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听雨将雷子望所说的话轻声转告明芸秀。
听完后,明芸秀即刻朝姚茗栩说道:“三表哥,请你相信我,长贞如今确实就在蛇窟里,他还没有死,正等着我们去救他。”
姚茗栩见她神色焦急,话又说得笃定,心知她有所隐瞒,但也没再多问,随即让秦家子弟带路,准备赶往蛇窟。
“你们不懂武功,无法收拾那些毒蛇,去了也是累赘。”他不客气的拦住想跟着一块过去的明芸秀与古听雨,而后承诺道:“只要长贞在那里,我一定替你把人带回来,你放心吧。”
三个多时辰后,他背着个人走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找到你了,不会有事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守在舒长贞床边,明芸秀见他因发烧而在被褥里微微颤抖着,她爬上床榻,钻进被褥里紧紧抱着他,用自己来暖和他发冷的身子,一边轻柔的在他耳边说着话。
昏迷中的舒长贞眉峰紧蹙,但似乎隐约听见耳旁不时传来的嗓音,他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她心疼的抚模着他消瘦憔悴、布满胡碴的脸庞,“你当初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走了,你突然失踪,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一个多月没你的消息,差点急坏我,还好我来了,我们找到你了……以后别再这样冒险了好不好,这次真的吓坏我了,你不知道三表哥将你背出来时,看见你趴在他的背上一动不动的模样,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你不要再吓我了……”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明芸秀絮絮叨叨的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话,想将自己这段时日来的心情都向他倾诉。
“对了,有个好息告诉你,听雨她能看见雷公子了,以后他不用再借你的身子与听雨相见,这段时间总算有一件好事……”
她说得口干舌燥,连日来的忧心加上奔波,让她也疲惫得有些撑不住,就在她眼皮沉重,徐徐阖上前,被她紧紧抱着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看见的正是心心念念的妻子,他怔了怔,沙哑的喊了声,“芸秀。”
明芸秀整个人猛地清醒过来,瞪大眼惊喜的看着他,“长贞,你醒了。”
他抬起手捧着她的脸,神情恍惚,喃喃说着,“我这在作梦吗?”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人是真。
明芸秀用力摇着头告诉他,“不,你没有在作梦,这是真的,我来了,我从京城来找你了,你现在没事了,我们眼下在太告山附近的一处客栈里。”
听完,舒长贞意识稍稍恢复了几分,“你是说你从京城跑来这里?”
“我夫君不见了,我得来找他呀。”她语气透着一丝埋怨。
他本想责备她不该如此轻率,但她这话一下子便击中他的心,心头顿时一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没想到她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跑来找他,不过能在睁开眼的第一刻便见到她,真是……太好了。
她板起脸孔警告他,“下不为例,知道吗?”
“不会有下次了。”他承诺,接着想起他豁出性命去救的那个人,“何衍呢?”若是让这人给趁机逃了,他这次所做的一切可就全白费了。
“你为了救这个人,差点就没命了,为了不让何衍再出差错,你三表哥决定亲自送他回京受审。”
“我三表哥也来了?”舅舅原本不想掺和此事,没想到他一出事,舅舅还是心软的派了三表哥来找他。
“嗯,言公子先前回京去向你舅舅求援,舅舅派了三表哥过来找你,是三表哥把你从蛇窟里背出来的,等你痊愈后,咱们可真要好好谢谢他和舅舅。”
“嗯。”舒长贞应了声,对他来说姚家人就是他的亲人,倘若姚家人出了什么事,他也会不顾一切施以援手。
他缓缓坐了起来,让明芸秀倒杯茶给他。
明芸秀将已搁在红泥炉上热着的粥给端过来,喂他慢慢吃下。
她边喂他喝粥,边将这一阵子发生的事告诉他,“……所以当初那庄园的主人,兴许就是姜姊姊说的那位梦仙,没想到他这次竟会让人来帮我们替听雨开了天眼,让她能瞧见雷公子,因此我们才能找到你。”
舒长贞道:“当初他替姜姑娘实现愿望,他多半是因为这事,才会说欠了你一次,这样说来,我也算是因你而得救。”
喝完粥,他将她搂入怀中,脸上流露岀暖如春阳的笑颜,“多亏你不顾辛苦千里寻夫,否则也许我真会葬身在那蛇窟里,你说当年我多有先见之明呀,在常净寺后山救了你,如今才让你来救了我。”
她抬手轻点他胸膛,笑道:“这就叫善有善报。”
“是呀,老天爷并没有亏待过我。”虽然让他生在冷酷无情的舒家,却让他拥有姚家那样真心待他的舅家,在濒死之时,又幸运的遇上雷子望救了他,还娶了个聪慧又勇敢的妻子。
他心中积蓄多年的那股愤恨,宛如暖春下的雪水,渐渐开始消融。
当散尽心中的怨恨后,空荡荡的心,他全都拿来爱她,他要用此生呵护她、宠她、疼她,不再让她为他忧心着急。
“芸秀,谢谢你嫁给了我。”这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
明芸秀眸里泛着泪光,上翘的嘴角笑得欢喜无比。
