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花香沁入鼻尖,隐约之间看到藕荷色的床幔在晃动,殷悦睁开眼睛,感到止不住的天旋地转和头疼欲裂,她忍不住申吟出声。
一个人影敏捷迅速地靠了过来,凑到她眼前,惊喜问道:“姑娘您醒啦?”
殷悦看到一张圆脸,圆眼睛、圆鼻头,梳着双髻,翠绿的衣衫,很讨喜的一个小女生。
她定睛看着小女生,头渐渐不晕了。“这里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在爬山,踩了个空,她失声大叫,队友想拉她但没拉住,她掉下去跟着就没记忆了。
“这里是将军府。”小女生说道:“奴婢叫小梅,姑娘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行了。”
将军府?奴婢?
殷悦困惑地想坐起来,小梅连忙扶她坐起,“姑娘昏迷两天了,身子肯定是躺坏了,这会儿是坐坐比较好。”
昏迷两天?殷悦满脑子问号,她是让人救了吗?
“请问这里是什么城镇?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梅规规矩矩的说道:“回姑娘的话,这里是延凉镇的凤云关,卫大将军的府里,两日前,少将军将您带了回来,说您昏倒在路边,大将军一见姑娘便说姑娘是认识的人。”
延凉镇?凤云关?殷悦紧紧蹙着眉心,这些地名听都没听过,她环顾四周的家俱摆设,绣架、黄花梨木圆桌、绣着四季风景的屏风、粉彩双耳青花瓷瓶、矮榻、床边的绣墩,再到眼前身着古装、自称奴婢的小梅……
她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这是穿越了?
“大夫交代过,姑娘醒来,奴婢得去请大夫来给姑娘看看……”
“等一下!”殷悦连忙唤住小梅。“现在是什么国家……呃,朝代?”
小梅诧异道:“姑娘不记得了吗?现在是大云朝天安元年,皇上登基没多久。”
皇上……殷悦心里一沉,要命,她果然是穿越了。
“那延凉镇是个什么地方?”殷悦润了润唇。“我是说,距离首都……京城有多远?”
穿越她认了,不要穿到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才好,她自认过不了苦日子。
“咱们在边关。”小梅微怔,姑娘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啊。“距离京城很远很远,奴婢也没去过京城,不知道具体有多远,但大将军他们每回往来京城都要个把个月。”
边关……殷悦心凉了,不但鸟不生蛋,还很危险……
“那么,你口中的大将军是什么人?”殷悦涩声问道。
小梅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将军便是镇守咱们凤云关的威武大将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卫名裕峰!凤云关有大将军驻守,西辽人岂敢随意进犯!”
殷悦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看得出来小梅对主人家很是崇敬,语气充满了与有荣焉,遣词用字像说书似的,似乎常向人家介绍那位卫大将军。
“姑娘,您问完了吗?问完的话,奴婢要去请大夫了,大夫交代姑娘一醒来便要去请他,奴婢跟姑娘说话耽搁了那么久,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殷悦看出小梅有点不会变通一条筋,她点了点头,“嗯,问完了,你去吧。”
小梅去请大夫了,殷悦慢慢沉淀心情,安慰自己虽然倒楣穿越了,但至少有个落脚地方,不是流落街头。只是她穿越到这大云朝来,人凭空不见了,她的队友应该会去报警吧?现在肯定找她找得人仰马翻了……
她起身想倒杯水喝,不经意瞄到梳妆镜中的自己,顿时吓得掉了杯盏,定格在原地不敢动,瞬也不瞬的瞪着镜子里的人。
怎么会?她怎么会长这样?这不是她啊?
镜子里的是个十六、七岁的俏丽少女,纤眉大眼,眉目灵动,相当漂亮,长发及腰,身材纤细婀娜,是个发育很好的少女。
她已不知道该如此形容此刻震惊的心情了,原来她的身体没有穿过来,是灵魂穿过来了……那……那原本这副身躯的灵魂呢?去哪里了?她在现代的身躯没了灵魂又该怎么办?
殷悦恍神了一会儿,听到房外纷杂的脚步声,她连忙回床上坐着,不胜娇弱的半靠在引枕上,看着镂空雕花窗两眼放空,扮演一个才从昏迷中醒来的人。
“姑娘!”小梅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碎片愣了一下。“姑娘打破茶杯啦?”
“唉。”殷悦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
“不打紧!”小梅高声道:“奴婢这就收拾!”
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大步越过小梅走到殷悦面前,他激动的看着殷悦。
“悦音!你是悦音没错吧?我是你卫伯父啊!上次见你已是三年前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幸好你轮廓没变,卫伯父还认得出你来!”
耙情这个人就是小梅口中的卫大将军,殷悦有些怕这个自带气场、气势凌人、身着战袍的男人,她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不过刚刚他是说她这副身躯的主人名叫悦殷?这不是和她的名字相反?可是,有人姓悦的吗?
“你说什么?”卫裕峰眼睛瞪了起来。“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小梅扫完了地忙过来解释,“大将军,姑娘好像什么都忘了,连此时是大云天安元年都不知道。”
卫裕峰大大震惊了。“怎么会这样?秦大夫你快过来看看!”
