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喧哗的大街上有各式各样的摊贩,其中一家摊子格外引人注目,竖着两块招牌,左写“塔罗牌算命”,右写“铁口直算”,摆摊的人是个年约十八、九岁,相貌清秀,带有慵懒神色的姑娘。
坐在她对面的客人是个比她小上一、二岁的姑娘,难掩害羞道:“我跟他都是在林员外府里做事的,我是丫鬟,他是长工,我暗恋他有很长一段日子了……大师,我想问,我跟他有姻缘吗?”
被唤为大师的袁音提起精神,手里拿着一副塔罗牌,朝她亲切的指示道:“客人,请从这副牌里随意抽出四张牌吧!”
女客人依序抽出四张牌,袁音摆成“恋人金字塔”的阵形——?也就是上方摆一张牌,下方摆三张牌,呈金字塔形状,再一一掀牌,露出绘有占卜图像的正面。
女客人看到卡面的图感到惊艳,却是有看没有懂,一脸懵然的问道:“大师,这牌什么意思……我跟他,成不成呢?”
袁音露出笑容,先是指着下方三张牌中间的牌道:“这张牌问的是问卜者的心态,也就是你的心态,你抽到的这张牌是愚者逆位,表示现在的你虽然喜欢那个人,但缺乏勇气,不敢主动出击。”
女客人猛点头道:“是啊,我都不敢说……”
袁音接着指起下方左边的牌,“这张是命运之轮逆位,问的是那个人的心态,看起来不太乐观,命运之轮的倒转,意味着你们之间可能有阻碍发生。”
看到女客人担忧的蹙了眉,袁音继续指起右边的牌道:“这张是女祭司正位,代表你跟他目前的关系还没有定论,偏于暧昧,也就是想像的成分居多。最上面这张是恋人正位,问的是你们未来的发展,抽到恋人牌不代表你们一定会成为恋人,但恋人牌是一个起点,暗示一段新关系的开始,你们还是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建议你可以先耐心等待,等你认为时机成熟了再向他表白,机会会更大。”
女客人记不得她说的那些牌的名称,但是听得懂她最后一句话,开心笑道:“太好了,我跟他还是有机会的!”
“好好努力还是有希望的,成了的话,请帮我多多介绍客人来。”袁音笑咪咪的道。
“这当然没问题了,大师,谢谢你,我会听你的建议试试看的。”女客人开心地拿出了二百文铜钱给她。
袁音道了声谢谢,送客后将铜钱收入钱袋里,她数了数,早上的客人只有五个,不多,但也够了。
她望向头顶毒辣的太阳,觉得这对皮肤很不好,再听到肚子传来咕噜咕噜声,虽然还不到中午时间,但她心中有了决定,“收摊,回家吃饭吧!”
她的摊位由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组成,只要搬到一台小推车上推回家就好。
“就是她,才几岁就敢自称是大师帮人算姻缘,怎么不先算算自己嫁不嫁得掉?”
“哪有正经姑娘家会摆摊帮人算命的,肯定是没有人上门提亲的……”
途中,袁音听到了几个妇人的讥讽,只咕哝了声“又不是我要客人叫我大师的”,就这么推着推车往前走。
她就住在这附近巷子里的一间屋子,虽然老旧,但可以遮风蔽雨,还算过得去。
中午要吃什么好呢?
