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道观,却见茱萸依然候着。此时道观之中,道姑都已经走光了,有家的回家,没有家的投奔大家族去了,只剩下一个茱萸。见到小姐,喜不自胜。见到孩子,又是惊疑莫名。郭菀央淡淡笑道:“这是大街上捡来的,见哭闹得厉害,就先带回来了。等明天再去帮他找父母吧。”茱萸叹气说道:“小姐,这等关口,自顾不暇,你还到处捡人回家!”
郭菀央心中歉疚,但是也不说真话。朱允炆身边是无人可用了,但是一两个锦衣卫总还是有的。他不将孩子托付给锦衣卫,却托付给自己,这……与其说是疾病乱投医,不如说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知道的人少一个也好,即便是自己的心月复茱萸。
再说,郭菀央也不能保证,自己身边现在有没有朱允炆的锦衣卫跟着来。
朱文奎倒也乖巧,虽然不笑,但是却也不闹。茱萸提出要郭家,郭菀央沉吟了片刻,还是拒绝了。
现在自己带着朱文奎,没来由给郭家找烦恼。郭琅听说郭菀央不肯回家,不由大急,又缠着公主母亲,给郭菀央派来了一群健壮的家仆。郭菀央笑着都送回去了。没必要将郭琅给连累进来。
虽然说乱军可怕,但是郭菀央相信,自己这么一个没钱的道观的引不来乱军的。更何况……她已经听说,燕王军队里,领前锋的少年将领就是张辅。
两天之后,李景隆偷偷投降了燕王,打开了城门。皇宫里冒出了一阵大火,南京城又是一阵内乱。郭菀央吩咐紧闭了道观之门,将朱文奎藏到暗室之中。朱文奎咬着嘴唇听从郭菀央安排,却是一声不吭。连茱萸也不由对这个孩子非常诧异,却也不多问。
郭菀央登上了道观之中的高处,远望着皇宫的大火,好久没有说话。朱允炆……将孩子都留给自己了,他还会苟且偷生么?
想着马氏向自己宣告时候那一脸的幸福,郭菀央心中一片惘然。马氏……多半也死了,这个人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应该恨她的。但是到了这等关口,却是恨不起来。
正沉思的时候,却听见外面响起了震天的砸门声响。竟然是一群小混混,见南京城内大乱,当下就到处抢砸,竟然找上道观来了。虽然两人在门后堵了不少东西,但是却禁不住砸门的人大力。郭菀央早就做好了准备,当下爬上了架在围墙边上的楼梯,吩咐茱萸送热水过来,看准了外面砸门贼人的位置,用力就是一泼。那伙子贼人倒是猝不及防,登时被烫得哭爹喊娘。郭菀央取了弓箭在手,沉声喝道:“我乃是武定侯府的女子,许婚燕王府麾下。若是强自砸门,后果却要自己思想!”
郭菀央轻轻一句话落下,一群贼人竟然是愣了愣。
郭菀央又厉声喝道:“如果不马上走人,等燕王府大军过来,你等就绝对没命!却莫要怪我未曾警告!”
那小混混到底还是有些怕的,当下就迟疑起来。
墙头上下,沉默对峙。
郭菀央说得强硬,手心里却是冷汗涔涔。只要贼人再砸上两下,这门就非被砸开不可。
却听见墙头之上那位姑娘,突然大喊了一声:“张哥哥!”
下面的贼人头脑听闻那姑娘叫“张哥哥”,不由哈哈大笑,说道:“小道姑啊,你叫错了。本公子姓李,不姓张……”
郭菀央微微一笑,指着后面说道:“我不叫你,我是叫他。”
贼人回头,却见山下一个穿着盔甲的少年男子,正大踏步跑上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士兵。想不到郭菀央之前说的是真的,当下不由魂飞魄散,一哄全都想要跑了。可是下山却只有一条路,哪里有这么容易?
郭菀央见张辅前来,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就再也没有力气,手中强拿着的弓箭也落下地来。
只是……心中总是难免有一种失落感。先赶来看自己的,竟然不是朱高煦……虽然,郭菀央答应过,朱高煦的王妃之位是郭撬氐摹Ⅻbr />
在这种情绪下,郭菀央心中,竟然提不起半分喜悦来。但是面对着这个自己无法辜负的男子,却又不能有任何表露。当下只是含笑将门开了,将张辅让进来。
朱高煦来的时候是半夜。张辅留下了一群人,在道观边上搭了帐篷居住,郭菀央也不能拒绝。道观边上住了一群青年男子,郭菀央也睡不着。倒是身边的茱萸与朱文奎,疲倦了一天,都睡着了。
开了门,踩着细碎的月光散步,却听见墙头之上,传来细微声响。
郭菀央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站定了,看着墙头的方向。
墙头之上,出现了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见郭菀央居然就在院子之中,竟然也不由怔了怔,身子就停在围墙之上。
郭菀央笑了笑,月光落在她的眼眸里,像极了泪光:“还不下来,这样趴着,给外面的人看见了,不知要闹出多大的名声来。”
青年看着郭菀央,声音有些讷讷起来:“我原本以为……你是睡觉了的。我原本打算……”
郭菀央淡笑了一下,说道:“原本打算偷偷来瞧一眼就走人,不是吗?”
