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家的时候芸露还在山上挖竹笋,范氏在纳鞋底,云霖在玩。云霖已经快三岁了,他是三月初七生的,这么算起来,差不多是两岁八个多月了,已经会走会说话了。
云霖看到她还认不出来,也是,小孩子不怎么记事,芸霜上次回家是中秋节了,都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哪还记得二姐姐的样子。
芸霜拿着糖哄了他几句,告诉他她是二姐姐,云霖吃了两个糖才没那么拘谨了,喊了声二姐。把芸霜感动的想哭,她好久没见弟弟了,在织坊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弟弟了,有时候午夜梦回,都是云霖的身影。她梦见过他长大有出息了,也梦到过他没有长大,还梦见过他以后不认她们了。想着他这么小的人儿,生下来的时候又弱,能养大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芸霜逗完弟弟又和范氏说了几句话,把自己在那边闲时做的一双鞋子给了她。
“你在那边好好学就好,怎么还做鞋,别浪费这个时间,我有鞋子穿。”话虽这么说,范氏还是高兴的接过了。
“我每月都会放一日假,每天晚上也不上工呢,有时间做。”
芸霜不止给范氏做了,也给云霖做了一双,给芸露做的是几件好料子的肚兜和亵裤。那几块好料子也是坏了不能卖分给她的,还是和她同住的女孩用那些料子做了肚兜和亵裤,还和她说女孩子的得精细点。芸霜听她的自己做了几件,又想到自家姐姐肯定舍不得那些好料子给自己做,铁定全给云霖做了里面穿的衣裳了,就给姐姐也缝了几件。
芸露回来的时候范氏在做饭,芸霜捡起针线篓子里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在接着做,见她回来了,忙出来帮她卸了东西,还从灶上打了一盆热水,亲自拧了帕子递给芸露。
“去了那边养的这么水灵灵了啊,还勤快了。”芸露也不矫情,接过妹妹递来的帕子,瞅了几眼芸霜,揶揄的说。芸霜在那边的确养的水灵多了,皮肤没有那么黄了,白皙很多,人也圆润些了,对比芸露起来,除了身高差了点,样样要比芸露好了。
“姐姐就知道笑话我。”
等芸露洗完脸,芸霜拉着她进了她们的房间,从包袱里翻出那几件衣服,羞红的递给她,如蚊子声一般的说了句:“给你做的。”
芸露摊开看了几眼也羞红了,她现在胸前。两坨正是发育的时候,她的确是用粗布缝的肚兜,每天做事的时候摩擦的很疼,下面也是,有时候她自己去看还红红一片。这些都是和上次芸霜带回来那几块布一样的好料子,细的很,就不用担心摩疼了。
芸露也轻声说:“谢谢妹妹的心意了,我晚上洗了澡就换上。”就把那包东西放进了柜子里。
晚间,范氏抱着云霖一起睡了,芸霜和芸露一起睡,两个人躺在床上就说起了芸霜在织坊的生活。芸霜把自己在织坊受欺负受排挤的事都说了,还把何师傅告诉她的话,给她的教导也说了。
芸露和何师傅的观点差不多,就对芸霜说:“被欺负被排挤你也不要觉得太委屈,不是还有人帮着你吗,那些不喜欢你的就不需要深交了,能避则避着,避不开也不硬生生的挺着。要是她们做的不过分,能忍一下就先忍一下,如果过分了,你也别真是个软柿子,任她们捏,偶尔爆发一次的效果比每次都是火脾气的效果要好得多。人啊,要乐观的活着,才能活的下去。你多想想关心你的人,想想我们,就觉得人生也不错。那几个帮你的,若是没有太大心眼,没有利用你,你可以深交。有心计也没有关系,谁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你也别太实心眼,长点心眼,姐不介意你学了点心计,但是别把那些心计用在坏处就行。要是你也做那些陷害人的事,那就别当你是我妹妹了。”
“姐姐说的是,我晓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一句,人啊,做事得凭良心,对不起自己良心的就别做,这话我记着呢。”
第二日,芸霜随着芸露一起起床,换了她的旧衣服。她今年长了个儿,以前的衣服倒都穿不下去了,从那边带回来的衣服料子没有村里人穿的那么粗,只能穿芸露的,鞋也是穿了芸露的旧鞋子。
吃过早饭,两姐妹就扛着锄头,背个篓子就上山了。依旧是芸露找,芸霜在后头挖,速度确实快了很多。
到了二十六那日,两姐妹又一人拿了一个篮子上镇里了。
