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总是真实无比……
秦欢穿越到这个年代后的每一个梦,都不是梦,而是原主过去记忆的呈现,只是当她身在梦境中时却宛如身历其境,彷佛自己当时就真的在那里……
“师兄师兄,等等我,师兄。”十二岁的女娃一边追着前面的唐渊一边叫着,两条小小的辫子随着她的跑动在她肩背上跳啊跳地,小巧细致的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十七岁的唐渊面如冠玉,笑起来比那桃花还美,已是一名让众千金一见倾心的翩翩公子,生在多情谷的曼蛛儿虽然还是个娃,可也是很爱美的,她的师兄长得这般美,她自然也是很喜欢很喜欢的。
师兄十岁便上了山拜她爹为师,当时她才五岁,除了学毒学医,他有空时总会把她高高举起转圈圈逗得她呵呵笑,也会在过年过节时带她下山去玩,大手拉小手,他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因为他自个儿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她喜欢他,很喜欢,甚至比她喜欢爹爹还喜欢,所以,当师兄十五岁那年要下山离开多情谷时,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
这两年来,虽然师兄每年都会上山来看师父师母,也就是她的爹和娘,但都是来去匆匆,所以他每回来她便像牛皮糖一样,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走在前头的师兄等了她一会,等她跟上了,才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取笑道:“你那么都没长个子,腿还是这么短。”
“我有长高的,是师兄长得太快了,曼蛛儿跟不上。”她跑得气喘吁吁地道。
“是吗?”唐渊哈哈大笑,“你个小泵娘家要是跟上师兄我的身高,那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
“傻瓜,哪家公子喜欢高头大马像男人的姑娘?”
曼蛛儿听了害羞的低头一笑,“那曼蛛儿就别长太快好了。”
“个子不长没关系,这两年你使毒用毒的技艺可有长进?”
说到这个,她昂起了下巴,有点骄傲地道:“那肯定是比师兄厉害多了。师兄只在多情谷待了五年,我可是在这里待了十二年呢。”
“连婴儿时期也要算?”
“那当然,多情谷天生天养的我曼蛛儿,那使毒功夫自然也是天生天养的,谁也比不过我啦。”
“连师父都比不过?”
“嗯。”她不客气的点点头,“我爹虽然什么都懂,天下奇花奇草无一不识,可他根本就不使毒啊!宝夫自然是没我厉害!”
唐渊不信的眯起眼,“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好啊,怎么比?”一听要比赛,曼蛛儿跃跃欲试。这可是证明她才能,也可以让师兄对她印象深刻的大好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才行。
唐渊转身走了几步,用手指着山脚下,那儿正好是通往京城官道上的小茶棚,平日来往的人不多,大都是商人或军旅,“看见那边那个身穿红衣的男子了吗?”
曼蛛儿走上前了几步,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形修长又英姿勃发的红衣男子正高坐在白马上,适巧此时一阵狂风掠过,尘土飞扬,吹得那衣袂飘飘,更添这男子尊贵飒爽的绝美风采。
红衣啊,没想到一般人穿来都俗死人的颜色,穿在这男子身上竟然这般好看,像是天地间最尊贵华美的神只。
“他是谁?怎生得这般高大俊美。”
唐渊闻言轻哼了一声,“他有我美吗?”
曼蛛儿听了回眸一笑,“师兄比较美,但这男子却更俊一些,这世间大概没有比他穿红衣更好看的男子了。”
“师妹这么说,师兄可妒嫉了。”从小到大,这丫头的眼底只有他一个,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见别的男人的好。
曼蛛儿听了格格笑,“师兄想如何?”
唐渊的唇微微一扯,“就他吧。若你能在这男子身上使毒成功,就算你赢了。”
“真的?”
“我可警告你,这男子一看就非等闲之辈,你是打不过他的,若你失手了,就不会有第一次机会,可能被他杀了,或是被他丢进牢里去。”
曼蛛儿突然顿悟了,“原来师兄是打不过他,也没成功对他下毒?”
这丫头,嘲弄他需要这么明显吗?