朱高煦僵住。片刻之后才跳下墙头,苦笑说道:“你……原本说过,原谅我的。”
郭菀央转过头,轻轻说道:“我原谅你……只是你既然不打算与我来往,那么就不用再这样偷偷模模的来了。你这样做,害了郭撬兀?埠α宋摇!包br />
朱高煦将郭菀央一把抱住,郭菀央伸手挣开。
朱高煦看着郭菀央,半晌才说道:“你好狠的心!”
郭菀央含笑摇头。眼睛里却闪着晶莹的光。半晌才说道:“只是想要快刀斩乱麻而已。”
朱高煦摇头,好久才说道:“我很后悔。本来你现在是道姑,如果还俗,马上就与张家没有关系……”
郭菀央淡淡的说道:“首先,你曾经答应过我姐姐,我绝对不会与自己姐妹抢夺一个男人。第二,张辅好歹也是你部下,抢夺手下的女人,也幸亏你想得出来。”
“不作数!”朱高煦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才说道:“我知道的,你也知道的,张辅也知道的,当初只是为了解开一群人来求亲的纷乱场面……并不算真的!当日张辅也曾说道,如果有机会,就主动上你家退亲……”
郭菀央笑着摇头,说道:“作数也罢,不作数也罢,事情已经如此……而我现在,也没有嫁给你的心思……你还是走吧,给茱萸他们看见不好,给外面的人看见更不好。”
朱高煦好久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你连累的是张辅。”
郭菀央身子一颤,说道:“你说什么?”
朱高煦轻轻说道:“张辅是作为先头部队先进城的,我紧随其后。朱允炆纵火,皇城大乱,但是毕竟还有些太监宫女被士兵们控制住……有人告诉我,说太子朱文奎,前些日子就离开皇宫了。”
郭菀央站定,凝视着面前的男子:“你是打算来搜将我这里搜索一遍吗?”
想着现在正陪着茱萸睡觉的朱文奎,不由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朱高煦离开京师也有一年多了,孩子又是面貌变化最快的时期。如果没有皇宫里认识朱文奎的宫女太监指认,就是朱高煦等人,也不能确认被郭菀央收留的孩子就是朱文奎。
可是现在,朱高煦等人显然已经抓住了能指认朱文奎的太监宫女。
所以张辅派人将这里保护起来,所以朱高煦半夜里跑过来……郭菀央知道,自己这件事的确做得太没脑子了。
朱高煦凝视着郭菀央,轻轻说道:“或者将孩子给我,或者让我现在就毁尸灭迹,一切都来得及。”
郭菀央听着屋子里的呼吸声……屋子里的呼吸声已经变得杂乱了,很显然,方才院子里的声音已经将睡着的人惊醒。醒来的是茱萸,还是朱文奎?想着那个如同受惊小兔一般的身影,当下看着朱高煦,面上带着笑意:“如果我不承认那就是朱文奎,你会将我交出去吗?”
朱高煦怔了怔,呼吸就急促起来。片刻之后才轻轻说道:“我已经将那多话的宫女太监全杀了。只是我不能保证……父王不听到任何风声。你且放心……你若是铁了心要保住他,那么我也会铁了心保住你。”说着,自嘲的笑笑,说道,“其实先皇帝也太心急了一些,我父王暂时是不会动太子殿下的,毕竟太子殿份不同一般,总要留着做样子才好。”
朱高煦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声音里却有着不容人迟疑的肯定与稳定。郭菀央轻轻的搂住了朱高煦,轻轻的说道:“不管将来如何选择……至少今天,我得谢谢你。”
蜻蜓点水一般,柔软的朱唇在朱高煦的额头点过……朱高煦反手搂着了郭菀央,也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绵长的叹息……还有温厚的嘴唇。
郭菀央松开朱高煦,轻轻的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决定了,我马上走,前一阵走私倭国的生意还没有完结……我不会连累了你。”
朱高煦再度伸手,将郭菀央牢牢的搂住:“你不要将整个世界都背负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既然决定护着那个孩子,我也只能帮你护着……不管怎么说,其实……事情到了这份上,孩子是没有责任的。”
没有多少甜言蜜语,甚至也没有任何一句死心塌地的保证。很简单的对话,郭菀央的眼泪,却是扑簌簌落下。
朱高煦轻轻说道:“我与张辅,都可以将所有的军功撂下……作为代价,兄长也会帮着我。”
郭菀央仰起头。看着朱高煦,轻轻的说道:“将来……你不要与兄长争夺那个位置。”
“傻话……我会在意那个位置么?最想要的,我都得不到了……我还会想要这个位置么?”朱高煦轻轻的笑,笑容里有一番别样的凄酸。
两人都没有说话。
郭菀央知道茱萸或者朱文奎的眼睛就偷偷的看着自己,但是她就这样,悄悄的将男子凝视着……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马蹄声,人的呼喊声!
