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
陈巧救下的姊弟是落月城里一间医馆大夫的孩子,落月城里每个人都知道巫雅好,只要家中有生得漂亮的姑娘,家人一定会将人藏起来,轻易不在他面前出现。
自从巫雅十五岁以后,被他糟蹋过的姑娘多不胜数,巫城主又十分溺爱么子,每每事情发生后,他都只是口头教训一下而已。
自从三年前巫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之后,虽然收敛了许多,但也仅是少在街上抢人,许多他看上的姑娘,都让他以家世威胁,一顶小轿就把人给抬进府里,不是通房就是安室。
夏长卿就是如此,她及笄后容貌日渐出色,她爹娘担忧她被巫雅给看见,总是将她藏在屋里,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巫雅身边的狗腿子听到夏家医馆的女儿长得十分貌美后,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巫雅,果然引起了巫雅的兴趣,夏家夫妻担心女儿步上那些姑娘的后尘,趁着岳母过世的这个机会,把他们姊弟给送出落月城,躲到金家镇。
没想到巫雅的性子被宠坏了,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居然从落月城追到了金家镇,夏长卿也没想到巫雅会死缠着不放,在酒楼里被巫雅给堵个正着。
巫雅威胁若是她不当他的小妾,就要让她爹娘在落月城里待不下去,她这段时日饱受奔波惊吓之苦,最后只恨自己长了一张貌美的容颜,一时想不开,直接就从酒搂二楼跳下去,想着若是死了或是毁了容貌最好,也不会拖累父母。
谁知正好让宣镇英雄救美了,夏长卿每次看到宣镇就红了脸,宣镇倒是像没事人一样。
原本轩辕奉一行人应该在前往中山县后,翻过落花山官道到中定城,最后再从中定城回到北疆,但现在改了方向,往落月城而去。
“为什么我不能上马车?”背靠着轩辕奉的胸膛,随着马匹一颠一颠的陈巧纳闷地问。
买了马车不就是要给她坐的吗?为什么会变成是夏家两姊弟坐在马车里,而她还是坐在外面晒太阳?她不高兴、不开心。
轩辕奉早就发现她嘟得可以吊三斤猪肉的嘴了,只是她不问,他也懒得解释,不过现在她既然开口了,他得安抚一下才行。“他们在服孝,不适合。”这是其中一个理由。
“我们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出门在外,怎么可以在意这么多呢?”她说得义正词严,目的就是不想坐在马背上受罪。
“你是江湖人,但他们不是,车厢又小,你这位江湖儿女好意思去跟他们抢吗?”
“呃……”江湖儿女词穷,转头眼巴巴地看着那辆小巧的马车,然后失落地承认,车厢似乎真的不大,她扁着嘴,低下了头。“好吧。”
看在他们姊弟这么可怜的分上,身为江湖儿女的她就不争了,可是……呜呜呜,大师兄我想你,还有你的马车。
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轩辕奉的眸中不由得闪过笑意。“到了落月城再换一辆舒适的。”
原本颓丧的背影马上挺直了,眼睛也从雾蒙蒙的变成一片亮盈,“你说的是,我们骑快点吧。”
轩辕奉再也忍不住低笑出声,陈巧感觉到他的胸腔微微震动,不过对于他的取笑她只当作没听到,一心希望快点到落月城。
围绕在他们四周的二十名亲卫,则是人人心底都惊讶,跟随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很少见到他対姑娘家笑得那么开心。
任禹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跋了一天的路,一行人才到达落月城。
这座城坐西朝东,每当太阳即将东升时,西降的月亮正好从城的后方慢慢坠落,因而得其名。
轩辕奉一行人直接策马进城,直奔城主府。
城主巫必福已经在城主府门口弯腰等着恭迎他们。
轩辕奉只是冷冷地看了巫必福眼,便大步走进府里,那眼看得巫必福额头上的冷汗都落了下来。
坐在马背上一天,陈巧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直接就躺倒在巫必福准备好的房间里。
至于夏家两姊弟则是由宣镇和宣镜两人护送回夏家的医馆。
轩辕奉洗漱之后,穿着贴身墨色缂丝薄衫,披散着一头长发,慢慢地从洗浴间走出来,屋子里,任禹已经先一步坐在花厅桌前等待,见他进来,起身行礼。
“坐吧。”轩辕奉淡淡地道,两人都当屋内的另一个人不存在。
巫必福咬牙趴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巫雅再狠狠地打一顿。
昨天巫雅带着四个跟班回到落月城,气愤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他本来还对陈巧这么不给面子有些生气,可是后来听到儿子形容那两个护卫的衣着之后,他的脸就黑了,那明摆着是轩辕家的亲卫!
