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侯府的瓦匠非常的厉害,也才几天,温宁宁想要的,具有各式各样凹凸状作为攀爬和脚踏处的墙面就顺利完工了,而且那做凹凸状的墙面更是别具一格,富有巧思。
完工这天,她将双手缠上厚厚的棉布带,换上裤装和鹿皮靴子,抬脚就往上爬,只是她的意气风发很快就卡在第二个凸阶上,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抬头看着壁面,一下冷汗直流。
用想的很容易,真的做起来才知道不轻松,手脚全身都要用力,没有臂力和腿力根本爬不上去。
站在下头的温恭叉着腰很没同情心的哈哈大笑,“小泵姑,只要你吱一声,侄子我不介意扶你一把呀。”他顿了下。“上去或是下来都没问题。”
他从小学武,刀枪剑戟上马拉弓射箭,什么都会,不敢说无敌,但是在同侪辈中还没有人敢跟他比。
温宁宁居高临下的撇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第一次爬呢,等我练熟了就不会这样了。”
温恭咂咂嘴,“好吧,要不我让人在下头铺张网子,你要撑不住摔下来也疼不到哪去。”
“倒是这个理,就这么办,不过你失托我弄下来吧。”温宁宁也不璃情,别人胖,也许可以是灵活的胖子,她这胖还带喘,也才多高,两腿就发抖,想着容易,一踩上来才知道不简单,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温恭一个提气纵身,轻松的就把两脚踩在凸面石块上的温宁宁给拯救了下来,不费吹灰力。
“大小姐,您没事吧?”绿雀和浣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确定她有没有受伤什么的,小姐每往上踩一下她们的心就跟着颤一下,要是有个什么万一或是意外,她们拿八条命来也赔不起。
“我能有什么事,浣花,你针线好,回去替我用绵羊皮做双好用的手套,才不磨手。”她伸出不过磨了两下就破了的棉布条,把布条拆下来,只用棉布带来保护手掌作用不大,所以得做双手套,方便攀爬,也可以用来保护双手。
“婢子回去就做。”
温恭瞧着那面攀石墙,心里倒不是没有别的想法,他寻思着,小泵姑小打小闹砌的这面墙要是能挪到军营,不仅可以作为兵士们的训练之用,将来在打仗行军的时候还能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也说不定。
看着温宁宁那一脸的遗憾,温恭笑道:“要不这样,小泵姑跟着侄儿学骑马射箭如何?习武讲究天赋,你这年纪学拳脚功夫是有些晚了,怎样,愿意不?”
“你不是每日都要去金吾卫,哪来的时间可以教我?”
“为了小泵姑再大的事也能往后挪,我每日下午拨出一个时辰,你就每日下午过来校场。”
“那我不就要喊你师父了?”温宁宁露出大大的笑脸,心里却在掰着指头算,读书学习,现在又加上骑马射箭,那岂不是没了玩耍的时间?
也罢,是该把那些强身健体的骑马射箭练起来的,至少不会在哪天运气不好,遇到危险的时候连跑都跑不动。
“别,要是被我娘听到我的耳朵肯定保不住,你还是叫我名字就好。”
温宁宁从善如流,“那以后就给恭哥儿你添麻烦了。”
既然决定拜师,温宁宁回到韶华院就让知琴下厨做了翡翠芹香虾角子、麻辣鱼鳞和荔浦烧卖送到前院去,收买温恭的嘴。
翡翠芹香虾角子材料备齐后将搀了各种海味包括发菜、蚝鼓、元贝、大虾擀成的饺子皮折成两个对角,里头包着海参、生姜和切碎鱼片、少量木耳,模样看着小巧,馅料鲜甜无比,汤汁叫人回味无穷,令人一吃难忘。
麻辣鱼鳞挑的是三斤重的鲤鱼鳞片,洗净后加料酒、葱姜腌制,反覆去其腥味,吸干水分后拌入黍粉,倒上半锅的油,将鱼鳞片炸至金黄捞出,锅底留下些许油,加辣酱、青红椒粒、香葱、白蒜末,最后再加入料酒和香油就能起锅。
最后再炸上几块香酥的大薄片平铺在下面,一口一个大薄片包裹着鱼鳞片,神仙来都不换。
说是收买人心、给甜头都行,总之,来能霉愉快,侄子能教得开心,藉着知琴的手,没什么不好的。
温恭被收买得很高兴,他也问一嘴。“小泵姑什么时候也精通起厨艺来了?”
送饭食的小丫头回来把温恭的话一字不漏的倒给温宁宁听,她让小丫头再跑一趟告诉温恭几个字,随手又给跑腿的小丫头几个大钱。
就几个字,没什么难处,小丫头跑得可快了。
“不过天纵英才罢了——”
温恭听完,一笑置之,半点没放在心上。小泵姑恢复正常后,脸皮的厚度也增加不少。
倒春寒的春天过了,韶华院生机勃勃,墙角的薄荷香气越发浓郁,花架上金黄浅白的忍冬花也开得如荼如火。
温宁宁让花匠在院子的东侧又搭了个葡萄架子,从大宛来的绿秧秧的葡萄苗子已经开始往竹架子上攀,快些的话,也许一入秋就有香甜可口的绿葡萄吃了。
日子在温宁宁的努力减肥和学习、锻链中不紧不慢的过了两天。
“什么?”用蜂蜜、蛋清和牛女乃正在敷脸的温宁宁听见浣花的禀报,顾不得脸上的“面膜”还呈液态状,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一下脸蛋就有那么点惨不忍睹了。
“你说谁来了?”她赶紧了抹了往下滑动的蛋液,绿雀立刻递上软巾子,又拿水让她把手洗净。
“均王世子。”
“他来做什么?”这人,她和他应该毫无牵扯了,怎么会来?