接着就是守在四周的士兵的声音!
郭菀央脸色一变。
朱高煦将郭菀央推开,沉声说道:“你将孩子藏起来……你放心,他们进不来!”笑了笑,“只是坏了你的名声。”
郭菀央微笑道:“坏了就坏了……谁在乎呢?”
兵戈声!茱萸开门,拉着朱文奎,脸色苍白。郭菀央轻轻一笑,神色之间并没有多少担忧……
是的,既然有一个男子这样向自己保证,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当下带着朱文奎去躲好,不管怎样,面上功夫总是要做到的。
听见外面有声音:“你们到底是何方人马,本将军接到举报,就说此处藏有钦犯。你们居然敢于阻拦,难道想要包庇钦犯不成?”
“张将军有令,此处乃是郭七小姐居所。郭七小姐有功于国,任何人不得惊扰。”守卫声音很是镇定。
“有功于国?一个女冠,有功于国?”那声音很嚣张的笑起来,“我看,那是你家张将军有了二心,打算包庇钦犯,所以派你们在此地守卫……是也不是?”
“不得侮辱将军!”那守卫虽然身份地位比较低,但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丝毫也不露怯意:“将军有令,若是有人敢于上前惊扰,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那好……如你所愿,就从你身上踏过去!弟兄们,杀!”杀气腾腾一句话落下,就再度听见了兵戈声!
有惨叫声传来,却不知是谁受了伤。
朱高煦走到门口,打开了门闩:“谁在这里大呼小叫?”
外面声音滞了滞。
朱高煦轻笑:“里面的确是藏了一个钦犯,不过与郭七小姐无关,却是我藏的……罗将军,你回头去告诉你的上司,就说我在道观里藏了一个钦犯……”
然后听见结结巴巴道歉的声音。
郭菀央走上前,笑着看。
然后人都退下了。只是张辅留下的人,眼睛就看着朱高煦,有些不解其意。
郭菀央轻轻笑:“连累你了。”
朱高煦轻笑。
天很蓝,风很轻。
船老大的兴致很高。是的,走私那么多次了,这一次,算是正大光明的。
想不到,皇城里换了一片天,这海上也换了一片天了。新帝登基,虽然还不曾正式颁布诏书开海,但是却给了自己一纸批文,同意自己出海,当然回来的时候要缴纳不菲的赋税……但是总得来说,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总算可以光明正大了,是也不是?
想起这个,船老大不由回头看看船舱里。船舱里呆着两个少年女子,还带着个孩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历,只知道出海的时候,公主府的小姐亲自前来相送,还有一个盔甲鲜明的大将军。
这纸批文,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少年女子弄来的。或者说是为了这个少年女子弄来的。
这个少年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这样的能耐?
虽然这只批文只是暂时的,但是禁海令开了一道口子,总有希望全面开海是不是?
船老大打了一个呼哨,心情很高兴。
轻轻拉着朱文奎的手,郭菀央的声音很温柔:“我带你出去看海……船已经开了一天,大海上已经没人了,咱们也不用躲着了。”
大海很宽。白云朵朵,海鸥翻飞。朱文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有些新奇,但是却还是有些胆怯。
郭菀央微笑着看着他。朱文奎偷偷的看了她一眼,终于弱弱的问道:“我想要叫两声,可以吗?”
