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楚漓听完这话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后居然与父亲有过这么一段过往,顿时陷入了沉思。
倒是一旁的上官流烟眉头拧了又松,松了又拧,最后有些忍不住,轻声说:“皇后……会不会是有苦衷啊?”
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她记得前世君楚漓的死讯尚未传回时,她曾接到一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要她立刻离开万江城,借口去城外的普济寺进香,哪儿会有人接应她,尔后会带着她前往青州,否则她恐会有性命危险。
当时她压根没理会那封莫名其妙的信,现在仔细想想,那封信虽未署名,可那用纸却是以云蝠为底,再绘上凤纹……在皇宫里,除了皇后,还有谁能用上这样的御用纸?
之后没多久便传出皇帝遇刺、皇后身亡以及君楚漓死去的消息……至于皇后是因何而死,却是不得而知。
这两件事总让她觉得皇后似乎不像太后所说的那般忘恩负义,如今再加上林双之事,她这才提出了猜测。
“她能有什么苦衷?”太后显然对董荷衣十分厌恶,想也不想便如此说。
上官流烟抿了抿唇,正想着该不该继续说时,就见君楚漓对她摇首,她顿时闭上了嘴。
太后又拉着他们说了些话,直到宫人备妥膳食,祖孙三人愉快的用了午膳后,才终于传来盛丰帝下朝的消息,并传了他们两人去养心殿。
两人出了慈宁宫后,再次恢复成一前一后的冷淡模样。
“累死我了!”一上马车,上官流烟立马累瘫。
在面圣的时候,她一直害怕自己演不好,哪知盛丰帝压根没为难她,只问了她几个问题便直拉切入重点,前后不过才几句话的时间,最重要的是,盛丰帝从头到尾都是背对着她,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
“辛苦了。”君楚漓爱怜的抚着她的发,旋即问:“你方才在慈宁宫,为何会认为皇后是有苦衷?”
提起这事,上官流烟忙将猜测告诉他。“我觉得皇后似乎不像皇祖母所想,站到了皇帝那边,要不为何要特地让人带我离开?你不也说这些年来似乎有人一直在帮你?那人会不会就是皇后?”
她这么一说,君楚漓也想起了一些事。
这些年来,他能每每逃过盛丰帝的刺杀,并非他运气好,而是他一直感觉似乎有人在帮他,那人帮得十分隐晦,且从不留痕迹,有时仅是一张字条,有时又只有几句暗示,却总能在危险关头让他化险为夷。
他始终查不出这个人究竟是谁,如今看来,恐怕真如上官流烟所猜,是皇后没错,否则还有谁能够这么了解盛丰帝的计划?
最重要的是,皇后竟知他想用林双代替上官流烟之事……这么隐晦之事,除了林双与上官流烟之外,也就只有晔叔知道,难道……
君楚漓将这想法暂且压下,无论如何他都不该怀疑晔叔。
“是不是皇后,以后便知,现在最重要的是,皇上可有答应?”
盛丰帝在见了他与上官流烟后,派人支开了他,独留上官流烟在养心殿,因此他并不知他们谈论了什么。
她颔首,旋即兴奋的说:“果然如你所料,皇上让我跟着你去赤海关,并定时将你身旁的大小事回报给他!”
她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男人,觉得他简直是神了,居然每件事都照着他的计划走,让她崇拜得不得了。
君楚漓见她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忍不住倾身在她弯弯的菱唇上偷了个香,温声问:“他可有为难你?”
今日见驾,他以娶妻之由要求就国,前往封地,谁知却被盛丰帝给阻了。
盛丰帝说得好听,一句管理封地是需要经验的,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觉得他年纪太小而没有给他职务,如今他已到了年纪,自然得学习一些事务。正好镇守赤海关的大元帅负伤回京休养,而朝廷人手不足,希望他能够帮忙分劳解忧,想让他前去坐镇,待自己挑出适当的人选后,再让他去封地。
事实上是盛丰帝已失去了耐性,既然找不到古墨玉与诏书,那他索性不找了。他忍了十几年,也该是时候了,他已不想管这么做是不是会被人诟病。
名声什么的对此时已有些疯癫的盛丰帝而言全是狗屁,只要除去君楚漓,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他争皇位?