唐糊无语,而后眯着眼笑道:“是啊,所以你若得手,在他身上施毒成功,就是赢了师兄我,如何?敢吗?”
“没问题!”她的双眸因为一股好胜心而闪闪发亮,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说的就是像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娃了。
“这毒,还得是一般人解不了的毒。”
“这是为何?若没人解得了,那这男人不是死定了?”这么俊美又尊贵的男子,就这样死了也太可惜。
“事后你再想法子替他解不就成了?何况,师兄又没叫你毒死他。”
“嗯,那就毒瞎他吧,让他的眼睛看不见几天,我再替他解毒。”
唐渊一笑,“好主意。不过,那也是你没失手被他杀了之后的事。”
曼蛛儿突然侧过脸淘气的瞧着他,“师妹我若真失手,师兄可会救我?”
“你说呢?”
“不一定吧。”
“师妹何出此言?把师兄说得没心没肺的——”
“师兄不是打不过他吗?要是师兄真来救我,可就变成了我的同党,要是被抓起来,师兄是晴贵妃娘娘堂弟的身分就会曝光,连累晴贵妃娘娘,所以,我若失手了,师兄是不一定会出面救我的。”
闻言,唐渊的身子微微一震,惊诧的望着眼前才十二岁的女娃,没想到这个长年生长在多情谷的娃儿竟有如此深的心思,思路又是如此明白,倒是他小瞧了她,被她这么一说,竟让他有些汗颜。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分?”他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唐晴的堂弟这事,在多情谷应该是个秘密,就如同他儿时曾经上多情谷拜师学艺一事,在皇族里也是秘密,毕竟是在堂姊唐晴
进宫前的事了,堂姊进宫后,他便已离开多情谷。
曼蛛儿笑咪咪地看着他,“自然是爹爹告诉我的。他为了让我对师兄死心,不会一天到晚吵着要下山找师兄,只好把师兄如今尊贵无比的家世及利害关系告诉了我,免得我不小心拖累了师兄。”
她虽笑着,平日里闪亮亮的眼睛却浮上一层雾气。
唐渊瞧着瞧着,心便软了,伸手抚上她那张可爱又漂亮的小脸,一时无语。
“师兄想让这个男子瞎多久呢?”
唐渊又一愕,抚着她的手一顿,屏息的看着她。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却还是天真的开心的接受他提出的比试?
“师兄对不起你,曼蛛儿。”这道歉,是诚心诚意的。
“没关系的,师兄,曼蛛儿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就算你不能让曼蛛儿陪在你身旁,但你的心里可以偶尔想着我的好,我就开心了。”说着,曼蛛儿突然高高踮起了脚尖朝他的脸颊亲了一下,转身跑开,跑了几步转回来朝他挥挥手,“师兄,我一定会赢你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秦欢在睡梦中凝着眉,双手紧紧地握住拳,梦中的画面突然切到了另一幕——
曼蛛儿骑着失控的马儿突然闯进茶棚,她死命扯着缰绳大喊着所有人让开,自己的身子却因把持不住而半挂在马背上,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甚至可能被马蹄给踩死。
险象环生,命在旦夕之际,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旋即如箭般窜出,凌空几个踢踏之后落在那疯了似的马背上,长手一伸一收便将她从那半挂着的马背上拉进怀——
“抓好了!”男子低叱一声,手持缰绳,一心在控制那疯了似的马。
这位俊美无双的红衣哥哥,果真如她所料,是个见危必救,英勇也无双的男子。
他不管不顾地救她,而她,却要毁了他的一生……
“对不起。”她忍不住地对他道。
“你说什么?”范逸低首看了她一眼。
就一眼,她一扬袖,漫天的毒粉撒向他那双眼——
“啊!不要!不可以!”秦欢大叫一声,被这一幕给惊醒过来,穿在身上的中衣都给汗湿了。
她坐起身,久久无法从梦境中的余悸恢复过来。
原来,曼蛛儿是为唐渊才毒瞎了范逸!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还是不管不顾地做了对方想让她去做的事,就算她知道那件事不对,就算她觉得对范逸抱歉,为了她的师兄,她也义无反顾。
笨丫头!坏丫头!唐渊那样卑鄙的男人究竟有哪里好?竟舍身为他干了那种勾当!
