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曲纤珞之后,苏灏辰当然不可能立刻赶上商队,便随着他们一行人也住进镇上。
这个镇上多年来受流寇侵害,日子过得并不太平,但基本的小客栈以及药铺医馆都是有的,方元勋去安排客栈的时候,段凌滔则请来了大夫。
曲纤珞的四名护卫死了一名,另外三个虽然受了伤但只是皮肉伤,当他们一行人进了镇上,后来还绑了一个又一个的流寇,蹒跚跟着马后走着,看见的人都发出了欢呼声,家里有马的人立刻奔去邻近的县城请官差来押解犯人。
安排好入住也请大夫来看过后,苏灏辰让方元勋去送大夫。
曲纤珞梳洗过后才又走进顾总管的房里,里头除了顾总管,还有苏灏辰。
彼总管稍早已经清醒过来,大夫说他背上的伤无事,只是需要好好调理一番,这趟蜀地行他是去不了了。
曲纤珞皱起那双秀致的眉,她不能不管不顾的把顾总管带上路,可现在要回衢阳别说她已经怕了,想再多雇几名护卫也不知哪里雇得到,而这么回去怕是母亲一辈子都会拘着她,不再让她上蜀地。可想起那蜀地才有的香草……
大庆斗茶之风鼎盛,不同于前朝以点茶法来斗茶,大庆的斗茶还看茶种,她的茶行靠的就是窨茶的本事才立于不败之地,但各式窨茶用的花朵都算常见,若她能引进这蜀地才有且未曾用来窨茶的香草,除了是一番创举,也可保证短期之内都是独门生意。
彼总管看得出来曲纤珞还是想去一趟蜀地,初初他也的确是反对的,但听见了段凌滔说他们主仆三人本是跟着商队而来,之后也要前往蜀地,再想起那大夫为他医治时眉飞色舞的说着苏灏辰他们拖着一干流寇进镇上的事,总觉得他应该可以放心。
“少爷是不是还想着去蜀地?”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曲纤珞主仆两人是女扮男装,但为了怕被外人听了去,顾总管决定还是唤曲纤珞为少爷。
曲纤珞怕顾总管自责,装出害怕的神情否认,“我不去了,稍早的事吓着我了,一等顾总管的伤势好些我们就回去,你养伤的时候我让护卫们再去打听能不能多聘几名护卫,我们回衢阳。”
彼总管怎会不了解曲纤珞,他露出微笑,“少爷,你还是继续前往蜀地,三名护卫怕不够保护少爷的话,小的听说苏老板他们也是要跟着商队前去蜀地,少爷可以聘雇苏老板的商队同行。”
一进房就在一旁座位上喝着小二送上来的茶水,苏灏辰闻言挑眉望向顾总管,不过顺手救了他一回,他竟还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要知道商队的行走速度不是曲纤珞这个大小姐受得了的,若带上她,不是最后拖慢了商队的速度,就是落得由他们主仆三人得去保护曲纤珞她们主仆的下场。
不过看着曲纤珞轻皱着眉头,贝齿咬着娇女敕欲滴的红唇像是在思考多大的难题,苏灏辰心神一荡,“商队本就跟着武师,再加上有苏某及两名护卫随行,定能保曲少爷无恙心。”
曲纤珞却不同意,“我不能放顾总管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让母亲知道非骂我一顿不可。”
“少爷,小的帮主子打理事业,大江南北的走了不知多远,再加上现在镇上的人感谢我们剿了流寇,定会好好招待我,我留在镇上没事。至于主子那边,小的会替少爷解释。”
曲纤珞想想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她既能去蜀地又不用带着顾总管让他吃苦,但放他一个人她还是不同意的,“好,就依顾总管的意思。不过,有了苏老板的商队保护,护卫我便用不上了,让他们护送你回衢阳吧。”
“少了少爷,小的不过贱命一条,没人会伏击我的。”
“这一点我不会妥协。”
彼总管也颇为难,他的确是不担心有人伏击他,而且小姐虽然有苏老板的商队保护,但身边能多一点人是一点,他实在不想分走小姐的护卫。
是苏灏辰看他们主仆僵持起来,这才出声为他们解套。
“顾总管是曲夫人倚重的人,若曲少爷放下顾总管一人去了蜀地,饶是顾总管再怎么为她说话,她由蜀地回来后在曲夫人面前也讨不了好。顾总管的伤若要完全养好再启程怕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倒不如先稍作调养,再由护卫同行提早返回衢阳,也好有人照料。顾总管放心,苏某的商队足以保护曲少爷主仆。”
彼总管知道若放他一人,曲纤珞的确不会放心,想了想后才接受小姐的好意,“小的明白了,就依少爷的意思吧。”
听见顾总管同意了她的安排,曲纤珞总算放了心。
此时正梅也煎好药送了进来,“顾总管,这药快趁热喝了,冷了就更苦了。”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怕吃苦吗?”