晚间,芸露又把装钱的箱子倒出来数了,今年芸霜也跟着一起数。芸霜回来那天晚上就把自己的工钱给了芸露,有八个月的工钱,还有一个月的赏钱,就是二千七百文,她换成了两个一两的大钱,剩下的七百文自己用了三百多,还留了三百多,就给了芸露二两。芸露自己这一年做衣服也赚了有近一两,再加这卖了几次笋子得了二两多,这么算下来,今年两姐妹还赚了有五六两。而花销并不大,今年家中没谁生病,就给云霖范氏买了些东西,花了一两多,加上过年买的年货,也就花了一两多,还存了三两的样子。这么过下去,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又是一年新年,似乎和以往没什么差别,今年那两个钱氏都没有来拜年,连薛桧都没有来,说是小钱氏怀孕了,留在家里照顾她。大家都知道这是借口,不过不来也好,就薛三爷和薛杞一家子,大家省心很多。
还有不同的就是她几个表哥打算参加开春的县试,她大表兄还打算一路考下去,考了县试就接着考府试和院试,要是能中秀才那是极好的,不中也没关系,反正他还小,过几年再考没事,这一次就是去考一次试试。
芸霜这假期要放到年后,在此之前,两姐妹还去了李范氏家拜了个年,和她说了一会话。
若说这个年唯一让芸露不舒心的地方就是大家都在问她的婚事,问她有什么打算,说她再过一年就出了孝期了,该为自己打算了,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已经十四,在这个年代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她没有父母帮着相看,就只有一个祖母能帮着一点了,更多的就靠自己了。说实在的,她是真的不想嫁人,单不论她的观念不同,就以她的情况来说,没人敢娶她吧。她是不可能不管弟弟和祖母的,娶了她就是娶了她背后一家子,她要嫁人必定带着范氏和云霖一起嫁。
又是一年春,芸霜十六就去了县里,芸露自己去接了点做衣服的活计,还是做粗布衣裳,价钱也没有变,唯一变的就是芸露手速快了许多,而且针脚不乱,显然是她拿针的水平提高了。做衣服之余,她还会拿多了的碎布绣点东西,不为其他,只因着李范氏说要做富人衣裳,绣工也得好,还亲自教了她刺绣。做富人衣服做工费贵的地方就是那一点子刺绣,哪怕只绣了一个边,价钱就多了几倍。李范氏说,等她绣工好了,就让她也接点简单的带刺绣的活计。她也不求自己的绣工多么好,她时间摆在那,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练习刺绣,更别提刺绣需要的材料了,只要能绣个边就满足了。
转眼就到了二月,县试的日子,芸露心中也有些紧张,期盼着她那几个表兄考上才好。算着日子,芸露带着云霖提前一天去了她外祖家,第二日她外祖父带着她几个表兄回来了,还有是几个他带的学生,也参加了今年的县试。看着她表兄们的笑颜,估模这成绩不会差了,果真,她大表兄和二表兄是考过了,准备去参加四月的府试。除此之外,她外祖父带的学生里有好几个考过了第一场的,而且都打算参加四月的府试。
三兄弟去参加考试,就高隆没考过,他也不气馁,本来这三人中他最小,书也读的最差,没考过很正常,高家人也没对他抱多大的希望。
得到了考过的消息,芸露心放下了,睡了一晚就带着云霖回家了。
四月的时候,她依旧是算着日子去了高家,这会两兄弟运气都不错,都过了,现在他们都和他爷爷一样是童生了。既然过了,家中又不是没钱,两兄弟都打算参加六月的院试,考中就是秀才,考不过就是童生了。
这几个月之间,芸露经历她来这里的又一件大事,她来葵水了。算算年纪,她已经十四岁半了,是该来了。而月事带她早就备好了,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早在十三岁生日后就缝了几个备用着,就防着这葵水突然来。
六月,除了院试,还有一个好消息,那晋王败了,首级被人割了,打了两年多的仗终于结束了。这战事是在五月初结束的,六月初才传入安定镇的老百姓耳中,估模是传遍全国了。
因着打赢了仗,皇帝高兴,下了旨意,减了一半的赋税,这消息是七月初官府发了通告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可比打了胜仗还让老百姓们高兴,一半的赋税可是很多粮食,减轻了很多人家的压力,至少芸露算着,少交一半,她就不用外祖家救济粮食了。
战事结束了,家中有去参军打仗的就盼着自家的儿郎能平安回来,薛大爷就每天抽着旱烟往村口望,薛根九岁的儿子薛四泰每天都跟着自家爷爷站在村口等自家爹,而本该最为期盼的何氏却有些慌张。自然被每天看她不顺眼的秦氏给看出来了,两妯娌还吵了一架,秦氏说何氏是不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所以天天一副不期望自己丈夫回来的鬼样子,何氏说自己每天都在家,哪来的野男人,自己只是太期盼丈夫了才心神不宁。两妯娌吵得很凶,村里人好多人都听见了,还是薛大爷发了火才消停了。
