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会不会想将我送进宫?”
“定国公府将你报上去也是不得已,每次选秀,权贵之家一定要报名,本支没有人选,就从旁支寻人,这是一种忠于帝王的表示,至于会不会入选,端看皇上的考量。”陈明萧觉得站在定国公府的立场,此举并不为过。
“我是不值得人家考量,但你能保证定国公府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吗?”她不是小瞧定国公府,一个没有能人立起来的家族,想要透过裙带关系巩固家族势力,这是人之常情。
“即便定国公府有心送姑娘进宫,也不会挑上你。”
“这是为何?”
“这几年你在幽州,性子和规矩都野了,送你进宫只会给定国公府扯后腿,不会带来任何利益。”
陈瑾曦很不服气的送上一个白眼,“我有这么笨吗?”
“你再聪明也不是养在祖母身边,经过精心教,定国公府不会放心将你送进宫。”陈明萧很清楚家族处事的规矩。
这会儿陈瑾曦终于放心了,是啊,又不是精心教的姑娘,见识、手段皆不及人家,送她送宫不是等着给家族惹祸吗?
“这很难说,大伯父一直想更上一层,难保他不会一时头昏脑胀想偏了。”陈明轩不以为然的道。
闻言,陈瑾曦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陈明萧恼怒的一巴掌打下去,“你别添乱了。”
陈明轩哇哇叫着抱着脑袋瓜,跳叫道:“我又没有说错,若非大伯父盼着更上一层,大姊姊如何会嫁入承恩公府?”
“这是太后赐婚。”
陈月轩嗤之以鼻,“没有人在太后面前凑对,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赐婚?”
陈瑾曦整个人蔫了,怎么有一种前途越来越黯淡的感觉?
“定国公府如今是祖父当家,大伯父就是有意送人进宫也做不了主,还有,承恩公府的公子看上大姊姊,这并不是大伯父能左右的。”陈明萧不好直说,若是定国公府具有左右朝堂的实力,太后也不会连问都不问就赐婚了。
“祖父比大伯父更看重家族的未来,还有,大伯父若是不喜欢这门亲事,好歹要去皇上面前争辩一二,可是大伯父什么什么也没做,一句‘太后赐婚,不能推辞’顺理成章应了。”陈明轩不屑的撇了撇嘴。
“太后已经赐婚了,还跑去皇上面前争辩,这不但改变不了结果,还会落个不识抬举的话柄,两家就是结成亲家,心里也有了疙瘩。”
“有疙瘩又如何?”陈明轩冷哼一声,“总比他那张谄媚的嘴脸好吧。”
“你……”
陈瑾曦连忙举起双手打断他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们两个都对,不过是想法不同而已。”
两兄弟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她吃痛的伸手护住额头,怒瞪着他们。
“你快及笄了,不要老是往外跑。”
“若是教人家知道你是定国公府的姑娘,定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光了。”
虽然兄弟两人一个温润一个刚硬,但是“对外”绝对炮口一致。
陈瑾曦不以为然,“我不是去文华斋就是在棋院,这是经过爹娘同意,怎么会将定国公府的脸面丢光光?”