她这不是担心顾总管吗?他居然还取笑她,要不是他为大小姐挡了一刀,她才不理他呢!
“顾总管要怎么笑奴才都无妨,总之你救了少爷,奴才感谢你。”
彼总管会救曲纤珞的确有私心,她可是主子唯一的女儿,他当然也视她为……顾总管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连忙心虚的别开眼,低下头喝药。
曲纤珞没发现他的异状,还以为他只是因为被感谢而不自在,总之这事她会写信让顾总管带回去给母亲,母亲定会好好感谢他。
“小正,少爷决定要跟着苏老板的商队前往蜀地,三名护卫则随我一同回衢阳,你要沿途好好照顾少爷所需。”
“奴才明白了。”
“曲少爷前往蜀地还是继续乘马车,苏某会让凌滔驾车,出发前再为顾总管雇一辆马车,曲少爷原来的车夫也跟着顾总管回衢阳。”苏灏辰接着便将一此一一琐碎的事情都帮曲纤珞想好了,若要踉上商队,明日就得启程再不能担误了。
“让段护卫驾车,这……”
苏灏辰看了正梅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段凌滔正由外头进来要禀报苏灏辰随时可以启程,听见了苏灏辰的打算,他可是打从心里想欢呼。
要知道正梅才刚遇劫,他还担心着她,又知道主子有要事待办不可能久待,正感到为难之际,如今得知能同行,别说驾车了,要他做牛做马都愿意。
“曲少爷不用介意,你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小的为曲少爷驾车并不为难。”
苏灏辰睐了段凌滔一眼,看见他心虚别开眼,还知道害臊就好,苏灏辰不与他计较。
“曲少爷的确不用介怀,尽避把凌滔当奴才使用,喂马、洗马、清马车都叫他做。”
段凌滔苦了脸,果然不该算计主子的,主子恩怨分明,敢利用他可要有心理准备。
曲纤珞掩嘴轻笑,她怎可能真的把段凌滔当奴才来差遣,她看段凌滔苦着一张脸,心里还想着苏灏辰分明坑人,而且坑的人还是他自己的护卫。
她发现段凌滔正望向正梅,接着露出傻笑,一等正梅望向他,他又立刻别开眼,眼底多了一丝害臊。
这……正梅的桃花开了啊!
正梅自小苞着她,如今都十八了,虽然签了死契在曲家,但曲纤珞从没想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想着等正梅满二十岁就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再除了她的奴籍,若那时正梅还想留在她身边,她便帮正梅找个好人家嫁了,再以聘雇的方式让正梅留下来。
如今这段护卫看来仪表堂堂,若是早些年她可能还不放心,但如今苏老板已经是商人不再护镖,段护卫的危险也相对少了些,说来也是不错的对象。
“多谢苏老板为我们主仆想得如此周全,只是我还有一事要拜托苏老板。”
“曲少爷有事请说,苏某帮得上忙的一定义不容辞。”
曲纤珞望向正梅,对稍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正梅身上发生的事若是放在衢阳那些贵女身上就等于失了清白,可当时其他流寇离得远,方元勋亦是,只有苏灏辰及段凌滔看见正梅的模样及发生的事,“段护卫,劳你在门边守着,有人经过喊我一声。”
“是。”段凌滔也没想太多,走到门边探了探,发现走廊上没人经过,便在原地守着。
“稍早遇袭时,正梅为了救我而受辱,要是传出去毁了清白我会一辈子良心难安,你……不会看轻正梅、不会把这事传出去吧?”
