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易珞坐在案后,拿起了桌面的奏摺就朝万更年脸上砸了过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奏摺?”
万更年立即跪下大喊冤枉。“皇上明查,臣不敢,夏首辅告假后,确实是臣暂时主持内阁,可是臣未经手那些奏摺,臣是真的不知道。”
他心里愤恨不已,那几个御史现在看父亲被押在牢里,一个个都将矛头指向他万家,分明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你不知道?工部丢了一批箭头,连御史都知道的事,你会不知道?偏巧了,该呈到朕面前的奏摺竟然不翼而飞,你说你不知道!”工部弄丢的箭头,兵部能月兑得了关系?
易珞可没忘了他万更年之前还是兵部侍郎,这件事他真的能撇清?处理这种兵单,可是侍郎的要职啊!兵部递单,工部遗失,箭头的下落不明,这个中原由还难猜吗?
他万家真的要造反了不成?他不禁庆幸因为睿亲王当殿揭发万利建的恶事,他才能暂撤了万利建的官,早一步阻断谋逆的可能。
“皇上,臣之心可昭日月,皇上若是不信臣,就摘了臣的乌纱帽,将臣押进大牢候审。”
万更年跪伏在地,忠心耿耿地模样教一旁的夏烨点了点头,赞许他的演技,不当戏子着实可惜了些。
易珞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于理,他确实应该拿下万更年好好地审,问题是楚尚书押在牢里,楚家根本没有半个人才能接替,万家也只剩一个万更年,如今睿亲王就在京城里,他怎能毁了自己的手脚?
“……夏卿,你看如何?”易珞将问题丢给了夏烨。
夏烨毫不意外,但还是故作沉吟,难为了一番才道:“皇上,奏摺一事,不能断定是万次辅的罪,箭头丢失一事,也不能算在兵部头上,臣以为不如先追查辎车下落,也许就能找到那批丢失的箭头。”
听起来似是替万更年月兑罪,仔细一想,就会听出夏烨是在暗示易珞箭头和辎车是在一块的,造反的意味浓厚。
易珞微眯起眼,两相为难着。
万更年跪伏在地,掌心早已汗湿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易珞才沉声道:“万次辅,起来吧。”
“谢皇上。”万更年诚惶诚恐地起身。
“看在夏卿替你求情的分上,朕可以暂时不追究,待查清事实后,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他承诺着,就盼事实并非他想像的那般。
他正是用人之际,万更年更是他培养的心月复,要是他真背叛了他……
届时再处置也不晚。
“臣叩谢皇上。”
“下去吧。”
“遵旨。”
待万更年离开后,易珞才漫不经心地问着,“夏卿为何要替万次辅开月兑?”
“臣以为凡事讲求证据,没有证据在手,就怕偏颇,有失公允。”夏烨不疾不徐地应声。
“夏卿所言甚是。”易珞沉吟着。
倘若万家有造反之心,再加上夏烨,那可是如虎添翼,但有睿亲王在,绝不会坐视他们造反。
问题是肃王也回京了,如果睿亲王趁乱如五年前的宫变一般,将肃王给扶上皇位,他这个皇帝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能给他们任何契机、任何造反的理由。
不管夏烨到底投靠了哪一方,他必须让他暂时离开朝堂,再吊着万利建让万更年忠于他。
翌日,就在夏烨进内阁没多久,夏煜从外头急步走来。
“大人。”
“人都盯紧了吗?”夏烨眉眼未抬地问。
“盯着了,五城兵马司,不管哪个卫司所都盯得紧紧的,只是外头……”夏煜欲言又止。
“讲起话来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男人。”夏烨翻看着公文,压根没瞧见夏煜一脸为难的模样。
夏煜气得脑袋都快生烟了。好,既然您老都不客气了,我也不用多客气。
“大人,外头流传着夫人写给长宁侯世子的书信,上头写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传得沸沸扬扬,不知道您想不想看?”
喏,为了大人,他还特地去抢了一份回来。
夏烨一顿,缓缓抬眼,只见夏煜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不是正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上头就是有长宁侯世子的名字和夫人的名字,外头传得可难听了,说什么大人棒打鸳鸯,夺人所爱,说什么夫人不守妇道,私订终身。”夏煜说完,自动自发连退数步,实在不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事再挨一顿揍。
夏烨一目十行看完,上头诉尽相思之苦,甚至还带了点艳词在里头。
夏煜不禁偷觑着他一眼,见他神色冷沉起来,他快步退得更远了。
他不知道大人得罪谁,因为人数太多,想猜也猜不中,但他能肯定,大人绝对不会放过那个造谣的人。
同时间,中午用过饭后,阮岁年小歇了一会,只因这几天实在是被夏烨折腾得够累。
“夫人。”
阮岁年一连被唤了几声,惺忪张眼,看着榴衣神色微慌的模样,她开口便问:“大人出事了吗?”
