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锦朝长公主要认田家食肆的姑娘为义女之事在京城传开了,不只如此,还由太后赐婚业亲王,田习霏再度爆红京城。
她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让大锦朝尊贵的长公主认为义女?又是如何令太后赐婚业亲王的?她是怎么使的手段?在在都令京城的百姓们津津乐道。
这日傍晚,才打起灯笼,田家食肆便来了几位贵客,敏亲王妃和蒋氏、沐怡日、沐自星上门来恭喜,一方面也是田习霏做的六道小食都吃完了,蒋氏又没胃口了,因此来开开胃。
王妃驾到,非同小可,田玉景连忙半掩起门,不再接待新的客人,以免扰了敏亲王妃一行。
田习霏听闻蒋氏已有几日胃口不好,连忙煮了几道诸如蒜辣大虾、凉拌辣皮蛋、辣酱肥肠等辣食,用马铃薯煎了一盘特别厚的薯饼,煮了极鲜的野菇鸡肉丸子味噌豆乳锅,鸡肉丸子是她自己做的,味噌和豆乳都是她亲自酿造发酵的,仅此一间,别无分号,在别处绝吃不到这么道地的风味锅,跟着又火速做了一锅番茄肉酱面疙瘩,也就是改良式的义大利面,希望酸甜滋味能帮蒋氏恢复胃口。
菜都上桌之后,想不到吃得最香的是沐自星,她简直一口接着一口,都没停过筷子。“这饼太好吃了,外壳热呼呼的又酥酥脆脆,里头松软像泥一般,霏儿,这饼是用什么做的?”
田习霏杏眼弯弯,笑容轻柔地道:“这是用玉薯做的,此物乃是胡人农作,在本地甚为少见。”
沐自星模着下巴想了想。“玉薯……好像有听过。”
敏亲王妃却是白了沐自星一眼,拆台道:“你问这做什么?你根本不会下厨。”
沐自星笑嘻嘻的。“母亲怎么这么说?我可以让府里厨子来跟霏儿学啊,那我就天天都可以吃到了。”
沐怡日摇头。“瞧你贪吃的,哪里有半点侯爷夫人的样子?”
沐自星扬眉。“侯爷跟我一样懂吃,我们都是美食家,我打算改日带他来。”
沐怡日好笑道:“贪吃就贪吃,还美食家哩,真会美化。”
“这辣食……”蒋氏原本埋首苦吃,忽然一脸满足的抬眼道:“我觉得,我可以每天吃!”
田习霏浅浅含笑。“我做的只是小辣,世子妃每天吃也是可以的。”
她总觉得跟沐家人没有隔阂,不知为何,总有种亲切的感觉,就连高高在上的敏亲王妃她也觉得相处起来很是自在。
“霏儿,以后你成了县主,又成了业亲王妃,这食肆还开不开呀?”沐自星担心的问道。
沐怡日用你是傻子吗的眼神看了沐自星一眼。“当然是不开,你有听过哪家的王妃抛头露面卖吃食的吗?更何况不是别人,是业王。”
沐自星耸肩。“也是,六爷那人,怎么肯让心爱的娘子给别人做吃食?”
沐怡日斜睨她。“知道就好。”
沐自星皱眉,认真担心起来。“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馋虫儿发作的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田习霏听沐自星语气里竟有一丝惊惶就想笑,彷佛吃不到她做的吃食天会塌下来,她笑了笑说道:“以后想吃的时候上业王府找我,不就结了?”
沐自星两眼放光。“真的吗?真的吗?我直八的可以去找你?你会做好吃的给我吃?”
田习霏看她这激动模样不觉一笑。“当然啦,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嘴馋的时候尽管去找我,我做一桌子的菜给你吃。”
“哎哟!”敏亲王妃叫了一声,她不小心没拿稳筷子,面疙瘩沾到衣襟上了。
她身后服侍的丫鬟马上白了脸。“奴婢、奴婢该死!”
