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明巍还没打听到英国公世子夫人当初生孩子的事,英国公世子卢诚安就为了阎文旭找上门来,而且直接了当表明来寻找儿子,让阎明巍差点一拳挥过去。
“我知道今日之举很冒昧,可事关我的孩子,我等不及先下帖子,还请阎小将军见谅。”卢诚安生得极其俊美,尤其那双桃花眼,难怪有人戏称他为京城第一美男子。
“不好意思,我的肚量没那么大。”阎明巍孩子气的瞪了卢诚安一眼,“阎将军就阎将军,干啥喊我阎小将军?”
卢诚安一脸懵,传闻高大威猛的阎小将军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阎明巍不是不知道大家为何喊“阎小将军”,因为在众位将军当中,他年纪最小,而且祖父还在的时候,大家都喊祖父“阎将军”,他自然而然多了一个“小”字,可事实上,其中还有贬低之意,没人相信他能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
“记住,阎将军。”阎明巍觉得自个儿都要娶妻生子了,怎么还能遭人贬低。
卢诚安怔愣地回过神,“是,阎将军。”
阎明巍点了点头,总算老老实实的回到原点,“世子爷是不是搞错了?世子爷想找儿子应该回你英国公府,干啥跑来我敬国公府?”
“我要找的是阎小……阎将军的儿子阎小公子。”
“世子爷找我儿子做什么?”
“阎小公子应该是我儿子。”
阎明巍很想矢口否认,说那是他儿子,别想乱认儿子,可卢诚安今日敢寻上门,肯定是经过查证,至少有一定的把握,但他仍是不想轻易妥协,于是挑衅的问:“你如何确定他是你儿子?”
“他跟我长得很像。”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得是。”
“我第一次遇到。”
“你只是第一次遇到,又不是表示没有。”
“可是,我们两个真的很像。”
“你只会说你们很像,难道不能说点别的吗?”
“……”卢诚安实在招架不住,这教他说什么呢?
阎明巍很得意的扬起眉,你以为想认儿子就可以认儿子啊,别作梦了!
阎成好想捂眼睛,他严重怀疑主子是嫉妒心作祟,人家白女敕女敕的像颗包子,而他黑漆漆的像块木炭,这样的差距太刺激人了。
阎明巍显然知道属下的想法,侧过头去瞪了一眼,再度将目光转向卢诚安,看起来情绪终于恢复正常了,不过口气还是很不客气,“旭哥儿确实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不过是友人临终托付给我,教我要视如己出养大,世子爷今日莫名其妙的找上门,还说是你的孩子,还请世子爷见谅,我实在很难接受。”
卢诚安不断的教自个儿冷静下来,千万别受他影响,还是从头慢慢道来,“这事要从拙荆去江州纪家待产说起……”
阎明巍好想塞住耳朵,可又不能不知道当初发生什么事,只好竖着耳朵听他说清楚讲明白。
原来英国公世子夫人回娘家生孩子,难怪晋王妃可以从中搞鬼,不过听着听着,到了最后,他有一种懵了的感觉,因为结论是——他们根本不确定小家伙是不是英国公府的孩子,只是因为相貌,他们才如此坚持,难怪世子爷一再强调“他们两个真的很像”。
“按照世子爷的说法,世子夫人生下的孩子很可能被偷偷抱走,或者被偷偷换走,是吗?”
“拙荆认为自个儿只生一个孩子,可是因为早产,当时情况又很混乱,说不定她其实生下了两个,只是被误导,以为只生下一个,所以阎将军的小公子不是被偷偷抱走,就是被换走。”卢诚安补充说明道:“拙荆认为偷偷换走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则认为是偷偷抱走。”
这是说,世子夫人认为只生了一个孩子,这更符合凌丫头的猜测。
“既然世子夫人认为只有一个孩子,为何世子爷认为是双生子?”
“犬子像极了拙荆,不可能不是我们夫妻的孩子。”
“对哦,我怎么忘了这件事,”阎明巍轻拍了下脑袋瓜,“我家的儿子像你,你家的儿子像世子夫人,难怪你觉得他们都是你的儿子。”
“阎将军承认阎小公子是我的孩子了吗?”
“不,容貌不能当作证据,而且我更支持世子夫人,若是连生几个孩子都搞不清楚,这也太糊涂了。”这会儿他更偏向凌丫头的猜测,因为晋王妃想在纪家搞鬼容易多了,孩子被换走的可能性更大,不过晋王妃上哪儿找个跟世子夫人容貌相似的孩子呢?