舒长贞还在养伤时,先被送回京城的何衍在京里掀起了一波巨浪,震荡了整个朝野。他状告葛元庆的侍卫,因而掀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原来当年二皇子遇害之事,并非是三皇子所指使,也与被满门抄斩的雷家无关,是葛元庆趁着二皇子去南方调查私铸钱币之事,设下陷阱,派人暗中向二皇子与三皇子递送了挑衅的书信,让两人因误会相斗,他再暗中伺机埋伏于暗处,派人利用何衍父亲所制造的精巧暗器,神不知鬼不觉的射杀二皇子。
事后,他为灭口,命身边的侍卫将何家全都杀了。当时的何衍正好在外,侥幸逃过一劫。
他隐姓埋名多年,直到此次在苍平,因跟随的主子与人发生嫌隙,他暗中用那个暗器替主子射杀那人。本以为不会被给发现,就像当年被杀死的三皇子一样,没想到竟被一个仵作给查出来,他因此被抓。
本来他已认命,等候处决,但那时有一蒙面人来见他,问他是否甘心就这么受死,不顾何家满门的仇。
他当然不甘心,于是那蒙面人便教他如何状告葛元庆的侍卫,借此将当年葛元庆所做的事全都抖岀来,替被杀的何家满门报仇。
他照做了,但在他被押解进京的途中,有杀手来杀他,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舒长贞却及时赶来救下他。
眼见舒长贞为救他而受伤,他本想伺机逃走,但舒长贞对他说了一席话,你这一逃,即便逃过那些杀手的追杀,但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替何家门报仇。杀了你何家满门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以后说不定还能登上大位,成为一国之尊,你甘心眼睁睁看着杀害了你全家的人成为帝王吗?
他不甘心,因此没有逃走,一直留在蛇窟照顾受伤的舒长贞。
最终才能亲自来到御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如实说出来。
“……草民已是待罪之躯,今日所说无虚假,请皇上明鉴。”说完,他重重叩了个头。
在舒长贞养好伤回到京城前,京城已有不少人头落地,舒长钧因替葛元庆买凶追杀何衍,被砍了头,舒晟卫国公的爵位被拔掉了,舒长钰则因为这些年来欺男霸女之事没少做,被下旨斩杀。
梆元庆的下场与先前的三皇子一样,都被赐了鸩酒。
京城接连几日都有人掉脑袋,刽子手有砍不完的头,朝臣们人人胆颤心惊,不知这波朝廷的清洗何时才能过去。
而这场腥风血雨却让葛元回看得极为高兴,这日他刚好遇见要出京礼佛的明德长公主,心情极好的上前问安,“姑母这是又要去西山拜佛了?”
明德长公主冷淡的瞟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指责他,“除掉了你四皇兄,你这会儿甚是得意吧。”
他一脸无辜的道:“四皇兄之事与我何干?父皇查出当年是他杀了二皇兄,还嫁祸给三皇兄,才赐死了他,您可莫要将这罪名往我头上扣。”
“那些事确实是你四皇兄所为,但是谁处心积虑,暗中把这事给重新掀出来,引来这场风波?”
“这可与我无关,谁让四皇兄连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事都做不好,让那何衍给逃了。”葛元回笑得欢快,再补上一句,“这约莫就是古人所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哼,你好自为之。”明德长公主冷哼了声,放下马车的帘子,命人启程。
梆元回摇着手里的一柄折扇,步履轻盈的走向飞烟楼,要去听姑娘们唱曲儿。
这出戏看完了,他开始寻思着,接下来有什么好戏可看呢?
“六殿下说这座别院就送给你,让你安心住下,还有这个,你拿着,以后就让子望陪在你身边。”来到当初暂住的那处别院,舒长贞解下挂在胸前的那枚玉坠,递过去给古听雨。
迸听雨欣喜的接过那枚玉坠,与站在她身旁的雷子望互望一眼,感激的说道:“多谢二公子,还有芸秀,你们两位的大恩大德,听雨无以为报,请受听雨一拜。”说完,她郑重的朝两人盈盈一拜。
明芸秀连忙扶起她,“你快起来,别跟我们这么客气,你们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当年雷公子先救了我夫君,因而结下这善缘,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你,若没有你的成全,我也看不到子望。”古听雨紧紧握住她的手。
明芸秀拍拍她的手,笑道:“我们永远都是好姊妹,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以后若有空,我会过来看你。”听雨不愿回城里,今后将与雷子望住在这别院里,而她则要与舒长贞回城里,他们将在这里暂别。
迸听雨站在别院前,和雷子望一起目送一行人离开。待他们走远,她和雷子望一块并肩走回别院里。
今后她将在这里与他一块度过余生,然后两人一起携手前往轮回路。
来生会如何没人知晓,但今生他们会常伴左右,即使生死相隔,也阻碍不了他们。
离去的明芸秀与舒长贞进了城,没回已被抄了的舒家,他领着她去了自己位于城里的一座宅子。
带她进了宅子后,他携着她的手说:“这宅子是我离开京城前透过六殿下帮忙买下的,虽然比舒家小了些,但在这里,你用不着时时刻刻提防着别人,你可以随意在每一个角落走动,以后你想怎么打理布置,全都由着你。”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她与他在宅子里四处探看,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他动容的拥住她,“没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了,最重要的是,这个家里有他此生最挚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