天气太热,袁音决定简单煮个面就好,她先提了水,再烧起柴,嘴里念念有词道:“好怀念水龙头和瓦斯炉,多方便哪……”她抹了抹汗,拿起扇子搧风,“要是有冷气还是电风扇,该有多好……”她长长唉了一声,“我更想要可以冲水的马桶啊……”
袁音的本名叫黎子琦,因为一场公车车祸,在四个月前穿越到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永丰王朝。这也是她第二次出车祸,第一次车祸是发生在她十六岁时,当时爸妈载着刚放学的她和哥哥要去吃大餐,被对面酒驾的货车迎面撞上,只有她和哥哥幸存,没想到八年后,她还会再遇上车祸,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运,一撞就死了。
幸运的是,她穿越到这里,借着原主死去的身躯重活了过来。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袁音知道原主的父母双双病逝,无依无靠,才会一时想不开的跳池自尽,也因为原主没有亲人,所以刚穿越来的她没有依靠,只能想办法养活自己,将想念现代亲人和朋友的心情压抑下来。
而没有特殊技能的她,也只能用原来当成兴趣,学得颇有成就感的塔罗牌占卜来糊口饭吃了。
所幸永丰王朝民风开放,吞火、吞剑的街头表演处处都有,偶尔还会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她会用塔罗牌占卜并不是多希罕的事。只是民风再开放,百姓们愿意包容不同的人事物,骨子里还是保有男尊女卑的观念,女医、女官、女将军仅是少数中的少数,多数人还是认为女人要遵守三从四德,而阶级制度也是存在,在街上摆摊做生意是最低下的,遑论是她这种年轻女子出来摆摊,更是被瞧不起,也不受到信任,所以她的生意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赚不了钱但也饿不死,而且还多了她会嫁不出去的恶言。
袁音对此倒是无所谓,她并不想嫁人,因为她理想中的婚姻是现代的一夫一妻制,且丈夫得是个有着宽阔的胸襟、能包容她一切的男人,但在永丰王朝,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女子在出嫁后必须以夫为天,当个贤妻,无法活得自我,所以她宁可不嫁。
然而她这个穿越女也没有开创大事业赚大钱的念头,比起当医生的优秀哥哥,她胸无大志,念普通的私立大学,毕业后当个一年一聘的约聘人员就能满足,觉得人生有美食可以吃,可以安好的过就好,嗯……她就是懒。
袁音见水滚了便把面捞起来,在上面淋了酱油,打了颗蛋搅拌,最后再洒点葱花,一碗特制的蛋黄面就完成了。
“如果我能中乐透就好了,这样就能买下一座大山庄,剩下的钱用来置产投资,下半辈子当贵妇自由自在地过……”
当然她是痴人说梦,哪儿有乐透可买啊,她还是得摆赚钱才能养活自己。
她吃了口面,又热得配了口凉水,“不行,今天真的太热了,万一晒黑还得了,我这张脸算不上漂亮,也只有皮肤白这个优点……我看吃饱后就睡个美容觉,等天气变凉后再去摆摊吧……”
就这么决定!
华灯初上,一辆深蓝色的华贵马车缓缓在凤阳侯府的朱红大门前停下,随之一名身穿紫袍的年轻男子下车,守卫立即向前迎接。
那正是凤阳侯楼君焕,年约二十四、五岁,长得相当俊俏,有着一双狭长又冷漠的凤眼,当眉毛一个轻挑时,无形中会散发出一股清冷又桀骜不驯的气息,看似不好靠近。
“侯爷,您回来了!”
楼君焕见守卫恭敬的行礼,脚步也没停,迳自踏入府内,后方的贴身侍卫也迅速跟上。
行走间,一直遇到下人朝他恭敬行礼,楼君焕都大步走过,未多加理会。
远远地,前方有个穿青衣的年轻男子,在听到下人高喊侯爷的声音时,忙不迭的转过方向,加快步伐来到楼君焕的面前,毕恭毕敬道:“侯爷,老夫人在等您,吩咐了只要您一回府就马上过去一趟,要是您不去,她今晚就不睡了。”
这是侯府内的总管王灿。
楼君焕冷冷瞪视他,讥讽道:“你倒是把你爹那一套学得十成十。”
“不敢……”王灿低下头,一张年轻的女圭女圭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小的只是遵照老夫人指示……”
楼君焕撇过脸,原本想早点沐浴歇息的他,不得不挪步先去见母亲。
见楼君焕往老夫人的院落方向走,王灿悄悄吁了口气。
他们王家每一代都是担任侯府的总管,今年初年迈的父亲退下,改由他接任,他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刚刚侯爷说他将爹的那一套学得十成十,这算被称赞了吧?
