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冉府,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
冉疆外出查案遇刺,这事当日便火速传到宫中,七公主当日没有在冉府过夜,而是被太监接回宫里。
冉疆之所以遇剌,七公主要负些责任,若不是她一心想在冉府过夜,冉疆为了避嫌,就不会贸然出府,也不会防备不周;若不是因为七公主在冉疆茶中下了媚药,冉疆不会脑子不清,让剌客有机可乘。
在他被众剌客围攻时,若不是他身边的丫鬟青儿以肉身护持,为他挡住那一剑,或许他已经重伤或归西了。
这些是锦衣卫秘密传到宫中的消息,皇帝震怒,为此罚了七公主,同时训斥皇后的放任。
经此一劫,七公主想再缠着冉疆,恐怕是没机会了。而事实证明,隔日皇上在朝中当场赐婚,直接为七公主指了驸马,三个月后下嫁兵部尚书大人之子。
至于苗洛青,外头的大事她全管不着了。
易这一剑,几乎剌穿她的身体,据事后大夫说,剑身只离她的心脏一寸,差点就一命呜呼,虽保住性命,却也是重伤了她。
苗洛青重伤后,便处在浮沉中,有时候昏睡,有时候又好像有些意识。
朦胧间,她彷佛听到男人愤怒的命令。
“把她救活,不准死。”
语气斩钉截铁,还带着威胁的狠劲。
她就算睁不开眼,都能听声辨出冉疆的声音。除此之外,她还听到其他人唯唯诺诺的应着。
“大人,她伤得太重,恐怕药石难救——”
“她死了,你们就跟着陪葬。”声音极冷,即使她在睡梦中都能感受到,话里带着残忍的威胁和怒意。
她有意识,眼皮却沉重得睁不开,自己的灵魂好似困在躯壳里,动弹不得。
她会死吗?不,她不想死,她救冉疆,就是想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改变棋局,赌回一条命。倘若因为救他而白白送掉自己的小命,那太不值了!她不甘心,她要活下去,她绝不向命运低头!
苗洛青不知道,就因为她的意志力,才能让她命在旦夕之际有了一丝转机。
遇上刺客,冉疆并不意外,也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宁王盘据西南势力,暗地屯兵敛财,早就是皇上的眼中钉。他带着锦衣卫到处抄家、抓人、审讯、查封,对象几乎都是宁王在京中的人脉和羽翼,他这么做,是在帮皇上铲除异己,削弱宁王在京中的势力。
为了跟皇上势力抗衡,宁王肯定是要礼尚往来的,而他身为皇上身边少数几个忠诚厉害的爪牙,宁王第一个就要宰了他。
宁王买通剌客杀他,他不怕。危机就是转机,有刺客就有证据,他还怕人不来呢!
他早早就做了防备,精细布置缜密的计划,他甚至还利用七公主对自己的迷恋,将计就计,就等着刺客自投罗网。
然而,他千算万算’却独独漏算了一个意外——青儿舍命救他,完全始料未及。
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看不懂这个丫头了,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情还是无情?是想攀附求荣,还是居心叵测?
她冒死从毒蜘蛛口中救了他,让他对她有了改观、起了兴趣,但在她居功自傲、于书房献媚时,他的兴趣消失了。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他将她调到外院,他依然在暗中打量她。
一般人被调到外院,本该伤心难过,可他却在四下无人时,发现她的自得其乐与淡定,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这丫头的表相给骗了?
她在自己面前,是不是隐藏了什么?
冉疆的手段向来狠辣,处事却不拘一格,有时雷厉风行,有时让人捉模不定。他表面上艺高人胆大,但暗里心细如尘,擅于察细观微,从小事看大局,从小处估长远。他审讯人犯,听的不是他们是否说实话,而是他们说了什么话?有什么反应?
一个人再会装,也无法兼顾最细微之处,尤其是遇事时的直接反应,那是骗不了人的。
青儿扑向他,为他挡住刺客那一剑时,他在她脸上瞧见一丝宽慰、一缕松快,还有一抹释然的微笑。
那笑是如此绝美,令他惊异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她救了他的那一刻,眼中没有后悔、没有害怕,只有欣慰。人再会假装,这细微的反应也骗不了人。
他对她,依然还有许多疑惑,却已经相信,这女人为了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冉疆坐在床沿,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儿,那娇柔的脸蛋虽然苍白,可在他眼中,美丽不减反增。
他的指掌沿着她脸部的线条轻轻抚过,从眉眼、鼻子,一直到小嘴,而他的目光有着罕见的温柔,好似一把锐利的绣春刀,难得收进刀鞘,为她隐去锋芒。
丫鬟蕊儿端着药盅进屋时,见到的便是这不可思议的画面。
大人的手正抚模着床上的人儿,那眼底闪着温柔的碎光,让蕊儿不禁怔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大人。
坐在床边的冉疆并没有看她,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对她丢了句沉稳的命令。
“把药端来。”
蕊儿回过神来,忙碎步上前,才靠近,大人的手便伸来。
“给我。”
冉疆一手接过药盅,另一手则将人抱起来,这是打算亲自动手喂药了。
蕊儿在一旁暗暗吃惊,但只敢无声抿了抿唇,心底万分羡慕又嫉妒。
“大人,青儿昏睡着,无法喝药,得把她的嘴撬开用灌的,这么做难免会把汤药洒出来,怕是会弄脏大人的衣襟,还是让奴婢来吧!”
蕊儿以为自己这么说,冉疆就会把伺候汤药的差事还给她,岂料冉疆连考虑都没有便拒绝了。
“不必。”
他把掀了盖子的药盅往自己口中一灌,接着便低头覆上苗洛青的唇,竟是亲自用嘴哺喂。
蕊儿震惊得瞪大眼、张大嘴,一时看傻了。
冉疆旁若无人,就这么一口一口地用自己的嘴,把药喂进苗洛青的嘴里,温柔的、耐心的,不让一滴汤药溢出,小心地不弄脏她的衣襟。
直到喂完最后一口汤药后,他还直直盯着怀中昏睡的小脸,发现唇边有些残余的汤药,他便伸出舌头,轻轻在她唇边舌忝过,把那汤药舌忝得一滴不留。
他满意地瞧见,在他的精心润泽下,原本全无血色的小嘴多了一丝淡淡的粉色。
他喂得理所当然,也亲得理所当然,好似这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权利。
他抬眼,见到蕊儿脸上的惊愕,俊逸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迷人的浅笑,但说出的话,却是令人胆颤心惊的警告。
“蕊儿,从现在开始,青儿就是你的主子,你伺候她,要像伺候我一样,呵护备至,体贴细心,若是她的衣裳髓了一点、被子少盖了一点,或是身上多了不明不白的乌青,那青楼舞坊就是你以后的归宿,你可明白?”
蕊儿整个人呆掉,接着恍悟什么,心神剧震地跪下来。
“奴婢明白,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好青儿姑娘。”蕊儿吓坏了,知道是自己服侍得不周,暗地里对昏迷的青儿粗鲁,惹大人不高兴了。
冉疆没叫她起来,就这么让她跪着,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青儿虽然昏迷,不过这屋子里有我的眼睛在看着,伺候好了,有赏;若照顾得不好,本官的手段,你是明白的。”
蕊儿这下子确定了,什么都逃不过大人的眼。她吓得浑身发抖,再不敢多说一句,五体投地伏跪着。
“奴婢遵命。”
苗洛青依然在昏睡,不知自己赌命为冉疆挡的这一剑,完全翻转了她的人生。她的身子还没给冉疆,就从他的丫鬟直接升格为他的小妾。
一切待遇,完全比照姨娘的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