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离军机阁后门不远,由于军机阁占地辽阔,后门离正门很远,而秦肃儿根本还搞不清楚京城的地理位置,也不知晓他带她去看的宅子就位在军机阁后门附近的胡同里,他们根本不需要离开军机阁,只消从后门过去即可,他却故意把她带到街上去,实在居心叵测。
宅子位在迎轩巷,秦肃儿看了宅子后果然是满意的,宅子有个大前院,种了扶疏花木和果树,正房有六间,偏房有八间,六扇门的前厅十分宽敞,做为药铺刚刚好,净房有两间,她打算把其中一间改造成她想要的干湿分离,既能如厕也能沐浴泡澡。
凌宝早候在宅子里,望穿秋水、等得腿酸才见他俩有说有笑的现身,他不敢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一边陪看格局一边说道:“这儿离军机阁近,宵小不敢靠近,秦大夫肯定能住得安心。”
这三进的宅子价值从八十万两啊,半年前才花了大笔银子重新整理修葺过,主子却要以一千两便宜的价格卖给秦大夫,他听了心都在滴血。
可他也是有眼力的,主子这分明是个摘星星摘月亮的甜宠节奏,且看两人的互动,好像八字有一撇了,看来主子肯定是要纳秦大夫为妾,在王妃让主子生厌的情况下,秦大夫必然受宠,他不得不好好巴结。
“就决定这里了。”秦肃儿四处看过,十分满意,院子宽阔井然,四周皆有廊庑,后园竹影幢幢,还筑了座小亭子,颇有诗意。
“不看别处了?”萧凌雪露出笑容,他就是刻意要把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特意选了这处宅子。
“不看了,就这里了,我跟这儿投缘。”秦肃儿没发现萧某人心里的小九九,又道:“我的医馆要职名‘惠仁堂’,不知道哪儿可以做牌匾?”
她前世在惠仁医院上班,取名惠仁堂,当做对前世的一个念想。
“惠仁堂是吧?”凌宝堆着笑脸,卑躬屈膝地道:“这种小事交给小的就行了,其它有什么要采买的,也一并交代给小的吧,能为秦大夫做事是小的的茉幸。”
秦肃儿勾起唇角一笑,“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洋洋洒洒列了一大堆要添购的品项,什么锅碗瓢盆、米面油盐都在其中,凌宝听了个目瞪口呆,嘴角一抽一抽的,但他大话都说出去了,尽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心里又把她恨了一遍。
秦肃儿把林晓锋一家拨到惠仁堂住,言明了惠仁堂就交由他们一家五口打理,若有人要请她岀诊,让林晓锋问明了住址,再去王府通知她。
能够由王府独立出去过小门小院的生活,林晓锋一家自是喜不自胜,不但每个月的生活费有五两银子,且是自个儿开伙,想吃让什么都行,主子从不干涉那些,不但如此,主子还大方给他们加月银,虽然主子说日后要他们学习认药草和制作药丸是难了点,他们还是愿意全力以赴。
秦肃儿决定要费点心思教林晓锋一家认药草,只要他们不太笨,日后制药的活儿就都交给他们了,她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若是药丸卖得好,她肯定忙不过来,她看林晓翠、林晓花都挺机灵的,只要好好裁培,将来可当她在制药方面的左右手。
棒天一早,林晓锋便照秦肃儿的吩咐去王府接她,她说好了要去临安侯府给薛桦复诊,都收了人家一千两银子,自然要把事情力好好办满。
林晓锋接到秦肃儿之后,先将她载到了惠仁堂。
昨儿夜里天黑,秦肃儿没看清楚,现下将周围环境看清楚了,更加喜欢这里。
