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贞斜勾着嘴角,俊秀的脸庞笑得阴邪,“只因我当年曾帮过你,你就认为我是个好人?啧啧,你还真是天真,怪不得会蠢得被人给算计了。”他走上前,伸指抬起她的下颚,眼神轻佻肆意的打量着她的面容,“你若是不想走,长夜漫漫,我倒不介意找些事来做,嗯?”
话落,不待她出声,他便粗暴地拽过她,将她摔向床榻。
背脊撞向床榻,传来一阵疼痛,明芸秀闷哼一声,惊恐的瞪大眼,“你想做什么!”
他俯,手臂撑在她身子两侧,不怀好意的睨着她,“深夜时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想做什么?何况这可是你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你、你……走开,不许碰我!”她被他那邪气的神情给吓住了,抖着唇,有些语不成调。
“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让你走,你怎么不走?”他微微眯起眼,抬指在她柔女敕的脸庞上轻轻滑动着。
他靠得太近,明芸秀紧张得胸口咚咚咚宛如在擂鼓,“我、我以为你……”
“我怎么样?”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咽喉。
他的指尖透着一股冰冷,她浑身不住轻颤着,却还是强力抑住心下的惊恐,抬眸迎上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忽地一怔。
他的眸底没有丝毫或邪念,只有一片冷漠,她当即醒悟过来,这个人是在吓唬她。
她的心逐渐镇定下来,朝他说道:“你就算心狠手辣,也绝不会做出玷辱女子之事。”
闻言,舒长贞发笑,“我该多谢你如此高估我的品性吗?”
“我没高估你,我相信你确实不屑做出这种事来。”她直视他的双眼,接着再说了句,“你若真想这么做,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冷哼,“是你这模样长得太丑,让我迟迟下不了手。”
她长得丑?他的眼睛是瞎了吗,她纵使称不上倾国倾城,也不至于到丑吧!她磨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真是抱歉,我长得太丑,污了你的眼睛。”
“你知道就好,滚吧。”舒长贞站直身子,掸了掸衣袖。
瞥见他那一脸嫌弃的表情,明芸秀一时气不过,鬼使神差的一把勾下他的颈子,彷佛想要泄愤似的,凶猛的堵住他的嘴。
舒长贞猝不及防,呆住了。
明芸秀在一息之后回过神来,被自个儿的举动给吓坏了。
她僵着脸离开他的唇瓣,整个人就宛如跳进油锅里,全身热烫得惊人。
天哪,她刚才做了什么?她是忽然着魔中邪了吗,怎么会做出这样没羞臊的事来?
竟然强吻了一个男人,简直是羞死人了!
“你方才对我做了什么!”
听见那满含怒气的质问,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想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刚才……我八成是被什么脏东西给迷了心,才会做出那种事来,你你你莫怪,就当、当是被狗咬了吧,别同我计较。”
舒长贞满脸阴戾之色,“倘若有哪只不长眼的狗胆敢咬我,我早一巴掌拍死它。”
明芸秀被他脸上的神情和阴森的语气给吓得结巴起来,“我我我我也不知方才怎么就像魇住了似的,不受控制的做出那种事来。”
“你一会儿被脏东西给迷了心,一会被魇住了,看来你身上的邪气不小啊,恐怕吞下一百张驱邪符都不够。”
他凉飕飕的话让她背脊也跟着凉了起来,她欲哭无泪,万分后悔,今晚千不该万不该躲进他房里来。
“那、那你想怎么样嘛?”她豁出去问道,亲都亲了,他总不致于狠到因此杀了她吧?
舒长贞不发一语,抬起她的脸再仔细端详须臾,而后得出一个结论,“仔细再看,倒也不是太丑,还有几分可爱之处。”
明芸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长得丑到有几分可爱,她该感谢他对她容貌的评价进步了几分吗?
就在这时,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句话——
“卖进青楼应当还能换些银子。”
她大怒,“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闯进我房里,扰我清梦,还敢轻薄我,我没杀了你已是大发慈悲。”舒长贞慢条斯理地说道,脸上那笑温和得让人发毛。
“……我走。”明芸秀发现此时的他已不是她能招惹的了,不敢再待下去,准备离开。
但这时舒长贞却改变了心意,“你以为我这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你刚才说过让我走的。”她都要走了还不成吗,他到底想怎么样?
“适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来不及了。”他忽然想到她身为御史大夫的女儿,这身分或许能拿来利用一番。
看着眼前那张让人惊叹的俊颜,露出阴冷表情,明芸秀心里害怕起来,“你不会真想杀了我,或是把我卖了吧?”
舒长贞没来由的忽然问了句,“你本来是要嫁往秦家,方才为何让我送你回京?”
明芸秀想了想,坦白说出自己的顾虑,“算算路程,明日迎亲队就将抵达秦家,我现在追过去,只怕也来不及阻止姜姑娘与秦二公子拜堂成亲。”
舒长贞了然的接腔道:“所以你想直接返京,让你父亲来处理这事?”
明芸秀颔首,“没错,我赶过去时,他们恐怕都洞房了,木已成舟,来不及挽回。”不过她之所以做出这种决定,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便是李子先前听见的那番话——这位秦二公子爱上相公馆。
她不想嫁给一个喜欢找小倌寻欢的夫君,既然姜玉樱想嫁,干脆成全姜玉樱算了。
舒长贞玩味的问:“听你之意,莫非你是没打算再嫁入秦家了?”
她摇头,“发生这种事,这婚事八成是不成了。”倘若秦书恩届时真与姜玉樱洞房了,那么总不能再把人给撵出去吧,要她与姜玉樱共事一夫,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舒长贞沉思片刻,唇边滑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这事虽然错不在你,但你若这么回去,于你名节也有损。”
明芸秀知道他不是在危言耸听吓唬她,这件事她虽然是受害者,但身为女子就是吃亏,有些人会认为遇上这种倒霉事是她的不对,那些人才不会去分什么是非对错,不过,纵使如此,那又如何?