“我不会说!若有人说出去坏了正梅的清白,我娶她!”段凌滔一听,急忙的回头表达自己的心意。
苏灏辰无语问苍天,谁能告诉他这个平时精明的护卫怎么碰上了女人就成了傻子,听他这样说,有哪个女人会开心的?
丙不其然,正梅一听是红了脸,但是气红的。她走到段凌滔身边用力踩了他一脚,段凌滔痛得缩起脚,抓着脚掌在原地跳了起来。
“谁要嫁你!我宁愿剃了头发出家!”
“你不肯嫁给我?”
“我为什么要嫁你?你是喜欢我才娶我吗?”正梅说完扭头就走,不给段凌滔解释的机会。
“正梅……”见她冲了出去,又有人经过,他连忙改口,“小正,你听我解释啊!”
苏灏辰看了早忍不住笑意的曲纤珞一眼,知道她是同意了,这才出了声,“还不快追上去解释,有你这样求亲的吗?”
“我……我是怕我们才见过没几次,正梅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你就继续追求她,让她看见你的好啊!呆呆站在这里,媳妇不会自己飞到你怀里的。”
段凌滔总算是想通了,是啊!她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能阻止他喜欢她啊!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们可以多多培养感情的嘛!
见段凌滔追了上去,连苏灏辰脸上都多了抹笑意,别说曲纤珞早笑到不能自已了。
床上的顾总管也很替正梅开心,可想到自己无果的恋情,心里又难免一阵苦涩。
曲纤珞笑完后,接过顾总管手中的空药碗,然后贴心的拿了片正梅方才一并拿进来的山楂片递给他,“顾总管,吃片山楂片吧,消消嘴里的苦味。”
“少爷别这样,小的承受不起。”
“顾总管是看着我长大的,就好像长辈一样,今天又救了我,做这点事是应该的。”
彼总管将山楂片给含进口中,忍不住老泪纵横,“少爷,如果有日你发现我背叛了你,你不会原谅我的吧!”
曲纤珞失笑,要说谁会背叛她都信,就正梅及顾总管她不信,“顾总管在说什么啊,你对我母亲这么忠心,怎么可能会背叛。”
“若你知道我对主子的忠心是因为……”
苏灏辰似是听出什么,打断了他们的话,“曲少爷,天色不早了,该用晚膳了。这客栈没什么好吃的,我让元勋去张罗了一桌饭菜,曲少爷先回房稍等,待会儿一起用膳?”
既然扮成男装,也不用忌讳什么同桌而食了,曲纤珞没有为难的点了点头,但总觉得顾总管还有什么话没说,“可顾总管他……”
“不外乎是看曲少爷真心待他,一时感动罢了。你若继续留在这里,别说养伤了,顾总管连晚膳怕是都不能好好吃。”
“这可不行。”
“顾总管这里有我,待会儿我也会让人把晚膳送一份来给顾总管。”
“好的。”曲纤珞又谢了一次苏灏辰后,对着顾总管说了几句要他安心的话才离开。
彼总管因为苏灏辰打断他,才发现自己险些说了什么,他谢了苏灏辰一句。
苏灏辰因他这声谢明白了他的心意,只叹萧氏已嫁做人妇,就算那曲宏再不济,顾总管说出这话,未来哪里还能再留在萧氏身边?
“曲少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听见你的话她只会更为难,甚至若得逼你离开她母亲,我不敢想像她会有多心痛,所以我不让你说。”
“我是傻了,居然险些说出口,都念着她二十多年了……”
苏灏辰可没有当红娘的意思,帮段凌滔是因为他看不过去自己的护卫居然这么傻,但顾总管对他来说可是外人,可看他一脸落寞的样子,他又不免起了恻隐之心
他是怎么了?他可是十岁开始就陪着师父走遍大江南北护镖,年仅十五岁就能让各方流寇不敢觊觎他所护的镖,视他如小阎王般存在的人,如今对于曲纤珞身边的人竟然会有恻隐之心?
“如你所说,你都等了她二十多年了,再多等几年又何妨?”
