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我们母女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吧?”毛家慧微微压低声音以增加她的权威感,“妈妈可不曾隐瞒过你什么喔。”
确实,她妈是那种在店里多喝了一口酒都会老实告诉她,然后乖乖让她念上一顿的人。
她想,她不该也无法再瞒着她妈了。
反正只不过是巧遇前夫,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或是伤天害理的事。
深呼吸一口气,她果断道:“是杰瑞。”
“……”电话那头,毛家慧沉默了。
母亲没有出现她预期会有的反应,教她不觉一怔,“妈?妈?”
难道刚好断讯了?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毛毛,”正当她这么想时,电话里传来毛家慧幽幽的声音,“你刚才说谁?杰瑞?是我知道的那个杰瑞吗?”
“嗯。”她尴尬地承认,“除非你还认识别的杰瑞。”
“噢!”毛家慧惊呼一声,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妈?”她妈除了惊讶外,应该会有点不高兴吧,毛真妍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她从小到大不知听她妈说了几千遍。
每当她自己或是朋友遇上分手还来勾勾缠的男人时,她总会用这句话提醒自己,或是规劝友人。
虽然她并没有吃回头草的打算,呃,也或许是没那个胆。
总之,将“好马不吃回头草”奉为圭臬的她妈,一定会要她立刻开门下车,然后……
“我的老天爷!毛毛,你是说真的吗?你真的遇见杰瑞了?”
她没听错吧?她妈的声音听起来兴奋极了。“妈?”
“你们怎么会碰见?天啊,他刚才还叫你宝贝呢,你们该不是……”
救命呀,她妈会不会兴奋过头了?
“妈!”她紧急帮母亲的想像力踩了煞车,“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然是怎样?”毛家慧激动又兴奋地追问:“是他在帮你吧?你跟他住在一起?他变了吗?是不是像以前一样帅,还是……”
“妈,事情真的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毛真妍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说,他是我的对手。”
“欸?对手?”
“要跟我们公司抢代理权的人就是他。”
“哇噢,”毛家慧低呼一记,“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总之我跟他除了前夫前妻跟目前的对手关系,没有别的了。”
“那是你的想法,还是他的?”毛家慧暧昧地一笑,“过了十年,他还对前妻伸出援手,我看不太单纯吧?”
“妈,我跟他已经……”
“他在旁边吧,我可以跟他说几句话吗?”毛家慧兴致勃勃地说。
她翻了一下白眼,“妈,你英文又不行。”
“简单的问候还是可以的。”
“不要。”她断然地拒绝母亲的要求,“我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
“你真是……对了,他还单身吗?”
“我不知道,那重要吗?”她说着的时候,不自觉的瞄了前夫的左手无名指一眼。
他的无名指上没有戒指,也没有拔掉戒指后的明显痕迹。
她想,他或许有过几任的女朋友,但应该没有再婚。
不知怎地,她心头一阵雀跃。
“当然重要,也许他还对你念念不忘呢。”毛家慧乐见小俩口重修旧好。
“别闹了,妈,他可是我此行最强大的对手。”
毛家慧笑了起来,“那不正好,也许你施展一下美人计,就可以轻松的打败他。”
“我才不是那种人。”
“有什么关系?”毛家慧不以为然,“跟他离婚后,别说是谈恋爱,你连跟男人亲热都不曾吧?”
她听得满脸发热,羞恼地抗议,“妈,你在胡说什么?”
“反正也不用负什么责任,你就跟他上个床,让他灌溉一下你那快枯竭了的田地,没坏处的。”
“天啊,我才不会跟他上床呢!”她忍不住对着电话大叫。
但旋即,她又在意一旁的前夫而稳住情绪。
“妈,”她耐着性子,尽可能冷静地跟母亲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不是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吗?我可是把你的话都听进去了耶。”
“哎唷,回头草有两种,一种有营养,一种没营养,看见好草还不吃的是笨马。”
“呴,都是你在讲。”她没好气道,“我不跟你说了啦。”
“害羞啊?”
