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义浑然没将她的推拒放在眼里,执意道:“千万别这么说,送你回家只是小事一桩,不麻烦。”说完,起身去拿车钥匙准备出门。
当初聘请她为女儿上艺术课,看中的就是她的模样,温柔秀气,格外让他心动。
好不容易可以与她单独相处,他感到莫名兴奋,像少年时遇到心仪女孩,整个人无端沸腾。
黎絮咏看着他不顾她的意愿就要去拿车钥匙,心里慌乱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周胜义看她的眼神越发过火,很不对劲。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敢大意,强振起因为酒意而微醺的思绪,加快着左右摇晃的脚步,急急走了出去。“周先生,真的不用麻烦,我先走了,您早点休息吧!”
看着她夺门而出,周胜义知道她被他掩不住的急切吓到了,他该打消送她的念头,偏偏,亢奋的情绪掩没了理智,他在她推开铁门,准备快步离开时,抓住她的手。
没想到周胜义会动手抓她,黎絮咏又惊又慌,想挣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周先生,请你不要这样!”
周家位在户数不多的高级住宅区,为求宁静,隔音效果很好,加上天黑了,大的巷弄里一片寂静,如果这时候他打算对她怎么样,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想到这一点,她内心的恐惧更加强烈,后悔自己没果决一点,推掉陷入危险的可能。
周胜义仗着对附近环境的了解,越发胆大地将她压在砌满各色小碎石的艺术墙面上,凑在她耳边低声问:“黎老师,你不是很缺钱吗?”
黎絮咏一感觉他带着酒味的吐息近近扑来,被她刻意压抑的回忆涌上,让她恶心得想吐。
以前父亲喝醉时,总是会掐着她的脖子,说一些要杀了她与妈妈的话。
她很害怕,怕父亲真的会付诸行动,这会儿,听到他说出那样的话,她惊得圆瞠杏眸。
周胜义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我有很多钱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解决财务困难,让你不用这么辛苦,过更好的生活……”
随着他的话语一字字落入耳底,黎絮咏终于听懂他的意图,她用尽吃女乃的力气推开他。“就算有财务困难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帮忙!”
没想到她会使劲推他,周胜义踉跄了一步,双脚打结绊住自己,往后跌倒。
黎絮咏被他的举动吓得没了魂,趁着他还没爬起来,管不了头晕得让她分不清方向,只是加快脚步,没了命地往前跑。
“你要是离开,下星期就不用来上课了。”
黎絮咏听着他撂下的狠话,强忍着晕眩感,不敢缓下脚步,眼泪失控地不断落下。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不是说人性本善吗?
在初见到周胜义时,她觉得,他是个温谦有礼的好好先生,从沅沅的画里也看到和乐的家庭,她更是认定,她的父母应该都是好人,却没想到,撕开假面具后,他对她竟是别有所图?
说不出的惶然与无助让她止不住泪,在泪眼朦胧间,她冲出高级住宅区,朝捷运站而去时,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煞车声。
那尖锐的声响让她昏昏沉沉的思绪一震,只差一点点,她就会被撞到了!
惊恐的瞪大眼看着与她只差半寸距离的车头,黎絮咏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她惊得心跳如播,就在这时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发出困惑的疑问:“小姐,你没在看路吗?”
要不是他的反应够快,及时煞车,他可能已经撞到她了。
男人冷硬的嗓落入耳底,她愧疚地抬起头。“对……对不起……是我的错。”
就算真的难过、心情低落,她也不该不注意马路上的状况,如果真的被撞到,她只能自认倒霉。
一对上女人的泪眼,简承奕愣了一下,直觉认为是自己的语气太差,才会把人家吓哭。
他知道自己不笑时看起来有点……凶,吓哭女人的状况经常发生,他懊恼地清了清喉咙,放软了声嗓问:“你没受伤吧?”
黎絮咏摇了摇头,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后,脑袋突地闪过模糊的画面。“你是那天那个……”
那天被他撞到后,她虽然受了点伤,但状况不严重,所以并没有打他留在手心里的那支号码,要他负责。
没想到,两人会在这种状况下遇见。
他们还真是有缘……
简承奕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才不确定地问:“我们……认识?”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算。不好意思,刚刚我有点恍神,害你差点撞到我,实在很对不起。”
她诚恳地道歉,泪痕未干的脸颊倒映着夜晚霓虹灯光,反让那张清秀脸容多了惹人怜的沧桑,让他莫名心疼。
心疼……一意识到心头浮现如此想法,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愈看愈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她才是……
简承奕苦思无果,却在她缓缓走开时,发现她一瘸一瘸的,他皱眉问:“你还好吧?”
黎絮咏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望向他。“没事。”
虽然只与他有过短暂的接触,和他并不认识,但被他细腻关切着,她感觉心里漫上一股暖意。
“你的手肘也受伤了?”
发现她的手脚受了伤,刚刚还哭着,简承奕忍不住皱眉,不由得有些怀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这么狼狈?