所以盛丰帝改变了心意,将君楚漓派去赤海关,想借由鞑子的手除掉他。
这结果早在君楚漓预料之中,前世盛丰帝是以上官流烟要胁他,将他派往赤海关,本想借由鞑子的手让他命丧黄泉,谁知反被他夺了军权。
那时是他夺权最好的时机,若不是他顾及上官流烟的性命,坚持回万江城,也不会让盛丰帝逮到机会,这一次他可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上官流烟摇首。“他笼络我都来不及了,卫同果真听信了十三的话,向皇上进言,皇上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当内应,不只答应替我爹升官,还赏了我不少东西。哦!
对了,他还要我找两样东西。”
说到这,她顿时扳起小脸,伸手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你怎么能随便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输给我!你就不怕我随手给扔了?”
怪不得当时苏远之一听见他将古墨玉当赌注时,一脸险些要晕死过去的表情,别说是他了,要是她知道那块玉竟代表着帝位的传承,恐怕也会同他一样的反应。
“你不会的。”他说得十分笃定。
“你又知道了?”她瞪眼。那时他可还不知前因后果呢,怎么就这么信任她?
君楚漓忍不住一笑,在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因为你就是个小财迷,到手的东西,打死都不可能会拿出来。”
在怀疑她就是裴知墨时,他可是把她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
上官流烟闻言,小脸倏地一红,嘟嚷的道:“再是个财迷还不是把银子全给了你?若不是我这般『勤俭持家』,你哪来的钱买粮养兵?还敢笑我!”
她可是知道君楚漓的私库早已花得精光,要不怎么会向外发展,寻找与林翼一样能替他赚取钱财之人?
君楚漓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娘子说的是,能娶到像你这般『勤俭持家』的媳妇儿,是我三生有幸。”
明知道他是在调侃,上官流烟却很受用,满意的重新窝回了他的怀中,又道:“既然诏书与墨玉都在你手上,为何还不揭发他?”
两人虽才成亲,但君楚漓并未瞒她,已将大大小小的事全都告诉她,故而她才有此一问。
明明他已准备妥当,为何还这般隐忍着?甚至听从盛丰帝的建议前往赤海关?
他难道忘了自己前世就是命丧在从京城回赤海关的路途中?且他们连他的死因都不知,暗箭难防,她只要一想到此事便坐立难安,如果可以,她真心希望他别去赤海关。
“因为我是楚日国名正言顺的继位者。”他沉声道。
君楚漓如何不知她的担忧?然而他也有他的考量。
自从君麒枫死了,蛮国的鞑子们没了人压制,再次张狂了起来,赤海关长年战火不断,大大小小的战事频发,让生活在边疆的百姓苦不堪言,盛丰帝派去的将军虽都具有军事之才、武功不凡,可比起堪称战神的君麒枫还是差了一大截。
蛮国的首将,乌木齐克与君麒枫打了多年的仗,虽说从未赢过,却是从他身上学会不少战术,而乌木齐克也不是那种脑袋迂回之人,而是十分懂得变通,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了楚日国的军阵反攻。
好在驻守赤海关的兵在君麒枫的教导下,个个骁勇善战,虽说少了统帅,可乌木齐克想攻下也没这么容易。
赤海关共有十二名副将,每个都是君麒枫一手带领出来,君麒枫一死,继位的又不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人震惊之余,便想派出一队军队回万江城向盛丰帝讨说法,若不是蛮国来犯,盛丰帝这皇位坐不坐的稳还是个问题。
然而盛丰帝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岂会留着君麒枫一手带领出的兵?这些年来,十二名副将伤的伤、换的换,如今仅余两名还在岗位上。
正因如此,赤海关不再像以往那般团结一致,蛮国见此,哪有不出手的理道?长年下来,赤海关早已岌岌可危。
可怜盛丰帝看不清这危局,一心一意只想坐稳他的皇位,为打压君麒枫留下的势力,让蛮国侵门踏户还不自知。
“若是现在爆出盛丰帝假传先帝圣意一事,楚日国定会大乱,要不费一兵一卒平息一切是不可能之事,蛮国狡诈,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就算最后我赢得胜利,恐怕楚日国也会一片生灵涂炭、元气大伤,我不能让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们白白牺牲,也不能让百姓深受战火之苦。”
这就是为何君楚漓迟迟不愿动手的原因。
这些年来,他不断将造好的武器运往赤海关,就是他练的兵,也全数安插在赤海关附近的一个小村落。
没人知道那个小村落后面有一座山,山里藏着君楚漓一手练出的五万私兵,他将这支军队命为楚家军,一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好手,其中一半更是在这些年来以征兵的方式融入赤海关的三十万大军队中。
这些准备,就为了等着他有朝一日亲至赤海关,带着他们夺下兵权,将蛮国的鞑子给赶出楚日国的地界。只有解决了外患,他才能安心夺回属于他的皇位。
而如今,时机总算是来了。
上官流烟听完他的打算,眼中崇拜的小星星满得不能再满。“无忧,你当真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她眼光怎么能这么好?随随便便一救,就救了一个如此出类拔萃的相公,太厉害了!