“才不是,我还有要事要办。”
“好吧、好吧,那帮我问候一下杰瑞,好吗?”
“唔,就这样了。”说着,她飞快的结束了跟母亲之间这段教人脸红耳热的对话。
“是雪莉?”一旁,杰瑞若无其事的开口。
她微顿,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
不会吧?她们母女的对话他都……
“你一直妈啊妈的叫,你只有一个妈吧?”他一笑。
“嗯,是我妈。”
她松了一口气,并暗自嘲笑自己的紧张。
他顶多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她妈,怎么可能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她还好吗?”他询问。
“她很好,谢谢。”
“嗯,我想也是,再打电话给她时,替我向她问好吧!”说着,他发动引擎,转动方向盘。
此时,她看见他唇角勾起,脸上浮现一抹诡异……喔不,是高深的笑意。
她无法解读,却有种不安的感觉。
翌日,毛真妍一吃完早餐,就换了衣服准备到旧桥去拜访雷多。
看着因为脚伤,走路还有点难以使力的她,竟等不及的要投入工作,杰瑞抓住了她。
“嘿,你不能多等两天吗?”他皱起眉头,“你今天还要回医院换药呢。”
“这点伤死不了人的。”她警觉的瞅着他,“怎么,你该不是想趁我受伤时先下手为强吧!”
“你疑心病可真重。”他语气无奈,“我就那么的不值得信任?”
“兵不厌诈,小心总是好事。”她耸耸肩。
“若你不放心,我倒是乐意二十四小时都跟你待在一块。”他笑睇着她,“这么一来,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她斜瞥他一眼,“二十四小时跟我待在一起?你没别的事了吗?”
“有什么事比跟你在一起还重要?”他深深一笑,一双澄澈却炽热的绿眸锁住了她。
心怦然一跳,她本能的把脸别开。
“宝贝。”
“干么?”她顺口的回答了他。
下一秒,她立刻反应过来,脑中警铃大作。
不妙,真是大大不妙。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尽快找个地方落脚比较实在。
“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她询问。
“什么地方?”
“随便一家旅馆。”
他微微蹙眉,“为什么?这里住得不舒服?我说过让你睡床,是你……”
“跟床没关系。”
“那么跟什么有关系?”让她离开?喔,如果限制他人行动不犯法的话,他会把她锁在这里。
“你应该没忘记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吧?”她直视着他,一副态度强硬的样子,“正各自为所属公司争取代理权的我们,像这样共处一个屋檐下有点不合乎常理吧?”
他一笑,一脸兴味的反问她,“合乎常理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当然。”习惯争辩的她,立刻就战备位置地回答,“我们是敌人,本来就不该走得太近,你也不希望我知道贵公司太多秘密吧?”
“我没把你当敌人,不在乎你知道什么。”他一派轻松的耸肩。
“你是不把我当敌人,还是不把我当对手?”她眯眼问。
“这有太大的差别吗?”
“如果你不把我当对手,那表示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拿到“Heart of Firenze”的代理权对你真那么重要?”
“这句话我也要问你,”她目光一凝,“摩罗尔珠宝应该早就拿到欧美的代理权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亚洲代理权呢?”
他微怔。
他相信雷多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不过聪明如她,要猜到“Heart of Firenze”的欧美代理权在谁手上也不难。
“我非常喜欢雷多的作品,所以想将他的作品推向亚洲市场,让更多人认识这个品牌。”他表示。
“这件事灿宝也做得到。”她眼神强悍而好强,“摩罗尔珠宝财雄势大,也已拿到欧美的代理权,而你又是执行长,为什么你要跟我争?”
看着她不服输的倔强表情,杰瑞先是一怔,然后以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
“你要我让你吗?”他挑眉一笑,“那不会伤了你的自尊心?”