郭菀央微笑道:“行,你只管叫。”
朱文奎:“啊……大海你好大啊……”
郭菀央:“……”
朱文奎:“啊……大海你好蓝啊……”
郭菀央:“……”
大笑声响了起来,却是没心没肺的茱萸。茱萸等了好久,才等到前太子殿下来了这样一番发泄……心里总以为前太子殿下不同一般肯定会说出与众不同的言辞来,结果……失望了。
郭菀央也笑。
朱文奎也傻傻的笑起来。
三个人抱成一堆笑。
船老大就在不远处,也看着他们笑。
龙出大海,终于轻松了……终于可以轻松的笑一场了。
笑着笑着,郭菀央却是怔怔的落下泪来。
茱萸懂得郭菀央的意思,当下轻轻的握着小姐的手,说道:“等孩子稍稍大一些,倭国那边也安定下来了,我们就回来,好不好?我也舍不得水姨娘……”
郭菀央抹去了眼泪,说道:“是的,我们会回来的……”那时,朱高煦与郭荺素的孩子,应该会满地乱跑了吧……还有张辅的孩子,朱炩的孩子。
临走的时候,得知实情的张辅前来相送。朱高煦毕竟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张辅。在码头的时候,郭菀央曾心跳得很厉害。
她曾以为,张辅会选择与她一起走……但是张辅却选择留下。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心中隐隐却是有些受伤。她很轻松的告诉张辅:找到好姑娘,就马上娶了吧。
张辅也很轻松的答应了,虽然郭菀央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不舍。
郭菀央又想起了娘亲与弟弟。郭玥已经能独当一面,加上郭家一群姑娘曾经立下的功劳,朱棣也极为重视他。小小年纪,已经身居四品,在朝廷任职,升官速度,让无数科举出身的官员异常眼红。他的能力足以翼护母亲与小弟弟,所以郭菀央根本不担心。且不说郭英有将武定侯爵位传给郭玥的心思,就是郭玥自己,多立一些功劳,挣个封侯也并非不可能。
这次出远门,只派茱萸与弟弟说了一声。弟弟点头,于是心中就没有牵挂。
真的没有牵挂了吗?
郭荺素的眼睛依然不见好转,但是有朱高煦的滋润……应该会好起来吧。张辅的一个同僚看上郭蔓青了,据说已经打算求亲了,郭蔓青……会答应吗?
也许会吧。
朱炩……想到这个名字,心中隐约有几分酸楚。在皇宫里的时候,朱炩还曾想方设法来寻找自己;可是自己做女冠之后,朱炩来往就极少极少了。郡主倒是来过几次,但是因为身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即便相见也没有多少话可以说。这次自己出远门,竟然也不曾通知朱炩。
好在……自己不打算一去不返,再见也是有期。只是……郭菀央甩甩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抛开。
朱文奎看着面前的风景,突然很诧异的问郭菀央:“现在是早上还是下午?”
郭菀央与茱萸两人再度大笑起来。郭菀央笑道:“晕船了?连早上下午分不清了?”
朱文奎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不对啊……如果是上午,太阳应该在这边,现在太阳居然在那边……是我们迷路了?走错方向了?”
郭菀央笑起来,模了模朱文奎的脑袋:“不错了,居然会认方向了。我们没有迷路,因为我们去的不是倭国,而是吕宋。”
吕宋群岛,就是后世的菲律宾群岛,现在还是一片蛮荒之地。郭菀央知道大航海时代即将开启,那个地方将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而朱棣在朱高煦兄弟的影响之下已经有了开海的意思。
那么,先去吕宋看看也好。如果有办法,先弄几十万移民过来。反正大明朝土地不够用。如果占据菲律宾群岛,在日后的大航海战斗中,大明就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吕宋的原住民……郭菀央想不了这么多,凡事要先将华夏的子民放在第一位是不是?
朱文奎很诧异的问道:“我们原先不是说好去倭国的么?怎么去吕宋了?”
“怎么去吕宋了?”又一个人问话,声音就响在郭菀央的身后。
郭菀央也不回头:“我只是觉得,如果单单是贸易的话,吕宋的位置比倭国更紧要……”声音蓦然停下来,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后面是含笑的声音:“吕宋那还是蛮荒之地,虽然有些部落首脑很有钱……你怎么会突然……”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二公子。”郭菀央慢慢扭过头去,身子僵硬,“因为未来的贸易都会通过海路,而欧洲那边要来亚洲的话,吕宋是一个很要紧的补给站……”
眼睛,却是模糊了。
面前是一个灿烂的笑脸,不是朱高煦是谁?
茱萸已经拍着胸口站起来:“二皇子殿下……您怎么会突然从船上冒出来了?您……居然跑路了?”