“婢子不知,因为世子爷指名要见您,大老爷才请您到永濮堂去。”美名在外的均王世子呀,是多少名门淑女们的梦中情人,她一个小小丫头,也只能流一下口水,垂涎一下,当然,如果能跟着小姐偷偷去见上那么一眼也是好的,回来就能跟院子里的众家姊妹吹嘘一下了。
温宁宁把脸洗干净了,心里不禁嘀咕,那家伙来她家做什么?莫非还为了小黑屋的事情放不下心,怕她把他的糗事抖出来,所以来告状了?
哼,他能告什么黑状呢?无非就她吃了他几把豆腐,该不会要她负责吧?这男人的心胸未免也太过狭窄了!
又或者不是,还是听说她清醒不糊涂了,所以来看个究竟?
不论她心里打多少小蹦,她告诉自己不要吓自己,然后换了有着整排缠丝金盘扣的折枝小黄雏菊罗衫,缓步去了正房。
温家虽然都是粗枝大叶的爷儿们,可拾曦郡主是宗室女,品味自然不差,从韶华院到永濮堂这一路的景致也十分可人,三月初的各色花朵盆栽托紫嫣红,琳琅满目,美仑美奂。
步孤城来到长信侯府这一日,运气不好,恰好是温氏兄弟七天一次的休沐日,所以,男人们都在家。
轮番拷问这不请自来的步孤城倒也不至于,但客气嘛,又差了那么一些些,甚至还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味道。
步孤城虽然没在怕这些个温家的爷儿们,但是被人当登徒子的感觉还真不是太好,心里也有个疑问,温家人对他的态度——这倒底是知不知道两家之间的关系?
毕竟那是祖辈应下的事,偏偏他们两府的祖辈都已经仙逝,别说没有长辈可以问,若是隐晦些,连相近一点的族亲也未必知道这门亲事。
温宁宁一走进永濮堂就看见被家中男人虎视眈眈着的“绵羊”,基本上能稳坐在他们家太师椅上不动如山,完全把兄长和侄子当空气的男人其实和绵羊完全没什么关系。
可他那一脸的处之泰然,就是让甫进门的温宁宁突兀的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一段时日不见,听见声响抬眼望过来看她的步孤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穿着绣青云的直裰,腰束玉带,配着兽面谷纹璧身配挂,下颔的弧度倨傲,显得干净而尊贵,他无声的坐着,气势比其他人还要强大凛冽。
他脸上的表情是所有王公贵族子弟身上不可或缺的面具,不冷不热,不焦不躁,不喜不怒,和侄子们在面对陌生外人时,人前一张脸、人后又一张脸的模样,毫无二致。
这样的他与在小黑屋的他如出一辙。
倒是步孤城见着了衣着干净,不过半旬已经成功将三层下巴消了两层的温宁宁,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有种与他自身冷漠气质极不相符的诧异露了出来。
说她美,还谈不上,脸仍有些鼓鼓的,但眉眼变得清晰立体,皮肤也洁白许多,身段痩了一圈,比起之前,就像小了一号的温宁宁。
大方简约的发髻,簪着一柄水色极好的碧玉发簪,一枚金镶玉的云篦垂着成排的细碎珠串压着发尾,垂下一些柔顺的发丝在脸颊两侧,加上一袭鹅黄水袖绣雏菊的衣裙,粉粉女敕女敕……呃,一定是错觉,这丫头怎么跟粉女敕构得上边,他一定是被女圭女圭亲的消息给打击得失了冷静,才会对她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她就只是根胖豆芽,将来了不起变成青黄不接的不良豆芽,应该,也就这样了?
步世子完全没有把减肥前的温宁宁和减肥后的温宁宁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譬如温家人都长得不差,男子相貌堂堂,风姿潇洒,女子虽无从比较,但温宁宁和她的兄弟们都是同一个娘生出来的,再差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听说世子爷要见我?”
“恭喜温姑娘大病初癒。”他没有忽略她眼底的戒备和疏离。
“多谢世子爷。”作为温家的女儿,厚脸皮是基本功,这会子兄长们都在,她可以丢自己的脸却不能不顾及兄长的脸面,顿时大家闺秀上身,从毛细孔透出来的都是善良与纯真的味道。
步孤城转向温紫箫,“在下可否与温姑娘私下一谈?”
“我……”事主微弱的声音被充满男人味的阳刚大嗓门给淹没。
“免谈!”六口同声,温紫箫、温紫笙、温恭、温梓、温左玉、温右郎极有默契。
温宁宁要翻白眼了,有必要这样吗?不是说凡事以她的意见为意见?怎么这么件小事就被无情的推翻了?
温紫箫咳了声,掩饰那点护妹狂魔的形象。“在我温家任何关于舍妹的事我们这些兄长都得知道,步世子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直说了吧。”
这是打个巴掌又给甜枣啊,不就是不让他和温宁宁有任何私下接触的机会,他一个大男人就容易吗?
步孤城环顾了一圈,把心里那点月复诽放回肚子,面色没有任何不适,“温大人快人快语,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啰唆。”
他拿过小厮谨慎恭敬捧着的一个雕工精致的盒子,打开呈放到了温紫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