理智上,卢诚安认同阎明巍,可说阳哥儿不是他的孩子,他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没错,他确实盼着妻子生个容貌肖父的孩子,可是这种事很难说,有的孩子不像父母,反而像祖父或祖母。然而,偏偏遇到个跟他长得极相似的孩子,接下来有一日,夫人提起了这个孩子,甚至说有可能是他们的孩子,他就忍不住幻想,当初夫人生下的应该是双生子。
“我认为世子爷不如先査清楚当初发生什么事,否则你今日的举动很可能将我的孩子置于险境,这只怕不是你乐意见到的结果。”阎明巍越说越生气,他还以为对方找上门是经过查证,至少知道他孩子出现的时间跟世子夫人生下孩子的时间相当,甚至知道他抱孩子去了明州之前待过江州,怎么知道搞了半天,全是他们夫妻自个儿的猜测。
卢诚安再次一脸懵,直到他回到英国公府,脑子还是一团乱,努力想梳理今夜两人谈话的内容。
“夫君,你是不是去了敬国公府?阎小将军怎么说?”纪安宁完全没有注意到卢诚安魂不守舍,迫不及待想知道阎文旭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卢诚安举起手阻止她,“夫人先让我安静一下。”
纪安宁很心急,可她一向顺服,况且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许久后,卢诚安终于转头看着纪安宁,此时眼中已经一片清明。
“夫君,怎么样了?”
“阎将军承认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朋友临终托付,换言之,与我们无关。”
纪安宁一脸的失落,“是吗?”
“我觉得他是为了保护孩子——他告诉我,最好先査清楚当初发生什么事,这是不是暗示孩子被带走之后可能遭遇过死劫?我猜,也许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阎将军救了孩子,无论基于保护还是养育,阎将军只能以孩子的父亲自居。”
“当初发生什么事……”纪安宁努力想了又想,摇摇头道:“当时在产房的人,如今我身边一个也没有,倒是纪家还找得到人。”
“不行,孩子在纪家不见,若说没有纪家的手笔,我绝对不相信。”
顿了一下,纪安宁有种说不出的心痛,“有问题的不只是纪家,还有祖母,当时我身边的事全是祖母安排的。”
这会儿卢诚安可苦恼了,“不能从纪家下手,那该从哪儿査起?”
“唐婆子!”纪安宁激动的抓住卢诚安。
“什么?”
“我生完孩子之后,唐婆子就不见了,我问过玲珑,玲珑说回京之后去她家寻过,可早已人去楼空,当时我为了照顾早产的阳哥儿焦头烂额,她觉得没必要再拿这事让我烦心,便暂时放下,后来也忘了。还有,我身边的春喜应该是姊姊的眼线,我有预感,孩子的事一定跟她有关。”
卢诚安安抚的拍了拍纪安宁的手,“我知道,你别急,我先找出唐婆子。”
*
虽然两人的约会总要带上一串尾巴,阎明巍还是很享受这段时光,只要先安抚好那只最麻烦的小尾巴,然后甩锅扔给其他人,他就可以和凌丫头独处了。
“小家伙以前没钓过鱼吗?”韩凌月探头出舱瞧了一眼,见阎文旭终于有了小孩子的样子,兴奋的频频伸出头朝湖里打探,还好阎成在一旁盯着,见他太过了就伸手一拉,要不难保他不会扑通一声掉进湖里。
“你别老盯着他。”阎明巍索性将她整个人勾进怀里,免得她老是分心关注其他的人事物。
韩凌月的身子一僵,想着要不要挣月兑他,可还没动,就听见他轻轻呢喃。
“别动,我们小声说话,别教人听见了。”阎明巍可不承认自己在借机吃豆腐。
“……你说。”韩凌月努力漠视他手指似有若无的轻抚着她的手背。
“小家伙应该是英国公世子的孩子。”
“这个我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言下之意,他根本是在说废话。
“这次是肯定,世子夫人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因为外国使节来访,世子爷经常夜宿国子监,便送她回娘家待产,无非是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照顾,纪家不同于英国公府,而当时世子夫人身边几乎是纪家的人,想要动手脚很容易。”
闻言,韩凌月的感觉不太好了,因为这件事明显透露一个讯息——世子夫人是遭自家人算计,差别在于纪家是主动参与这件事,还是被动当个睁眼瞎子,但不管哪一个,纪家都太可恶了。
“其实,回纪家待产的不是只有世子夫人,还有晋王妃。”
“什么?”韩凌月惊讶的坐直身子,阎明巍不慌不忙的将她按回去,要她乖乖的待在他怀里。
“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另外还有一个何姨娘——纪家大公子的妾室,她们三个人是同一日发动。无论是换孩子,还是偷走孩子,我相信这事都有晋王妃一份,不过她究竟是主导者还是协助者还不确定。”阎明巍摇了摇头,“没有更详细的线索,很难断定晋王妃在这当中扮演什么角色。”
“她当然是主导者。”韩凌月想当然的道。
“你不能因为她跟世子夫人关系不好,就认定她是主导者。”
韩凌月坐直身子,快速拉开两人距离,瞪着他,“你做什么帮她说话?”