“爹娘能不同意吗?不准你出门你就病恹恹的,成日唉声叹气。”
“就是啊,爹娘心疼你,可不表示你可以任性。”
“我任性?”陈瑾曦指着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两兄弟默契十足的点点头。
陈瑾曦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太无辜了,怎么转眼间之间自己就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
一对二,她太吃亏了,索性转身走人,可是步伐还没跨出去,两兄弟就伸手拉住她。
“定国公府的人还没离开,你别出去。”
“定国公府的人见到你,难保不会动了歪心思。”
两兄弟觉得自个儿的妹妹虽然任性了一点,但是生得娇柔清丽,如出水芙蓉,定国公府的人见了很容易生出想法。
陈瑾曦对自个儿的花容月貌不是没有感觉,不过跟某人相比,她看自己只有两个字——还好。
她勉强称得上小美人,却不值得定国公府在她身上下注,可是她也不想这会儿撞上去,没有人能够保证定国公府不会“饥不择食”。
挣开两位兄长,陈瑾曦走到榻上坐下,“我记得定国公府还有年纪相近的姑娘。”
“定国公府的姑娘十二三岁就订亲了。”陈明萧心疼的看着妹妹,若他们没有被迫离京城,四房的门槛早就被踩平了,曦儿不可能至今还乏人问津。
陈瑾曦无比庆幸早一步离开京城,早早等着嫁人的感觉真不好。
“你别担心,祖父最重视家族名声,若非皇上点名定国公府的姑娘,祖父绝对不会将定国公府的姑娘送进宫。”
陈明轩显然不认同哥哥的说法,但见到陈瑾曦愁眉不展,也不敢再唱反调。
陈瑾曦支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除了走一步算一步,如今她还能如何?
无论异国杂货铺子还是那个刺青男子,周云泽觉得已经走入死胡同,如今只能寄望拿到刺青图的暗一,静待他有好消息传来,没想到这时暗二又有新发现了。
“红袖楼的老鸨是杂货铺子的常客?”
虽知香料买卖很适合作为掩护,方便藏身青楼的奸细传递消息,不过这段时间并未有此发现,周云泽不能不怀疑自个儿想多了,也许这间杂货铺子依然可疑,但绝非传递消息的贼窟,不想转眼之间豁然开朗,死胡同寻到一道裂缝。
“是,卑职也是无意间在茶馆听见的。”暗二仔细道来经过。
每次轮到他守杂货铺子,他会待在巷口的茶馆,不显眼又便于监视,还能听人闲聊打发时间。
今日红袖楼的老鸨去了杂货铺子,茶馆正巧有几位客人是红袖楼的常客,见了随口闲扯起来,再加上伙计凑热闹说了几句,透露出红袖楼老鸨从杂货铺子采购香料,配制出红袖楼独特的香味。
“香姨娘出自红袖楼,她使用的香味应该也是来自杂货铺子,可是,我并未在买来的香料中寻到相近的香味。”周云泽微微皱起眉头。
略微一顿,暗二试探的道:“爷,要不要走一趟红袖楼,确定香姨娘使用的香味与红袖楼是否相同?”
“我可以奉陪。”忙着收拾草药的李晟风终于来了兴致,扔下手上的活儿,眼巴巴的会到周云泽身边。
周云泽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要去你自个儿去,别拉上我。”
“我是跟着你去。”
“我可不想踏进那种地方。”某人无法忍受太重的香味,闻了就想打喷嚏,他是讨厌沾染乱七八糟的香味,这会让他觉得自个儿变得很低俗。
“你不觉得看美人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吗?”除了给人看病,李晟风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美人,他戏称这是调节心情。
“我看自个儿就很愉快了,何必浪费心思在其他人身上?”
李晟风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没见过比他还赏心悦目的姑娘。
周云泽实在受不了他的喜好,“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不过是一些庸脂俗粉。”
李晟风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无论庸脂俗粉还是清丽高贵,各具千秋,各有各的美,你不挑剔,她们一样赏心悦目。”
周云泽懒得跟他废话,告诉暗二,“你陪李爷去一趟红袖楼。”
闻言,暗二苦恼的道:“卑职并不知晓香姨娘身上的香味,只怕无法确定是否同于红袖楼的香味。”
周云泽略一思忖道:“你想法子弄到红袖楼的薰香。”
“等一下,”李晟风突然想起一事,“你不是说买来的香料一无所获吗?若是如此,有没有可能那个香料根本没有贩售?”
