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秋高气爽的这一天,一顶金碧辉煌的豪华轿子,在多名骑马的皇室侍卫的前导下,顺利穿过夹道拥塞的人车进入宝亲王府。
此刻,轿子主人已经悠闲地坐在富丽堂皇的厅堂内,喝着醇厚香浓的好茶,一干闲杂人等全退出厅外,让两名感情好如亲兄弟的季祖崴、德尔泰得以畅所欲言。
“事情真是出乎预料!”
德尔泰放下茶杯,对事情的变化仍觉得难以相信,本以为八天前好友会与张欣香成亲,没想到,此事不仅作罢,张氏兄妹也被捕入狱,择日就要行刑斩首,而张永谦一家再也无法在京城立足。
“蛇蝎美人当如是。”斯文俊逸的德尔泰觉得可怕。
“说到美人,”季祖崴烦躁的又喝了口茶,“亲没结成,想进府见我一面的美人倒是前仆后继,烦都烦死了。”
“那可全都是你的红粉知己。”德尔泰忍俊不住的笑了。
风流倜傥的好友女人缘太佳,他又是来者不拒,幸好,他很懂得分寸上的拿捏,所以,尽避年已二十五,倒未听闻外头有私生儿女,也未曾有皇亲富豪上门为其女逼婚,如此手段圆融,让他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向拙于处理男女情感,所以能不碰即不碰。
季祖崴给他一个半开玩笑的警告眼神,因为私交甚好的两人都清楚,女人的存在只在喂饱男人身体的需求、替男人生儿育女,再加上,那些女子个个都期望他的怜惜宠爱,他便满足她们的期待,如此而已。
德尔泰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改了话题,“所以,梨仙姑真能见鬼?”见好友又是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他摇头一笑,“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不管林玄翰的鬼魂有没有出现,在我看来,只是碰巧让她给蒙中,你贵为太子,千万别让坊间添油加醋的流言混淆心思,该是将心思放到如何当个好皇帝上。”季祖崴语重心长。
德尔泰微微一笑,“我明白,也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只是,你我被教导的皆是该敬鬼神而远之,而今日有人可与鬼相通,怎不令人侧目?”
“她说穿了就是个小骗子,你别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季祖崴停顿一下,“张欣香的事既已解决,明日,我就照原定计划前往英州。”
提到这事,德尔泰的神情立即转为凝重,“你仍执意前往?万一出事……”这一趟英州行,两人都清楚会有多危险。
他的表情有些受辱,“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你相信外头所云,宝亲王在无战事的太平日都将所有的脑力跟体力花在女人身上?”
闻言,德尔泰忍不住大笑,“哈哈哈,我当然不信,只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见你为了我的事受到伤害。”
“我信得过我的人“他们办事我放心,倒是你,近日即将前往甘、清、苑三州,虽说是代替皇上微服出巡、体察民情,但一出皇宫,就是将自己曝露在危险之中。”
“你的担忧我懂,但父皇是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帝,我既承父皇恩宠,坐上储君之位,就希望未来能做得更好,何况,六皇兄会与我同行。”
“如此一来,我倒是放心多了。”他笑着说。
德尔寒是一位好兄长,能文能武,待德尔泰之好,可说是举国皆知。
“嗯,前年在银州,若非六皇兄冒死相救,我早已不在人世。”德尔泰俊逸的脸上可见感动。
季祖崴点头,当时德尔泰、德尔寒一行人遭到不明人士暗杀,随身护卫全遭毒死,六皇子也中毒,但为了拯救同样中毒昏厥的德尔泰,他硬是划伤自己手臂,借着痛楚逼自己清醒,勇抗要取德尔泰性命的刺客而身中多刀,幸而救兵抵达,奋勇浴血的他才得以存活,这事在皇室民间传为美谈,但让人遗憾的是,事发至今已两年,仍未找到那群刺客的主谋。
“六皇子知兵善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话甫说完,门外就传来侍从的通报声,“禀殿下、王爷,呃——梨仙姑说有要事求见。”
“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季祖崴没有掩饰口气的不悦,那个小道姑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她是在谁的屋檐下?
