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旁传来夏灿的惊呼声,夏烨正要低斥,可目光才移过去,跟着定住不动。
“姊姊。”
方语娇软的嗓音传来,易珂一回头,她已经扑进怀里,幸好夏炽动作够快,托着她的腰才没让她被撞倒在地。
“你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走路?”易珂被撞得头晕,不禁低声斥道。
方语扁起小嘴,哀怨地瞪着她。
“还瞪?”易珂眯起眼回瞪。
方语别开脸,还小小地哼了声。
易珂不禁头疼,这小丫头脾气大还拗得很,不趁着年纪小赶紧教导,长大就要成混世魔王了。
她心里月复诽,却听见夏炽的笑声,不解抬眼,完全不能理解他到底在笑什么。
“像你。”他抿着笑,说得很轻很轻。
易珂咬着牙,压根不认为两人除了那张脸之外还有任何相似之处。
“阿炽,这是……”夏烨难得迟疑地开口。
太惊人了,这个小丫头,那张脸……
“大哥,这是阿驹在蓟州归影山捡到的小姑娘,因为实在找不着她的家人,所以一并将她带回京。”夏炽中规中矩地交代来龙去脉。
我信你个鬼!尽管夏烨脸上扬着他明白了的笑意,可那双眼却精准地表现出“老子要是信你才有鬼”的狠绝。
“既然小丫头找你家媳妇,不如就让常嬷嬷带着你家媳妇和小丫头到你院子里歇会,毕竟一路舟车劳顿,肯定累了。”
夏炽自然明白自家大哥有事跟他说,便让常嬷嬷先带她们下去歇着。
易珂看了他一眼,恼他回京之后什么事都不问她,可他大哥三弟都在,姑且给他点面子。
待人都离开了,夏灿才率先道:“二哥,那是公主转世吗?”他等不及要发问,实在是那张脸分明跟庆平公主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只要是识得庆平公主的人,肯定都会有跟他同样的反应。
“不是。”
“你又知道?”
“你又怎么知道?”
夏灿闻言,疑惑地看着他。“二哥,你明明那么喜欢公主,如今却能平心静气地跟我说她不是公主转世……你确实是我二哥吧?”相隔八年不见,他开始怀疑他们手足再也无法像以往那般亲密。
“阿灿,你如果不赶紧回衙门将那几件疏章找着,我就再也不是你大哥。”夏烨嗓音阴森森地逸出。
夏灿低吼了一声。“就说了,衙门那几件疏章不是我弄丢的,到底要我上哪找?”为什么就非得要这么为难他?他又不是通政司的头儿!
他心里很不痛快,可是一对上兄长警告意味浓厚的眼神,只能将委屈往肚里吞,扭着头出门干活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炽问着。
“没什么,不过就是几件地方卫所的疏章弄丢了,倒是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无端带了个酷似庆平的小姑娘回来?”
夏炽笑了笑,将此事娓娓道来,除了点破易珂的身分。
夏烨听完,随即反问:“你为何知道小姑娘喊的爹就是易琅身边的随从?”大器这个人他知道,那时他已经入朝了,碰过易琅几回,是见过大器的,可是阿炽尚未入朝,根本没机会见着。
“有一次公主跑马时,身边跟着的就是大器,我也就见过那么一回。”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
夏烨直睇着他,轻点着头:心中释了疑。“易琅有个被带到庄子里静养的宠妾,这事那时我交代尚远跟你说了。”
“我记得,只是宫变之后,大哥还是没追查到那个宠妾的下落?”
“当我要查时,人已不见踪影,许是因为易琅造反被杀,怕自己被牵累,所以早早离开了,至于后来去哪我也没再派人追查。”一方面并不知道宠妾的模样,想追查也有些难度,再者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没必要株连到那头去。
“教人想不透的是,为何要追杀大器和方语,假设方语真的是易琅之女,为何非杀她不可?”
夏烨沉吟着。“那倒是,假设那位宠妾和大器隐姓埋名过日子,为何非把他们找出来又非要追杀不可?再者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肯定是要与他们有接触或是相识之人,好比那位宠妾的父亲谭上瑜……他是我刚拔擢上任的兵部尚书。”
“……是吗?”他倒没想到谭家竟有人身居高位。“大哥是故意拔擢的?”
夏烨笑了笑,道:“这事我再想想,倒是你方才提起的康起贤,此次也跟着回京述职,干脆将计就计将他安插进五军营,瞧瞧他到底要做什么。”
“大哥不需要和少帝、两位摄政王一道商议?”
夏烨无奈摇了摇头。“睿亲王新婚燕尔,根本不理朝政,近来少帝微恙,由肃亲王就近照料着,满朝政事几乎都落在我手上。”他叹了口气,好恨睿亲王老跟他说能者多劳这句话。
他新婚燕尔了不起?他也是新婚燕尔啊,凭什么他有婚假,他就没有?
