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茵看着妹妹,这是想挑起她对皇家的不满?
她微微一笑,“妹妹能得皇祖母跟皇舅舅疼宠是妹妹自己的福气,至于姊姊生活在民间,学得一手医术,行走于乡间小路,感受人间烟火,更多得一份亲情,这些都是无价宝,千金万金不换。”
“说得真好。”闺秀们都忍不住拍起手来了。
苏荷茵心中郁结,不想承认生命转了个弯,苏薇茵反而比前世更豁达,活得更精彩,她却得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怕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她再也咽不下心口的怨气,突然插话,“姊姊的婚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朱世子他要嘛在赌坊、要嘛在勾栏瓦舍,做的都是纨裤子弟会做的事。姊姊虽说他已痛改前非,可是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适时表现出对这姊姊终身大事的担忧,也表现了她的善良纯真。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苏薇茵说的平静。
这就是不领情了,苏荷茵心里更火了,但仍挤出笑容,“好,这点妹妹就不说了,但姊姊说要去医馆坐堂看诊一事还是三思为好,姊姊善心,但可能引来沽名钓誉之疑,毕竟姊姊消失近六年,外面的人一定认为姊姊急于重塑声名,而且抛头露面终是败坏女子清誉,也会伤及皇室脸面,医女并不比太医,地位低下,甚至有人说是下九流——”
苏薇茵听不下去,打断了她,“妹妹话中怎么处处带着诋毁?”
“不是这样的,妹妹只是好心劝劝姊姊,姊姊千万别误会。”苏荷茵适时表现出受伤的模样。
苏薇茵绷起脸,“我有一身的好医术,自——”
“囡囡想做什么就去做,哀家也想过了,也许是你这几年的善心之举,佛祖才让你重回哀家的身边,如此一来就该去做更多好事,施比受更有福,你既然有能力,就不该浪费了上天给你的天赋。”皇太后突然走进来,唐嬷嬷在一旁侍候着。
苏薇茵等人对她的忽然到来都惊讶不已。
“皇祖母,您怎么来了?”苏薇茵迎上前,众人就见她屈膝行礼,动作行云流水,无一不优雅。
“皇祖母想了想,还是该过来,不然外人怎知我有多欢喜囡囡的归来。”皇太后握着苏薇茵的手一脸慈爱,对也凑近的苏荷茵却只是微微点头。
谁亲谁疏,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看得明白。苏荷茵咬着唇,默默退到一旁,一如前世的自己。
皇太后坐了一会儿,便带着苏薇茵往庄园后方的跑马场去,“听说囡囡箭术极好,等会儿也可以让哀家开开眼界。”
“好。”
跑马场里,几名皇子都在,他们个个相貌过人,尤其是大皇子萧麟,他一身锦衣,五官如刀凿般俊美无俦。
苏薇茵听皇太后说过,她在宫中时大皇子最疼她,对她也最好,她走上前行礼,萧麟连忙虚扶一把。
下一瞬,就看到某人骑着一匹大宛良驹冲了过来。
朱哲玄将马儿丢给一名太监,上前对皇太后、皇子们拱手行礼,到苏薇茵眼前时,他深情的唤了声,“郡主——”
那声音之甜腻之黏糊,让闻者都有些不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薇茵粉脸涨红发烫,都要冒烟了,只能低头。
皇太后赞赏的看着朱哲玄,昨晚皇帝可是特意派人将他宣进宫,让太医把脉做了一番检查,就怕囡囡吃亏。
事后,皇帝来见她,满意地道:“身强体壮,生十个八个都没问题,还有想法,想进兵器司,儿臣跟他聊了不少,心里是有主意的,囡囡的眼光真的不错,若是朱世子想的都能做出来,那我大夏军力必定大增,再也不怕鞑靼来袭。”
皇太后也给这个准外孙女婿面子,不仅亲切的跟他说话,还将皇帝的盛赞与期许的话说给他听,让朱哲玄是笑眼眯眯,一脸骄傲。
也是此时,苏薇茵才知道皇上舅舅宣他进宫的事。
稍后,苏薇茵在众人屏息的目光下,秀了一手好射功,众人鼓掌欢呼。
苏荷茵垂首站在一旁,满脸的落寞不甘,尤其是朱哲玄对苏薇茵那般深情宠爱,再看着众星拱月的苏薇茵,她浑身上下充满着与生俱来的气韵,自己无论如何模仿也学不来,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皇室庄园的宴会过后,曦月郡主贤名外传,容貌才情,尤其是一手箭术更是神乎其技,百发百中。
同样被洗白的还有朱哲玄,由皇太后转述皇帝的那席话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朱启原一听就直奔自家祠堂,对着亡妻牌位上香,将皇帝说的话覆诵一遍又一遍。
朱哲霖从私塾放学回来就缠着朱哲玄,说要跟着他做大夏王朝最厉害的武器打鞑靼人。
但朱哲玄刚刚想到一事,心里正着急,他拍拍弟弟的肩膀,丢给他两块铁片就去找父亲了。
曦月郡主美名传扬,与他有婚约虽是众所周知,但庚帖上与他订亲的是薛吟曦,不是苏薇茵啊!