“我不是要你让我,而是要你退出。”
“你要我不战而退?”他目露锐芒,“亲爱的,你大概忘了我身上流着爱尔兰人跟苏格兰人的血液吧,历史应该告诉过你,我们是天生的斗士,绝不轻易妥协。”
是的,她知道他的脾气及性子,更知道混有苏格兰、爱尔兰血统的他,是个多么善斗、好胜的家伙。
“即使是为了爱,爱尔兰人也不妥协吗?”她犀利的问。
他微顿,“为了爱?”
“是的,你说你爱我,对吧?”她目光一凝,“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而退让?”
闻言,杰瑞一怔,然后定定的看着她,并咀嚼着她刚才的那些话。
她要他为了爱而退让,那么,她能回应或是回报他的爱吗?
见他似乎认真的在思索着她所说的话,毛真妍决定来一招苦肉计。
套句电影“投名状”的经典台词——兵不厌诈,这是战争!
避他是苦肉计还是美人计,只要能拿下代理权,就是好计,此刻,她要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新女性主义以及尊严丢在一边。
成王败寇,谁管她用的是什么贱招!
“杰瑞,你知道一个女人要在以男人为主的企业里生存是多么困难的事吗?”她一脸忧郁,愁眉不展,“这些年来,我忍受职场歧视,经过无数斗争,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
她示弱的模样看在杰瑞眼里,只觉得有趣又好笑。
她向来是个强悍的女孩,不服输也不示弱,在他们的婚姻里,他几乎没看过她脆弱的眼泪。
她不只是个差劲的骗子,还是个三流的演员,她想装可怜,但看起来实在太可爱。
“我的老板告诉我,如果这次我顺利跟贝里尼先生签约,他就要升我的职,让我得以跟男性主管平起平坐。”她幽幽的抬起眼望着他,“杰瑞,我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这份肯定,我辛苦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
他怎么可能相信她的鬼话连篇,他早就知道她在灿宝担任的是什么职务,更知道她如何的受到重用,她早已跟许多男性主管平起平坐,而灿宝也不是一家有性别歧视的公司,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在二十八岁时便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
不过既然她想演,他倒是乐意配合演出。
“宝贝,我真是同情你,”他强忍着笑,一脸怜惜的开口,“你这几年一定过得很糟吧?”
“也没那么糟,只是……”
“不如这样吧。”他打断了她,一本正经地建议,“离开灿宝,到摩罗尔珠宝来。”
她一怔,“嗄?”
“在摩罗尔珠宝,你一定会受到重用的。”他勾唇一笑。
听到他这么保证,毛真妍整个人呆住。他要挖角吗?
“你不必勉强自己在那个有性别歧视的公司上班,”他伸出手,轻轻的勾起她的下巴,然后将脸凑近她,“到我身边来吧。”
迎上他的视线,她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慢着,这不是她的目的!她是希望他因怜惜她而退出,不是要他……
“不是的,你不明白,我并不想离开灿宝。”
“良禽择木而栖,你值得更好的。”他几乎要笑场了。
“不,杰瑞……”她从来就不是说谎的料,一急就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我不能离开灿宝,因为我……我得给那些瞧不起我的男人一点颜色瞧瞧!”
“噗哧!”她话才说完,他就笑了出来。
看见他眸中的那一抹狡黠,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中了什么圈套。
还没反应过来,杰瑞已笑睇着她,“宝贝,你不是能说谎的料。”
“什……”
“你的演技糟透了。”他促狭道。
惊觉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她又羞又气。
“你、你混蛋!”她气得大骂他一句,转身就走。
在这屋里,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可因为实在太丢脸,她真的必须找一个地方把自己暂时藏起来。
于是,她跑进浴室,然后关起门。
门外,杰瑞笑得东倒西歪的瘫在沙发上。
他扯开嗓门,对着她喊话,“宝贝,快出来吧,我保证不笑你……哈哈哈。”
她隔着门板羞恼的咆哮,“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