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那块令牌没有在湖里烂透,从这里就算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在四日内赶回来斯家庄,我想大师兄的玉弟是存心想让大师兄赶不上婚宴吧,这样一来婚礼就能顺利举行了。”
小三一边说,一边拈起一块糕点,趁机喂进小五嘴里。
冷不防被塞了块糕饼进口,一向不嗜吃这类甜食的小五一脸嫌恶,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小三乐呵呵的笑出声,他就爱瞧他一脸为难的模样。
“大师兄觉得他玉弟嘴里的食物比较美味,我也瞧瞧被你含在嘴里的有没有比较可口。”说着,笑咪咪的迎上前,两手按住他的肩,不让他乱动,如猫儿一般,从他嘴里叼走那块甜糕。
含进嘴里,细细咀嚼片刻,小三颇像一回事的睁大眼。“嗯,滋味果然不错呢。”他眯眸睐向小五的嘴,一脸馋样,似是意犹未尽。
小五那张刚毅的脸孔顿时一红,立刻退开五步,全身警戒,以防他突然欺身过来。
小三立即投给他一记埋怨的眼神。
“我说小五,你躲那么远干么,我身上有跳蚤吗?咱们可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唷,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把过屎尿呢,还不快过来!”芙蓉俊脸一脸幽怨,谴责他的不解风情。
小五沉着脸,一语下发,掉头便走。
“喂,小五,你敢再走一步试试看,今晚我就把你给压在床上!”
小五不仅置若罔闻,遗愈走愈快,身子一纵,须臾已不见人影。
不知从哪出现的杨惑,轻摇折扇笑骂,“小三,你怎么老爱逗小五,瞧,这会儿把他给吓走了。”
小三俊目笑得眯起,“他那个人太正经了,这样活着多累,偶尔寻他开心,找找乐子,人生才不会太无趣嘛。”
“可不要弄假成真了。”杨惑若有所指,微顿了下,又不甚在乎的接着道:“算了,即使弄假成真也无妨,只要你们俩情投意合就好。”
闻言,小三只是弯唇而笑,眸光瞥向坐在亭子另一端,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拿着块木头,似在雕刻着什么的大师兄。
“杨叔,你可知道大师兄有何打算吗?”都已过晌乍,他仍没准备要动身离开斯家庄去寻回那块令牌,看样子心底恐怕已有什么盘算了吧。
杨惑瞅了眼任狂,摇首。
“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已有因应的对策了。”
一阵清风将不远处的动静传了过来,亭子内的三人同时凝神倾听。
“少夫人的花轿提早到了!阿春,你快去通知太君,阿丽,你去通知少爷!”
杨惑与小三相视一眼,又看向任狂,只见他仍专注的垂首,雕着手里的那块木头。
已入夜,斯凝玉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一会儿跳向窗外的清月,一会儿又移回目光,盯着桌案上的烛火。
想了一会儿后,她凝目望向端坐花桌前,正在缝缀衣裳的婢女。
“银儿,我想先同褚姑娘说清楚。”
没头没脑的,一时不解她话中之意的银儿抬起头,纳闷的问:“少爷想同褚姑娘说什么?”
“我是女儿身之事。”
“啊?!少爷想告诉她此事?”银儿闻言一惊,“若是褚姑娘得知实情生气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若不告诉她实情,日后我要用什么借口避去与她洞房之事,难道要我夜夜用药迷晕她吗?”
“可、可……”可了半晌,银儿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
斯凝玉揉了揉额际,“褚姑娘是个明理之人,我想她应该能谅解我的难处。”
想了想,银儿只能说:“但愿褚姑娘真如少爷所说的这么明理就好,那么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我想今夜便去见她。”
“这么快?”
“事不宜迟,再过两日就要拜堂,我想尽快同她说清楚。”
就在她离开斯家庄,前往褚君君暂时落脚的客栈时,另有一人,也在深夜前去拜访……
正要睡下,忽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褚君君机警的起身,一双杏目戒备的瞪着门板。
杵在房内的她,无法看见两名护卫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制住了,滑坐地上,昏睡过去了,她张口轻唤其中一名护卫的名字。
“张雄,外头有事吗?”
“没事,只是故人来访。”有人出声应道,接着一道人影推开门板,悠然踱进匡里,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火,瞬间驱走一室昏暗。
褚君君细看之下,蓦然一惊。“你是……任狂?!”这张俊美狂肆的容颜,四年前曾令她暗自惊骇,没想到阔别四年后会再见到他。
“正是在下。”他低笑一声,仿佛很高兴她没忘了他,旋即宛如老友一般,迳自在桌前落坐。“一别四年,褚姑娘倒是益发清丽可人了。”他一派云淡风轻,好似只是来与她闲话家常。
她心头陡起戒心,“任公子深夜来访,不会只是单纯的想与我闲聊吧。”
任狂哂笑着,嗓音异常柔和的提醒她。
“我记得当年离开前,曾经警告过你不准打玉弟的主意,看来你似乎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
他那过于轻柔的嗓音,隐隐夹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令褚君君不由得浑身泛起一阵寒栗。她努力稳住心神,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与我夫君两情相悦,任公子既是我夫君的义兄,理该诚心祝福我俩才是。”
自当年见了斯镇玉后,她便心生恋慕,四年来时常与他书信往返,更常在信中透露情思,屡次暗示,欲与他结为秦晋之好。
可四年下来,他却迟迟没有任何表示。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今年,他派人前来提亲了。
任狂斜眸瞟她一眼,恣笑出声。
“好一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冲着你这句话,我就好心的告知你一件事吧,这句话不适合用在你与玉弟身上,因为她永远不可能会是个称职的夫君,你若还对她怀有什么痴心妄想,此刻最好全部打消,否则日后可会欲哭无泪唷。”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褚君君凝起眉,总觉得他话里似是另有所指,但却参不透他究竟想说什么。
“你违背我的警告,不仅招惹玉弟,还妄想嫁给她,我本不该轻饶,不过,算你走运,让我发现了玉弟的真实身份,所以,这次我可以饶了你。”
褚君君惊疑不定,“你说他的真实身份?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有另一个身份?”
