕,爹会保护你跟你娘的。”莫叡儁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
池轻歌惊恐地看着不断蔓延的熊熊烈火,“三爷,怎么办,四周都起火了,根本没有办法逃生!”
“不用害怕,我会带你们母子逃出去的。”
他狭长的凤眸轻眯,观察了下左右,视线落在一根还未着火的船桅上,一把圈住她的腰身,“轻歌,相信我!”
搂着她的手臂略微收拢些,在她还没弄清楚他的想法时,他已足下连点几下,在他们母子的尖叫声中跃上船桅顶端。
“啊……”
他随即凌空飞越凶猛的火势,又几个轻跃,已经带着他们母子平安的降落在港口。
这简直就是在玩特技,池轻歌跟池御风吓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即使双脚已经稳稳落在地面上,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可以逃出火场,下巴直打颤。
“轻歌,还好吗?”他担忧地看着她,抱紧抖得跟筛子一样的池御风,抚模着他的背,安抚他受惊的心魂。
“不好,很不好……”她两手紧揪着他肌理分明的健硕手臂,“我腿软,借搭一下。”
看着他们所搭乘的那艘船逐渐被火焰吞噬,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可以逃出生天。
“先坐下来休息。”莫叡儁扶着她坐在一座仓库前的石阶上,握紧她的手心给她力量和安慰,“没事了,不要紧张。”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六艘船全陷入火海,我们载运的稻谷全付之一炬,怎么可能会没事……”她小脸纠结。
大火将雾淞港照得亮如白昼,不少人看到港口不断窜上天际的烈焰,纷纷前来,担心自家船只受波及。
池轻歌心神还未完全恢复,呆愣的看着火烧船,空气中除了火油味外,还有一股烧焦味。
一想到五十万石的稻谷全被一把火烧光,她感觉要天崩地裂,心痛得不得了。
不是她心疼银子,而是这五十万石的稻米可以养活好几万人啊!却这样被烧毁。
看着开始解体,逐渐沉入海中的船只,她的心情沉重得无法言语,心似是在滴血。
情绪已经稍微平复的池御风,一双漂亮的眼睛不断掉出眼泪,怎么会这样?他睡着之前船还好好的,醒来这船就起火了。
这模样看得池轻歌心疼不已,连忙拉着袖子帮他擦泪,“风哥儿,没事了,别怕。”
可是不管怎么安抚,他的眼泪就是掉个不停,“我不怕……可是我们的船烧掉了……”
莫叡儁将他搂得更紧些,“风哥儿,不哭,船烧掉就烧掉了。”
“可是……”他不断抽噎,“娘亲说船上装的粮食对你很重要,烧掉了,你的心愿就无法完成。”
“小傻瓜,任何事物都没有风哥儿跟你娘亲重要,最值得庆幸的是我能够及时救出你跟你娘,你们两个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一旁的池轻歌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颗心不由得激动的跳了几下。
看着滔天烈焰,莫叡儁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凛冽如冰凌的视线落在海面上,心底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后怕,只庆幸老天爷保佑,否则即使他武功高强,又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将他们母子俩带下船?
“啊!”池轻歌突然间叫一声,神情慌张的张望四周。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搭住她的肩问着。
“女乃娘有逃出来吗?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她?”她急得掉出眼泪,苏嬷嬷可是她穿越后第一个对她最好的人,就像是母亲一般的存在,若是因此有什么意外,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不急,我叫人去问。”他叫住从面前经过的手下,“多派几个人去找苏嬷嬷,将人带过来。”
那名手下点头后便要离去,正好这时陌一到来,“不必去找了,陌二跟陌五正抬着苏嬷嬷往主子这里来。”
池轻歌听到陌一说的,激动地站起来,“苏嬷嬷还好吗?是否有被火烧伤?”
“王妃,您放心,老人家没事,当时陌二跟陌五架着她用轻功逃离火场,除了头发跟衣袜有些烧到,身上并无不妥,只是苏嬷嬷因为年纪大,又惊吓过度,现在整个人瘫软无法行动,整体来说并没有大碍。”
这时,远远的就看到陌二跟陌五用门板将双眼无神、虚月兑瘫软的苏嬷嬷往这里抬来。
看到苏嬷嬷确实如陌一所说的没有大碍,池轻歌才彻底放心,整个人瘫了下来。
莫叡儁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让她靠着自己坐下,一手抱着池御风让他坐在大腿上,一手圈着她的腰,将他们护在臂弯之中。
池御风因为惊吓过度,一双小手紧拽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像是害怕一松手就没了依靠,会被这场大火给吞噬似的。
浑身无力的池轻歌此时只想要个依靠,根本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毫无顾忌的往他肩上靠,他则顺势将她搂进怀中。
她也不矫情,直接贴在他健硕的胸膛上,听着隐隐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奇妙又让人安心。
见母子俩情绪较为稳定下来,莫叡儁才将重心放在火烧船上,看着冒出浓浓黑烟的船队残骸,森寒的神情让人揣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陌一,有多少弟兄伤亡?还有,是哪方人马纵火的查出没?”他冷声问道。
“主子,弟兄们或多或少有些烧伤,但无人死亡。”陌一禀报道:“根据初步调查,六艘船的船体以及甲板上全被人泼了火油,想来是有人趁机模上船,趁着夜色昏暗,大部分的人都已入睡,守备较松懈时泼油纵火。
“今夜风势较为强劲,为了安全起见才用绳索将船只全部绑在一起,没想到会致使火势延烧更快,六艘船几乎只剩下骨架,船上所有物品付之一炬。不幸中的大幸是因为咱们船只数量不少,所需空间较大,停靠在较偏远的西边港口,火势没有泼及到其他船只,至于是哪一方趁着暗夜前来纵火,这一事还必须调查。”
池轻歌神色凝重,事关莫叡儁的未来,没想到一切都被这一把暗夜恶火给烧毁,不禁为他感到心疼惋惜与不舍。
这时负责巡视确保船只安全的护卫们集体跪在他面前请罪,“属下护船不利,请主子责罚!”
他冷戾的盯视着浑身湿答答、满脸黑灰的他们,一看就知道有不少人是跳海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不是责罚的时候,派人去敲衣铺的门,每人先购置一套衣服换上。”
“感谢主子!”
“下去找地方休息,将自己刷洗乾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