“可是——梨仙姑说厅堂里有好多鬼魂,她要不进去,怕两位主子爷会出事。”通报者口吻微微颤抖。
季祖崴一听,眼眸立即冒火,“这个谎称能见鬼的小骗子已被我软禁几天了,没好好反省,又在骗人!”
正想吼人,德尔泰却出手制止并笑着说:“让我会一会她。”
看好友兴致颇高,他只能压下怒火,抿抿唇,“好吧!”这才对着门大吼,“让她进来!”
门被推开,仍是一身道姑服装扮的慕容梨笑咪咪的走进来,但眼神随即一闪,怔怔的看着坐在季祖崴身边的俊逸男子……旁边一点的一名中年妇女。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太子殿下的,你算第一个,既无礼又粗鄙,还不行礼?!
经季祖崴这么不客气的一训,慕容梨才慢吞吞的将目光稍稍挪移回正站起身来的太子身上,嗯,高大英挺、龙眉凤目,确实是世间少见的悛男,她煞有其事的向他行个礼,“太子殿下好。”
德尔泰正要开口,但她已看向好友,还一脸认真的澄清道:“王爷,我看到殿边有一个中年女鬼,但她一下子就不见了。”
“鬼话连篇,你刚刚不是跟侍卫说这里有好多鬼?”季祖崴可是一点都不信。
她得意一笑,“我要不这么说,他们连通报都不肯啊,只是,没想到进来了还真的见到一个鬼。”一说完,她再看向一直以好奇含笑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太子,她知道自己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小美人,这几天,她可是在铜镜前好好的瞧过慕容梨的脸,她再次对着他嫣然一笑。
“你是不是女人?懂不懂得矜持?!”季祖崴受不了的又开口。
“殿下笑,我就要回以一笑,这叫礼貌,算了,随便王爷怎么看我,反正,我也不管王爷的闲事。”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无所谓的耸耸肩。
季祖崴顿时气闷,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她在跟谁说话?!
只是,是错觉吗?不过七、八日没见,她整个人变得不大一样,身上透着一股特有的俏皮气质,不似过往那样的局促,连带地,那张只能说得上是清秀的脸庞,在这样的灵动光采下,反成了一张粉雕玉琢的芙蓉脸,恁地吸睛。
德尔泰颇讶异的看她,她的反应是他未曾见过的,他自认丰神俊朗,而季祖崴邪魅非凡,没有女人看到他们是不脸红的,但她却一脸无感?!
“你真能见鬼?”他纯粹好奇,因为她怎么看都不像个骗子。
她用力点点头,很认真的看着这名横看竖看都让人舒服许多的年轻太子,“是啊,殿下,刚刚出现在你身边的女鬼,看你的眼神好担忧,应该不至于害你。”
慕容梨眼睛清澈、神情诚挚,竟意外的投他的缘,即使是一身灰色素净道服,但肤色粉白,是一名美丽佳人,他再次回以一笑。
莫名的,季祖崴不怎么喜欢好友看她的眼神,他索性走到她面前,“你有什么事快说?我与殿下还有事要谈。”
经他这么一说,她才想起要跟他说的事,“我想王爷一定不知道小雁来府里的第一天因为饿太久,一下子又吃太多,人不舒服,雷管家请了大夫来看的事吧?”
这种琐碎小事,雷华根本不会来烦他这个主子,他挑起浓眉,“所以?”