迎轩巷青石铺地,两旁皆是粉墙,四公尺来宽的小巷打扫得干干净净,来到惠仁堂,正中是黑潦的如意门,就见金底黑字精致大气、写着惠仁堂三个大字的牌匾已经高挂在门楣上,大门边还有个直立的实木古朴木匾着“秦府”两字,旁边有株绿叶茂盛的老衫树。
她步上台阶,轻抚着秦府两字,心中终于踏实了,这是她自己的房产,她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暂时将房产过在润青名下,一来因为她的姓名不能曝光,二来她怕自己哪天突然穿回去现代,宅子记在她名下可就棘手了,记在润青名下,到时润青可以把宅子卖了,把现银分给所有陪房。
进了屋,她很讶异的发现才一夜时间,屋里已经大致打理好了,正厅两溜的花梨木带帽椅,长条茶几上供着青花鱼藻纹梅瓶,正中墙上挂着一幅工笔春山花鸟图,两边还有两幅雅致的盗极画,其它家具摆设多为楠木或紫檀木,可说是面面俱到,全都备齐了。
她难掩惊讶。“这些东西……”
林晓锋笑道:“都是凌宝小爷亲自监工搬进来的,每间房里的东西都齐了,甚至还送来一车的新鲜肉鱼和青菜瓜果,还有好几筐的冰,光是那价比黄金的甜瓜就有一篓子。”
秦肃儿不是木头,自然知道这绝不是凌宝的用心,而是某人的用心。
昨日她要离开时,萧凌雪缠着一直不肯让她走,但最后实在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再三叮咛他今日一早便会过来,要她也过来。
昨晩她被气氛冲晕了头,才在城楼上和他搂搂抱抱、耳鬓厮磨,心情有如热恋一般,回去后静下来想,她真是疯了才那样,她是有夫之妇,却让他陷入情网不可自拔,将来她要如何收场?他一直在说提亲的事,她又如何能嫁给他?
“王妃可要用早膳了?”吴氏过来请示。
秦肃儿回过神来,说道:“吴嫂,以后叫我小姐就行了,也跟其它人说一声,在这里都称我小姐。”
吴氐是个憨厚的,从善如地道:“明白了,小姐,小姐可要用早膳了?”
秦肃儿才点了点头,前院便传来动静,果不其然,是萧凌雪来了,后面跟着凌宝还有好几个人,也不知又送了什么来,一箱箱的。
萧凌雪一身白衣红色箭袖劲装,腰间垂着枚羊脂玉佩,秦肃儿一抬眼,竟移不开视线,想到他昨夜的痴缠,她心里一热,脑海中止不住的浮上了许多遐想,被他压在墙上热吻会是什么滋味?
“看过你的房间没有?可还满意?”萧凌雪看着她脸若朝霞、眸光盈盈,他的眼角眉梢不自觉漫上笑意。
她今天穿着浅碧色绣水仙的裙衫,简单的髻上用浅碧色丝带绑着,衬得容貌益发清丽,十分适合她。
如今在他眼里,子经没有什么不适合她了,在他看来,她什么都是好的,放进眼里也不会疼。
“我才刚到。”秦肃儿感觉到心跳微微加快,刻意将视线撇向指挥下人抢着箱子往东厢房而去的凌宝,问道:“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过去你看了便知。”萧凌雪的语气里尽是柔情。
房里,林晓翠和林晓花正在整理打开的箱笼,竟然是一身又一身名贵的四季衣物和精巧的首饰,光是衣裳就分了皮、棉、夹、单、纱,首饰里甚至有支簪子上镶着两颗龙眼大小的南珠,还有一枚绝对是天价的象牙白玉兰珠花,看得她们眼睛发亮。
她们对主子的事一知主解,只听兄长说过主子竟有一手隐藏的医术,如今靠着医术给人看诊,赚了许多诊金,不过这事要瞒着王府,因此她们要注意意行,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她们是从翼亲王府出来的。
“你们两个小心点,不要磕碰坏了。”凌宝在心里直犯嘀咕,主子这是养外室的规格了吧?不过养外室总比正式纳为妾室得好,他可见不得秦肃儿进王府做妾,他们堂堂翼亲王府,岂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乡野医女能进的?
