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清早的,鸡才蹄叫,许鸣熙便奉皇命到尊亲王府请人,不为别的,只因皇上和太后要和尊亲王一块儿用早膳,尤其是太后娘娘,儿子失踪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寻回来了,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只昨晚一起吃了一顿饭怎么够?她特地要御膳房炖上最好的药膳给她认为痩了一圈的宝贝儿子补补身子。
“不在?”许鸣熙瞪视着来覆命的王府大总管徐遇。“这么一大早的,王爷便出门了?”
“呃……”徐遇有些为难。
许鸣熙催道:“快实话实说吧!徐大总管,你也知道是太后娘娘要见王爷,咱家等着回去覆命哩!”
徐遇这才说道:“王爷昨晚出去后便没再回府了,我也不知王爷上哪去了。”
许鸣熙想了想,得意的说道:“你不知道,咱家知道。”
徐遇一愣。“许公公知道吗?那我家王爷是上哪去了,为何一夜未归?”
许鸣熙胸有成竹地道:“若咱家猜的没错,王爷此刻正在威北将军府里。”
“威北将军府?”徐遇更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我们王爷素来和威北将军府没往来,怎么会去了那里,还过夜?这不可能。”
许鸣熙嘿嘿地笑。“这徐大总管就有所不知,尊亲王府很快就会有主母了。”
“我们快要有主母了?”徐遇云里雾里的。“我们主母不是那觉敏郡主吗?跟威北将军府有何干系了?”
许鸣熙吊胃口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咱家不能说太多,总之你等着瞧便是,看咱家说的对不对。”
许鸣熙风风火火上了马车,连忙吩咐车夫往威北将军府去。
威北将军府这厢,于总管接到门房通知,说是宫里来人了,而且是皇上跟前的许鸣熙公公时,他吓坏了,火速迎了出来。“许公公怎会大驾光临……”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简单来说,咱家是来寻尊亲王的,咱们先进去再说。”
“小人不明白许公公的意思……”于总管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不需要明白。”
许鸣熙二话不说走在前头,像自己家一样,于总管只好连忙跟上去。
厅里,晨起在边泡茶边闲话家常的马南风和马弦修父子,见到许鸣熙到访都很是惊讶。
马弦修搁下茶盏起身相迎。“许公公怎么来了?”
他们原本以前在京里时是不相识的,但回京的一路上已经变得很熟了。
“咱家有礼了。”许鸣熙拱手道:“马将军、马馆主,是这样的,皇上和太后要见尊亲王,咱家特来请人。”
马弦修蹙眉。“许公公,王爷并未到寒舍。”
许鸣熙十分笃定说道:“请马将军派人到彩蒙姑娘院子里瞧瞧,肯定会有结果。”
马弦修脸色一变,却是没有出言驳斥。
事实上,因他对纪玉琢和自己妹妹暧昧的互动有疑问,谭沄娘已向他告知了,说是两人的事已得到他爹的同意。
他面色一沉。“于总管,派人到姑娘院子里问问。”
厅里的气氛骤然结冰,时间渐渐过去,迎来的结果是纪玉琢真的和马彩蒙一块儿出来了。
马弦修很是不悦。“王爷,纵然您是王爷,下官也不能苟同如此失德的作为,若传了出去,舍妹的闺誉岂不受人非议?请王爷尔后自重。”
“马将军息怒。”纪玉琢自知理亏。“本王绝非有意轻率,请马馆主和马将军相信本王,不日内定会给两位一个交代。”
他原本打算天亮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碍于赖床乃是人的天性,又有心爱的女人在怀里睡得安稳香甜,他不想吵醒她,不过稍稍延迟了一下,怎知许鸣熙会卯时来找人?
“爹,大哥,你们别误会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马彩蒙脸色微红,很不自在的解释。
说什么都没发生,其实也不尽然,两个互有爱意的年轻男女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自然是万般火热缠绵,只差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想到这里,马彩蒙脸更红了,男欢女爱,原本是很自然的事,但看到她爹和兄长的脸色,她就笑不出来了,要知道古代的道德标准和现代是截然不同的,她这种行为已是败坏风俗、毁了清白,要么死,要么嫁给纪玉琢才能了结。
“王爷,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在等着呢……”许鸣熙躬身,打圆场的提醒道。
纪玉琢眼底划过一抹坚定。“既然说到这分上了,择日不如撞日,彩蒙便与本王一起进宫见太后。”
马彩蒙心里咯噔了一下,马南风、马弦修则是一脸吃惊。
许鸣熙更是吓得不轻。“万万不可啊王爷!”