“凡事要讲证据,否则很难寻到真相。”
韩凌月双手在胸前交叉,“我问你,纪家有什么理由要害死自家的外孙?”
这一点阎明巍表示同意,“没错,纪家确实没有理由,不过晋王妃又有什么理由?难道因为姊妹关系不好,就想害死对方的孩子?”
韩凌月很认真的想了想,“理论上,这确实不足以她痛下杀手,而且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可有些人就是心态不正常,说不定她就是想见他们骨肉永远分离。”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英国公府的小公子从哪儿来的?你不是说世子夫人不可能搞不清楚自己生了几个孩子吗?她可是很坚持自个儿只生了一个。”
顿了一下,韩凌月有些不确定的道:“应该是事先安排,从别处抱来的。”
“卢家小公子长得很像世子夫人。”
“若是纪家的孩子像世子夫人不是很正常吗?”韩凌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有了,何姨娘的孩子是不是死了?”
“母子双亡,不过卢家小公子应该不是何姨娘的孩子,纪家要封住几个人的嘴巴不难,但整个院子……不可能。”
“世子夫人被人换走孩子还毫无所觉,何姨娘身边的人事先被换走,这有什么困难?”
阎明巍还是很坚定的摇头,“你可别忘了还有产婆。”
“产婆可以收买。”
“此事牵连太大,一旦爆出来,不但纪家完了,晋王妃肯定也要遭殃,我不认为纪家会冒这样的风险。”
韩凌月很不想承认,但好像是这样。
“其实,只要找到一个人,真相大概就可以揭晓。”
韩凌月很快就想到了,“抱走孩子的人!”
“没错,不过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我们不管。”
不管?这是怕人家将他的儿子抢走吗?韩凌月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见状,阎明巍有些恼羞成怒,“这原本就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在吵架。”阎文旭突然钻进舱房。
两人同时怔愣了下,阎明巍随即伸手将韩凌月勾过来,“我们两个相亲相爱,怎么可能吵架?”
阎文旭先是瞪大眼睛,接着用双手捂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既然知道非礼勿视,你还待在这儿干啥?”
“鱼钓好了。”阎文旭对着韩凌月撇嘴,“韩姊姊不是要烤鱼给我吃吗?”
“对,我们先吃烤鱼。”韩凌月挣月兑阎明巍,跟着阎文旭钻出舱房。
阎明巍懵了,这怎么跟他预期的不一样?为何两人时光一转眼就没了?
*
每日在噩梦的侵扰下,纪安蓉越来越焦躁,每日醒来就是找张嬷嬷,询问唐婆子的消息,张嬷嬷倒是尽责,前一日去了哪儿,她都会详细禀明,说白了,她就是在告诉主子,她真的没偷懒,不过纪安蓉的脸色仍一日比一日难看。
“王妃,昨日老奴去了南城的大杂院,这是唐婆子未卖身到纪家前住过的地方,也是唐婆子有关系的最后一个地方,可结果还是一样——她有一二十年不曾回过那儿。”张嬷嬷真是苦不堪言,每日一早出门直到深夜方回,两只脚都走到起水泡了,问题是,主子不满意啊,直勾勾的瞪着她,害她连喘口气都觉得压力好大。
“本王妃不信。若是你背主,你不去曾经待过的地方,会上哪儿?”纪安蓉并非质疑张嬷嬷,而是根据常理判断。
“老奴绝对不会背主。”张嬷嬷赶紧举手发誓。
纪安蓉脸都绿了,“本王妃只是举个例子。”
主子,您拿老奴背主来举例,老奴怎么受了得?张嬷嬷小心翼翼的道:“老奴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有,实在回答不了王妃。”
瞪着张嬷嬷半晌,纪安蓉退一步道:“你总可以说说看对此事有何看法吧。”
这个问题张嬷嬷还真是想过,也就不避讳的老老实实道来,“老奴觉得,首先还要掌握跟唐婆子有关系的每个人,可若要仔仔细细查清楚这些人,还是得从英国公府那边下手,唐婆子跟着二姑女乃女乃去了英国公府好几年,那些年她在英国公府跟谁要好,又跟谁往来密切,我们并不清楚。”
“对哦,本王妃怎么忘了唐婆子有好几年待在英国公府。”
“老奴也忘了这件事,只是寻了一处又一处,他们都说唐婆子一二十年不曾回去过,可是老奴记得在纪家的时候,唐婆子回过一次大杂院。”
“若想査英国公府的事,只能由春喜那儿下手,对了,春喜可有消息传来?”其实纪安蓉很少记住春喜这个人,春喜算不上奸细,只是得知英国公府消息的一个管道,往常她也不是多关心英国公府,而且张嬷嬷会主动提起,自然无须她过问。
“除非王妃上英国公府,若无紧要的事,春喜只有每个月回家的时候才会绕过来回报消息,这不是王妃的意思吗?”