“我给皇上留了信的。”朱高煦笑得没心没肺,“这两年仗打下来,皇上已经够头疼了,他总想着将皇位传给我……所以我还是出来跑一趟是正经,算是……一种表态吧。父皇……无奈的默许了,所以你看见,这支船队装备,比之前的走私船队都要精锐。”
朱高煦是笑得没心没肺,郭菀央却是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说道:“皇帝会生气的。”
“生气也没有办法。”朱高煦看着郭菀央,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不知道,那天……来搜索你道观的人,是我的兄长。他并不知道文奎在你这里,他只知道我在你这里……所以……”
郭菀央明白了。朱高炽知道弟弟跑去找郭菀央,所以要将弟弟揪出来。
打弟弟的脸呢。
顺带给弟弟一个不好的名声,在弟弟与张辅这对主臣之间,生生的划出裂痕来。
想起那年初见之时,兄弟和睦的景象,郭菀央微微叹气。
片刻之后才说道:“你避一避,也好。”
又说道:“只是我家姐姐……”
朱高煦面色黯淡了一下,说道:“是你家姐姐叫我过来的。她说,如果看着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我这辈子都不会快活。她……不想让我不快活。”
“她……”郭菀央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她……是一个好女子,比我……要好得多。”
又问道:“你这些天躲在哪里,船虽然很大,但是可以藏人的地方却不多……莫非躲在货舱里?”
“就躲在货舱里,而且躲了不止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来,却是另外一个男子。
年余未见,那个男子已经长高了很多,面目竟然有些生疏了。
郭菀央身子颤了一颤,不知该说些什么。
朱炩轻轻笑道:“其实还藏了不止我们两个……还有方先生的公子……我做主,将他也带上来了。”
郭菀央“啊”了一声,站了起来!
方先生的公子,就是方孝孺的儿子……郭菀央曾经穿上男装与他有过一段交情。
在原来的历史上,方孝孺被朱棣诛了十族。作为他的儿子,断断没有幸免的道理。
朱高煦的声音沉郁了下去:“父皇身边的一群谋士,都曾劝说父皇饶恕了方孝孺。可是你也知道的,方孝孺是一个倔强的性子,而父皇也是。我只能做这些……我们将他儿子打晕了带上船,现在手脚还捆着呢。”
郭菀央沉默了一下。郭玥曾答应自己竭尽全力去救方孝孺,但是郭玥也不见得能使上力。问道:“既然到船上了,还捆着他的手脚做啥?”
朱高煦微微苦笑:“怕他自杀啊。”
郭菀央轻轻说道:“慢慢解劝,他会改变主意的。我知道的。”
朱炩微笑说道:“就你知道的人多……关于未来,你有安排了吗?”
郭菀央怔了怔,说道:“我们先去吕宋,买块地安顿下来,那里到处都是荒地,可以开荒……我们带去的兵士很不少,可以组建武装……”
“我不是说这个,这个慢慢说也不迟。”朱炩笑嘻嘻的指着朱高煦,又指着自己,“我们两个都是曾向你求婚的,现在都跟着你出来了……以后的事儿怎么安排,你想过了吗?”
郭菀央浑身僵住。
茱萸憋着笑意,拉起朱文奎,走人。
两个男子,目光都集中在郭菀央身上。
郭菀央慢慢的转过身去,看着前面那蔚蓝的大海:“天地很宽,大海很蓝。”
朱高煦说道:“我们知道天地很宽,大海很蓝。”
郭菀央说道:“我们这船就在大海上走,谁也不知道明天……大海上会不会出现新的天地。”
朱炩说道:“或者是一片海,或者是一片新的岛屿,或者是庞大的鲨鱼群。”
郭菀央说道:“所以我们不要急着给明天做决定……我们先这样走着吧,走着走着,等有一天水到渠成了,那时……再说吧。”
“好好好,等有一天水到渠成再说!”朱炩松了一口气,说道,“日子还长着呢,朱高煦,你就放心吧,我会很用力的与你竞争……”
“即便竞争得过我,也不见得有你的好事。”朱高煦慢慢的笑道,“皇帝陛下曾经与我提起,如果贸易很能挣钱的话,他会将张辅派过来做护航的事情,让我主臣合作……到时候,我们联合起来弄你一个,还怕你……”
“你们说什么?”郭菀央蓦然大怒起来,说道:“你们将我当做什么?当做赌注还是玩具?”
后面传来朱高煦气急败坏的声音:“天地良心,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尾声
永乐十三年春,大明朝吕宋总督、汉王朱高煦偕汉王妃奉命还朝。还朝之日,南京万人空巷。太子朱高炽代表皇帝朱棣前往码头迎接。十年未见,朱高炽的身子更肥胖了一些,朱高煦却是更健壮了一些。兄弟相见,别有一番亲热。边上围观的百姓,也忍不住唏嘘。这两兄弟,不容易啊。一个帮着皇帝在国内做事,一个却拿着性命在国外拼杀,都是为了大明朝的繁荣富强……
前面就是舢板,茱萸忙上前将汉王妃扶住了。汉王妃伸手将茱萸推开,笑着说道:“来一个菲奴即可,你已经怀孕了,我可不敢劳动你!”