就曲宏那模样,曲夫人八成是为了面子或是为了女儿才隐忍留在曲家,但曲宏宠妾灭妻的事早晚里包不住火地传了出去,届时曲夫人失了面子,女儿又有了成就,她自己更是多间铺子的老板,这样的女子,并没有非留在曲宏身边不可的理由。
“和离对女子来说终究声名有损,我知道主子不是不想和离,是怕有她那样的母亲对小姐的婚事不好,所以才一直忍了下来。”
“那就为你们家小姐找一个不在乎她母亲和离的对象吧。”
“苏老板说这话有别的用意吗?”
苏灏辰被这么一问,云淡风轻的说:“苏某行事磊落,顾总管放心。但苏某也要反问顾总管一句,苏某的确不在乎曲大小姐的母亲是否曾和离,也不在乎曲大小姐拥有自己的事业,而且苏某本身的条件……难道不足以算是良配?”
彼总管抿了抿唇终究无法反驳,这人做生意不施卑鄙手段,身家十分惊人,外貌又生得英俊,盼着能与苏灏辰结亲的人家肯定不少,的确是个好良配,可他……对小姐又是怎么样的看法呢?
是救命恩人?还是真有心追求?小姐的蜀地行……他会不会所托非人了?
不!小姐既然聘雇了商队同行,那就是一笔生意,苏灏辰不是那种会搞砸自己生意的人。
“苏老板,我信你,希望你能不负所托。”
“那是自然,苏某定会将曲少爷完好无损的送回衢阳。”
曲纤珞一个姑娘家,虽然坐的是马车,但为了不造成苏灏辰的麻烦,她一路跟着商队走都没落下,能住客栈就住客栈,不能住客栈就睡在马车上,倒让商队的武师即使不知道她是女儿身都高看她不少,毕竟一个“贵公子”要禁得起这般赶路也是不容易的。
前往蜀地的路程大约走了一个月,偶尔苏灏辰也会将马拴在马车上跟着走,自己则与段凌滔坐在车夫的位置与曲纤珞闲聊,虽然商队的人都不知道曲纤珞是女子,但他也不好太放肆,哪日曲纤珞的身分被发现,至少他也做好了避嫌。
这段时间两人交了朋友,不再喊对方什么曲少爷、苏老板了,一路上他们以兄弟相称,一个喊她阿珞,一个喊他苏大哥,但嘴里喊着像义结金兰一样的称呼,段凌滔及正梅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流动的是暧昧的情愫。
苏灏辰的笑容多了,都是在与曲纤珞谈天的时候,曲纤珞崇拜的表情也多了,都是在苏灏辰说着自己游历大江南北经历的时候。
到了蜀地,曲纤珞与商队终于得分道而行,苏灏辰也没急着先处理自己的事,决定继续陪着她前往香草园,曲纤珞也不扭捏,坦然的接受了苏灏辰的帮助。
香草园名为沁园,沁园里头栽种的是一整片开着靛色花朵的香草,这香草就是曲纤珞所要找的香草,名为香木荷。
沁园的园主名为何涵奇,是个个性古怪的老爷子,一听到曲纤珞是要来购买他的香木荷的,他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谁说我的香木荷要卖啦!”
曲纤珞没想到何涵奇会这么回答她,他若不卖,高家又是怎么取得的呢?