“有何不可?”纪玉琢微眯眼眸。“是母后说要看看本王的救命恩人,要好好的谢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的命是彩蒙所救,本王这就将救命恩人带到母后面前,让母后好好答谢一番。”语毕,他看着马彩蒙。“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如何,去不去?”
众人都认为马彩蒙不会去,孰料她却点了点。“早见晚见,反正都要见,想必太后娘娘也不至于吃了我。”
众人都呆了,她怎么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太后娘娘是什么普通的婆婆吗?她可是当朝太后,大锦朝最有权力的女子啊!
马彩蒙并没有在怕,一来,她知道纪玉琢会在她身边,二来,太后之于她是戏剧里的人物,没有真实感,就当去见长辈,见纪玉琢的母亲。
“蒙儿,你可想清楚了?”马南风担心的看着她。
马彩蒙坚定说道:“爹,女儿已经想清楚了,既然都是要过的槛,那么便早点跨过去,也早点落得轻松,不是吗?”
马南风点了点头。“你想清楚便好,去了不卑不亢、荣辱不惊,自然会受人尊重。”
纪玉仁真不敢相信纪玉琢会这样堂而皇之的把马彩蒙带进宫里来!
这回京的一路上,他们两人已针对马彩蒙的身分做了好几次的“沟通”,他的立场没有变,马彩蒙最多可以为侧妃,要做亲王妃是万万不可能,而纪玉琢的立场比他还坚定,好几次都告诉他,马彩蒙亲王正妃做定了,除了她,他谁都不要!
因此,兄弟俩每每讨论这件事就因没有共识不欢而散,谁都不让一步。
可现在他却把马彩蒙带到慈宁宫来,他这是想做什么?
纪玉琢明明看到他皇兄的脸色了,却还是眉头都不动一下的引见道:“母后,这位便是马彩蒙马姑娘,儿子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儿子心仪之人,尊亲王府的准王妃,儿子特地让她来给母后请安。”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在场的还有皇后、大皇子纪天昂、大皇子妃、二皇子纪天容、二皇子妃和三皇子纪天绽,他们都是让太后找来要一家人吃顿饭,庆祝纪玉琢大难不死、安然回宫,不想却听到这么个令人震撼的消息。
纪天容唇角勾了起来。“皇叔可是忘了已和云南王府的觉敏郡主定了亲,如今却冒出个准王妃,实在太叫人模不着头脑了。”
“是吗?”纪玉琢无可无不可的笑了笑。“不会是本王中了剧毒居然还死不了,这点比较令皇侄你模不着头脑吧?”
纪天容脸色一变。“皇叔这是什么意思?”
纪玉琢懒洋洋的说道:“什么意思呢?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视每个人心里有鬼的程度而不同。”
纪天容脸色越发难看,他发怒拍桌站了起来。“皇叔究竟是何意,请现在就说个清楚!”
纪玉琢挑衅道:“若我不说呢?你又能奈我何?我的辈分比你高,你想和我打一架不成?”
“二皇兄他绝无此意,请皇叔息怒。”纪天绽出来打圆场,他走过去规劝纪天容道:“皇祖母看着呢,二皇兄这是做什么?快坐下吧!”
纪天容这才气呼呼的坐下,太后倒是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失仪,她紧紧蹙着眉心,瞬也不瞬的看着马彩蒙,眼神焦急,不发一语。
昨晚纪玉琢向她提过要退亲一事,她一直苦口婆心的劝阻,但他始终没给一句准话,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怕他真的那么糊涂,真要退亲。
想不到他今天就把人给带到她面前来了,看来是真的喜欢得紧,儿子何时表明喜欢过哪个姑娘了?和觉敏订亲也是他们做的主,只因云南王有战功,皇上当时想定云南王的心,又出了觉敏为了救他差点毁容的事,便许了这桩亲事,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当时并无异议,可现在却要退亲……
“琢儿,你和觉敏有婚约,万万不能悔婚。”太后恳切地说道:“这样吧!哀家看马姑娘容貌端正、秀外慧中,也是个好的,又是你的救命恩人,做侧妃当之无愧,也符合马姑娘的身分,由哀家赐婚,你大婚之时一同迎娶,与觉敏同时入府,也不算委屈了马姑娘……”
“虽然母后是一番好意,可恕儿子无法接受母后的安排。”纪玉琢语气很是遗憾的说道。
纪天容又管不住嘴了,他讥讽道:“我还真不知道皇叔原来是个痴情种啊!”