她不以为然的回他一句,“我才不在乎什么名节。”她打小就不是那种贤良淑德,把三从四德奉为圭臬的姑娘。
她约莫十一、二岁时,听父亲说了句话叫“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她当即不认同的反驳父亲,“爹,是饿死事大,失节事小。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名节做什么?前人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要活着才能保留住一线希望不是吗?”
这话让明熹德气得痛骂她,“你胡说八道什么,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名节是比生死更重要之物,为了苟活而置名节于不顾,与畜牲何异!”
舒长贞不知她是不是对名节之事真的那么不当一回事,冷笑道:“人言可畏,你真不在乎?”
“人言是可畏,但只要你不惧人言,没将它当一回事,它就伤不了你,要是在乎,你就输了。”话匣子一开,明芸秀忍不住说出心里的想法,“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咱们活于世间,不是为了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只因为别人中伤的话就痛苦不堪、抱头痛哭,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这世界之大、天地之广,若此处容不下我,大不了到别处就是,我还有山川大泽可去,只要有心,这世上总会有容人之处。”
听她这番话说得豁达,倒让舒长贞有几分意外,他再问:“你不在乎,你父亲呢,他也不在乎吗?”
听他提起爹,明芸秀无奈一叹,“我爹呀……要是我名节毁了,他要不将我撵出家门,要不干脆拿条白绫给我,让我一死了之,自尽谢罪。”
她是真不在意所谓的名节,但架不住她爹在意。她还不想弄得父女反目,所以得想想该怎么应付父亲。
万幸的是,父亲虽是个老顽固,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这事明摆着她是个受害者,父亲若不替她讨公道,也会被人非议。
“既如此,我倒是有个提议。”舒长贞勾唇而笑。
“什么提议?”他的笑让她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的感觉。
“你若不想嫁给秦书恩的话,有个人选你可以考虑。”舒长贞注视着她,徐徐说道。
“是谁?”她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给她作起媒来了。
“看在咱们昔日曾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你我又有了肌肤之亲……”
听到这里她吓了一跳,惊道:“等等,咱们何时有过肌肤之亲?”这事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方才轻薄于我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他长眉一挑,看向她的眼神透着些许指责。
明芸秀瞠大眼,她方才鬼迷心窍吻了他的事,就是他说的肌肤之亲?
“你对我做出这种无耻之事,若让你爹知道的话……”
明芸秀抖了下,她爹八成会把她给打死。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不以为意的说了句,“难道你要我向你负责?”
他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我的清白毁于你手,你不该负责吗?”
明芸秀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忽然间有种错乱的感觉,她彷佛摇身变成一个登徒子,无耻的非礼了一个“弱女子”,现在这位“弱女子”正泫然欲泣的指控她……
她一时傻了,呆愣愣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娶你?”他要给她作的媒就是他自己?
舒长贞纠正她,“我是男子,你是女子,自然是我娶你。”
“你要娶我!”明芸秀那双圆眼瞪到了极限,满是惊愕,不敢置信,“你真打算要娶我?不是在捉弄我?”她没看出来他对她有半分意思,就在不久前,他还一副冷酷的模样,怎么忽然之间,竟与她谈婚论嫁来了?
他冷哼,“我还不至于闲到拿这事来捉弄你。”
“那是为什么?”她丝毫不相信只是因为她“轻薄”了他,他便要她负责的这种瞎扯的理由。
舒长贞有些遗憾她没那么蠢笨好耍弄,走到桌前斟了杯已冷掉的茶水,呷了几口后,才看向她,不疾不徐道:“我牺牲自己来娶你,确实是有一个条件。”
牺牲?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她没好气的问:“什么条件?”
“你没听过传闻吗?舒二公子钟情飞烟楼的一位听雨姑娘。”
听他一提,明芸秀想起这传言,说当年十五、六岁的舒长贞对听雨姑娘一见钟情,本想将听雨姑娘娶回府里,但这样一位风尘女子,卫国公府自然不可能让她进门。
于是他不惜砸下大笔银子包下她,将她养在飞烟楼里,平时这位听雨姑娘无须接客,只须见他一人。
几年前,舒长钰曾找上飞烟楼,要见听雨姑娘,结果舒长贞冲冠一怒,将他弟弟给痛打了一顿,打得舒长钰三个月下不了床。
这些传闻明芸秀也不知是真是假,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当真钟情于那位听雨姑娘?”
他没回答她,只说道:“我娶你唯一的条件就是,嫁给我后,你以我正妻的名义,将听雨以侍妾的身分给抬进府里。”
听见他提的要求,明芸秀十分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他娶她只是为了要迎他那心尖上的姑娘回府,给那姑娘一个名分?
那她算什么?顶着他妻子的名义,在府里冷眼看着他们两人恩恩爱爱、卿卿我我?
这也未免太荒谬了!
“你无须这么快回答我,从这里回京尚须八、九天的路程,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
“若是我没答应呢?”明芸秀试探的问。
“你若不答应,三天后……咱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舒长贞笑得很和气,但那句话里的寒意却让明芸秀背后一冷。
接着,舒长贞丢下一句话,“你就暂时留在我房里过一夜。”说完,他拿了件斗篷披上,推门而出。
明芸秀愣愣的看着被他阖上的房门,有些意外他竟会将房间让给她,这点倒还算是个君子。
为了伺机逃跑,她一整晚都没睡,此时眼皮有些撑不住,走向床榻,倒头就睡,至于他所提的事,横竖还有三天,等睡醒再来考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