芸露也期盼自己父亲能安然无恙,最好是能完整的回来,她也就只能期盼一下,到底能不能活着就看命了。去打仗的谁不是看命。
高家那边,高毅中了秀才,是增生,高太爷还在叹息,可惜了,不是廪生。而高家大爷,就是高太爷他大哥家二十岁的二孙子考中了廪生,把高家乐得,两家合起来办了一场三天的流水席,桌上有鱼有肉,上桌还宰了鸡鸭。
当年高太爷读书,就是他大哥供的,可惜没供出来,他那嫂子就有了意见,等两老过世了就分了家。高太爷也是个重情的人,心里记着自家大哥对他的好,等自己教书了,就把他大哥家几个孙子带去读书,这不四个孙子中有三个不爱读书的,一个爱读书的就中了秀才,这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当初大孙子读书,高太爷嫂子还不乐意,还是他大哥拍板说读,她几个儿子也说让他们读,她才不情不愿的让几个孙子去读书了。以前看高太爷家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下孙子考了秀才,她高兴了,都忘了以往自己的丑态,还夸高太爷眼光好,教书也教的好。
这高家算是这乡下的书香门第了,一家出了两个秀才,这村里考上秀才的也就他们两个,高太爷的名声就上去了,连镇上高家都派了一个儿子来送礼,还来攀起了亲戚,说是本家。虽说两家都姓高,但是翻起族谱来,两家是本家还是十几辈前的事情了,如今不止出了五服,还相隔了几百上千年,连本族都算不上了。但是嘛,这高家是镇上的土霸王,送的礼也多,不止几十两银子,那些布匹点心什么的也送了不少。
一次出两个秀才,是这高家的福气旺,镇上谁不知的,不止高家,还有这安定镇其他的乡绅地主们也都送了礼,那地主们就直接送田,连那县太爷都派人送了礼来。一时高家供读书的本钱都回来了,还赚了几倍不止。还有些有钱人家想把自己儿孙送到高家这边来,让高太爷教书,还有人想请高太爷上门教书的,束修绝对高。其他读书人也慕名而来,大都想拜在高太爷门下,特别是参加了这次童试未过的,那心意是十分足。
高太爷自己没考上秀才,但教出了两个秀才,心里十分得意,地位一下子高了许多。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特别爱慕虚名的人,这种名声,他该接的就接了,也不为此自满得意了,能考中不只是他教得好,更是他们学得好,这就是为什么他教的学生也多,往年没有人考中过,而今年出了两个。
薛家除了芸露一家子,薛大爷也带着三个小孙子来了,除了道喜,还有就是想把自家这三个适龄孙子放入高大爷的门下了。高家出了秀才,薛大爷也羡慕啊,羡慕之余就想着自家要是能出个秀才就好了,这么想着就带着三个孙子来询问了。
这几天,来说要拜入高太爷门下的何其多,他不可能个个都应承了,自然都是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先推了。
薛大爷有些失落,高太爷想着他们是姻亲,这几年薛大爷家也挺帮助芸露他们三的,就说:“老哥,这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我们村里的学堂不大,得扩建才行。这教书育人啊,是好事,我看和我儿子们商量一下能否扩建一下,若是扩建了,能多收弟子了,你就把他们哥三送来,老弟我教。”
薛大爷喜出望外,心想高太爷这么说,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这次宴客高家收了不少礼,田有几亩,银子一百多两,还有很多布匹点心吃食之类的,而办宴席只买了那么多的鱼肉鸡鸭都只花了十几两。家中有了秀才,就可以挂五十亩的免税田,两家合计就是一百亩。高太爷家有十几亩,加上分的几亩就是二十来亩,他大哥家也是差不多,比他家还多四五亩水田,两家合起来才五十亩,剩下五十亩也在商量着是买田还是让村里其他亲戚挂在她们名下。最后考虑了一下,这田暂时不买了,那二十多亩也够他们吃了,钱留着供孙子们继续考,然后召集村长说明了问题,挑了几户家里名声好又家计有困难的挂在了名下,而芸露家那几亩田就被挂到了她表兄名下,免了税。
除此之外,她外祖还给了她一些别人送的布匹点心吃食,光鸡蛋就提回家半篮子,还是各色没吃过的点心,还有一匹布料细腻些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