“何园主,不瞒你说,晚辈曲洛是由衢阳皇商高家那里得来的香木荷,这才肯定何园主的香木荷可以贩卖,晚辈听说还送了一盆入宫呢。”
何涵奇一听啐了一口,彷佛有多不屑高家一般,“那是高家人硬由我这里抢的,打着皇商的名号硬逼我卖,送了一盆入宫?你这小子可知道高家从我园子里搬走了多少盆栽?十盆啊!才送一盆进宫,剩下的去哪了?我闻你身上的味道,高家也送了你一盆?”何涵奇是园主,自然十分熟悉自家香木荷的味道。
曲纤珞也没打算隐瞒,“高三少爷与晚辈相识,送了一只香囊给晚辈。因为长途跋涉的关系,有时夜里还得睡在马车上,晚辈将香囊吊挂在马车中舒眠。”
听见这贵公子为了自家的香木荷,不怕吃苦的来这一趟蜀地,何涵奇的脸色也不再那么排拒,“总之我的香木荷不卖,但念你们长途跋涉辛苦,如今都要黄昏了,我这园子里有两间厢房,可收留你们一宿。”
“若何园主不麻烦,可否让晚辈多住几日,希望能说服何园主将香木荷卖给晚辈。”
“随你吧!让你死心也好。”何涵奇也不再多说,他若不想卖,多住几天也不会改变主意。
何涵奇看了在场主仆四人,自己做了安排,“两间厢房一间比较宽敞雅致,就给你你们两个做主子的用,另一间房虽然小了点但也舒适,就给你们两个下人用吧。”
方元勋跟着商队走了,先到久蔚商行的分行去打理主子要视察的事,如今一同来到园子的是苏灏辰、段凌滔,还有曲纤珞主仆共四人,虽然何涵奇的安排在外人看来合情合理,他们自己知道男女有别,尤其是曲纤珞及正梅两人当下便不自在起来。
苏灏辰看出曲纤珞的窘迫,开口为这情况解套,“两间厢房都给阿珞及小正用吧。晚辈不知道园主这里还有厢房可租,本就打算再赶路回镇上,如今阿珞不用急着回镇上就有厢房可宿那便再好不过,我与属下回镇上去住即可。”
何涵奇也不在乎他们怎么安排,总之他就两间厢房,也都给他们用了,也算仁至义尽了,“回镇上得近半个时辰,明日你再来接他们又得半个时辰,你若不嫌麻烦就随你吧。我看你身强体壮的,不像曲洛小子他们主仆娇弱,这点小事也不算吃苦。”
“何园主说的是。”
“我先让人带你们去厢房吧,晚些也会派人送晚膳过去,看你们要不要吃此一一再走。”
“叨扰何园主了。”
接着他们一行人就被带到后厢房去,园子后方有后门,可以让曲纤珞的整辆马车由后门进入,正梅便开始着手收拾些简单的行李要住进厢房去。
其实若真的买卖做不成,曲纤珞也无须多留一个晚上,还累得苏灏辰来回奔波,但她到沁园,闻着满园的香草香觉得心旷神怡,实在很想把香木荷给莲回衢阳去,好研究新的香草茶,所以她打算好好再与园主谈谈,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可这应该不是一两日能办成的,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担误了苏灏辰。
“苏大哥,我决定在沁园多住几天,苏大哥还是先前往商行处理你的事情,过几日再来接我吧。”
那何涵奇看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即使知道曲纤珞是女子都不知道会不会怜香惜玉,更何况他还以为曲纤珞是男子,若是几句话不合把她赶出沁园,那她们主仆两个弱女子要何去何从?苏灏辰可不放心。
“你想多待几日我便陪你,多留几天无妨。”
“可是苏大哥商行的事……”她记得他是要来查蜀锦的事,他说因为上回蜀锦遭了白蚁,让已经与户部牵好线的他错失与朝廷做生意的机会。
“事情已经发生,生意错过就是错过了,不差这几天。”
“可我也不能让苏大哥每日在镇上与沁园来来去去啊。”
苏灏辰其实并不觉得辛苦,是她太担心了,“要不然这园子只有两间厢房,总不能真如园主安排的住吧。”
知道苏灏辰不是存心轻薄她,只是想说服他两地来回无妨,所以曲纤珞也只能咬着下唇嗔着,因为他的话红了双颊,“苏大哥就会取笑我。”
“不是你邀我同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与正梅住小厢房,大的那间就委屈苏大哥与段护卫一起,不知道苏大哥能否接受这个安排?”
