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停车的地方,他替她戴上安全帽。
在上车之前,姚若琳絮絮叨叨的重申自己之所以提出真心交往的理由。
“你别误会了,我是怕拍摄中断无法如期完成才那么说的。”
“我懂,一切为了工作。”勒驰笑着接话。
“知道就好。”他突然这么上道,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借题发挥。
如果像之前那样,她说一句他说十句,那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讥讽、可以逃跑,可今天,他温顺得离谱,她惯用的招数没机会派上用场。
姚若琳迳自跨上车,她将头转向一边,放任尴尬的沉默弥漫。
比起之前的顶风疾驰,这会他骑得不快,夜风轻轻拂面,可谓舒服。
夜晚的车灯好像一条往后蔓延的银龙,牵动她纷乱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交往过的男人无数,最长的时间也只维持三个月,她总是轻易的答应,却在交往过程中使出浑身解数吓跑那些男人。
会装拜金女、会冷嘲热讽、会忽冷忽热,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对方,甚至会坏心眼的把约会照片拍下来寄给对方老婆,她不怕得罪人,因为那些人本就都不真心的。
她知道大家乐俱乐部里关于自己的传言,据说赌金已经高至千万,刘志威不就是冲着这个才来追她的,所以她有充足的理由让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颜面扫地。
可是,他,不一样。
看着身前男人的背影,姚若琳理不清对他的感觉,是排斥,还是别的什么。
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
不带目的,没有刻意讨好,反而总是一针见血拆穿她,知道她其实讨厌吃糖,看出她的虚情假意,在她最失落时用一首歌、一个拥抱安抚她。
她承认,这男人不一样。
可是,他越是认真,她越害怕。
他的温柔让她想要丢盔弃甲,转身逃跑。
隐隐嗅到有他的空气中就有一丝危险的气息,一种十年来她避而不谈,叫做心动的感觉。
心动,她负担不起,承受不起,要不起,更伤不起。
因为她的心早就碎了。
“到了。”他的声音打断她思绪。
抬头向前看去,黑漆漆的巷子口,她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地,警戒的看着他,不下车。
跳下车摘了安全帽,察觉到她的紧张,勒驰笑着解释,“是我家。”
“你家?”姚若琳挑眉,心动蓦地变心痛,她冷冷盯着他道:“你都这样把第一次约会的女人带回家吗?”
看她突然变冷的表情和眼神,他噗哧笑出声,“哈哈,你想到哪去了?这是我家没错,但我又没说我一个人住。”
姚若琳惊讶,脸色刷地变红,不自在的爬下车辩解,“谁教你不说清楚。”
看她别扭到手足无措的样子,勒驰笑着叹气。
唉,自己终于遇到克星了,一路上因为她的抗拒呕到要死,可现在她三两个表情就将他的郁闷踢飞。
梅里美说的对,他可能真的遭报应了,才会爱上一个视爱如毒蛇猛兽的女人。
“来吧,我带你去见全世界最会做菜的老女乃女乃。”
拉着她往巷子深处走,感觉到她身体对黑暗的抗拒,他点亮打火机照路,牵着她冰冷的手,一边用轻松的语气聊天。
“这附近不久就要拆迁,所以住户陆续开始搬走,晚上显得特别安静,不过以前可不是这样,到了晚上整条巷子里坐满了人,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纳凉,男人们围成一圈下棋,婆婆妈妈坐在一起扯家常,小孩子就在巷子里来回奔跑,若是不小心撞翻棋盘,那可有得好看了……”
他的背影高大,掌心温暖,打火机微弱的光芒不仅照亮黑暗的小巷,也照亮她心里的阴暗。
姚若琳跟在身后,听着他异常温情的回忆以前,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怀无声无息攻陷她的心。
她曾经一度害怕天黑,怕到晚上不敢关灯。
即使到现在,也对这种又窄又长,看不到尽头的巷子心存抗拒。
可此刻,被他牵着走,小小的打火机虽然照不到尽头,却驱走她内心的阴暗。
她甚至希望这条小巷可以再长一点,让这温暖停留得久一点。
“到了。”勒驰打住话题,转身看她。
“哦。”姚若琳回神,难掩小小失望。才想久一点,却就到了。
“小声点,老女乃女乃耳朵可灵了。”勒驰掏钥匙要开门,门却从里边被打开。
“叫谁小声点啊,远远的就听到你的车声了,是不是又带那群小子来蹭饭吃—欸?”