敏亲王妃有些懊恼,但她还是平和的说道:“关你什么事,是我自个儿手滑。”
田习霏看到王妃穿着象牙白的罩衣,沾了番茄肉酱一来不好看,二来也不舒服,她便道:“王妃不嫌弃的话,到我房里换件衣裳吧。”
沐自星附和道:“是啊,母亲去换衣裳吧,我们还要吃很久哩,霏儿适才说还有好几个菜要上,这稀奇的葡萄酒也还没开始喝,一直穿着脏衣裳您肯定要瞥扭的。”
敏亲王妃也同意了,田翟霏便在前领路,王妃的贴身嬷嬷也连忙跟着过去伺候。
田习霏推开门。“房间简陋,王妃不要笑话。”
敏亲王妃出身富贵,不管娘家夫家都是一等一的人家,她第一次见到平民姑娘的闺房,觉得有趣,四处绕看。
“怎么没点粉色呢?女孩儿家的闺房,这样太素了。”
田习霏笑了笑。“我爹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哪里懂给女儿布置房间呀,我自小就是这样灰扑扑的长大,也习惯了。”
敏亲王妃点头。“也是,一个男人要养大女儿不容易。”
田习霏打开斗柜,取出干净罩衣,敏亲王妃却是动也不动的瞪着她半边床上的众多物品,那里都是萧得骄送她的东西,她懒得收拾,也没地方放,便一直搁着,没事时要看也方便,她经常看着,回味无穷。
古嬷嬷道:“王妃,姑娘取好衣裳,可以更衣了。”
敏亲王妃依然没动,她激动不已的指着床上的小衣问道:“这小衣……这小衣是哪来的?”
田习霏随意看了一眼,答道:“这是我婴儿时候的衣裳。”
敏亲王妃深吸了一口气,彷佛随时会昏过去,她颤声道:“女乃娘……你看看……你快来看看那是不是咱们辰儿失踪时穿的衣裳……”
古嬷嬷一听,两只眼睛都瞪大了,老当益壮的一个大步过去,老腰一弯,两手一伸便将小衣裳给抓了过来,她火眼金睛的定睛一看,不可自抑地喊了起来。“是呀!这是三小姐失踪时穿的衣裳,是老奴亲自给三小姐穿上的,这是咱们王府才有的料子,是老奴亲手裁剪缝制的,老奴绝不会认错!”
敏亲王妃像是不会呼吸了,她不停的吸气又吐气,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请田掌柜过来!我、我要问问他这衣裳怎么会在他手上!他是在哪儿捡到的?”
“老奴这就去请田掌柜!”说罢,古嬷嬷便风风火火的要去找人。
“不用请我爹了。”田习霏虽然惊讶事情的发展,但她是最镇定的那一个,她看着敏亲王妃,眨了眨眼,又润了润唇,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妃,事实上,我是捡来的,我爹在我六、七个月大时捡到我,便扶养了我,我也是没多久之前才知道的,我爹这才取了这件捡到我时我身上穿的小衣给我做个念想。”
“什、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王妃整个人呆住了,她脑子一片空白,不会思考了。
古嬷嬷已经老泪纵横,她不停的抹泪。“是三小姐!是三小姐没错!找着了,找到三小姐了!”
敏亲王妃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田习霏,哭道:“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这反应实在出乎田习霏意料之外,但看到敏亲王妃哭得像个小女孩,她心中又颇为动容。
她轻轻拍着敏亲王妃颤抖的背,柔声道:“别哭了,王妃……”
敏亲王妃抽泣道:“叫我娘……”
田习霏继续拍哄,“娘,别哭了……”
田习霏问自己,究竟要在京城爆红几次?因为是敏亲王府失踪近十八年的三小姐,她又再度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她也不必认宜阳长公主为义母了,身为敏亲王府的嫡姑娘,她是绝对配得上萧得骄的,而且重点是,她本来就是萧得骄的未婚妻!
要命!这点更令人津津乐道了!兜兜转转、转转兜兜,得骄、得辰居然能够相遇邂逅,这已经够传奇了,而他们竟然还在不知彼此真实身分的情况下互相倾慕、相许终身,这绝对够在京城罗曼史写下一页篇章!