苏灏辰皱了皱眉头,他可以露宿荒郊野外也可以席地而眠,但要他跟另一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他是万般不愿意,正在帮忙正梅搬行李的段凌滔听见曲纤珞的话,很认命的开口了。
“主子,我可以打地铺,主子就留宿在园子里,也可以不让曲少爷担心。”
“这样不会委屈了段护卫?”曲纤珞是想把苏灏辰留下,可这样若会委屈了他人,她也过意不去。
“当然不会。”
委屈?也不想想委屈的人可是他啊!苏灏辰不置可否,终于点头接受这个安排。
于是,段凌滔搬完了正梅要搬的行李,又开始搬起主子及自己的行囊。
曲纤珞这才放了心,看见厢房中庭有个石几,一旁砌了烧火的小炉,“这儿居然有茶桌。苏大哥,这回我行李里带了桂花北苑及莲香北苑,可否请苏大哥赏个光,让我在晚膳之前为苏大哥泡壶茶?”
这段时间苏灏辰也喜欢上了与她相处,自然不会拒绝,但对于桂花香味他心里还是有些排斥,毕竟他险些死在桂花林里,若不是被曲纤珞所救,怕是死前最后的印象就是桂花了。
“阿珞有心了,那么我选莲香北苑。”
“好的。”
曲纤珞立刻吩咐正梅去向沁园的管事借茶具,然后与苏灏辰相约一刻钟中庭见,才回房略做梳洗。
稍晚,当曲纤珞带着一盒莲香北苑来到中庭时,苏灏辰他们主仆已到了。苏灏辰已经梳洗过,一改这些日子的玄色、藏青色、赫色衣裳,穿了套浅青色的衣袍坐在茶桌前则等候。
曲纤珞低头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袍,他们两人倒是巧合了。
苏灏辰先为曲纤珞将水壶放上炉子上烧水,抬头就看见曲纤珞领着端着托盘带茶具的正梅前来,他指着方才沁园管事送来的一只石磨,“这是管事方才送来的,说是你吩咐的。”
曲纤珞让正梅将茶具放下,没让段凌滔或是正梅动手,亲自摆放起茶具。
“是的,想必这何园主也是爱品茗的行家,我方才在灶间看见这些点茶的茶具,便想着让苏大哥尝尝前朝的点茶。”
点茶虽然在前朝盛行,但如今大多采用撮泡法,苏灏辰一介武身,没有学习过点茶的技法,自然是喝惯了撮泡法的。
“前朝将点茶、花艺、监古及品香视为风雅,称为当朝四艺,想不到阿珞也学了点茶。”
“这有什么,我母亲娘家的先祖是以茶发家,母亲虽出身商贾但也是大家闺秀,花艺、监古及品香都擅长,这都是母亲教我的。”曲纤珞微笑说着,拿起装着茶叶的锡罐,将茶叶倒进竹节茶则里,茶叶芽形舒展、叶片莹薄,夹带着莲香的茶叶香气高扬。
“苏大哥,这是莲香北苑,窨香的方法与桂花、茉莉等花种不同,要在日初时,在莲田里寻找将开未开的莲花,将北苑茶叶注入莲瓣中再用麻丝紮起,静置一个日夜,隔日清早摘下莲花取出茶叶晾晒,反覆三次,才能做成这莲香北苑。”
莲香一向清新淡雅,要将莲香附着于茶叶之上,果然需要费一番功夫,“你亲自窨茶吗?”
“茶行里所贩售的茶品都是由我监督雇工窨制,但我自用的茶叶向来由采茶菁到成品都是亲自所制,从不假手他人。”
原来眼前这娇小的身躯并不是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她竟会自己前往茶园采茶吗?要将这些茶叶注入莲花中,单听制法就觉得程序繁复,险些就要忽略莲花出于污泥,她要亲自空窨茶,岂不是还要深入莲田的污泥之中才能办到?
“阿珞,为兄小看你了。”
“这也没什么,小时我不爱待在家中,所以喜欢在茶园里陪着大叔大婶们做事,久了便学会了。”曲纤珞一边说着,一边将茶叶放进青石磨的磨眼中,纤细的手指握着推把轻轻转动磨盘,细致的茶末便由缝隙间滑出,是为碾茶。
“为何不爱待在家中?”
说到曲家的后宅事,曲纤珞幽幽叹息,“曲家后宅中我还有一庶出大哥及二妹,我不喜欢后宅斗争,但身为嫡出子女总是容易惹来庶子女的嫉恨,当亲人变得不再像亲人,要待在后宅便很痛苦了。所以我离开曲府住到了庄子上,这才在桂花林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