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意宁还说了很多朱哲玄都不知道的事,随着她的声音,在侯府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再多的怨恨、不甘都变成愧疚,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但他的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的怎么也提不起来。
屋内的对话不知何时结束了,他依然有些恍惚,直到房门打开。
薛吟曦一看到他先是愣了下,又见他泪流满面,更是一怔,再想到刚刚丁意宁说的话,瞬间明白朱哲玄肯定都听到了。
她从袖里拿出绣帕,抬手要为朱哲玄拭泪,他却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抱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她感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心中一软,用力回抱他。
*
从那天起,庆宁侯府上下都发现朱哲玄变了,虽然他一样对外面那些狐朋狗友的呼唤听而未闻,任何邀约也不去,一样钻研着那些或破烂或生钥的铁玩意儿,但他对待朱启原、丁意宁跟朱哲霖的态度不一样了。
朱哲玄对丁意宁还是不热络,但每日薛吟曦去替她把脉时他一定陪同,听薛吟曦说完病情后才离去,如此母子情分倒也缓慢增温。
不只如此,他和朱启原的父子关系也是渐入佳境,当丁意宁从薛吟曦口中得知那日朱哲玄听到了她们的对谈后,她便向丈夫建议父子俩敞开心房好好说话。
朱启原听进去了,便在一日晚饭后提议,“陪父亲走走。”
朱哲玄点点头,只是他没想到竟会走到祠堂,朱启原亲自点了两炷香,将一炷交给他,父子俩对着薛氏的牌位举香拜了三拜,再将香插在香炉里。
朱启原也没看儿子,对着牌位就开始说话。
“我带孩子来看你,有些话我只跟你说,没顾虑到儿子的心情,让他的心受伤了,你别怪我,我就是不太会表达。”他深深吸了口长气,“但你一定知道,我对他严格,一来是失去你太痛了,二来我希望我们的儿子文武双全,胸有沟壑,将来成为我们朱家的中流砥柱,这才严厉教养,你能理解我的,是不?”
朱哲玄看着专心对着牌位说话的父亲,逐渐眼眶含泪。
良久,朱启原说:“我想一个人陪陪你母亲。”
朱哲玄哽咽点头,转身离开祠堂,刚走出来就见宋安跟丁佑正在不远处跟朱哲霖说话,而提着灯的朱哲霖显然很不高兴。
“怎么了?”他大步走过去。
“哥哥,你没事吧?父亲有没有打你?哥哥回京至今都没出去荒唐,父亲明明都知道,怎么又带哥哥来祠堂?”
“二少爷,世子爷没事嘛,您看他好好的。”宋安提醒道。
他在担心自己?朱哲玄愣了下。
朱哲霖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他,而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太好了,哥哥,我好担心你又被父亲打。”
朱哲玄觉得这周围的空气一定被加了什么,是甜的!不对,应该是酸甜,他喉头酸酸,心却是甜的,眼眶又热烫热烫的,想哭了。
他努力逼回泪水,看着身高只到他腰部的弟弟,“哥哥没事,走吧,我听母亲跟吟曦说你画了一幅秋枫离人图,哥哥也想欣赏欣赏。”
“真的?好,哥去我的书房。”朱哲霖直接握住他的手,笑得灿烂。
“我来提灯吧,你以后多吃点,太矮。”
“是,从明天起我会多吃一碗饭。”
宋安跟丁佑走在兄弟俩身后,看着主子拿过二少爷的灯笼照路,两人互看一眼,会心一笑,低声说话。
“我开始觉得表小姐是神,自从她出现在主子的生命中,主子就变了样,好事连连,连陈年心结都解了。”宋安说。
“什么神,表小姐是世子爷的福星。”丁佑摇头。
“对,是福星。”
朱哲玄在撇除成见,不再钻牛角尖后,就看到一些自己以前没看到的事。
套一句薛吟曦说的,换个角度,换个身分,或以一个陌生人的目光去看自己熟悉的人事物,就会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这句话用在朱哲玄身上最明显,这日午后,在侯府后方的练武场,朱哲玄舞动着手中木剑,剑随身形,凌空或俯地,一招一式都见气势,朱哲霖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眼里都是满满的崇拜。
朱哲玄在收剑后,看着他,“想学吗?”见他用力点头,又笑道:“过来。”
朱哲霖眼睛倏地一亮,快步跑上前。
朱哲玄手把手的教起弟弟,时间慢慢流逝,但兄弟俩都不觉得累,一式一式的教着学着。
傍晚时分,橘红色彩霞弥漫天际,在练武场前,陈嬷嬷攥扶着丁意宁走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朱哲玄细心的教朱哲霖练剑,朱哲霖专心的眼眸里藏着不敢外露的喜悦。她一直都知道霖哥儿有多喜欢这个哥哥,看着他们这样真好。
朱哲玄也看到她们,拍拍朱哲霖的肩,示意今天到此为止,朱哲霖脸上立即露出明显的失望。
“明天同样的时间再来。”朱哲玄拍拍他的肩。
他眼睛倏地一亮,“好。”
兄弟俩在夕照余晖下走向跟丁意宁跟陈嬷嬷,兄弟俩一起喊,“母亲。”
丁意宁突然有点想哭,这好像是第一次两兄弟一起喊她,她努力忍下泪水,笑着道:“怎么不练了?是母亲打扰你们了?”
