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哪儿?
醒来的时候,赵晴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的房间,躺在一张干净柔软的床上。
她静静躺着,心神有片刻恍惚,慢慢地,才认出这是一间病房,一间布置得很温暖宁馨,一点都不像病房的病房。
她手腕上,还吊着点滴,病床旁,是一台陌生的生理监测仪器。
好吧,她在医院。
她终于确认了,问题是,她怎么会被送来医院呢?
她试着思考,脑袋却昏沈沈的,后脑勺隐约感到痛楚,她伸手模了模,这才惊觉自己头部上了绷带。
OK,看来她的头撞伤了,不过应该不严重,至少她现在还好端端地活着。
接下来她该想的是,她是怎么去撞到头的呢?
她深呼吸,努力给充血的脑袋提供氧气,痛楚渐渐消褪,一幕幕画面浮掠脑海……
沈爱薇,从现在起,这是你的名字。
一道低柔的女性声嗓于她耳畔回响,宛如来自遥远的时空。
是谁的声音?
她怔忡,数秒后,恍然大悟。
是那个女人!老天!
记忆如潮水,转瞬间汹涌泛滥,卷起千堆雪,她慌了,连忙拔掉点滴管翻身下床。
她疯了,疯了,真的疯了!
她在这儿干么?
她不知所措,瞬间只有种想逃的念头,不及深思,连忙拉开门,正巧一个身穿白袍的男人走进来,她一头撞进对方怀里,闻到一股混合着香皂与消毒水的味道。
是医生吗?她僵住,像犯错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扬眸。
映入眼潭的,是一张宛如刀削的脸孔,五官很俊,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后的单眼皮眼眸狭长而深邃,鼻翼挺直,显出几分贵气,嘴唇厚薄适中,不像一般男人唇瓣通常显得干燥,水水润润的,透着淡粉色,看起来很好吻……
不!她在想什么?
她悚然定神,下意识地摇摇头,甩去无谓的胡思乱想,接着继续观察男人。
对她大胆好奇的眼神,男人看似不悦,剑眉收拢。
“你想去哪儿?”
他的声音很低沈,却不粗糙,有种温润的质感。
“嗄?我……”她哑口无言。该怎么说呢?
“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别乱动。”说着,男人展臂环搂她腰际,将她架回病床上。
这动作明明很亲密,他做起来却很不温柔,彷佛不耐烦。
她莫名地感到受伤,相较于她对他第一眼的好印象,他似乎并不喜欢她。
“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吗?”
他听闻,震了震,两道凌锐的目光射向她。“别告诉我,你连自己的丈夫也认不得了。”
丈夫?她骇然,伸手掩唇。
这么说他就是沈爱薇的老公,安书雅?天哪!她居然没认出来,明明之前都看过照片了。
但死板板的照片跟活生生的人,果然还是大不相同。
“何必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安书雅冷哼,森冽的眼里不见一丝体恤。“你只是稍微撞到头而已,不至于因此失去记忆,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游戏。”
她又没说什么,这男人干么这么凶啊?
她咬咬牙,忍住反唇相稽的冲动。“我当然认得你,我是说我记得,我很好,没失忆。”
这样行了吧?她郁恼地瞪他。
他蹙眉,淡漠回迎她灼焚如火的眸光。
将近半分钟时间,两人只是这样互看着,犹如擂台上的斗士,互相掂量对方斤两。
一阵手机闹铃声响起,安书雅首先回神。“我要去巡房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按铃叫护士。”
他不带感情地叮咛,语落,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忽然又回头。
“对了,要我打电话通知你爸妈提早回国吗?”
爸妈?
她震慑,急忙摇手。“不用,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他们难得有机会出国度假,应该玩得正开心,不要打扰他们……”
她蓦地顿住,从安书雅奇异的眼神,她霎时领悟自己反应太激动了,话也说得太多,这般毛躁小女生的模样,绝对不像那个总是优雅冷漠的沈爱薇。
“我可以不告诉你爸妈这件事,也可以不问你这阵子去了哪里,不过也请你以后别再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把戏了,我没那么多时间跟心思,每次都这样劳师动众到处找你。”他话说得冷淡,看她的眼神更冷。“你休息吧!”