“她躺在床上七天,现在才能起身走动,但大夫说她体弱气虚,得好好养养身子,不然日后会落下病谤,一辈子都体弱,所以,我在想——”她笑咪咪的双手合十,“王爷这里的管家人好、客房也不少,可否行行好,帮个忙先收留她,我到英州去一趟,看看能否找到小雁的家人,我发誓我绝不会丢下她不管,我可以以我的生命起誓。”说完,她还煞有其事的高举起右手,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德尔泰看了都忍不住被她的神情吸引,目不转睛的凝睇。
但季祖崴可不怎么开心,整整八天,他刻意不见她,是要她主动找他谈,但她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会儿一来,就要将小雁托给他?!
他双手环胸的睨着只到他胸口的慕容梨,“你并未诚实,本王为什么要帮?何况,你是耳背、还是脑残?怎么听不懂能不能离开这里,决定权在本王?”
“王爷,我又没在你这里杀人放火,你根本没权力扣留我。”
“那你以为你怎么能留在这里?再怎么说,你收了张欣香的黄金,与她是同伙。”
“但事情都一清二楚了,大家都知道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聪明如王爷又怎么可能不懂?还是我太高估您的聪明才智?”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虽然被限制出府,府里的丫鬟小厮也不敢跟她说话,但她请一些鬼朋友去探听,也掌握了一手的好情报。
由于她的神态并非嘲讽而是真正的怀疑,让一旁的德尔泰着实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一笑,她也就很大方的跟着笑。
季祖崴气得脸黑,这会儿又见她笑得见白牙,胸臆都冒火了,“你笑什么?!本王准你笑吗?”
她收敛起笑容,“民女请王爷让我走,王爷也没空见我,我杵在这里也做不了事。”她很认真的看着他,这几日照顾小雁,她很清楚得替她找个可以依靠的人,不然,她怎么回现代?
他瞪着她不语,问题是出在谁身上,这小仙姑还是不懂!
她叹了一声,“我知道王爷就是不相信我上回给你的答案,可是,事情落幕了,你爷爷也走了——”
“我爷爷?”
“嗯,其实在那一天我就看到他了,但那天过后,再也没见到……我要说的是,我不会害你或任何人,”她说到这里,再陪上笑脸,“你是贵族、是王爷,肯定还有更多烦心劳力的事要做,何必把我这小小仙姑扣留在府里?让我早点找到小雁的亲人,再来,我们就分道扬镳,永不再见不是很好吗?”
他注视着她好一会儿,她的眼神很真挚、很坚定,若非知道她谎称能见鬼诈财的过往,他还真的会被她唬过去。
此刻,德尔泰突然开了口,“这样吧,本太子将前往甘、清、苑三州,如果梨仙姑不介意,本太子可以顺道带你再绕至不远处的英州,只是,因是微服出巡,自然不希望太引人注意,所以,梨仙姑别一身道服,换个服装,当个随行丫鬟如何?”
“行!”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没发现某人的脸色铁青。
但德尔泰注意到了,“祖崴?”
“她是个小骗子,我怎么能让她跟着你?”他就是心里不痛快,却不明白为什么,但他的确是第一次让一个女人如此忽略!
“可是殿下愿意啊!”她急急抗议。
“我明日就要下英州,我不介意载你一程。”他宁愿亲自监视她,也不能让好友因她有任何危险。
她顿时一呆,不假思索的月兑口,“可是我比较——”季祖崴已狠狠的瞪她一眼,梗在喉里的“想跟七皇子走”的几个字硬是不敢吐出来,再想到小雁还在这里,只好扯开笑容,“谢谢王爷,我一定会很乖的,不打扰了。”她笑咪咪的跟他行礼,再跟无缘的太子行个礼,退了出去。
季祖崴撇撇嘴角,这才看到德尔泰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这一趟英州行会有危险,你真的要带着她?”
“她能见鬼不是?那些鬼朋友会向她示警,哪来的危险?”他没好气的说着。
“你分明不信她能见鬼。”德尔泰笑道。
“所以,这一趟若能证实她真能见鬼,那就如她所言,从此分道扬镳,永不再见!”他答得也干脆。
但身为他的好友,德尔泰总觉得事情好像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