朱哲玄温和地看着丁意宁,“今天练太久了,待会儿我会叫宋安拿药膏帮弟弟推拿手臂,不然明天别说举剑,连手都要抬不起来了。”
她眼眶微红,哽声道:“好,麻烦玄哥儿——不,世子了。”
朱哲玄突然别开脸,“咳,您就叫我玄哥儿吧,呃……那个……白日有太阳还热些,现在傍晚,天凉了,母亲早点回房休息,我、我去找吟曦。”
他尴尬的丢了下句话,就往薛吟曦所居的蔷薇院去。
“哥哥的脸好像红了?”朱哲霖有些困惑。
陈嬷嬷却笑了,世子是害羞了,果然如表小姐所说,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呢。
“母亲,霖哥儿陪你走回院子。”朱哲霖突然又兴奋起来,和平时习惯装老成的模样大不相同,他脸上尽是稚儿娇态。
果然,一路上就听到他变身成话磨,眉飞色舞的说着哥哥怎么教他云云。
*
翌日,丁意宁看着来为自己把脉的薛吟曦,再想到半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夫人要小姐好好观察侯府里的每个人,再决定要不要交换庚帖。
也是,这么好的姑娘,娘家人肯定舍不得的,但她喜爱得紧,她很清楚这个好姑娘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朱哲玄。
“姑母怎么一直盯着我不说话?”薛吟曦不解的问。
“我在想我如今身体已恢复得不错,是不是该张罗你跟玄哥儿的婚事,交换庚帖了?”
此时,薛吟曦对面正坐着朱哲玄,瞧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她又怎么可能说不?
朱哲玄却不满于私下交换庚帖,他让宋安、丁佑跟一干奴仆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敲锣打鼓,宣布他已定下婚事。
于是不到一天,京城老百姓都知道,庆宁侯世子,京城第一纨裤几个多月前被送出京城,却走了狗屎运得到一个如花美眷,准新娘还是鼎鼎大名“惹不起的七品官”薛弘典的养女。
再一天,就有消息传出,薛吟曦也同其养母一样拥有一手好医术,庆宁侯夫人亏损的身体就是她一手调养回来,而且也因为她,朱世子与继母、弟弟的关系都缓和许多。
老百姓议论纷纷,都想瞧瞧这位掳获第一纨裤的女子。
就连皇上也耳闻这消息,特别在早朝后将朱启原叫到御书房小叙一番,确定朱哲玄已改头换面,毕竟薛弘典回京述职时谈的以政事居多,偶而透露收养的爱女时都是满满的父爱及骄傲,他就担心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朝中几股势力得知这消息则是扼腕居多,庆宁侯府一沾上油盐不进的薛弘典,更是一块铁板,动不得也吸收不来。
至于多少女子心碎或挫败,或欣喜薛吟曦自我牺牲,识人不清等等,朱哲玄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一件事——
“我总算可以出门了。”他半认真半开玩的看着薛吟曦,“舅舅私下交代,婚事没有定下来前,不准出去拈花惹草,免得我中了什么桃花劫,到时候你找谁哭去?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爱你的男人了。”
薛吟曦粉脸羞红,庆幸屋里没人,不然最近他甜言蜜语的功夫越发好,可说是信手拈来,“表哥又油嘴滑舌。”
“真的?你尝尝有没有油嘴滑舌……”他的吻轻轻落下,温温柔柔。
薛吟曦只能投降。
于是当朱哲玄那些狐朋狗友又来约他出门,说要庆祝他名草有主,朱哲玄终于答应了。
不仅是这理由他爱听,而且他也有些事想探探他们的意思,因此先跟薛吟曦报备,得到允许后,这才带着两个小厮出门。
“你还真放心。”丁意宁反而有点担心,他那些朋友不都是好的。薛吟曦嫣然一笑,“表哥不一样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对他是真的有信心。
“是啊,有我们小姐这个妻管严在,世子爷就像孙悟空,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半夏笑着比喻,她最近迷上一些民间话本,特别好看。
听这比喻,再想到刚刚朱哲玄正经八百来请示薛吟曦一事,丁意宁跟薛吟曦都忍俊不禁的笑出来,半夏跟茯苓也跟着笑,一时之间屋内皆是笑声。
稍后,丁意宁提出薛吟曦来京城这么久,该出去逛逛,恰好她也许久没出去走走,便想带薛吟曦去选几样新的首饰。