虽然……他不认识她,但身为刑警的天生正义感,让他无法不问出口,说不定她真的需要帮忙。
经他一提醒,黎絮咏才知道,自己一定是因为挣扎得太激动,才会受了伤也不知道。
想起受伤的原因,她脸色一黯。“只是小伤……”
简承奕目光敏锐地盯着她,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遇上什么麻烦吗?我是警察,若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警察……原来他是警察,那么那天他是在追捕犯人吗?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她才开口拒绝,却瞥见周胜义追了出来,只见他一脸心虚,急着想解释一切。
黎絮咏看着他,心里不由得涌上厌恶,他是怕她当众揭穿他丑陋的兽心,才会这么紧张吧?
迎向她嫌恶的神情,再发现她身边男子沉肃的脸色,周胜义忐忑不安,怕她会揭穿他色迷心窍下所做的丑事。
当下挂不住面子就算了,如果进了警局,闹到人尽皆知,他对妻子不能交代,也不知外人会怎么看他。
想到这一点,他抹去硬要拿钱强迫人的下流嘴脸,态度极为温和地开口:“黎老师……”
黎絮咏根本不想听他解释,直觉抓住简承奕的手,求道:“我……麻烦你送我回家,谢谢!”
将她恐惧的眼神纳入眼底,简承奕温温淡淡地问:“那个男人是谁?”
看着周胜义愈逼愈近,一副不和她说清楚就不放她走的模样,让她掩不住惊慌。“家长……我为他女儿上艺术课……我、我可以先上车吗?”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怕他?”
黎絮咏一脸尴尬难堪,咬着唇,羞于启口。
他没催促她,只是用无比的耐心,专注地凝视她,等她开口,彷佛在知道答案后,他会为她扛起全世界,这令她很安心,遂不自觉开口:“他……性、性骚扰……”
见她窘红着脸吐出那三个字,周胜义指着她。“你——”
“唉呀!痛痛痛啊!”
不理会男人的惨叫,简承奕利落地将他压制在引擎盖上,一字一句缓慢而沉稳地开口──
“根据性骚扰防治法第二十五条之规定:意图性骚扰,乘人不及抗拒而为亲吻、拥抱或触模其臀部、胸部或其他身体隐之行为者,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科或并科新台币十万元以下罚金。说,刚刚你做了哪种行为?”
他最瞧不起猥亵弱势的男人,生来冷峻的脸虽瞧不出情绪,但只要凑近一看,绝对可以看到两把愤怒的火焰,在他眸底狂肆燃烧。
明明他的声音徐缓温淡、态度从容不迫,却给人无法不从的威迫感,周胜义边挣扎边嚷嚷。“王八蛋,你是她男朋友吗?以为背一串条文就可以唬咔我吗?放开我!”
简承奕对他的叫嚣置若罔闻,依旧用徐缓的语气陈述。“若这位小姐想到警局报案,案件受理成立后会请你到案说明。另外,我会顺道加上一条辱骂警务人员的罪名。”
闻言,周胜义愣住,许久才嘴硬地道:“谁知道你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
简承奕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放在他面前。
近近看着证件,周胜义咄咄逼人的气焰消了泰半,他转头对着黎絮咏说:“黎老师,你不会真的去警局报案吧?刚刚只是误会,对吧?”
看着他换了张嘴脸,黎絮咏的头愈来愈量了,她望向简承奕问:“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他是警察,加上连救过她两次,黎絮咏感到安心,不自觉想要依赖他。
“不报案?”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与周胜义有所牵扯,不管这份家教的薪水有多优渥,都决定要辞职了。
周胜义怕她改变主意,急急地道:“警察先生,就说是误会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简承奕一松开手劲,周胜义便匆匆离开。
简承奕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转向黎絮咏问:“你还好吗?”
刚刚为了逃离周胜义,她不觉得自己醉了,但事情一解决,紧绷的神经舒缓了,她竟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我的头很晕,可以先上车吗?”
他点了点头,扶着她上车,替她扣好安全带,并闻到她身上清雅的香味以及酒味。
她身上的味道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闻过……他感到疑惑,却没将心思放在上头。“你喝酒了?”
“吃了几片酒渍饼干……”话落,她懊恼地嘟囔。“饼干的口味有酒渍樱桃、威士忌……我酒量不好,这算不算混酒?是不是这样才会喝醉?天呀!我真的太不小心了。”
他皱起眉,思索着那混蛋是不是在饼干里下了药。“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闻言,黎絮咏大概可以猜得出来,他为何要送她去医院,她勉强提起精神,朝他苦笑。“没想到他给的饼干后劲这么强,我想我只是醉了。”
他的眉皱得更紧,再绕到另一端,坐回驾驶座前丢了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感叹地道:“我只是以为,人性本善……”
有过今天的经验后,她不敢再由外表去断定一个人是善或恶了。
“善良的人还是有,但你不要忘记保护自己。”话落,他重新启动引擎。“你家在哪里?”
“西区……我知道我该学会保护自己,因为除了自己,再没有人可以保护我了……”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头太晕,她一靠在皮椅上,眼皮愈来愈沉重,没多久便合上眼睡着了。
她的话带着浓浓的惆怅,简承奕侧过眸看她,却发现她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睡着。
看着她轻拧眉,柔美的脸上有着惹人心怜的倦意,简承奕的心荡漾着奇怪的悸动。
弄不清为何悸动,他索性不去想,也一并打消叫醒她的念头,决定让她小歇片刻,等到了西区后再喊醒她,问她详细的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