她那模样让君楚漓有些情动,再次吻住她的唇,在她耳边低声道:“明日我就要启程了,今夜……咱们就不睡了。”
赤海关战事急迫,盛丰帝虽一心想要君楚漓死,却没笨到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虽指派他当主将,却还派了一名副将随行,如此一来随时可以里应外合。
盛丰帝还让君楚漓明日一早便启程,必须在半个月内赶到赤海关。
至于上官流烟,虽被下旨跟随至边关照料新婚丈夫,但她是女子,需搭乘马车,脚程较慢,还得准备行囊,故让她随后再行。
才新婚的小夫妻,成亲的第三日,连回门都没有就得分离了,这让初尝鱼水之欢的君楚漓如何忍得住?
上官流烟闻言,脑中自动浮现昨夜的画面,一张脸绯红不已之外,还有些害怕。
“那个……我腿还酸着呢!”她苦着张小脸。
倒不是她不喜那事,事实上还挺舒服的,就是后遗症太恼人,她今日走路的姿势着实难看,若不是有软轿可乘,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妨,我替你按一按。”他笑得十分无害。
马车在两人对谈之中已一路驶进楚王府,上官流烟眼看到家了,立马就要溜,却被君楚漓眼明手快的捞住那纤纤细腰。
“娘子这是要上哪去?”
上官流烟被抓个正着,顿时哭丧着小脸。“我、我只是想……想……”
她话还未说完,君楚漓便接着替她说:“你只是迫不及待想回房,为夫明白,为夫这就抱你回去。”
大手一捞,他毫不费力的将她抱起,丝毫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往寝房而去。
羊入虎口,上官流烟简直欲哭无泪。
她突然怀念起之前那清冷而面无表情的君楚漓了……
上官流烟被折腾了一夜,连君楚漓何时离开都不晓得,待她起床之时,早已是日上三竿,吓得她连忙跳了起来。
“春暖,你怎么没叫我!”她居然没能送君楚漓离开,这让她懊恼不已。
“是王爷吩咐奴婢让王妃好好歇息,不许奴婢唤的……”面对主子的责备,春暖表示很无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是王爷啥话都不必说,只要一个眼神就让她们吓得像鹌鹑一样,谁敢违背?
上官流烟闻言不免有些泄气,不过想到最慢两个月后便能见到他,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道:“赶紧侍候我梳妆打扮,爹娘肯定等我等急了。”
今日是她回门之日,虽说君楚漓不能同行,她还是得回去。
然而春暖却说:“王爷一早便派人告知老爷、夫人,说王妃身子有些不适,今日便不回去了,待六日后再回门。”
上官流烟听见君楚漓将一切安排妥当,心头满是甜意。
她确实有些身子不佳,昨夜被折腾了数回,她一双腿至今还在发颤,要是今日回府,那姿势肯定是难看的很,君楚漓定是想到这点才会替她这般安排。
既然今日无事一身轻,她便打算睡回笼觉,然而被子才刚盖上,便听见外头传来侧妃前来请安的通知。
本想贪懒的上官流烟只得起床洗漱。
这是上官流烟第二回见到林双,远远就见他一身妖娆的斜倚在长榻上,一副自个儿家的模样。
说实话,若不是知道他是男子,家里摆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她肯定天天泡在醋缸之中。
“找我什么事?”她好奇的问。
林双见她好不容易出现,忍不住勾起一抹调侃的笑,娇媚地说:“妹妹自然是来向王妃姊姊请安,谁知姊姊竟是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影,姊姊可真是好命呢……”
一旁的花开一见她那妖媚样就来气,忍不住说:“范侧妃,王府中除了王爷外,就属咱们王妃最大,王妃就是睡到夜幕低垂也不打紧,请问范侧妃有什么资格来此说三道四?”