虽说她相信他的本事,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了岔子,但事事难料,他再了得也防不了所有暗箭。
“不是,是……”榴衣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说了。“外头正传着一封夫人写给长宁侯世子的情书,老夫人知晓了,差人通知夫人回府一趟。”
阮岁年瞬间清醒过来,梳洗了下便带着榴衣匆匆地回到冠玉侯府。
荣福堂里,阮老夫人神色端肃地听着谭嬷嬷念着信。
“……妾身相思难休,日夜盼郎……”
“祖母,那不是我写的。”阮岁年踏进屋子里,疾声说着。
阮老夫人抬眼,神色冷凝。“现在的问题并非出在这信是真是假,而是有人故意在城里散播这件事。”
阮岁年脚步一顿,浑身爆开恶寒。
阮老夫人示意谭嬷嬷将她扶到身旁坐下。“你先别紧张,这事得先告知夏大人一声,别让他误解了。”
“祖母,我和长宁侯世子的事,只有家里人和戚家的人知道。”
“你伯母近来安分守己得很,忙着给你大姊议亲,更何况捅出这种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阮家出嫁的女儿品性有损,她的女儿也谈不了好亲事。”
“……可是戚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知道万氏对她恨意颇深,可是就算再恨她,顶多是私底下有些动作罢了,将事闹得这么大,难道她就不怕夏烨找长宁侯府的麻烦?
“我也想不通。”
阮岁年攒紧了眉头,袖子里的双手也绞得死紧。
不论是谁使了这种阴招,现在追查已经无济于事,她现在担心的是夏烨会误解她,甚至休妻。
不管信是真是假,如今已经闹得满城皆知,这种事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掩过,甚至还她公道,在世俗人眼中,她已经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失德妇人,她会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话题,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事?
午后的天候顿时阴霾许多,阮岁年沉着脸不语,备然像个等待被判刑的死刑犯,她连家都不敢回了。
近来,他都是这时分回家的,她怀疑他今天也许不会回家。
正忖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外头听着丫鬟喊侯爷,她垂下眼,暗笑自己竟还能存有一丝冀望,以为他会来接她。
丫鬟打了帘子,阮正气大步走进屋里。
“母亲。”
“祖母。”
阮岁年一听见夏烨的声音,猛地抬眼,难以置信极了。
夏烨勾弯了唇角,用眼神安抚着她。
“你俩怎会一道回来?”阮老夫人神色有些紧张,不住打量夏烨的神色,见他看向孙女的眼神带着安抚,她才松了一口气。
“在门口遇见的,夏大人说岁年不在家,便过来看看。”阮正气解释着,让夏烨坐下,要人看茶。
“祖母,说来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行事不周惹了人,才会闹出这风波。”夏烨没坐下,朝阮老夫人深深作揖。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针对你才如此行事?既是如此,怎会恶意抹黑岁年,传这些不实的流言?”阮老夫人一句话就把事实咬死,认定传言都是不实的,一并抹去岁年曾与戚觉往来这事。
“朝中出了点事,有人不愿让我再追查,所以想闹出一点事,好让我无暇分神朝中大事。”至于那个人是谁,他心里有数。
“……原来如此。”阮老夫人轻点着头。
“那人是谁,夏大人心里可有底?”阮正气沉声问着。
“侯爷放心,我心里有数,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得要扼住这些流言,否则再这样疯传下去,岁年的名声完了,也会拖累大人。”确定了夏烨心无芥蒂,阮老夫人最担心的还是流言。
“祖母放心,我已经想出对策。”
听他这么说,阮岁年整颗心都放松了。
可不是吗,她相公可是惊才绝艳的奇才。
“真的?”
“放心吧,倒是……”
“祖母!”夏烨话未竟,阮岁真已经闯进屋内,一见里头的人,他忙朝夏烨作揖,开口便问:“夏大人已经知道外头的事了?”
“嗯,大哥不用担心,这事我能处理。”
一声大哥叫得阮岁真有点头重脚轻,他可没胆喊他一声妹夫。“夏大人能够处理的话,我就放心了,既是如此,我回大理寺了。”
“大哥,你人都回来了,不陪祖母用顿饭?”阮岁年出声问着。
“不成,大理寺里很多事都待办,实在是腾不出时间。”
“那大哥怎会现在跑回家了?”
“不就是因为你的事……本是想着怎么替你跟夏大人解释的,如今看来不用了,所以我先回去了。”阮岁真说完,朝夏烨作揖就要离去。
“能否与大哥借一步说话?”夏烨忙道。
阮岁真点着头,和夏烨一道走出屋外。
阮岁年直睇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暖得发胀,她是何其有幸,竟能得他俩如此疼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