“大哥辛苦了。”
夏烨睨他一眼,道:“你要的一些药材,我都给你备齐,放在你院子的库房里,另外我也跟太医院里一名擅于心疾的御医提了燕翎的事,要是有需要,可以请他过来替她诊治。”
夏炽闻言,起身朝他深深作揖。“多谢大哥。”大哥心细如发,他不过讨了药材,他便连御医都备好了。
夏烨看着他如此郑重地施礼,自然明白燕翎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可他原本以为他待燕翎好,甚至想迎她为妻不过是出自愧疚,看来并非如此。
“阿炽,那丫头今年刚好五岁,你说……她会不会是公主的转世?”别说阿灿这么认为,就连他都无法不作此想。
“她不是。”
“何以见得?”
夏炽不假思索地道:“如果她真的是公主,我会认出她。”
夏烨听至此,不知道该气他长情,还是夸他专情。“你对燕翎究竟是怎生的心思?”明明对燕翎在意极了,偏偏心里还藏着公主的身影,他真是无法理解。
“她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夏烨轻点着头,随即起身。“你心里有主意便成,只是……拨个空去见见你卫大哥吧,也去祭拜一下公主。”
夏炽闻言,起身的身形为之一僵。
见卫崇尽?他可以见他而毫无隔阂,可是……她呢?
梳洗之后,易珂就在房里待着,等着夏炽梳洗后过来,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人影,她把方语交给紫鹃,自个儿到外头晃。
“姑娘。”夏煊一见她踏出房门便立即上前。
“你家二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里。”
“哪间房?”
“就在前头。”夏煊赶忙领着她过去。
夏炽院落的正房有五间上房,中间为厅堂,她的房被安排在左次间,照夏煊指引的方向,他的房就在隔壁,前方有座小园子,而园子里……
“姑娘?”夏煊见她没跟上,停下脚步望去。
易珂直盯着园子里盛开的各色月季,眉头微微扬起。
虽说她只去过四哥的皇子府,据她所知很少男人会在自己的院落里栽花,尤其是栽月季这种味浓色艳的花,而且还栽满了一整个园子。
“姑娘?”夏煊走近再唤了一声。
“这些月季是很久以前就栽种的吗?”她问。
夏煊抓了抓头,无奈道:“姑娘,我以往没在府里当差,对这事并不清楚,也许你可以问问常嬷嬷。”
易珂轻点着头,回过头来。“走吧。”
夏煊领着她到房门前,她很自然地推开房门,如入无人之室,直朝内室而去,就见夏炽赤果着上身坐在床上,状似刚沐浴完,未干的发披散着,引领她的目光定在厚实的胸膛和肌理分明的线条上,教她看直了眼。
他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偏瘦,没想到挺结实的,壮而不硕,文而不弱,瞧着瞧着,她莫名地感到害臊,脸上微微发热,没好气地道:“你这人……都不知道天冷了要赶紧穿上衣服的吗?”
秋天了,他压根不觉得冷吗?
夏炽回过神,连她何时进门的都不知道,抓起搁在身旁的中衣穿上。
“怎么来了也没说一声?”
趁着他穿衣的当头,她别开脸假装看着一旁的多宝桶,随口道:“不就是等你用膳,哪知道你竟在发呆。”
她数落着,却瞧见多宝桶上的东西都很眼熟,好比这盏巴掌大的玉琉璃兔儿花灯,又好比这个白玉兔纸镇,御贡的歙砚和嵌着螺钿的狼毫笔。
这……都是她以往送他的东西,想不到他竟然全摆在这儿。
“我刚沐浴时想着事,一时忘了时间。”他穿好衣服,见她站在多宝桶前把玩着他搁在上头的珍宝,忙走上前去。
“保存得挺好的。”她道。
夏炽有点赧然,觉得好像白己不欲人知的一面被揭了开来。
见他的反应,她更兴起逗弄他的趣味。“刚刚过来时,园子里的月季开得真美,我倒不知道你这儿的月季品种不少。”
夏炽这下连耳廓都泛红,话也说不出口了。
“啧啧啧,夏炽啊夏炽,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呢?”她笑得很坏,问得很直接。
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人喜欢,自己可以如此欢喜,这才明白两情相悦竟是这般幸福满溢的感觉。
夏炽张了张口,几番还是说不出话,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极了。
“对了,咱们等等去庆平园吧。”她突道。
这个时候的庆平园,所有月季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只要照顾得当,花期还能延长到秋末呢。
“你想去?”
“嗯,很想去。”话一出口,她就蓦地想起——“庆平园还在吧?”
“应该还在。”当初四皇子叛变时并未祸及庆平园。
“那咱们去吧。”
“你不累?”
“我要是累了,你背我。”她笑眯眼道:“反正你又不是没背过我。”
想起当年他个头还没她高时,就因为她直喊累,他就背过身蹲下,轻而易举将她背起,她也乐得轻松。
夏炽跟着笑了,只是眸里藏着一丝她没察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