“是!”林晓翠和林晓花也不敢问这些昂贵的东西是谁给主子的,认分的继续整理。
外头,林晓锋领着萧凌雪和秦肃儿来到廊外。
林晓锋道:“小姐不在,小的便自作主张,挑了最大的一间房做为小姐的寝房。”
秦肃儿点了点头,进了房。
房间果然宽敞,正中墙上挂了天青花芦燕纹瓷板画,八道如意窗棂糊着碧色窗纱,还挂上了水蓝色的软纱帘,地上铺着海棠纹凉地席,四个角落皆摆着粉彩八挑纹冰鼎,里头的冰徐徐冒着白烟,熏筒里也不知用了什么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好闻的清香。
落地对折樟木绣海棠花屏风区隔了内外,里面是一张黑漆螺钿人八步大床,纱帐子用银钩挂了起来,居中置着粉彩龙凤纹瓷枕,床边还有个青花狮纹脉枕,床前有两张青花瓷绣墩,床有盏羊角宫灯,床角则是两人高的穿衣镜。
秦肃儿不由得看向萧凌雪,就见他眼里尽是宠溺的笑意,彷佛在说,你是我的小蝴蝶。
窗处鸟雀啁啾,她胸口一热,蓦然生岀了岁月静好之感,这可比她在瑞草院的寝房舒适好几倍,她真想这么住下,不要回王府了,不,不回去现代好像也可以。
“小姐,您快来看看这些衣物,极是名贵。”林晓花见主子来,很是兴奋。
秦肃儿过去看了,春天穿的灰鼠羊皮,夏天穿的薄纱、葛纱,秋天穿的珍珠毛,冬天穿的紫貂、玄狐,还有满满当当的步摇、发簪、花翠、耳环、戒指,还有一匣子拇指大小的猫眼石……看看看着,胸中渐渐被柔情填满。
可是很快的,她便意识过来这些衣裳首饰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的心!
这个男人对她这么好,可她无以回报,不能再让他和自己越陷越深了……但是一想到要拒绝他的感情,她的心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涩。
“这些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她对萧凌雪说完,又转身对凌宝道:“凌宝,宅子里所有物品加起来多少银子,你合计好之后告诉晓锋,一分钱都不要少。”
凌宝脸色一喜,正要应好,却见主子浑身一僵,一脸阴沉,他吓得连忙把到口的话吞回去。
萧凌雪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沉声说道:“都出去!”
凌宝连忙挤眉弄眼示意林晓翠和林晓花跟他岀去。
片刻之后,房里只剩萧凌雪和秦肃儿,最后一个离开的不知道是谁,还很识趣的带上了门。
萧凌雪的眸光越来越深沉,秦肃儿心跳得快,一股奇异的燥热自她体内隐隐扬起,她忍不住一阵口干舌燥。
她润了润唇,压下怦怦乱碰的心,强作镇定的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萧凌雪冷不防大步向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她一阵心跳耳热,眼睫微微颤动,而他竟如她幻想过的一般,两步将她逼到了墙边,不由分说的低首攫住了她的唇,吻得如同暴风过境一般强烈。
瞬间,秦肃儿已经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她的脑子一片模糊,这与她在崖底胡乱吻他时截然不同,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热吻,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饼了许久,直到吻够了,萧凌雪才微喘着气,稍微退开,但他火热的目光仍旧紧盯着她,手指从她的眉碰到她的唇,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昨夜我就想这么做了。”
事实上,昨夜回去之后,他满心满脑都是她,思潮汹涌不定。
他有了一个新的决定,他不能让她做他的侧妃,那太委屈她了,如今他全心全意爱着她一个人,他要她做他的王妃,不屈居在任何人之下。
思及自己的王妃身分,秦肃儿心绪纷杂,怨老天为什么要让她穿成人妻,让她遇见有感觉的人也不能心动。
她以为他的恋爱细胞已经死了,但此时听到他这么说,她的心怦然擂动,很想回答他“我也是”,昨夜在城楼上,当他由身后搂着她时,她真的很想反身吻他。
可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告诉他,眼下先过了这关再说,以后再慢慢疏远他,只要她把持得好,他也只能放弃了吧,以他的条件,不愁没有女人,很快他便会忘了她,忘了他曾吻过她,忘了曾经爱上她,他会把他的疼给其他女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发疼,脸色忽然变得黯淡,“你先放开我,我还要去临安侯府,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萧凌雪从善如流地松了手。
他们尚无婚约,他就这般吻她,或许她会认为他不够尊重她,想得严重点,或许她会认为他在占她便宜。
来日方长,等他将府里的那个女人打发掉,再和她订下婚约,届时他想怎么亲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