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三日,陈瑾曦还是没有寻到耳坠的下落,只能放弃了,还是干正事比较重要,继续朝小盎婆的人生目标前进。
其实她这个人不是很爱钱,只是上一世是个小盎婆,日子过得很舒心,如今一个月只有四两银子的零用钱,买一本游记都不够,看着能不心慌吗?无论如何,她要将小金库塞得饱饱的,好歹不必想买个东西都要算上半日,最后还要忍痛作罢,真是郁闷!
按照计划,陈瑾曦要开始画十二花神图,而首先登场的是四月的牡丹花神。
说是花神,其实重点在花,除了人物画,她最擅长的是花鸟图,不过就不知道这次是否能像上次一样幸运,正好被某个要送礼的公子哥儿相中,卖个一百两……不,这次至少标价五百两,要不等十二花神图完成了,她这个凌波居士依然默默无闻。
虽然不能上仙霞岭作画,只能待在自家院子,可是今日特别有感觉,不到一日,她的牡丹花神图就完成了。
陈瑾曦看着牡丹花神图,满意的频频点头,可是目光一触及到牡丹花神,不由得怔住了,这位男花神怎么跟某个人有那么点神似……不,何止神似,根本是拿他当模特儿,只不过因为侧着身子,不会一眼就联想到他。
“姑娘,这位公子生得可真是俊美无双。”司画看得两眼发直。
“什么公子,这是花神。”陈瑾曦严厉纠正道。
“花神?”
“对,这是牡丹花神。”
“牡丹花神是个男子?”司画显然难以接受,花神不都是女子吗?
“有何不可?”陈瑾曦骄傲的抬起下巴,“我的花神就是个男子。”
顿了一下,司画婉转的道:“姑娘的见解就是与众不同,可若是男子,就显不出牡丹的艳冠群芳了,不是吗?”
“待我明日上色之后,你就会知道他有多艳冠群芳了。”
她虽无法忍受那个家伙欠扁的样子,可平心而论,也唯有俊美得如此张扬的男子方能展现牡丹花神的风采,要不她也不会下意识的拿他当模特儿。
棒日一上色,陈瑾曦的牡丹花神终于得到了司画的认可,再隔一日,她赶紧将画作送到文华斋,交给管掌柜。
避掌柜细细品味一番,点头道:“表姑娘的牡丹浓艳富贵,而牡丹花神不仅仅独树一格,其艳丽张扬教所有的花神黯然失色,再配上表姑娘的狂草……绝!我相信很快就能遇到有缘人。”
“五百两。”
“五百两……高了一点。”
“这是我的期待,管掌柜看着吧。”
“我明白了,三个月后若还没有遇到有缘人,价格再议。”
陈瑾曦同意了,便带着司画离开,还带上了她要抄写的书册。
罢刚走出文华斋,陈瑾曦就跟周云泽撞个正着,吓得她花容失色,赶紧低下头,加快脚步想绕过他,可是就在她以为可以顺利溜之大吉时,他却一把将她拉回来。
“你干啥一见到我好像见到鬼似的?”若她态度正常的走过去,周云泽绝对不会多看她一眼,可是她偏偏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他不想注意都难。
“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认识吗?”陈瑾曦用力扒开他的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的左手肘肯定红了。
怔愣了下,周云泽懊恼的道:“对哦,我怎么忘了呢?”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忘了,我们不认识。”陈瑾曦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抬起下巴,一刻也不敢放松,两只脚快步移动,可是不到五步,他再度将她拉回来。
“你想如何?”陈瑾曦很用力的瞪他,越是心虚越要盛气凌人,要不她怕自个儿撑不住泄底了。
“你还没回答,为何见到我好像见到鬼似的?”周云泽从来不是一个懂得让步的人,尤其当他对某件事或某个人来了兴致,他一定会纠缠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刚刚……”
“你不必再重述一遍想假装不认识,不认识也用不着好像见到鬼,你显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周云泽弯凑近她。
相隔一个大掌的距离,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得某人心更虚了,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将他的神韵捕捉得如此完美,熟识他的人保证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牡丹花神。
“……你想太多了。”她要撑住,绝不能教他看出名堂。
“是吗?”
“对,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赶着离开。”
“是吗?”
陈瑾曦在周云泽锐利的逼视下,终于忍不住往后退,清了清嗓子道:“你这个人真的很啰唆!”
周云泽直起身子,似笑非笑的问:“你来这儿干啥?”