周云泽不解的挑了挑眉。
“若是那个香味出自古老的秘方,其中的香料很可能非常珍贵稀少,那间杂货铺子就不可能摆出来贩售,更不可能大量卖给红袖楼,只怕去了红袖楼还是一无所获。”李晟风是个医者,最清楚那些珍贵的方子,有些庸医明明医术不好,但靠着这些祖传下来的方子穿梭在大街小巷,混得有模有样。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周云泽神情转为凝重。
“怎么了?”
“我不希望香姨娘使用的香出自某个古老的方子。”
李晟风很快就想明白了,若香姨娘拥有如此珍贵的方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香姨娘的身分恐怕不简单。
“若能偷出此香,说不定我能查出此香的来历。”
“这儿可是宁王府,宁王叔的侍卫在藩王中称得上最顶尖的。”周云泽没将这些侍卫放在眼里,但也知道在别人屋檐下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失手,得罪了宁王是小事,要是因此打
草惊蛇,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事可以请宁王妃出手。”
“宁王妃是个聪明人,为了引来皇祖母的关心,她已经闹过一次,不会再来一次。”
“可惜了。”
周云泽也觉得可惜,只是经过那次的巧遇,香姨娘更是不出院子,无法再制造巧遇。
“无论如何,还是先弄到红袖楼的香。”
“这事包在我身上,就是弄不到,我也可以帮你配出来。”李晟风最厉害的不是医术,而是鼻子,只要闻到味道就能够配制,不过这有个前提,此香的配方没有珍贵难寻的香料。
“虽然红袖楼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古怪之处,但凡事多长一点心眼,不要一看见美人,其他的事全抛到脑后。”
李晟风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是这种人吗?”
“我是怕你眼花撩乱之后,心跟着乱了。”
“我只是喜欢看美人,可不会傻傻的随着她们打转。”
“听说红袖楼的姑娘一个赛过一个,幽州的才子全栽在她们手上。”
“我又不是才子,风花雪月的事我可不感兴趣。”
周云泽只是提醒,倒也不担心,有暗二跟着不会出事,不过与其在红袖楼花心思,他更想打探杂货铺子。
陈明轩觉得当哥哥的真是辛苦,尤其遇到一个不安分的妹妹,更是不容易,她在文华斋熬夜修画,他得寸步不离守在一旁,不想奉陪还不行,谁叫他读书的本事不及有秀才功名的哥哥,牺牲奉献的人只能是他。
“今日月色很美。”陈明轩靠着门边席地而坐,脑袋瓜不时敲着门,企图引来某人的关心,不过某人很忙,连一眼都懒得给他。
歪着头一看,陈明轩叹了一声,“可惜了,没有一壶酒,要不我也能够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某人还是充耳不闻。
“你日夜苦熬修画可有挣银子?”
这种白痴的问题不值得回应,某人当然继续埋头干活。
陈明轩拍一下脑袋瓜,“我真是傻了,虽然你的本事不大,但是从来不做白工。”
她的本事不大,但也好过他。某人懒得浪费口舌回应。
“你说,管掌柜这个人是不是很奇怪?文华斋又不是没有自个儿的修画师,为何要你来修画?”陈明轩当然知道妹妹在丹青上的本事,但是修复古画是何等艰难的任务,怎么可以交给一个小丫头呢?
陈瑾曦终于有反应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行吗?”
“你还是个小丫头,用不着他如此巴结吧。”陈明轩认定管掌柜是出于利益考量。
陈瑾曦忍不住咬牙,有如此看低妹妹的哥哥吗?轻哼了一声,她解说道:“祈元山是前朝的宫廷画师,最擅长美人图,画风华丽细腻,而文华斋的修画师没有一个擅长人物画。”
顿了一下,陈明轩迟疑的道:“文华斋的修画师不擅长,你擅长?”
陈瑾曦的脸都绿了,这是她哥哥吗?
“难道因为你笔下的牡丹浓艳富贵,管掌柜就认为你可以画出美人的风采?”陈明轩摇了摇头,“管掌柜实在太抬举你了。”
“你还是出去外头举杯邀明月吧,别在这儿烦我。”
陈明轩恼怒的一瞪,“我这不是没有酒吗?”