那留着两撇胡子,被唤做秦大夫的人过来了,他慢条斯理地道:“大将军稍安勿躁,待老夫诊断一番便可知晓。”
在秦大夫的示意下,殷悦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她心里忐忑不安,深怕被诊出她这副身躯的芯子已换了人……
“如何?可有医治方法?”秦大夫的手才刚开始把脉,卫裕峰便急着问。
秦大夫蹙着眉白了卫裕峰一眼,有些不悦诊脉被打断。
殷悦看到有个穿深青色银织夏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高大帅气的青年扬起了嘴角,好笑地开口说道:“父亲,秦大夫还没开始诊脉。”
殷悦看了那俊美青年一眼,他叫卫裕峰父亲,那他是卫裕峰的儿子……这不是废话吗?
秦大夫细细诊脉了许久,最后说道:“姑娘并无大碍,丧失记忆的原因可能是昏迷前头部曾遭重击,只是如今看不出外伤了,这点不得而知,记忆也许往后会慢慢想起来,也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但想不起来对身子也无妨碍,大将军无须太过担心。”
卫裕峰蹙起了浓眉。“虽然对身子无妨碍,但没有了记忆怎么成?这么一来不但忘了自己姓名,忘了过去做过什么事,也忘了自己爹娘家人,此事焉可等闲视之?秦大夫你身为大夫怎可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这与风凉话有何不同?身为大夫,应该设法医治才是!”
秦大夫很是不悦,赌气说道:“大将军息怒!都怪老夫习艺不精,既然大将军不信任老夫的医术,不如请其他大夫来看看如何?”
一名五官精致、气质娴雅、穿着藕色散花如意裙的中年美妇靠了过来,她对卫裕峰轻声细语地说道:“秦大夫都这么说了,你也不要操之过急,说不定过几日悦音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秦大夫哼道:“正是这个理,还是夫人明白事理。”
殷悦又看向那名声音轻柔悦耳、发髻上只插了一支银凤镂花长簪便显得高雅清丽的中年美妇,夫人的话……她是卫裕峰的妻子罗?还真是个大美人,和不怒自威的卫裕峰真不相配,若说成是英雄配美人也说的过,但她是觉得比较像美女配野兽……她又看向了那双臂环胸、英姿飒爽的俊美青年,幸好他九成都遗传了母亲那边。
秦大夫让管事送走了,卫裕峰又不死心的问道:“悦音,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殷悦摇了摇头。“不记得。”
卫裕峰懊恼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若是能更早发现你就好了,也不知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只身一人来到边关,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夏侯兄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你自己来这里,这事太奇怪了,你绝不可能平白无端自己来这里……”
殷悦润了润唇,小心翼翼的问道:“卫伯父,听您之言,跟我父亲是好友,您能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我父亲又是什么人吗?”
卫裕峰神色沉重,缓缓地道:“你叫夏侯悦音,悦耳的悦,音律的音,你父亲夏侯邑礼是当朝内阁首辅,两朝重臣,极受皇上重用,在大云朝的地位举足轻重。”
殷悦诧异了,内阁首辅?这么大的官啊!而她是内阁首辅家的千金小姐,官家千金多高贵的身分啊,怎么会自己一个人昏迷在路边?而且还是这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的延凉镇?
原主名叫夏侯悦音,正是她的名字殷悦的相反,这难道与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有关?
“总之,你先安心住下来,我会派人去京城打听夏侯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况你现在失去记忆,也不宜贸然回去京城。”
“多谢卫伯父。”她如今也没别的选择,有个住的地方、能温饱,慢慢再想法子穿越回去。
卫裕峰先行离开,殷悦看着还在房里的其他人,有个她刚才没注意到的少女正好奇的看着她,那少女穿着红色提花软绸衣裙,领口与袖口的纹路都十分华丽,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玉坠子,长得娇俏。
“我是你卫伯母。”黎百合笑吟吟的自我介绍,又介绍那青年道:“这是你卫大哥,就是他把你给救回来的。”
那青年笑了笑,很是自来熟地说道:“我叫卫青驰,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欢迎你。”
殷悦看着那叫卫青驰的俊美青年,觉得他顶多二十一、二岁,前世已经二十六岁的她看到这高颜值的青年,居然心里怦然一跳,脸还不由自主的微微发热,蓦然想起姊弟恋这个字眼来。
她有些不自在的避开卫青驰似笑非笑的视线,小声的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卫大哥。”
“丫头,你就别再偷看你悦音姊姊了。”黎百合把那少女拉到前面来,笑着对殷悦说:“这是我们家老么,名叫卫知妤,最是爱装模作样了。”她敲了女儿头顶一记,笑道:“妤儿,还不向你悦音姊姊问声好?”
卫知妤心不甘情不愿的拉长了声音说道:“悦音姊姊好——”
殷悦对卫知妤微微一笑。“你好。”
黎百合说道:“悦音没有换洗衣物,妤儿先去取几套平日较没穿到的衣衫过来给你悦音姊姊。要添的衣物很多,过几日悦音身子好些时再去绣庄裁做衣衫。”
卫知妤嘴角翘起来,又拉长了声音道:“知道了——”
殷悦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身无分文、流落异地的人,若是卫青驰没将她带回来,那她即便清醒了也只是茫然旁徨,想到这里,她就对好心的青年卫青驰更多了几分感激。
“你先休息会儿。”黎百合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等妤儿将换洗衣物拿来便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晚上你卫伯父要帮你接风洗尘,将你正式介绍给大家。”
“多谢卫伯母。”她打从心里感激这一家人,也明白从现在开始,她要暂时把自己当成夏侯悦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