陈瑾曦送他一个白眼,“无论我来这儿干啥都与你无关。”
周云泽同意的点点头,“这倒是。”
“我可以走了吗?”陈瑾曦看了一眼他还扯着她左手肘的大掌。
周云泽松开手,可是目光仍寸步不离的紧跟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着文华斋里面,这丫头肯定有什么秘密。
“爷,那位姑娘是谁?”
小顺子跟着周云泽的时间不长,但已经看出主子避女人如蛇蠍,套一句主子的话——女人就是麻烦,他又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干啥自找麻烦?
所以主子像今日这样主动靠近一个姑娘,简直前所未闻。
“不知道。”
小顺子傻了,爷跟人家纠缠那么久,竟然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周云泽唾弃地看了他的呆相一眼,转身走进文华斋。
此时,文华斋已经月兑离陈瑾曦的视线范围,可是她总觉得某人犀利的目光还在后头追着,害她心跳咚咚咚敲得震天响……放轻松,没事,画未裱好之前不会展示出来,明日她只要告诉管掌柜那画过段时日再卖,他绝对不会看到。
“姑娘,那位公子是谁?”跟着陈瑾曦四年了,司画很清楚陈瑾曦的心情起伏,姑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与我有一面之缘,你不认识。”
略微一顿,司画困惑的搔了搔头,“可是,奴婢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陈瑾曦感觉越来越不妙了,平时她总是笑话司画眼力太差,见过几次的人还认不出来,怎么刚刚一会儿时间就察觉到那人似曾相识?
“奴婢肯定见过。”司画皱着眉很努力的回想。
“见没见过很重要吗?”陈瑾曦轻哼了一声,半拖半拉的扯着她往前走,“我肚子饿了,赶紧回去了。”
宁王府松林院。
宁王妃不喜欢喝茶,但喜欢煮茶,这是她可以放下琐碎杂事,专心思考的时候。
王爷随口一句休妻,令人人皆以为她气坏了,不惜扯下仁慈良善的面具,也要对付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实非如此。侍妾不过是玩意儿,她不曾放在眼里,这次她之所以由着女儿上太后那儿告状,是因为她觉得香姨娘这个女人太邪门了。
她与王爷二十几年夫妻,王爷什么性子她还会不清楚吗?
王爷喜欢美色是事实,但王爷更清楚自己身分敏感,皇上恨不得找到机会对付他,而沉迷美色最是容易招来隐患,因此他对送上门的美人格外慎重,可是香姨娘明明透着不寻常,王爷竟然还迷上了,这教她不能不多想。
其实,她放纵女儿告状还有一个用意——她想看皇上的反应,确定香姨娘的出现与皇上可有关系。
当然,无论有没有关系,表面上皇上不能不关心,只是派谁前来关心,多少可以窥探出皇上对此事的态度,没想到皇上竟然派了睿郡王前来。
睿郡王是晚辈,如何敢插手长辈后院的事?可偏偏他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子,又是个任性的,他若代表太后狠狠责备一番,王爷只怕连吭一声都不敢。
所以,她实在模不清楚皇上的态度,也无法肯定皇上与香姨娘的出现是否有关。
宁王妃放下茶壶,闻着袅袅升起的茶香,半晌,转头看了过去,发现静候一旁的长子——宁王世子周云骁,满心欢喜的问:“何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见母妃煮茶的画面像幅画似的,不忍打扰。”
“坐吧。”待周云骁坐下,宁王妃倒了一盏茶递给他。
周云骁优雅的先闻香,再品茶,“母妃煮的茶就是特别好喝。”
宁王妃淡然一笑,看了他一眼,问:“还没找到人吗?”
周云骁很苦恼的摇摇头,“没有,睿郡王真的来了吗?”
“京里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十日之前睿郡王就该到了。”
“这么久还没有消息,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周云骁担心的皱着眉,若是睿郡王在幽州出事,这笔帐肯定算到宁王府的头上。
“你放心,那小子本事可大着,他不去算计人就好了,不会有事。”
“可他为何至今还不现身?”
“我看他啊,肯定跑去玩了。”宁王妃摇摇头。
睿郡王八岁丧父丧母,老睿郡王又是因皇上而死,皇上对睿郡王便多了一份愧疚,要不,洞房花烛夜将人家的闺女弄死了,皇上竟然只是将他送去西北,如今还能跟皇子们一样,从秀女之中挑一个当郡王妃,所以即便他在这事上偷点懒,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嗄?”虽然在京城的前几年,周云骁跟周云泽打过照面,不过他是藩王世子,除了外祖家,与任何人都不会太过亲近,免得碍了人家的眼。
“这个小子就是个贪玩的,估计幽州没有玩遍,他不会现身。”
“这也太任性了吧。”周云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领了皇差还忙着玩乐,这像话吗?