其实这事朱启原夫妇早就讨论过了,虽然婚事早已人尽皆知,但北平侯府终究才是苏薇茵的家,如今她名字改了,庚帖自然也得重拟。
最终,庆宁侯府还是请了官媒到北平侯府提亲。
苏思贤就算对这门亲再有意见也不能吭声,毕竟连皇太后都点头了,因此双方顺利交换信物和生辰八字,合了八字后再挑时间下聘,这桩婚事就算完全定下来了。
丁意宁也写了封长信将一切知会薛弘典夫妻。
其实早在皇帝确定苏薇茵的真正身分后,就快马送去一封亲笔信及嘉奖赏赐的圣旨,信中直言,庆幸苏薇茵是被他们养在身边,而不是流落在外,不然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他们身边。
薛弘典夫妻看着信,情绪很复杂,他们也曾猜过女儿身分不凡,没想到竟是皇室遗珠,他们一方面替女儿高兴,一方面又忍不住想,他们这样是不是算丢了个女儿?
与他们的淡淡伤感不同,北平侯府热闹非凡,多少贵族世家或朝中要臣皆派人送来贺礼,谁让庆宁侯府是朝中人人都想拉拢的势力,苏薇茵就要嫁进去成为世子夫人,同样是娘家,薛弘典那里踢不动,但北平侯府可以啊。
所以,原本门庭冷落的北平侯府,因为苏薇茵和朱哲玄的这门亲事,再度迎来一批又一批贵客。
对苏思贤来说,虽然是借了大女儿的势,但侯府上下都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连带地苏荷茵的行情也跟着高涨,他自是高兴的。
京城人的反应都极快,他们盼着能透过苏荷茵牵线,与苏薇茵交好后再攀上她身后的皇帝、皇太后、庆宁侯府,甚至铁板一块的薛弘典,还附带太医世家郭家。
这些种种,重生一回的苏荷茵比谁都清楚,她心情很复杂,苏薇茵看似遭了难,但拥有的竟比前世还多,而她还是因为这个归来的嫡姊才入了众人眼。
不管北平侯府有多热闹,朱哲玄只知道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上进再上进,成为大夏王朝最厉害的第一巧手,为此他好好的在心里将他过去那些狐群狗党捋过一遍。
事实上从回京后,他统共跟朋友出去几回,人数一次比一次少,不是他不让人来,而是那些不来的人看到了他的变化。
同类相聚,异类退散,道不同不相为谋。
其实这也是朱哲玄要的,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他当天就把这几个“精华”叫到茶楼喝茶。
卢千岳自然是一个,另一个出身庆国公府,祖上南征北讨战功无数,后人皆受庇荫,到这一代却养出个游手好闲,只知沉迷于风花雪月的纨裤。
再一个出自德林伯府,天天跟着朱哲玄鬼混,在朱哲玄被送出京时,他也收拾包袱想去找好友,可惜被家人发现抓回来,其他两个也出自勋贵世家,一个比一个聪明。
他们几个在外界眼中都比自家才名远播的兄弟逊色,读书没天分,好逸恶劳,无所事事,只会斗蟋蟀,吃喝嫖赌,是有损家风的存在。
但其实他们个个都有不同专长,只是不被家人认可,所以他们才会偷偷跑去兵器司玩武器,甚至还画过兵器图,做出点玩意儿来,不过差点没将一个湖给炸没了就是。
朱哲玄举起酒杯,敬了他们一杯,“皇上的话你们肯定也听过,我们玩过、混过也荒唐过,来干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如何?”