门内站着一个个头比姚若琳还矮的老女乃女乃,头发花白,穿着朴素的蓝色衬衫,戴着一副年代久远的老花眼镜,借着门内的灯光看到姚若琳时,老人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女乃女乃,阖上嘴巴,别吓跑了我带来的娇客。”勒驰拥着老人家进门,回头朝她眨眼睛示意一起进来。
姚若琳跟着走进门,打量这环境。
不足十坪的空间,只有一厅一房,此刻她站在客厅的位置,能看到里边就是卧室,虽然小,却整洁朴质,简单的几件家具被擦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床单雪白平整,发黄的墙纸上挂着几幅相框。
这边姚若琳四下打量,另一边老女乃女乃拉着勒驰小声问:“这位小姐是谁啊?你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怎么不早点跟女乃女乃说一声,也让我多少准备准备,现在这么晚了拿什么招待人家,你这个孩子—”
“女乃女乃,不用这么紧张,随便拿点东西来吃,我们工作了一天,肚子好饿。”
勒驰笑着安抚老人家,一边分神看向姚若琳。
昏黄的灯光照亮她小小的脸蛋,没有嫌弃,满目温暖,一股暖流充斥他心底。
老女乃女乃瞥见他的表情,一切了然于心,笑着走到姚若琳身后问:“小姐怎么称呼啊?”
她转过身,恭敬的回答,“女乃女乃好,我姓姚,叫姚若琳,您叫我若琳就好。”
“呵呵,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小若琳想吃什么女乃女乃去为你做,听勒驰说你们工作了一天都没吃饭,那怎么行,我这里虽然东西不多,可女乃女乃手艺你放心,平时喜欢吃什么?甜的、辣的?有没有不吃的东西?”
老人家的体贴和亲切让姚若琳心头温暖,她笑着摇头,“女乃女乃您别忙了,我其实不是很饿。”
“怎么可能?你们聊,我去做饭,捡现成的做,你别嫌弃。”说罢转身出门。
姚若琳想拦,却被勒驰拦住,“厨房在对面,让她去吧,你不让她做,她会以为你嫌弃呢。”
她笑了,没再坚持。屋里只有她和他,灯影晃动,气氛微妙。
他看着她,让她突然觉得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哪。
急着打破尴尬,她指着墙上的相框问:“是全家福吗?”
勒驰回头看一眼,笑着摇头,“不是,照片上的人很多年前遭遇一场车祸,只有女乃女乃活了下来。”
姚若琳惊讶。
照片上有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小孩,她以为是他和父母的全家福。
“我和女乃女乃没有血缘关系,小时候我住在隔壁,那时候常受她照顾,那场意外之后她一直一个人,所以现在有空就过来看看她,有时候会领一帮兄弟过来蹭饭,扰得她老人家直嫌烦。”
“谁嫌你烦了,没良心的小东西。”女乃女乃端菜过来,佯装生气的瞪他。
椒盐花生米、酱牛肉、炒青菜、煮红薯,还有两碗南瓜粥。
姚若琳帮忙摆碗筷,惊讶短短时间内老人家能变出这么多吃的。
“别听他胡说,我是嫌他每次来不打招呼,总是像这样,让人家来了也吃不到好东西,都是粗茶淡饭怠慢了客人。”女乃女乃急着跟她解释。
她笑了,摇头道:“没有啊,这些很好,我好久没吃煮红薯了,还有这酱牛肉好香,闻着都饿了。女乃女乃您手真巧,才一会工夫就变出这么多菜来。”
三两句话哄得老人家好开心,摆摆手说:“你喜欢就好,他啊,每次总带一帮臭小子过来,你是他第一个带过来的女孩子,女乃女乃很高兴。”
说罢又转身训斥勒驰,“臭小子,下次来提前通知我,好让我做点像样的招待人家!这么大的人了,难怪讨不到媳妇,好女孩都被你的没神经吓跑了。”
姚若琳忍笑,抬头看他,就见他也笑着直点头,并不反驳,任由女乃女乃骂着,一颗接一颗的吃花生米,津津有味的样子。
昏黄的灯光下,三人围坐一张小桌,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她虽然父母双全,但却从未体验过这种温馨。
