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临近傍晚时分,有下人来报说乔蓟堂到了,乔雨青立刻丢下看到一半的医书,朝前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见在大厅里坐立不安,一身风尘仆仆,几日不见便瘦了一圈的老人,她的眼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爷爷!”她飞奔过去,一头栽进起身的乔蓟堂怀里,伸手紧紧地抱住他,抱歉的叠声道:“爷爷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来,丫头,先让爷爷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乔蓟堂拉着孙女问道。
“没有,爷爷我没有受伤,不信您看。”知道爷爷一定要确认过才会放心,乔雨青张开双手在爷爷面前转了一圈,让他可以看得更仔细。
“没受伤就好。”确定孙女没事,脸上气色也不错之后,乔蓟堂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缓缓地落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答应了要替人治病,是真的吗?”他蹙眉问道。
乔雨青点点头。
“丫头,你怎么会这么冲动呢?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病一定有古怪,你有办法治吗?你不应该答应的。”
乔蓟堂有些头痛,也不知道这丫头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吗?
“爷爷,我本来也想拒绝啊,可是看见那位少爷之后就不忍心了。”乔雨青露出一脸无奈又不忍的表情。“他好可怜的,出生后就一直受病痛折磨,明明比我大几岁,却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爷爷常跟我说,咱们学医做大夫就是要行医救人,我想救他,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但总得试试看啊,您说是不是?”
乔蓟堂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半晌,终于无奈的轻叹一声,摇头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不好像爷爷,偏偏就心软这一点像呢?”
“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乔雨青咧嘴道,然后伸手拉爷爷往厅外走,“走,爷爷,既然来了,您也去帮那位少爷把把脉,也许您能察觉到我没发现的问题也说不一定。”
“你这丫头别给爷爷戴高帽,你都把不出来的脉象,爷爷又怎么可能把得出来呢?虽然有些受打击,但不得不说,现在的你的确比爷爷厉害多了。”乔蓟堂摇着头说。
“才不是这样,至少在经验上我就比不上爷爷,所以才需要爷爷在一旁替我把关以防万一。毕竟姜是老的辣,您说是不是?”乔雨青笑笑的说。
“你这丫头,还真是愈来愈没大没小了。”乔蓟堂哭笑不得。
“这不是爷爷您自己宠出来的吗?”乔雨青吐了吐舌头,调皮可爱的模样让乔蓟堂完全拿她没辙。
祖孙俩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司马君泽起居的别院。
寺概是有下人先行通知他们要过来的事,司马君泽已至偏厅等候他们。
双方见面客气了几句之后便进入主题。
乔雨青屏气凝神的为司马君泽号脉,先前不知去了哪儿的易明雄也在这时候赶了过来,然后站在司马君泽身边,目不转睛的静候号脉结果。
“乔大夫,怎么样?”一见乔老大夫收手,易明雄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
站在爷爷身边的乔雨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不等爷开口回答,便抢先出口。
“易大叔,你这是不是就叫做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易明雄一张脸顿时黑了一半,司马君泽却是忍不住的闷笑了起来,这么一笑倒是让他原本苍白的脸多了一些血色与生气。
“你应该要多笑,这样还能活络气血。”乔雨青看着他真心的建议。
“我常笑。”司马君泽微笑道。
“你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不叫笑。”乔雨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司马君泽笑了笑,不予置评。
“瞧,就这种笑。”乔雨青伸手指着他的脸说:“如果你真的不想笑就别笑了,又没有人强迫你一定要笑,这样强颜欢笑让人看了难过。”
司马君泽的表情慢慢地僵在脸上,整个人突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要他不想笑就别笑,说他这样强颜欢笑让人看了难过。
“丫头,不许乱说话。”乔蓟堂见状赶紧出声轻斥孙女,然后又转头对司马君泽和易明雄道歉,“对不住了,是老夫教导无方,孙女无状才会冒犯了司马少爷,还三请两位大量,别与一个小丫头计较。老夫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说完,他起身朝两人拱手行礼。
乔蓟堂身为一个大夫,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眼前这对主仆不是寻常人,至少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得罪得起的人,这才会如此慎重其事的为孙女的失礼道歉。
他这一串举动太快也太过突然了,无人来得及反应与阻止,等乔雨青反应过来时,她的爷爷已为她与人折腰。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爷爷您不要这样!”她迅速上前将爷爷拉起来,有些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袖对他说:“我不过说了实话,没有错,就算是有错,该道歉的人也是我,所以爷爷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不要为我向别人道歉,再也不要了。”
她说着,眼泪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滑了下来,把乔蓟堂给吓得有些慌了手脚。
“好好好,爷爷再也不这样了,丫头,你别哭,别哭啊。”
收养这丫头这么多年,好强的小丫头哭的这数屈指可数,所以他是真心怕了这丫头的眼泪啊。
“爷爷一定要记得刚才答应过我的事。”乔雨青抹着泪要求。
“记得记得,爷爷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乔蓟堂立刻点头如捣蒜。