林双的身分除了龙卫们知晓外,楚王府的家仆并不知,春暖与花开自然也不知,在她们眼中,面前这比狐狸精还像狐狸精的女子就是自家王妃的头号情敌,如今情敌竟大胆的上门挑衅,她们做奴婢的自然得跳出来护主。
林双挑眉,俨然没将跳出来的丫鬟看在眼里,却还是挤出了两滴泪。“好凶……姊姊,你瞧瞧你这丫鬟居然欺悔妹妹,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姊姊恐怕会得一个妒妇的名声,这对姊姊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居然威胁王妃!别说花开了,就是好脾气的春暖听见也差点气炸。
一旁的上官流烟见她演上瘾了,忍着一身鸡皮疙瘩,沉声道:“好了,你们先下去。”
“可是……”两名大丫鬟深怕自家王妃会吃亏。
“现在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她圆眸一瞪。
春暖和花开只得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等房内剩下上官流烟与林双两人,林双才又道:“姊姊真是聪明过人,妹妹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其中之意。”
上官流烟并不是聪明,而是不想见他演戏,没有外人,她才不必忍受他那怪里怪气的模样。“够了,现在没别人,别再姊姊、姊姊的叫不停,我听了恶心……”
虽说林双扮女子维妙维肖,就连嗓音都比身为女子的她还要婉转动听,可听在知道他身分的她耳中,就是别扭。
听她这么一说,林双也不装了,恢复本色,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她肚子上转了一圈。“没这么快吧?”
上官流烟瞪了他一眼后,便问:“找我有什么事?”
林双在楚王府扮演的角色就是君楚漓心尖上的人,再有洪仁那张天花乱坠的嘴,就是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盛丰帝信了君楚漓新婚之夜并未踏进与上官流烟的新房,而是在林双的房里过了一夜。
既然确定林双是君楚漓的弱点,盛丰帝如何会放弃这机会?不仅召见上官流烟让她监视君楚漓,还留下林双牵制。
对盛丰帝来说,就是君楚漓没死在鞑子手上、上官流烟没偷到诏书与古墨玉,也还有一个林双在手,他就不信君楚漓会不顾他心爱之人的安危。
总之,林双就是代替上官流烟留在万江城的禁脔。
上官流烟想着,禁脔的本分不就是吃喝拉撒睡?一个啥事也不必干的人找她能有什么正事?让她陪演姊妹情深?她又不是吃饱撑着!
然而上官流烟这回倒是猜错了,林双还真有正事要同她说。
就见总是一脸笑意的林双难得沉下脸,说:“王妃可知王爷将大半龙卫全留给了你?”
君楚漓并没将此事告知上官流烟,他看着冷情,却对上官流烟宝贝的紧,一点委屈都不愿让她受,深怕她受到危险,将本该随行保护他的龙卫留下了大半,包括龙卫之首海晔,就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妻子。
这让海晔十分头疼,然而君楚漓的话对龙卫而言就是圣旨,他们不得违背,就算心系主子的安危,却还是得留在楚王府保护上官流烟。
然而龙卫要听令,林双可不用。
君楚漓是他与哥哥的恩人,两兄弟从一开始只为了报恩而留在他身旁,到后来因佩服他的处事与为人而死心塌地的跟随,只要是任何会威胁到君楚漓性命之事,两兄弟都会想尽办法铲除。
但眼前的女人可是君楚漓心尖上的人,既然铲除不得,那就只能换着方法,晓以大义,他相信能让君楚漓看上的女人定不会不顾他的安危。
听完林双的话,上官流烟是又感动又生气。
那个傻瓜把龙卫留给她,若是身旁保护的人不够怎么办?他就不怕前世的惨事再发生一次?
她越想越担忧,蓦地站起身。“我去找晔叔。”
“没有用的,晔叔只听王爷一个人的命令。”
“那该怎么办?”她着急的看着他。
林双闻言,也只能无奈回她一眼。“要是我有法子,又何必来找王妃商量?”时日拖得越长,君楚漓便多了几分危险,毕竟从万江城至赤海关的路途是最好下上官流烟一愣,旋即拧起了眉。“最好的方法就是我能带着龙卫前去与无忧会合可以的话她也想与君楚漓一起启程,然而盛丰帝那多疑之人好不容易信了他们感“要不,找人假扮?”林双想了想,找个替身代替上官流烟留在楚王府,而她今她摇首。“不成,这几日上门拜访的人定会不少。”
她是新上任的楚王妃,如今君楚漓又被任命为元帅,被派去赤海关坐镇,肯定会“那还能怎么办?”林双瞪眼。这也不行、那也不成,那他上门商讨岂不是白搭上官流烟拧起柳眉,脑子不停的转着,最后总算想出了法子。
“有了!”
“有办法了?”林双忙问。
“有是有,不过就是有些不顾名声就是了……”上官流烟有些犹豫,原谅她一个“能解决就行了。”林双催促着。
上官流烟眸光一闪,娓娓将她的方法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