所谓“菲奴”,就是吕宋奴。吕宋的原住民都是一群好吃懒做的家伙,几场征战下来,早已服帖得不能再服帖。几个部落首领向大明朝献了金银献了土地,没东西献了,就献了一群百姓给大明朝做奴隶。这群奴隶做事倒是小心翼翼妥妥帖帖,简直天生就是为做奴隶而生的。
茱萸一直也不知道汉王妃为何一定要将这吕宋奴改名为“菲奴”,好像这两词也不大好听啊。
听汉王妃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服侍,当下就笑道:“才两个月而已,你担心什么。”
“我又没怀孕,你担心什么。”
“这个是架子,架子知道不知道?”茱萸唠唠叨叨,“你现在是汉王妃,就得拿出汉王妃的架子来。身边若是让一个下贱的菲奴服侍着,下面的百姓说不定要说话呢……”
“得得得。”汉王妃转身,吩咐身后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瞻圻,过来,扶着你茱萸姑姑,你茱萸姑姑是孕妇,就得人服侍着,就得有架子,如果没人扶着,下面百姓看了,不定怎么想呢……”声音蓦然定住,看着前面,低声呼喊道:“姐姐?母亲?”
前面一群夫人:郭琅、郭蔓青、郭荺素、郭莲珠,还有一个水芸香……正站成一排,含笑看着这个方向。
面前是一道长长的山岭,中年男子与美妇勒马站定。美妇看着周围:“是这个地儿吗?我看着,当初的路没有这么好啊……”
“当然就在这地儿,就在这山岭附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呢,居然一完事就躲在马车里不出来了……”
“路是新修的,好多钱吧……我记得当初的路很坎坷的。”
“当然是新修的,这些年我们拿了这么多钱回京师,可都是搞基础建设去了……皇上准备迁都了,这燕京附近的路,能不修么?”
美妇轻轻的将男子的手握住。是的,就在这个路口,就在这块石头附近,他们两人,生命有了第一次的交集……
然后,终于有了今天。
紫禁城。现在的紫禁城已经粗具规模,三大殿都已经齐备。郭菀央与朱高煦走上文华殿高高的台阶,就看见朱棣像一个寻常的老农一般,坐在门槛上,正悠哉悠哉的剔着牙呢。
自从北京的紫禁城规模基本具备,朱棣陛下就爱往北京跑。半年前在带着一群心月复这里呆了整整两个月,南京交给朱高炽,南北两套管理班子同时开工,可将大臣们累得不行,也将朱高炽乐得不行。
不过让朱高炽失望伤心的是,皇帝陛下已经定下主意,顶多后年就要迁都北京了。到时候全国上下又只有一套领导班子了……
这些都是闲话。
如果不是朱高煦上前拜见父皇,郭菀央简直要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到了现代,见到了一个穿着古装演戏的农民……
看了朱高煦一眼,朱高煦回给郭菀央一个极其无辜的眼神。郭菀央也知道,朱棣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当初可是生生的灭了方孝孺三族的……因为有郭玥等人的劝谏,也因为这回得江山比原先历史上容易了一些,也因为方孝孺没有倔强的说出那句“你难不成还能灭我十族不成”,所以竟然只灭了方孝孺三族……别看他现在一副老农模样,自己可千万不能轻慢了。
当下也恭恭敬敬见礼。
朱棣看了郭菀央一眼,说道:“儿子,你的眼光不错……不过即便这么不错,还是不值得啊。”
郭菀央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这个朱棣……果然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主。
他这是在报复呢。
想想也是的,自己居然将他的儿子拐走了,而且一拐就是十几年,他今天挖苦两句,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就认账了罢。当下含笑说道:“皇上说的是。妾也是觉得……汉王殿下为了妾一棵树放弃一片树林,的确是亏了。”
虽然认怂了,但是穿越女的习惯还在,毕竟还是有些锋芒的。皇帝的意思是说,朱高煦为了郭菀央放弃皇位,亏了。郭菀央的意思是说,朱高煦为了郭菀央放弃一群可以得到的美娇娘,亏了。
郭菀央将江山与美娇娘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称了,甚至还在暗示皇帝,所谓的江山还及不上美女重要。
朱高煦自然听明白父亲与妻子之间的明枪暗箭,当下只能苦笑。
这两个人,谁也不好得罪。
好在皇帝也没有与郭菀央真正计较的意思。
朱棣将手中的牙签一扔,站起来,拍拍,说道:“你们总算来了……既然来了,不如算算账?”