王灿模了模头,脸上泛着欣喜,用祟拜的目光目送楼君焕离去的背影。
楼君焕的小厮阿泉正想到大门口等主子回来,才走到半路,正巧看到主子的身影,忙向前迎接道:“侯爷,您终于回来了,是要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楼君焕横了他一眼,阿泉立即闭上嘴。
他在心里想,侯爷是心情不好吗?见人走远了,他赶紧跟上,“侯爷,等等小的呀!”
之后楼君焕来到母亲的院落里,通报一声后便进了房内。
老夫人孙氏坐在一张大红檀木椅上,正吃着厨房准备的甜汤夜宵,高高瘦瘦的她仍旧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貌,和楼君焕有几分相像。
此刻见儿子来了,她抬起凌厉的双眼道:“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这几天都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是走丢了。”
“皇上有事找我商量,不去不成。”楼君焕落坐在娘亲对面,打了个手势,马上有人上前替他倒茶。
“最好是皇上找你,每天你都早出晚归,连让为娘的瞧你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孙氏不怎么信地哼道。
楼君焕听着娘亲的抱怨,喝了口茶后问道:“娘,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孙氏重重摔了汤匙,“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你还想装傻?”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小子就是怕她逼婚,才故意躲她这个娘的!她怨气冲天又道:“君焕,你真的该为自己的婚事想一想了,你已经二十五,别人这个年纪都不知生了几个孩子,你连一个子儿都没迸出来!”
“娘,您不怕我一订亲又出事了吗?我这犯煞的命格,就连皇上都不敢为我赐婚了。”说完,楼君焕一派悠闲的端起茶喝,觉得这茶真好喝。
孙氏脸色一变,想起皇上在儿子十八岁后陆续为他赐下的三门婚事,女方都是出身良好的高官之女,结果不是病死就是意外死去,坊间都在流传他这个凤阳侯命中带煞,才会一连克死三任未婚妻,现在别说皇上不敢赐婚,连一般大户人家的闺女都不敢嫁他。
孙氏真觉得不甘心,明明她把儿子生得那么俊,本应该有很多姑娘抢着嫁他才对,想不到会遭遇婚事不顺,被说闲话,甚至还有人写成话本,主角有着克妻命格,分明就是在影射她儿子……
一抬眼,见儿子凉凉的喝着茶,她眼一瞪,“你怎么说自个儿命格犯煞了,你不是最不信邪,说那是迷信的吗?”
楼君焕确实是不信邪的,他只是不想成亲才这么说。在过去皇上赐婚时他不得抗旨,现在母亲想左右他的婚事,他当然不肯。
他没正面回答,继续喝着茶。
孙氏见儿子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知道他一点都没有成亲的心思,更气了,“因为你这个长子还没成亲,你二弟也无法成亲,那个洪氏成天向我埋怨,一副是因为你命格带煞才连带害她儿子无法说亲!哼,要不是她娘家对老侯爷有功,我也不会容忍她耀武扬威那么久……”
死去的老侯爷共有一妻两妾,孙氏向来与这个洪氏不和,但碍于洪氏国公府娘家的哥哥曾在老侯爷打仗时救他一命,还捐粮草救了整个军队立下大功,因此孙氏就算对她很厌憎,也得看在她娘家的救命恩情上容忍下来。
楼君焕一听母亲叼念个不停,忍不住站起身,“娘,您早点歇息吧,我不打扰您了。”
孙氏看他一副要逃的模样,不由道:“君焕,你都二十五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你是嫡长子,有着为侯府传承香火的重责……”
楼君焕回头道:“娘,您催着我也没用,我连个谈亲事的对象都没有不是吗?我看,就别管长幼有序,先帮二弟说亲吧。”
孙氏喉头哽住了,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儿子踏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