五个友人面面相觑。
他勾起嘴角,振臂一呼,“等咱们个个行情水涨船高,家里的妻妾必定会刮目相看,原来自己下嫁的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几个人看着他,卢千岳说:“你没发烧吧?”
“还是上回被侯爷打坏脑子?”另一个友人又说。
朱哲玄一看几个好友叽叽歪歪,他没耐性了,“玩不玩一句话!”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吧,反正最近也真的没啥新鲜事,该玩的女人也玩了,
该闯的祸也闯的差不多,总该来点新鲜的。
于是,朱哲玄带他们回到庆宁侯府,看他从张老汉那里挖来的一大堆宝贝。
不得不说,男人天生都爱玩这种复杂的器械,看着稀奇古怪的暗器、兵器,几个男儿双眼发亮,立即谈论起来,一直到晚膳都吃过了,这群人还舍不得走。
见状,朱哲玄突然有种“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感觉,好在最后他还是成功把人赶走了,但那群人也提了条件——朱哲玄去兵器司,他们也要跟着去。
朱哲玄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自是允了。
回屋洗香香,他再度夜里翻墙,熟门熟路的进了苏薇茵的屋子。
“表哥怎么又——”
“我来跟你说说话,他们几个要跟我去兵器司了。”
他要找朋友进兵器司她是知道的,她也明白有些事的确需要有人一起奋斗,所以她大力支持,让他放手去做。
朱哲玄是真的高兴,他不只想一人上进,还想带他的朋友一起走上康庄大道,这是属于男人们的友谊。
她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或许这怀抱太舒服,也或许他的声音太低沉,她有些昏昏欲睡,但他的下个动作让她的睡意立马不见。
他开始亲吻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
“表哥——”
“嘘,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苏薇茵都要气笑了,他真的很无赖,但她就喜欢这种无赖,不过很可惜,她还是得先阻止他继续下去。
“我也有话跟表哥说。”
“什么话?”
当朱哲玄听说她再两日就要回北平侯府住,而且要住到出嫁,他的小心肝顿时就撑起来了,但她说的对,总得顾虑外界的看法。
她住在庆宁侯府,外面的蜚短流长已经够多了,她不能也不想让外面说她不懂孝道、不识礼数,她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但她在乎皇家、在乎养父母的面子。
考虑到北平侯府不好翻墙,于是朱哲玄要本金要利息,让她娇喘连连,最后自己去冲了好几次冷水澡。
第二天,朱哲玄刚洗漱完毕,早膳都还没用,那群好朋友就找上门,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兵器司。
皇帝早跟兵器司那里说好了,当时他也已经跟皇帝表明他还有几个朋友也有天分,皇帝闻音知雅意,也点头了。
瞧一个个难得兴致勃勃的模样,朱哲玄抓了个包子就跟他们出门了。
他出门不久,北平侯府就递了拜帖,冯念彤亲自过来了。
她坐在花厅喝着茶,看着款款走进来的苏薇茵,想到昨晚丈夫跟自己说的话,心里更闷,何必来请她回家,在婆家出阁多好啊,省得她还得费心思操办。
想归想,她还是压下心中的郁闷,双方礼貌问候后便道出来意。
“郡主应该知道庆宁侯府和北平侯府婚事已定,郡主总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你不要面子无所谓,但皇家的脸面呢?他们宠你,你却不能恃宠而骄,不顾外面人的想法。”说到最后,冯念彤火气都上来了。
这些日子她听到太多风言风语,最多的就是认为她这个继母做得太差,才让曦月郡主那么好的人宁愿顶着不孝、不懂礼教、骄纵等恶名也不挪窝。
天知道那些流言分明就是妒忌北平侯府近来的风光,恶意攻讦,那些人不敢得罪苏薇茵及她背后的皇家,柿子挑软的吃,就全往她身上攻击了。
苏薇茵看着冯念彤气到几乎要扭曲的脸,家里有个包打听半夏,她也听到外面的流言,所以才会决定回北平侯府。
“也是凑巧,我昨日才告知姑父姑母,这两日便要回苏家,既然母亲过来了,我这就随母亲回侯府。”她心平气和的说。
冯念彤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合着她是上赶着亲自来迎接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