朱高煦嘿嘿笑道:“我们夫妻的,就是父皇的,算什么账目呢。”
“那不行。”朱棣倒是很坚持,“人家都说,亲兄弟明算账,你家王妃,成亲之前就资助了我们这么多,若是你一句话将所有的账目都抹干净,只怕你王妃心里有意见呢。再说还不是你王妃一个人的,你王妃的姐妹都有股份在其中的……”
郭菀央不觉微笑。关于自己的姐妹,对这笔账目的丢失,是绝对没有意见的。正是因为有了当初的投资,所以现在有了最大的回报。因为有了朱棣的投桃报李,郭家几个女儿现在都不知挣了多少了,还会与朱棣计较当初欠债未还的事情?
因为有皇帝陛下撑腰,郭莲珠由妾室硬生生的变成了平妻;因为有皇帝陛下撑腰,郭琅现在比大明朝的公主都要有权势;因为有皇帝陛下不惜药物不吝御医一趟一趟的往郭家赶,郭荺素的眼睛也终于稍稍好了一些,前些年赐婚给一个功臣为妻,还有郭蔓青,也与张辅的同僚成了亲,一个再婚女子做了诰命夫人,这在之前是不可想象的。
“再说这些年你们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挣下钱来都送回国内,大明朝也不能这么压榨你们夫妻。”
关于这一点,朱棣与朱元璋其实很像。文武百官饿坏了没啥,自己的儿子孙子们一定要养得满脑肥肠。朱元璋当初定下的国策,朱元璋的凤子龙孙们,一辈子都可以骄奢婬逸过日子……朱高煦这十多年来没有拿过封地上一粒粮食的税收,反而却是遥遥不断的给京师送银子。且不说朱高煦本来是靖难功臣,本来就是朱棣最喜欢的儿子,就是这儿子一点儿功劳也没有,朱棣也要将国库搬出来松一些给他,何况只是要还他的钱?
朱棣既然坚持,朱高煦自然也不能客气,再坚持不要,传到南京,只怕有人又要起别样心思。当下与郭菀央对视了一眼。只是笑道:“父皇这债务不急的,等将来慢慢还吧,儿子也不会与父亲计较利息的事情。”
朱棣笑道:“利息也是要的,不过稍稍便宜一些些吧。外面都是一分利,你们就算一半……”
算一半……想起后世的利息,郭菀央不觉深深赞叹起封建社会的美好来。至少在古代社会,高利贷可是最合法的行为。
说着话,朱棣已经带着两人进了文华殿,往后面走了一段路,就是干清宫。吩咐太监将账本拿来,笑着问郭菀央:“你将当日的账本拿来没?”
郭菀央点头,笑道:“这次从南京路过,先见了家中姐妹,说起皇帝陛下曾经传来的旨意,就顺带先去将账本带来了。”
账目还真的不少。
见郭菀央示意,跟在边上的宫女当然很知机的下去,将郭菀央留在外面的嬷嬷叫了来,询问账本的事情。
候在文华殿外的,正是兰叶。十多年过去,兰叶也已经人到中年。当下就恭恭敬敬端着账本,随着小宫女前去见驾,呈递上账本,又随即退出。
朱棣见一个小小的女子,进退也颇知礼仪,不觉微微点头。
而此时,朱棣也已经将账本翻开。边上几个太监,拿笔的拿笔,拨算盘的拨算盘,早就做好了准备。
两人开始对账,朱高煦无事可做,就端了一把椅子,坐在边上看。
第一笔还是洪武年间的账。那时候为了给朱棣买兵器,郭琅等人走私腾挪,硬生生的给朱棣送去了几万贯,这之后一笔一笔,一直到郭菀央亲自送给朱高煦的那一笔,竟然有三十余笔,加起来……竟然是数千万贯。
这些都还是小意思。此后郭菀央等人在吕宋挣了钱,又是一笔一笔的往国内拿……其实也是小意思了,吕宋这地儿出产黄金,随便找个地方挖挖就是矿山,郭菀央挣钱来得极快,因此送出去也毫不痛惜。因为遍地金山,几个姐妹也相继派人出来开矿,大家钱多着呢,谁也不在意当初那几个小钱了。
可以说,皇帝陛下疏通京杭大运河,修建紫禁城,修建北京附近的道路,全都是拿吕宋的钱做的。
算着算着……朱棣陛下的脸色,又青又紫。
朱高煦忙站起来,说道:“父皇,账目算着也累了,咱们以后再慢慢算吧……”
“朕就不信,拿上十年的税收还还不上你们的债务!”朱棣陛下发了狠,将手中的算盘一把推开,“继续算……算清楚了,给朕报个总账!”
“皇上……算清了。”好像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情不大好,太监的声音也是怯怯的,“一共是十三亿三千万两……”
“天!”纵然是之前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朱高煦还是忍不住站起来。什么时候……自己的老婆大人,竟然成了大明朝最大的债主?