没错,这原本是基于安全考量,深怕会曝露春喜是她的眼线,可如今她必须时时刻刻掌握英国公府的情况。
“你去英国公府走一趟,想个法子见春喜一面,她应该很清楚唐婆子那些年在英国公府的情况。”
张嬷嬷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二姑女乃女乃只怕已经起了疑心,老奴这会儿去英国公府,不太好吧。”
“本王妃又不是让你大张旗鼓去找人。”
她可是晋王妃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嬷嬷,英国公府只怕没有人不认识她。张嬷嬷真是欲哭无泪,最近那种出门被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可是她不敢说出来,王妃只会怪她粗心,没多用点心眼。
“你告诉春喜,本王妃给她三日的时间,无论是否关系密切,只要与唐婆子有往来的全记下来,宁可多费点心思,可别因为是一条小鱼,就不当一回事。”纪安蓉摆了摆手,“好了,你赶紧去吧。”
无声一叹,张嬷嬷应声离开。
*
阎明巍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卢诚安,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世子爷当然不会闲着没事上门找他闲聊,果然,是来求他帮忙,他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
不要,我为何要帮忙?开玩笑,这个人是来抢他儿子,他连看一眼都不乐意,再说了,自家事不关起门来解决,寻外人帮忙,这也太没出息了。可是下一刻,他想到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绕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你要我帮忙找人,是谁?”虽然他不想帮这个忙,但某一部分来说,他们的目的相同——确认小家伙的真实身分,不过,世子爷是想认回儿子,而他,是要除去所有威胁小家伙的危险。
“唐金,我们都称她唐婆子,我们发现晋王妃也在寻找她的下落。”因为张嬷嬷找上春喜,春喜暗中在查探与唐婆子交好的人,他们才察觉到晋王妃的动作。
阎明巍唇角抽了一下,反应未免太慢了,阎川早就发现晋王妃的人在寻找这位唐婆子的下落,他竟然这会儿才发现。
“你找她干啥?”
“她是拙荆生下孩子之后不见的人,我猜,当初抱走孩子的应该是她,只要找到她,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阎明巍好像认同的点点头,可是他的口气很不客气,“我为何要帮你找人?”
“我爹还未将英国公府的侍卫交到我手上,我若想动用暗卫,必然惊动我爹,而此事关系到纪家,这是世子夫人的娘家,在真相未明之前,为了两家的关系着想,我爹娘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卢诚安当然也有贴身侍卫,保护的功夫还行,但暗卫的本领就不够了。
这家伙还知道护着妻子,不错!虽然如此,阎明巍的嘴巴还是不肯松口,“我若是你,我肯定靠自个儿的本事找到人,査清楚真相。”
“可惜了,我不是阎将军。”卢诚安从来不否认自个儿的短处,他读书很有本事,不靠爵位,他也可以当上探花郎,可练武真的不行,而这也是他爹的遗憾,总是说,以军功起家的英国公府迟早要败在他手上。
“……”还以为白白女敕女敕的包子很好捏,没想到说话也可以噎死人。
“阎将军的人情我会记下。”
阎明巍没好气的撇嘴,“我可还没有答应帮你。”
顿了一下,卢诚安转而问道:“我可以知道阎将军是如何捡到孩子的吗?”
“……我不是说了,他是朋友临终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