他马上派人出去打听,这下子他的黑脸变成了白脸,吓白的。
轩辕奉去机关谷一事根本就没有刻意隐瞒,随便一打听都知道,而巫雅又碰上了陈巧,哪有那么凑巧?他不用想都知道巫雅是遇上了什么人,差点没昏过去。
一直心心念念地注意李王的动向,结果今天一早就接到消息说李王要到落月城,他差点没腿软地跪下去,先是冲到巫雅的院子赏了他三十棍,然后命人赶紧把房间给整理出来,好让李王他们留宿,虽然他心里一直祈祷着李王不要来,但看来老天爷没有理会他。
巫必福自从当上城主之后就没吃过什么苦,圆润的身子跪倒在地上,一身的汗水把木地板都濡湿了。
轩辕奉任由他跪在地上,与任禹各自端了杯热茶静静地享受茶香,这种无声的折磨让巫必福更难受,只是他现在也不敢爬起来,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恨自己平日太过疼宠巫雅,宠得连王爷都惊动了。
在巫必福跪到脸色发白、快昏倒的前一瞬间,宣镇终于出现在花厅的门口,他看了跪在地上的巫必福一眼,走到轩辕奉身边,将手中的东西奉上。
接过东西,轩辕奉垂眸细看了许久,这才起身走到巫必福前面,将东西丢在他眼前,冷冷地问道:“巫必福,你可知罪?”
巫必福看着那些状纸,全都写着巫雅欺凌百姓、强抢良家妇女等等的罪状,看得他身子忍不住发抖。
“下官知罪。”东西都已经摆在他面前了,巫必福半点反抗的心都没有。
“起身吧。”
巫必福抖着脚站起身,腿一软,差一点又趴回地上,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他给拽住了,他转头一看,居然是大儿子巫琦,方才他只注意到进门的宣镇,没看到大儿子也进来了。
巫琦用一种恨其不争的目光看着父亲,巫必福尴尬地低下头。
轩辕奉看着这对父子,说道:“巫琦,我已经给你一年的时间了。”
巫雅鱼肉乡民这事,去年他就已经收到消息,毕竟是在他的治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当然瞒不过他。
巫必福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有些糊涂,落月城自前朝开始一直是由巫家掌管,新朝大丰的帝王为了安定民心,并未有所变革。
前两代的城主都算精明,在他们的管理之下,落月城也是井然有序,到了这一代的巫必福,也不知道是好日子过久了还是怎地,办事不牢、大事不行、小错不断,但看在前两代的分上,老王爷是睁一眼、闭一眼让他过了。
这些年他全面接收老王爷的势力,也发现了落月城的问题,不过他还是给巫家留了面子,忍了几年,去年北疆三州回报时,他才提醒巫琦,让他尽速接任城主的位置。
只可惜巫琦碍于父子亲情,舍不得将自己的老父给拉下来,毕竟他爹只是爱好美色一些、糊涂一些,对于发妻、嫡子还是很尊重的,可他没想到庶弟居然在外面四处惹祸,他这糊涂老爹居然还帮着弟弟一起隐瞒他。
“下官知错。”巫琦从几年前就开始接任落月城的事务,只差了一个城主的称呼,随着几次去北疆三州政绩考核回报,他也大约知道这位现任李王的脾气,有错就承认,若是死不认错,下场会更惨。
巫必福现在是大汗小汗落满地,白着脸低垂着头,呐呐地说了一句“下官错了”,便什么话都不敢再多说。
巫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错了?之前劝他管管巫雅,还振振有词说“他还小”,现在可好了,直接捅了马蜂窝了吧。
轩辕奉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本王要在今年慰灵祭前见到你的卸任书,新城主的交接吏部文书就由你自己交上。”正值多事之秋,还是快刀斩乱麻。
“是,下官遵奉王爷旨意,待会儿就去写。”一个城主位置而已,他早坐烦了,巫必福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擦擦额上的冷汗,笑得憨厚。
巫琦用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时,他也不敢对上王爷直视他们的目光,急着把他爹往门口推,边咬牙切齿地道:“爹,你快到书房写,我等会儿就来,写完我用急报送进京城里。”
巫必福还很开心地点头,“好好好,我就去,你待会儿记得来啊。”
送走了吃了苦头还不记住的糊涂爹后,巫琦一转身就朝轩辕奉重重跪了下去。
“请王爷恕罪。”
“巫琦,你太过妇人之仁,巫雅一事交给你处置。”
“是。”巫琦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巫雅这下可有罪受了,就算他想轻拿轻放,王爷的意思也是轻饶不得。
“起来吧,我交给你的事情进展如何?”轩辕奉懒得理会他复杂的心思,因为在他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落月城的地理位置特殊,主要是落月城后面的小秦山脉是从大秦岭延伸下来的小山脉之一,落月城最出名的不是落月的美景,而是小秦山脉肥沃的土地是大量棉花的产地,北疆的冬天非常寒冷,棉花种植非常重要,落月城的棉花有三分之一全都由北疆军队收购去制造冬衣、棉靴等等。
半年前,他的军队在边关抓到一支鞑靼人的商队,棉花并不是非卖品,但是朝廷明令与外族的交易不能随意大量买卖,现下大丰对外族的贸易多是牛、羊、马和茶、盐、农牧书为主,还有许多小物,但像是铁器、火药、棉花等等都有限制交易,而这支鞑靼人的商队中除了有大量的棉花,最重要的便是火药,随意贩卖火药给外族,等同是叛国罪。
他打从那时候就在追査火药的来源,只是每每打听到一丝消息,总会被人快速地抹去痕迹,査到最后,消息断在了落月城,他有理由怀疑是将领中出现了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