“对他来说,任性不是什么坏事。”若是太懂事了,皇上反而不放心他。
“难道要等他自个儿出现吗?”
“由着他四处乱跑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她相信睿郡王的本事,但凡事总有意外,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皇上肯定要算到宁王府头上,然后藉此将幽州官员整顿一番,王爷又要花心思重新笼络幽州官员。
周云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上哪儿找人?”
略微一想,宁王妃笑了,“守着幽州的几家棋院,相信不久就可以找到他了。”
“棋院?”
“这小子有棋瘾,几日不跟高手过招,他可受不了。”
“儿子听说睿郡王重武轻文,还以为他不喜欢下棋,所以这几日从来没想过上棋院寻人。”周云骁一脸的懊恼,觉得自己想法太过先入为主了。
“老睿郡王文武双全,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重武轻文?只是睿郡王在军事上太过出色了,教人很容易忽略他其他方面。”
“儿子太小瞧睿郡王了,只当他是个武夫。”
宁王妃轻轻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瓜,“若没有智谋,单靠武力,睿郡王不可能在西北那个最残酷的战场闯出名号。”
“儿子记住了,往后绝不敢再小瞧他。”
“好啦,派人去棋院守着。”
周云骁应声而起,行礼退了出去。
宁王妃转头看着松林院的管事嬷嬷,“王爷呢?”
“王爷这两日都在书房。”
闻言,宁王妃冷冷一笑,一副等着看笑话的表情道:“他想必得到风声了,就不知道他能装模作样几日。”
避事嬷嬷可不敢出声应答,王爷再不像话也是主子,岂容一个奴婢说三道四?
“好了,往后不必再盯紧王爷,倒是香姨娘那儿要随时掌握她的一举一动。”
睿郡王来了之后,她得想个法子将人引到睿郡王面前,以睿郡王的精明,说不定能看出香姨娘的邪门。
周云泽很清楚自个儿的坏习惯,一日不下棋,心绪就会浮躁,三日不下棋,火气就变得特别大,为此皇上总说他最像皇祖父,皇祖父爱棋而下令书院必须附设棋院,而他索性开了一间书铺,附设的棋院堪称京城最大。
言而总之,认识他的人皆知他有这个毛病,想找他,只要守在棋院就成了。
所以自打进了幽州他就避免踏进棋院,毕竟他还不想现身,可是十日不与人对弈真的是极限了,因此明知在此被逮着的机会很大,他还是来了。
一开始他刻意挑了最不起眼的棋院,可是连着三日什么事也没发生,心想宁王府说不定还没有得到消息,犯不着瞎操心,于是他大胆地直接杀到幽州最大的一间棋院,结果都还没坐热,就教人逮个正着。
“承安吗?”
周云泽,字承安,亲友皆唤他周承安。
周云泽当作没听见,看着对手,等着他决定在何处落子。
“承安。”周云骁好气又好笑,若他迟迟不承认,难道自个儿还能模模鼻子走人不成?
周云泽依然闷不吭声,他最讨厌人家打扰他下棋了,与他对弈之人也一样,不过,人家可做不来他的不动如山,赶紧放下手上的棋子,起身行礼。
“吾认输了,谢公子赐教。”
周云泽点头回应,慢条斯理的收拾棋子。
“承安,来了幽州怎么也不说一声?”
周云泽还是不出声,继续收拾棋子。
周云骁脸色有些难看,这个小子怎么如此拗?