纪玉琢挑了挑眉。“痴情远比滥情好,不是吗?”
纪天容手指不自觉的握了握,正想反唇相讥时——
“你们先别吵了。”太后润了润唇。“琢儿,你听哀家说,哀家不知你这孩子如此莽撞,这么突然的把马姑娘带来,哀家想说觉敏也一直担心你的安危,如今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自然要让她知道,便把她也找来一块儿用膳……”
太后还未说完,可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外头的宫女进来禀道,说是云南王府的觉敏郡主来了。
“这样见面可不好。”太后显得十分慌乱。“琢儿,不如先把马姑娘带到后面寝殿避避风头,等觉敏走了再……”
纪玉琢纹风不动的说道:“不必了,母后,儿子自行对郡主说明。”
他昨天回京后已见过了洛子千,原来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洛子千已向邵觉敏表白了心意,邵觉敏虽然讶异,并没有给洛子千一个确切的答覆,却也没有拒绝,更没有义正词严的表示自己已订亲的身分,她丝毫不觉洛子千的告白是羞辱了她,反而还有几分窃喜之意,这不是很明显了吗?郎有情妹有意,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以,昨日进宫后他才会向太后提起退亲之事,让太后有个心理准备。
“琢儿啊!”太后急到不行,起身劝道:“你可千万别乱来,要说也不是现在说……”
马彩蒙也想看纪玉琢的未婚妻是何模样,定睛看去,就见一名身形高姚、鹤蛋脸的明媚少女英姿飒爽的走进来,颇有几分侠女的味道,不愧是武将之女。
她直直走到太后面前,对太后和周围的人抱拳施礼。“觉敏给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王爷和各位皇子、皇子妃请安。”
太后心乱如麻的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邵觉敏嫣然一笑,看着纪玉琢道:“王爷历劫归来,觉敏总算可以放心了。”
不等纪玉琢回应,纪天容便开口道:“郡主恐怕不是放心,是要伤心了。”
邵觉敏挑了挑眉。“殿下何出此言?”
纪天容指着马彩蒙道:“喏,这姑娘是威北将军马弦修之妹,皇叔在外期间被马姑娘所救,两人日久生情、情投意合,皇叔说要与郡主退亲,娶马姑娘为王妃此一来郡主不是要伤心了吗?”
他一口气抖了出来,太后紧张得面色发白,众人要阻止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们也很明白,纵然纪天容没抢先一步说出来,纪玉琢自己也说会。
邵觉敏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王爷,殿下所言是否属实?”
她虽然不是非纪玉琢不可,可在她的字典里,只有她不要人,没有人不要她的,第一次退亲时也是她先提起,而这回原本她也打算先提出退亲,可是现在,若纪天容的话属实,她不乐意了,即便她心里喜欢的人是对她百依百顺的洛子千,她也不愿把纪玉琢让给别人,若让纪玉琢先退了她的亲,别人会怎么看她?肯定会将她说得很难听!
纪玉琢点了点头。“一字不假。”
“王爷!”邵觉敏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太后却忽然往后倒去,顿时一片混乱。
“太医!快去叫太医!”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纪玉琢火速奔到太后身边,他扶起太后检查了一下,心里有数后,将太后交给贴身宫女扶着。
纪玉仁见他忽然大步离开,还拉着马彩蒙,很是惊讶,不由得气急败坏大喝道:“你去哪里?你不是医术很高明吗?给朕回来!”
然而,纪玉琢却充耳不闻,照样拉着马彩蒙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时,纪天容忽然鄙夷道:“想不到皇叔是这种人,皇祖母情况危急,皇叔却闪身走人,实在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