而范逸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唐渊?让唐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使毒害他?是因为当时的晴贵妃娘娘吧?那晴贵妃娘娘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头好疼……
秦欢觉得自己脑袋瓜痛得快炸掉了!
一定有某些环节她还没想起来,无法串连在一块……
她气恼地伸手用力挺着头,想把那股疼给槌开,也想把混乱不堪的脑袋瓜子给揺醒,一只大手却横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是甫进门的范逸。没想到他才出去解个手,一回到屋里就看见这女人疯了似的在打自己的头。
秦欢见到他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梦中那英姿勃发骑在高大白驹上的红衣男子,当时的他是多么的生气勃勃,英姿焕发呵,那可能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骄傲俊帅的青春年华,却被原主给硬生生葬送了……
明明是原主干的事,秦欢却红了眼眶,浓浓的愧疚感不断的袭上心头。
是因为原主对他也觉得戏欠吧?所以才让她此刻的心情波动非常?
秦欢突然扑进范逸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就算这么做扯痛了她胸口上的伤她也不管,她是活该这么疼这么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着说了三声对不起,声音不大,近似喃喃自语,此刻被她紧紧抱住的范逸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五年多前在那失控的马背上,当时那个紧紧抱住他的女娃,好像也对他说了话,只是他当时听不清,而下一刻,他便双目刺痛不已,怎么也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一掌朝那女娃击去——
她瞬间摔落下马背。
而他,再也看不见了。
往事历历在目,就算如今他已然复明,却一样抹不去那曾有的恐惧、愤怒与被瞬间摧毁的人生。
范逸紧绷着身体,怒气在体内蒸腾,那埋藏了五年多的恨早已在他的身体内盘根错节,就算他想用刀去砍断,也不是一下便能砍断的。
当她抱着他不断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的同时,他也无法再回避那股恨,无法再无视她真的是当年在马背上,毒瞎他的眼的那个女娃。
懊死的女人……
她不是已经失忆了吗?为什么要想起那一段她亲手毁了他的记忆?
如果她没有记起,如果她完全忘记,那么,或许,他还可以欺骗自己,她不是那个女娃!她不是那个他恨了五年多的人!
懊死的她为何要想起?
范逸蓦地推开她站起身,不发一语地迅速转身离去,就像在他身后的是可怕的洪水猛兽,让他一刻也不愿意再待着。
秦欢没有叫住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扇方才被他用力甩上的门。
胸口,撕扯般的痛。
冷汗直流,她轻喘着低眸,瞧见身上的白色中衣再次被鲜血给染红,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鲜红的液体在她肌肤上流淌的温热。
突然被范逸唤进来照顾秦欢的小舒,才进屋来就看见她家主子的衣服又染了血,她不由得惊呼出声奔上前来——
“王妃,你的伤口怎么又流这么多血?你怎么弄的?怎么不小心点呢?”小舒哭喊着,却见她家主子对她笑笑,下一刻便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天啊,来人!王妃昏倒了!快来人!快请明太医过来……”
才要举步跨出忘忧园的范逸,远远地便听见了主屋那头传来小舒的哭喊声。
他的脚步一顿,一双脚竟像被绑了大石般沉重。
后方,传来疾速的脚步声,直到站在他后方才停……
“王爷,郡王妃她昏倒了,属下正要去请太医过来。”
“嗯,快去吧。”
这名侍卫有点注异他近乎冷淡又平静的反应,愣了一下才应声走开。
这会,范逸没有回头,高大挺拔的身影笔直的往郡王府大门行去——
“备车!”
门口的侍卫一愣,不敢多问,速速找人备车去了。
不久后,一辆马车辘辘地从郡王府门前驶出,竟是前往那平城里最让男人们销魂的不夜楼……
而一名探子在亲眼见到范逸走进了平城最大的青楼芙蓉阁后,这才迅速悄然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