周云泽从来不承认自个儿拗,而是凡事有所坚持,棋院又不是闲话家常的地方,他可不想坏了这儿的风景。
眼看他誓死不开口,周云骁只能闭上嘴巴,反正寻到人了,其他的不急。
周云泽站起身,他没有离开棋院,而是来到棋院和文华斋共用的园子。
“你没见到我在下棋吗?”周云泽整个人彷佛在寒冰里面浸泡过,说话冷冰冰的。
难怪这小子恶名昭彰,脾气真是糟透了。不过,周云骁可不敢跟他计较,只能小心赔不是,“对不起,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急嘛。”
“你来得可真快。”
皇上派他来幽州,必会知会宁王,不过晚上一二十日少不了,因为差事丢给他了,皇上就没搁在心上,反正他只要如期完成任务就行,所以宁王府应该是这几日才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能找到这儿确实不容易。
“承安来幽州都半个多月了。”换言之,不快。
周云泽微微挑起眉,竟然忘了如此重要的事,宁王妃出自平安侯府,有平安侯府帮忙盯着,只怕皇上一敲定他来幽州,宁王妃就得到消息了,而平安侯府想必时时刻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何时离京,宁王妃不会不知道。
“我还没玩够。”周云泽一脸理所当然。
周云骁唇角一抽,这位郡王爷肯定是整个大周最会耍赖的人。
“我母妃等得很心急。”
“心急什么,难道我还能帮她拉回王爷的心吗?”
周云骁面色一僵,这位爷有必要如此直白吗?
“王妃能不能挽回王爷的心,这得靠王妃自个儿,旁人管不了。”
虽是事实,但周云骁很想骂人,无论如何,他总要抱着劝说的心思来到这儿,要不,他能干啥?
周云泽斜睨了一眼,很有良心的道:“不过,皇上派我来,我也不会什么都不管,该说的还是要说。”
周云骁来了兴致了,“承安想跟我父王说什么?”
“你又不是宁王叔。”言下之意,没必要告诉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若你只是来劝说,不管用。”
周云泽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皇上叫我来传话,可不是来劝说。”
周云骁怔住了。
顿了一下,周云泽百般不情愿的道:“不过太后有些话要我转达,听起来倒是有劝和的意思。”
“皇祖母说了什么?”
“我好像没必要告诉你。”
这小子真的很讨厌!周云骁忍不住咬牙切齿,可是又不敢反驳。
“我也是逼不得已,不能不听太后的大道理,你一个晚辈,还是看着就好了。”周云泽是出于诚心的建议。
“我不只是晚辈,更是他们的儿子。”
“若是王妃插手世子后院的事,世子会开心吗?”
周云骁闻言一噎。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宁王叔是个有分寸的人,怎么一个侍妾可以让他闹得如此难看?”周云泽是真的想不通,侍妾不是侧妃,也不可能扶正,宁王叔为了佳人休妻毫无意义可言。
周云骁显得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还是先跟我说清楚,太后是叫我规劝宁王叔,但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落了下风,你可别怪我办事不力。”
周云骁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园子里没有不相干的人,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我母妃送了避子汤给香姨娘。”
“王妃此举并无不妥,一个青楼女子本就不配诞下皇家子嗣。”
周云骁很是难为情,香姨娘出自红袖楼在幽州不是秘密,周云泽知道此事并不奇怪,可是周云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很没面子。
“父王认定香姨娘不是青楼女子,香姨娘刚刚卖身给红袖楼,还未在红袖楼挂名接客,父王就救了她。”
“若是如此,这就要看皇上如何看待此事了。”
“我能知道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吗?”这一次周云骁态度极其诚恳。
周云泽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避而不答,“皇上绝不容许休妻这种事,至于香姨娘,皇上还不清楚她的来历,是留是死,暂时无法断言。”
若非宁王妃让女儿告状,皇上可没兴趣管兄弟后院的事,为了这种小事跟一个藩王闹不愉快,实在不值得,不过他也不想将话说死了。
周云骁微皱着眉,其实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如何不难猜测,皇上不可能管这种小事,看着兄弟家宅不宁,他反倒觉得很安心。
“我若是世子,就一心一意抓紧太后。”周云泽不介意卖个好给周云骁。
“太后?”
“这一点王妃想必很清楚,要不明华郡主也不会一状告到太后那儿。”
说白了,若非太后觉得宁王叔太过荒唐,皇上也不会如此关注此事。
周云骁很快就想明白了,唯有皇祖母是真心关心父王后院的和睦。
“三日后我就去宁王府。”周云泽随即转身准备回棋院。
“外头哪有宁王府舒适,今日就跟我回去吧。”周云骁连忙道。
“我说三日就是三日。”周云泽可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我母妃会担心。”
“放心,我不会消失不见。”周云泽举起手阻止周云骁没完没了的纠缠,“皇上给了我时间,不差这几日。”
人家领了皇差的都不急,他还能说什么?
周云骁只能眼睁睁看着周云泽重新走回棋院,继续在棋盘上大展雄风,不过他还是派人盯紧周云泽,倒不是怕人溜了,而是确保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