薛吟曦拒绝了,一来姑母在交换庚帖后就送给她一匣子贵重首饰,还是以给未来媳妇儿的名义,她只好收下,不过她对珠宝首饰没太多兴趣,加上姑母带她去肯定又买一堆,二来姑母身子刚好,眼下都要入冬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得更好再说。
即将是一家人,她也不藏着抑着,把这两点都明说,直言她带两个丫鬟出去逛逛就好。
丁意宁答应了,但还是让陈嬷嬷陪同并备了马车,有陈嬷嬷同行也是给薛吟曦的体面,代表她这未来婆母对她的重视及喜爱。
这一天,朱哲玄回来时已经晚了,他先梳洗一番,除去一身庸俗的脂粉味,再习惯性的去翻墙。
这是在侯府,她未来的婆家,他得顾及她的脸面,白日里不能在她屋里待太久,无法黏糊,只能趁着夜深人静翻墙会佳人。
说来也是委屈,在知庾县衙如此,回到自家也得如此,活像个采花大盗。
蔷薇院里,薛吟曦依然没有让两个丫鬟守夜,一人独坐桌前看着医书,对忽然来到她身后抱着自己的男人,她微微一笑。
“回来了。”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淡淡皂香,她挑了挑眉,“还洗完澡了,湮灭证据?”
朱哲玄先是大声喊冤,再将她拉起拥在怀里,坐了下来,说那些损友整天下来一家酒楼一家青楼的换,说他想不开找谁当老婆都好,怎么找了史上最不能惹的七品官当丈人,要知道他身后还有个皇帝啊!
“反正他们觉得我惨了,以后这么放荡的日子没了,所以在成亲前要我能享受就享受,但我义正词严的拒绝了,我的吟曦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好了,知道你乖。”薛吟曦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将明天上午要上街走走的事说了。
“改一下时间,我明天没空,我答应弟弟要带他到近郊跑马。”
“是我要逛街,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陪,太高调了。今天半夏去街上一趟,回来说外面都在传我们的婚事,我真没想到你这纨裤子弟这么引人注目!”
“都是这张脸皮惹的祸。”他拍拍自己的俊脸,还是想让她改改时间,好陪她一起。薛吟曦再次拒绝了,朱哲玄就说那他改,她却直言做人要有诚信,尤其他是哥哥,更要言出必行。
朱哲玄无奈了,有这么理性的未婚妻要说什么好?
他只得叮嘱她出去要戴帷帽,别乱看男人,尤其一些长得好看的更要避开,还有出门时别笑。
“就端出以前你那淡漠不爱理人的表情最好,不然你一笑就晃人眼,吸引别的男人来跟我抢你怎么办?”
“你怕我见异思迁?”她挑眉笑问。
“也不是,你又不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但京城三姑六婆最多,怕她们知道你是谁,又看你如此亲近随和,就劝你别嫁我。”这是他心里的小算盘。
“我慧眼如炬,就是你了。”她指着自己明亮的大眼睛。
他可乐了,“还是我家娘子好。”
“谁是你家娘子?还没嫁你呢。”她粉脸羞红。
“你还想嫁谁?”他突然抱着她起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他勾唇一笑,将她抱到床上放下,精壮的身子就压在她身上,俯身吻上她的红唇,细细吮吻,将她吻到失魂忘神,再沙哑着声音,视线往下落到她胸前的丰腴,“你的唇我品尝过了,可你的浑圆——”
她被他吻到全身发烫,正兀自喘息着,一听这臊人的话,着急道:“不可以!”
他的大手覆上那饱满的浑圆,再次攫取她的唇,他就想与她亲近,不得不说今天那些穿着暴露的庸脂俗粉虽然近不了他的身,却将他的欲火点燃了,这把火他只想在薛吟曦的身上慢慢消退。
察觉到他今天是大尾巴狠上身了,薛吟曦整个人都是烫的,但她没有力气可以阻止。
“我不是柳下惠,我的曦儿,我不会太过,但你给我,让我碰碰……”
她太甜美了!每一处都令他爱不释手,她是他的,也只能属于他!
除了最后一步要留给洞房花烛夜,他不想再浪费两人相处的每一刻。
烛火昏黄的绮罗帐里,他看着她动情,看着她呻//吟,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深陷情/yu,浑身颤抖的攀附着他,陷入癫狂的激情之中,娇喘不已,最后疲惫的、信任的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朱哲玄眷恋的看着她,没有睡意,虽然得忍着被欲//火焚身的痛楚,但他愿意忍这种痛并快乐般的自虐,他会等,等到洞房花烛夜,到时候,她应该已经能适应自己对她的强烈渴望,一夜七次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