乔雨青这才吸了吸鼻子,背过身子去把脸上和眼眶里的泪水抹干净。
当她再度转过身来时,就听司马君泽用着羡慕的语气说——“乔大夫,你们祖孙俩的感情好。”
乔雨青看向他,在他眼底看见浓浓的失落。
他肯定也很想要拥有这样的亲情吧?但他一定想不到她所拥有的亲情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他所想要的亲情太过狭隘了……
为此,她决定帮他一把。
“嗯,我和爷爷的感情最好了,即便我只是爷爷收养的孤女,和爷爷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没有人会怀疑我和爷爷不是一家人。”她认真地点头说道。
司马君泽瞬间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月兑口道:“你们祖孙俩没有血缘关系?”说完,他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易明雄。
易明雄朝他颔首点头。关于这事他也是刚才看到属下送来的调查结果之后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向少爷报告。
即便看见易叔叔明确的点头了,司马君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两全人怎么看都是一对亲祖孙,不然感情怎么会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陌生人,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真的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这回是看着乔蓟堂问的。
乔蓟堂虽然不明白孙女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自己是被收养的事说出来,但这也不是不可告人之事,既然孙女不介意让人知道,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司马君泽忽然间就不再说话了,连脸上常见的那抹皮笑肉不笑的假欢颜也不复见,整个人变得有些木木的。
站在他身后的易明雄并未将他此刻的表情看得真切,而是趁众人沉默的空档,赶紧言归正传。
“乔大夫,我家少爷的病你怎么看,能治得好吗?”他出声问道。
乔雨青言撇了撇唇,这回根本是连吐槽都懒了,直接伸手拉爷爷离开这儿。
“爷爷走,您坐了这么多天马车一定累了吧?我先带您去休息,等您休息好了,咱们再来讨论治病的事,走走走。”说完,她已将爷爷给拉出了偏厅,带人直接离去。
易明雄呆站在偏厅里,整个人除了傻眼还是傻眼,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那对祖孙会这么无礼的对待他?!
至于同样在厅里沉默不语的司马君泽则是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事,从刚才开始便一个人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了替司马君泽治病,乔氏祖孙俩就在这座山庄里住了下来。
祖孙俩没什么男女之防的问题,在黄土村的时候也都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到这儿自然而然也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正好方便他们能一块讨论司马君泽的病情,寻找治病处方。
这一待,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半年的时间。
“丫头,爷爷想过几天就回黄土村。”
这一天,乔蓟堂突然开口对孙女这么说,把乔雨青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爷爷,您怎么突然这么说,为什么突然说想回黄土村?待在这儿和我一起替司马少爷治病不好吗?”
乔蓟堂摇了摇头,解释道:“这里有你在就够了,爷爷待在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村里帮村民们看病治病,也能多救几个人。况且爷爷出来都半年多了,你那几个姑姑、伯伯们再自私自利,这么久没见到爷爷也该担心了,所以爷爷想,就算回村里没什么事,也要回去露个面才行。”
“说到底爷爷还是放心不下那些人。”乔雨青不满的嘟囔道。
乔蓟堂摇摇头叹息道:“天下父母心,爷爷的心情等你做了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会明白了。”
或许吧。她三辈子加起来都没做过一次父母亲,也许真如爷爷所说的,只有做过父母的人才会了解那种心情吧。乔雨青深吸了一气,点头道:“爷爷,既然回黄土村才能让爷爷觉得安心的话、那么我也不拦您了。正好,我这里有件事要麻烦爷爷您回黄土村之后都我去做。”
“什么事?”乔蓟堂好奇的问。
乔雨青突然靠近他,然后压低嗓音说:“帮我找一个人,寻一种药。”
乔蓟堂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给搞懵了,不知道这丫头这又是在搞什么鬼?
“丫头——”
“爷爷您先听我说,这事很重要,我要您找的这个人和药关系着司马君泽未来能否活命,因为有人正处心积虑的利用他的不足之症下毒害他。”
乔蓟堂难以置信的瞠大双眼,低声惊道:“毒?”
“嗯,这就是他的不足之症会愈治愈严重的原因。”乔雨青点头低声道。
“难怪,难怪他的脉象会这么奇怪。”乔蓟堂恍然大悟。“既然如此,这半年爷爷怎么不见你为他解毒?”
“因为敌暗我明,更因为那是一种毒,不是想治就能治得好的。”乔雨青苦笑道。
“那怎么办?”
“所以我才要让爷爷替我找一个人,寻一种药。”
乔蓟堂眉头紧蹙,总觉得这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复杂。
“丫头,这事你老实说会不会有危险?如果会咱们就别治了,你跟爷爷回去。”他一脸严肃的说道。
司马少爷的命怎么也比不过孙女的命重要。他虽然是个大夫,但也是个疼爱自个儿孙女的爷爷,所以无法不自私。
“爷爷,我一定没事的,我向您保证,您不用担心我。”乔雨青认真的向爷爷做保证。
乔蓟堂听了没觉得放心,反正更加的忧心忡忡。
他看着孙女,语重心长的隐晦道:“丫头,你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少,不懂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旁人能够管得着的。咱们虽然是大夫,但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管不了像那位司马少爷这样富贵人家里的事情,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