萧得骄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身分悬殊的阻碍随着田习霏认祖归宗而消失,现在反而是太后在催他们早点成亲。
但沐家才认回女儿,舍不得让女儿那么快出嫁,因而按照礼俗将婚期定在了半年后,有半年的时间备嫁,也可以让沐家跟失而复得的女儿好好相聚。
田习霏既已认祖归宗,入了沐家族谱,很快便要搬去敏亲王府了,这也是敏亲王妃心心念念的事。
田习霏现在叫沐得辰了,虽然同在京城,可她知道,将来要回来食肆见她爹和阿布、小兰的机会势必不多。
这晚食肆的夜宵打烊后,父女各沏了一盏茶对坐在店内,阿布、小兰都避开了。
“爹,我有话跟你说……”
“丫头,爹有话跟你说……”
父女俩同时开口,都有些难以启齿。
田玉景眼神复杂的看着女儿,清了清喉咙。“你先说吧!”
“好。”沐得辰润了润唇,认真地说道:“我跟萧得骄商量好了,等我嫁过去就将你接过去一块住,这半年先委屈爹住在这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接你,不会丢下你!”
她可是苦恼了很久,虽然沐家人很好,她的亲生爹娘和兄嫂、大姊、二姊都待她很好,可接养父一块住毕竟不合规矩,敏亲王府的女主人不是她,她爹住着也会瞥扭不自在吧!
但业王府就不同了,萧得骄说,将来的主母是她,女主人是她,一切由她做主,她要接她爹和阿布、小兰做伴,他乐观其成,毕竟她是不能再抛头露面经营食肆了,而他忙于査案时,她有人陪他也放心。
沐得辰继续说下去,“还有,咱们食肆怕是不能经营了,我不在,爹有手伤无法掌厨,阿布也还不成气候,最重要的是,萧得骄说,会有很多人因为我的盛名而去食肆捧场也好,参观也罢,总之爹会不堪其扰,爹的女婿会负责照顾爹的生活,爹就等着我将来生个大胖娃儿,在王府含饴弄孙吧,这样可好?”
她知道她爹自尊心很强,她已经尽可能说得婉转了,可还是怕会伤到她爹,令她爹不痛快。
沐得辰觑着田玉景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爹,你会不高兴吗?若是你觉得不妥,那咱们再商议商议,找出爹能接受的法子来。”
“爹没有不高兴。”田玉景叹了口气。“你有这份心,蔘就很安慰了,若是爹要留在京城,自当按你说的做,可事实上……爹要离开大周了,爹想回去大锦,回去故乡,是宜阳长公主提议的,她想我以私厨的名义住进郡王府,她说,她不想再跟我分开了,她要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我,我也能在阿荔找到夫家、出嫁之前尽情的与她生活在一处,我心动了……爹惭愧,我无法抗拒这样的提议。”
沐得辰瞪大了眼。哇!宜阳长公主好开放!居然要安排自己的旧情人住进夫家,这样的魄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她太欣赏了!
“霏儿,你会不会怪爹有了亲生女儿就不要你?”田玉景神情很是不安,这几日他辗转难眠,先是宜阳长公主向他提出了同回大锦的提议,跟着霏儿居然无意中找到了亲生父母,原先宜阳长公主的意思是,等霏儿嫁到业王府,他再去大锦找她,可如霏儿很快便要回去敏亲王府了,宜阳长公主便希望他与她一起回大锦,他因此苦恼不已。
沐得辰立即按住了田玉景的手,飒然一笑。“不会,我不会误会爹!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时光稍纵即逝,人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大转折,要把握当下!活在当下!不要留下遗憾,不要留下后悔,这才是最重要的。”
田玉景拭着泪,既高兴又感伤的说道:“我的小丫头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还会说道理安慰爹了?”
沐得辰脸上漾开一抹笑容。“大锦与大周又不远,咱们各自安好,各自保重,将来我和萧得骄带着我们的大胖娃儿去大锦看爹便是,爹和阿荔也可以回来看我们呀—虽然天各一方,但身远心近,将彼此记挂在心间便是,我永远是爹的女儿,爹永远是我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