“那你出去动一动发达的四肢吧。”
这是暗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没错,比起脑子,他的四肢更发达,但是这丫头如此贬低自个儿的哥哥好吗?
“还不赶紧出去。”陈瑾曦摆了摆手。
“我不是脑子不好,我只是拥有武学天分,更喜欢拿刀剑。”若非武举不是单靠武功就能名列前茅,陈明轩也不会在学业上花心思。
“是是是,我知道,你赶紧去外头好好耍刀剑吧。”
陈明轩觉得很无趣,起身甩了甩衣袖走出去。
陈瑾曦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终于不必忍受麻雀的噪音,不过刚刚收回心思,陈明轩又仓皇的跑进来,神色看起来有些慌乱,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跟我出来一下。”陈明轩扯着陈瑾曦往外走。
“你在闹什么?”
“安静,待会你就知道了。”
陈瑾曦不难看出陈明轩的紧张,还是乖乖闭上嘴巴,待他揭晓答案,她只觉得脑子当机了,这个家伙怎么会掉在这儿?
“我一走进院子,就见到这个人从墙上掉下来,我见他动也不动,担心他死了,可是拉了下蒙面巾探了他鼻息,他还有气,不过推了他几下,他都没有反应。”为了证明所言,陈明轩伸出脚,可是又觉得这样太失礼了,还未碰触又缩回来。
陈瑾曦上前蹲下来,轻轻推着周云泽,“周公子……周公子,你还好吗?”
周云泽突然睁开眼睛,陈瑾曦吓了一跳,差点一坐在地上,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因为他看着她的目光明显涣散,喃喃自语的摇着头,“这是梦……”
“不是梦。”陈瑾曦轻拍着他的脸,“起来,你在这儿睡着会着凉。”
“你进去,我就不吵你。”陈瑾曦继续拍他的脸,他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手,她顿时一僵,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认识他?”陈明轩看傻了。
回过神来,陈瑾曦尴尬的点点头,用力想挣月兑周云泽,可是他抓得太紧了,她只能瞪了自家哥哥一眼,示意他帮忙,两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周云泽的手扒开。
陈瑾曦喘了口气,推一下陈明轩,“二哥哥,我去收拾一下厢房,你先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再将他揹道厢房。”
陈明轩有一堆问题,可是这会儿只能按下,扶起周云泽,前前后后再三确认他没有受伤,然后撑起他进了厢房。
待陈明轩将周云泽安顿好了,陈瑾曦确定某人并未受伤,立刻丢手不管,“二哥哥,我赶着修画,这儿就交给你了。”
“慢着,”陈明轩伸手扯住她,“你还没说清楚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过是在棋院遇上几次,下了几次棋。”
“是吗?”
陈瑾曦恶狠狠的一瞪,“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那个家伙扯着你不放。”陈明轩一脸狐疑的左看右瞧,那人抓得那么紧,深怕她跑掉似的,这还是在意识不清楚的状态下,若说他们之间没什么,能信吗?
“看他的样子肯定遇上麻烦了,瞧见熟人,当然要抓着不放啊。”陈瑾曦努力想掰开陈明轩的手,“好了啦,别担误我的时间,我赶着修画。”
陈明轩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终于松开手,“你总要告诉我此人的身分。”
“除了姓周,我对他一概不知。”
“姓周?”陈明轩若有所思的看着床上的人。
这人不像宁王府的几个公子,难道只是碰巧姓周?也并非所有姓周的都出自皇室,他不必想太多。
陈瑾曦趁着他沉思之时赶紧溜之大吉,她能得到修补古画的机会,是因为这幅画是外祖父寻得的,外祖父在没有出色的人选之下,觉得不如给她机会试试,她可要抓紧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以后这样的差事才会再度落在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