郭菀央笑了笑,说道:“没啥没啥……就是利息高了一点……本钱绝对没有这么多的……”
“利息已经很低了。”朱棣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说道,“账目没错?”
“回皇上,是没错。”
“朕……当初应该降低道路规模的。”朱棣轻声嘀咕了一句,他的心在流血啊……花钱的时候不心疼,还债的时候心在滴血,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也不能对朱棣陛下太苛责了。
“父皇,要么这样。咱将大头抹去,只留一个尾数?您将尾数还给儿臣,就差不多了……”
“不成。”朱棣倒是很讲究原则的,“不过吕宋这地儿既然是大明朝的国土,就得缴纳赋税是不是?你这些年没有缴纳过赋税,按照规矩,就先将其中的赋税扣除了。”
大明朝的国土?缴纳赋税?郭菀央翻了一个美丽的白眼……当然是面对着地面翻白眼……如果没有我们夫妻累死累活,你上哪里要吕宋这么一块国土?
当下笑吟吟的说道:“那是自然。嗯,吕宋这地儿一共不到三万户人口……不到三万户人口,嗯,赋税应该免除。”
朱高煦狠狠的瞪了老婆一眼。郭菀央回了一个极其无辜的眼神,你都说免单了,皇帝陛下要认真。既然要认真,我就与皇帝陛下认真,总不能让皇帝陛下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是不是?
朱高煦叹气。
郭菀央笑了笑,说道:“皇上,那些账也罢了……还有一笔账……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朱棣拍桌子站起来:“到底什么账目,你只管拿出来!”
“当初我给了汉王殿下钱的时候,曾经与汉王殿下有过约定,如果暂时换不上钱,那就拿北京的地产作为抵押。后来汉王殿下似乎与您说起过?您似乎也曾同意了?”
朱棣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了!
他的确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没有将地契送到南京,但是……他与他儿子都答应过的事情,就是铁板上钉钉子,再也修改不得!
这样说来……朱棣看了看脚底下的方砖,无语。
郭菀央微微笑道:“如果按照当初的约定,当初的燕王府还有附近的一些地儿,全都是妾的。此后妾的姐妹,也曾上燕京买了不少地儿,现在算下来,大半个北京城……应该都是妾与妾的姐妹的……”
朱棣脸上青白颜色恢复了正常,猛然之间笑道:“也罢,既然还不上了,朕就拿北京城来给你做抵押……好,从今天起,这座紫禁城,就做汉王府的私宅,你可要?”
朱高煦吓了一大跳,说道:“父皇!”
朱棣微微笑道:“这座紫禁城……朕给你。”
朱高煦急忙跪下了。郭菀央也急忙跪下。朱高煦低声说道:“陛下虽然是玩笑之语,传扬出去,却是动摇国本。这紫禁城的地皮……儿臣做主,就送给陛下了。”
朱棣知道这个儿子到底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皇位,不觉深深叹气,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们夫妻,对于朝廷,贡献实在良多。当初若不是汉王妃拼死报信,朕也早就落入他人之手……”
想起当初那一段,郭菀央也是默默无语。
片刻之后,郭菀央笑道:“陛下若是觉得巨债难以还清,妾倒是有个主意。”
朱棣笑道:“你却有什么主意?”
郭菀央笑道:“您就干脆将吕宋做了汉王的封国……”
“做汉王的封国?”朱棣点了点头,说道:“这吕宋本来就是汉王打下来的,做汉王的封国,倒也可以。只是……吕宋出产丰富,只怕朝议纷纷……”
“那……就澳洲如何?”郭菀央见皇帝不解,当下就略略解说了一下:“那是吕宋以东的一片地方,也挺大的一个岛屿,不过大部分地区气候与蒙古草原类似,放放羊养养兔子到不错。上面没有几个土著,我们已经派人去看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允许我们移民。”
“也好,既然这样,就允许你们移民罢。”朱棣长长叹息,“有个精明的儿媳不是好事啊……吕宋总督还是你兼着,朕另外封你做澳洲国王……”
夕阳慢慢落下,郭菀央与朱高煦出了皇宫。夕阳的余晖给大殿镀上了一层金黄,迤逦而去的身影,分外的美丽……还有几分沧桑。
郭菀央微笑:“从明天起,燕京城的房价该涨一涨了……嗯,咱们既然不打算在北京城发展了,当初买下来的无数北京的地契,也该派用场了……”
朱高煦回头看看皇宫,为尚留在皇宫中的父皇陛下……默哀了片刻。
嗯,谁叫你嘲讽了郭菀央一句呢,得罪女人的后果……很不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