她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恍然呆坐在床上。
“安书雅。”她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初次听闻时,她便觉得这名字取得好,如今目睹真人,更觉得有味道。
他身上是有股书卷味,斯斯文文的,很有气质,但绝不是那种软弱书生,听说他是握手术刀的,一个优秀的心脏外科医生,执刀时冷峻坚决,私下则是不苟言笑,说一是一。
沈爱薇说他是医学界的明日之星,走的也是明星之路,在不久的未来,他便会继承这家医院,坐上院长的宝座。
这就是她父亲将她下嫁于他的原因。
她是院长千金,他是青年才俊,医院需要一个出类拔萃的继承人,而他需要一个能够挥洒才华的舞台,这样的结合,对双方都有利。
安书雅虽然不是王子,却无庸置疑是个才子,嫁给他,沈爱薇并不吃亏。
至少沈家父母如是认为。
“可是我厌倦了!没有爱的婚姻就像剥夺自由的枷锁,我想要自由,就算只有三个月也好。”
沈爱薇想飞,渴望逃月兑婚姻的牢笼。
而她,需要钱。
于是,她们谈成这笔交易,交换了身分。
疯了吗?是疯了吧!究竟为何她会答应这等荒谬的协议,扮演一个跟自己明显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女人?
她,不是沈爱薇。
她是赵晴,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女人,与豪门千金沈爱薇天差地远。
但这三个月,她却必须成为那个“她”。
思绪及此,赵晴幽幽叹息。
她能做到在三个月内,不被任何人识破真相吗?
赵晴在医院里住了两天。
这两天,安书雅每隔数个小时会来探望她一次,每次停留不到几分钟便又被Call走,他一直很忙,她怀疑他是为了不让医院同事说闲话,才勉强自己不时来探望她这个“老婆”。
医生宣布她可以出院后,也是安书雅亲自帮她办理出院手续,开车载她回家。
幸好他还愿意尽这份丈夫的责任,否则她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勇气自行踏进一间陌生的屋子。
他们住在距离医院不到十分钟车程的一栋大厦里,是那种品味华丽的豪宅式公寓,约莫六、七十坪的空间,隔成四房两厅,夫妻俩各自拥有一间卧房。
从新婚初夜,安书雅与沈爱薇便分房睡,感情明显疏离。
赵晴暗暗感谢这样的疏离,这让她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时减少了不少困难度。
她在屋内四处走动,看看开放式厨房,看看空间宽敞的浴室,光是客厅,便比她以前租赁的小套房还大,而她爱死了那张位于落地窗旁的蛋形摇篮椅,躺在那里听音乐看书一定很舒服。
安书雅看她在屋内自得其乐地“探险”,愈看愈奇怪。“你在干么?别一副你第一次进这间屋子的样子。”
她是第一次进屋没错啊!
赵晴悄悄吐舌头,转过身来,试着回忆沈爱薇的神态,摆出同样淡傲的表情。“可能撞到头真的有点影响吧,这几天我老觉得记忆有些混乱。”
这不是她初次用这个借口了,两天来,稍有错失她便拿出这面挡箭牌,而她发现还挺有效。
安书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一直没跟我说,你怎么会去撞到头的?”
是啊,怎么会呢?
说起来也玄,唯有这点,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忘了自己为何会撞伤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送你来医院的人说,你是从百货公司的楼梯跌下来的,你去那里购物吗?”
“我记不得了。”赵晴摇头,困惑地颦眉。“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却想不起来。”
安书雅凝视她两秒。“可能是创伤后的短暂失忆吧,有些人会忘记意外发生的原因,幸好你还记得其他事。”
“对啊,幸好我还记得你是谁,没把你当成诈欺犯之类的。”她顺口开玩笑。
他却似乎不觉得好笑,神情冷硬,墨瞳闪过异样光芒。
这人怎么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啊?这对夫妻平常都是这么相处的吗?好闷!
赵晴别过头,对自己扮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