“若你想嫁的是一个真男人,那么就不该嫁给她,她无法给你一个男人能给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任狂不把话说明白,丢下一个谜团后,随即离开。
“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褚君君急唤,但任狂的身影已飘然消失在门外。她困惑的皱起黛眉,全然无法明白他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
思忖半晌,她颦眉忖道:“莫非他是存心来离间我与夫君?”是了,定是如此,任狂爱慕着夫君,是以才想挑拨他们,让她对夫君心生疑虑。
她不能中了他的计,她相信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褚姑娘?”来到客栈,发现守在她房门外的两名护卫竟昏睡不醒,担心她有事,斯凝玉连忙推开门板,进房查看。
“你是……夫君!”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褚君君面露讶色。依礼俗,他不该在拜堂前来见她的。
见她没事,斯凝玉狐疑的开口,“门外的守卫发生什么事了?”
“适才有人过来,想必是被点了睡穴吧。”
走过去细查片刻后,发现他们确是被点了睡穴,斯凝玉这才再进屋来。
“方才是谁来了?”
“任狂。”褚君君没有隐瞒,坦白告之。
闻言,斯凝玉轻拧了下眉心。“他来做什么?”
细思了下,她说:“我想他是来扰乱我的心,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对了,夫君,为何深夜来此?”
听她一口一句夫君,令斯凝玉心生愧疚,没再追问任狂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微一思索,决定全盘托出,“褚姑娘,我深夜来此,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见未婚夫神情凝重,褚君君也正了正脸色。“夫君请说。”
斯凝玉略一踌躇,这才缓缓启唇,“褚姑娘,我想同你说一个故事。”
“故事?”
“是的,事情发生在七年前……”
当她对褚君君说完她与弟弟调换身份的事后,褚君君震惊得答不出话来,良久,才喃喃自语。
“原来他适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你说什么?”她不解。
褚君君只是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歉然的继续说道:“对不住,褚姑娘,欺瞒了你这么重要的事,但这委实是情非得已。若你真不能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罪有应得,你想退婚也无妨,在不伤害到褚姑娘的名节下,我会觅个妥当的理由,但请勿拆穿我的真实身份,我担心太君会承受不了。”
听完她这席话,褚君君久久没有回应,半晌后,才幽幽开口。
“罢了,事已至此,我就成全你一番孝心,婚礼还是继续进行吧,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听见她竟愿意委屈成全,斯凝玉顿时一喜,忙不迭道:“请说。”
“第一件事,我要你将何平越那色胚赶出斯家庄。”
“平越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褚姑娘?”
“在迎亲半途中,他竟然蒙面,深夜潜进我房中,意图迷奸我,所幸我机伶,才没让他得逞。若你要我安心留在斯家庄,就要将这色魔给赶走。”那婬棍还以为蒙了面她便认不出他来,殊不知一见到他那双婬邪的贼眼,她便晓得是他了。
“什么,他竟做出这等事来?!”斯凝玉惊怒,“好,我会将他驱离斯家庄。那第二个要求呢?”
“我想与你结为异姓姊妹。”满心恋慕化为空,令褚君君既失望又难堪,但念在她是出自于一番孝心才苦心隐瞒,心下也不禁十分佩服,不忍苛责于她。既然当不成夫妻,只好结为姊妹了。
“好。”斯凝玉毫不迟疑一口答应,两人在当夜便结为姊妹,她年纪较长是姊姊,褚君君则为妹妹。
为了让褚君君日后安心在斯家庄待下来,她必须要驱离何平越,否则难保哪日那色胚又对她心生邪念,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一早,天光明媚,斯凝玉的脸色却异常严肃。
“张伯,有没有看见平越?”
“没,表少爷前两日回来之后,见了小姐便出去了,听说他是上了……”张伯语气迟疑了下,不知该不该告诉自家主子实话。
她追问。“上了什么地方?”
“上了……城里的采凤楼去了。”
采凤楼是城内最大的青楼,斯凝玉闻言脸色一沉。
“姑姑可晓得这件事?”她再问。
“应该是晓得的吧。”表少爷的行踪,何夫人理应比谁都清楚才是,但何夫人历来放纵、宠溺表少爷,任由他在外头花天酒地,从不管束他的行为,纵使表少爷做错了啥事,她也只会怪罪在旁人头上而已。
斯凝玉闻言,面含薄怒,吩咐,“张伯,立刻派人去把平越给我找回来。”
“是。”
适巧走来的斯昭梅,听见她说的话,立刻挑起了眉梢。
“等一下,镇玉,你这么急着找平越有啥事?他这么辛苦代你将新娘子给迎回来,难道出去玩个两天也不成吗?”
“姑姑可知他在路上做了些什么事?”斯凝玉罕见的冷着面容对长辈问话。
见她语气不善,斯昭梅也板起脸孔,尖着嗓回答。
“我只知道他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又要时时提防盗贼侵扰,几经艰难,这才将你的新娘子平安的迎回来,你非但不感激他,似是还对他颇有微词。”
见姑母竟问也不问什么事,一开口便一意袒护,靳凝玉更加愤怒。
“平越在半途中觊觎褚姑娘的美色,竟然半夜潜进褚姑娘房里,意图玷辱她,若非褚姑娘机警,早就遭到他的凌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