“吃啊,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口味?”女乃女乃看她不吃,担心的问。
姚若琳慌忙摇头,捧起碗微笑道:“不是,只是觉得这种吃饭的气氛真好,我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氛围里吃饭了,很温暖,谢谢您,女乃女乃。”
她真诚地道谢,抬眼看勒驰,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用温柔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一盏小灯、一桌饭菜,两个默默对视的年轻人,女乃女乃笑着悄悄退场,把空间留给他们独处。
她眉毛舒展,表情恬静,唇角温柔勾起,眼里漾着温柔的波光,和头顶温暖的橘色光线融合,洒在他心头,暖暖的。
收回目光,他夹菜给她,温柔的说:“喜欢就多吃点。”
小小的空间里落满橘黄色的灯光,桌上饭菜升起的嫋嫋热气煨热她的眼,她看着他帮自己添菜,不多一言,眼神温柔,动作小心,好像照顾小孩一样细心。
低头吃他夹的菜,花生米酥脆咸香,红薯软糯鲜甜,酱牛肉多汁味美,南瓜粥温润爽滑,每吃一口,眼泪悄悄袭上眼眶。
小时候,父母几乎天天吵架,家里的锅碗瓢盆能砸的几乎都被砸光了,有时爸爸会重拾心情给她做饭,但大多数的时候爸妈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她坐在门口不敢回家,隔壁好心的阿婆会叫她过去吃饭,塞给她一颗糖吃,小小的糖块要含好半天,才能安抚她不安的心。
而此时,这个男人三两下就帮她找回童年遗失的温暖。
“有这么好吃吗?感动到掉眼泪。”
不知什么时候,他从对面挪到她身边,低头偷看她的表情。
姚若琳吸吸鼻子,躲开他目光,故意凶他,“坐这么近干么,那边那么空。”
勒驰笑着,靠得更近了,胳膊贴着她的,笑嘻嘻说:“我们现在在谈恋爱欸,看看钟,还有十五分钟才时间到。”
她抬头看墙上的钟,果真还差十五分钟十二点,心里突然觉得失望,希望时间能走慢点。
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勒驰笑着起身,将墙上的钟壳打开。
“你干什么?”姚若琳惊讶的喊。
他回头,用孩子气的表情说:“现在我将启动时空穿越装置,几秒钟后,我们将让姚若琳小姐重温这一刻的美好时光—”
他手指缓慢拨动,将时针倒转回一个小时前,然后郑重其事的回到座位,夹菜给她,重复刚才说过的话,“喜欢就多吃点。”
姚若琳呆呆看钟,又看看他煞有其事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你当自己是哆啦梦有时光穿梭机啊。”
“嘘!”他比划手指在唇边。
惊觉可能吵到女乃女乃,她立刻捂住嘴。
哪想到他居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要不要叫女乃女乃过来重演?”
“噗哧—”她再也忍不住,拼命捂住嘴巴,趴在桌上笑到流泪。
看她笑得满脸红云,一双眼睛被泪水洗刷得亮晶晶,上扬的唇角牵动梨涡,像朵绽放的女乃油花,诱人汲取。
他伸手,轻轻扶住她的后颈。
姚若琳顿住,看他慢慢靠近。
空间里突然安静,只听到两颗心扑通扑通的声音,他在靠近,气息炽热,眼神温柔。
她屏息,全身僵硬,被他掌心贴着的肌肤,微微发烫。
他温暖的唇亲吻她的唇角,一下又一下,挑逗她紧绷的心弦,他略带粗糙的拇指滑过她脸颊,轻轻摩挲她耳垂,引得她轻颤着,情不自禁地吸气,却被他趁机吻得更深。
他滚烫的舌好像温润的南瓜粥,带着发酵的香甜,席卷她口腔内每一寸柔软,随着他舌尖的每一次挑逗,她感觉自己,被融化在无尽的甜美中。
恍惚中,她听到勒驰沙哑着声音说:“开始—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