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楚心恬在房里睡得正香甜,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脸颊,她想也没想的就探探手,但某人再戳一次,这一次,她察觉不对劲,陡地张大眼睛,吓得坐起身来。
在见月光洒落的室内,坐在她床榻边的是魏兰舟时,她顿时怒了,“人吓人吓死人,王爷半夜不睡,来我房间戳我的脸做什么。”
“本王饿了。”他说。
现在?!可她真的好困,眼皮好重,“王爷,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这再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早点起床准备您的早膳,可好?”
他被她逗乐了,瞧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又戳戳她软女敕有弹性的脸颊,“不好,我现在就想吃,再说了,你以前都可以在大半夜爬起来做吃的,现在为什么不行?”
她皱着柳眉,答得很直接,“王爷,那时候我晕船,胃口不好,吃得少,大半夜饿到睡不着,才不得不起床,但现在在陆地,不会晃,我又不晕船,吃的就饱了。”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打瞌睡。
“是吗?”他啧啧有声的看着倒头又躺回床上的楚心恬,说来,她真的是向天借胆,半点也没有当贴身侍女的自觉,还打个商量?
“王爷,你就先回房,真的,我早点起床替你煮早膳好不好?再说了,半夜吃东西其实不是好习惯,容易发胖的……”她满脑子被瞌睡虫占领,混混沌沌的,一点也没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是卑微的丫头,现在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他看着她,“这是替你的懒惰找借口?”
“不是啊……”她真的想梦周公,她也好久没大半夜起床了。
“来人!”他突然对着外面大喊。
这一声大喊,让她从半睡半梦间醒了过来,看着突然跑进来的三小厮,她还有些恍神,在看到他们不敢抬头看向她时,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低头,没事啊,她穿着内衫,半点也不暴露。
啊……她瞪着大刺刺坐在床边的魏兰舟,这三小厮莫不会以为他上她的床,对她这样那样了?她正要开口跟魏兰舟抗议时——
“派人去准备,也去通知徐大人一声,本王要上船了,不待了。”魏兰舟大声的说着,三小厮先是一愣,但也随即喊了一声“是”。
三人转身出去了,她都还呆愣着,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闲适靠着床柱的福王,“王爷现在就要离开吗?”
“对,就是现在。”他说得肯定。
她直到现在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醒了,“不要吧,王爷,我知道你要吃消夜,我去做就是了,你干么要劳师动众的……不对,你不高兴我一人,就要大伙儿忙着上船,这没道理啊,拜托你收回命令吧。”她简直手足无措,这王爷的脑袋是怎样,也太让人模不透了吧。
但抗议无效,狂妄的福王一声令下,连拥着美人儿沉沉人睡的徐善都被人从床上喊醒,而在听到总管告知福王要连夜离府后,他更是急急着衣前去了解,压根没看到被放置在桌上一角的钥匙。
“王爷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何必这么急着登船?”他紧张万分,难道他派人在他食物下毒一事被抓包了?
“有刺客。”魏兰舟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再加上一个惊惶的表倩。
他瞪大了眼,“什么?”
“真的,要不是本王还有几个暗卫在暗中保护,本王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而且——”他突然在徐善耳边说了些话。
徐善脸色丕变,“王爷说的是真的?”
他用力点点头,“不是本王要坑你,你给的银票都没了,本王一路过去尼丹国,身边总要有点钱打理事务,大人再给本王十万两银票吧。”
徐善心痛啊,福王初来乍到就狮子大开口,他是咬紧牙根的吐出十万两,然后看着他花钱似流水的四处玩乐,现在也不知是否真有刺客,还要坑他十万两银票?
魏兰舟脸色一沉,“怎么,徐大人不给?无妨,本王让船往下一州停靠,看那州的地方官想不想升官发财就是,但徐大人不喝敬酒,就别怪本王无情了。”
“呃……别别,下官马上去拿。”
徐善咽下心中的不甘,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急急回房,美人儿睡得仍沉,他就着烛火,模了模身上的衣服,脸色一变,“钥匙呢?”
他急急的要从地上散落的衣物寻找,视线不经意的落在桌上,竟见到他最宝贝的贴身钥匙就放在上面,“该死,不会真的有刺客吧?”
他气急败坏的拿了钥匙奔往后方木柜,这才发现抽屉没上锁,他拉开最重要的那一层一看——脸色刷地一白。
没了?!他的手急忙地往上往下,在暗扣来来回回,没有,什么都没有,暗格内的帐本及几百万两银票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块该死的无优阁令牌!
他又恼又恨,这个江湖组织怎么会找他下手?这些年他在晨州捞了不少民脂民膏,但有一部分孝敬到太后那里,他才能肆无忌惮的继续狂捞,好不容易累和那么大笔财富了,竟不翼而飞——不对,是被无优阁抢走了!
在他心痛于那笔消失的巨额钱财时,总管又匆匆赶来,“徐大人,王爷要上车了,叫大人要给的东西快快送去。”
他咬牙切齿,钱钱钱,他现在去哪儿生那笔钱?
没辙了,他只能往后院去搜括他送给美人儿们的银票,匆匆凑成十万两,再跟美人们承诺,日后一定会加倍再赏。
他将这叠银票放置在一木盒中,亲自送去给福王,即便再怎么舍不得,但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财富,若不满足福王的要求,就怕他一翻两瞪眼,直接往他身上泼什么脏水啊。
辟邸上下早已在福王的一声令下,就着漆黑夜色动了起来,奴仆家丁来来回回的忙碌走动,搬行囊、物资用品上车,还在几辆马车前挂上灯笼,多名随侍也拿了火把上马,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见到魏兰舟与徐善并肩步出大门。
魏兰舟身后还领着六名娇艳如花的美人儿、三小厮以及殿后的楚心恬。
魏兰舟在与徐善笑着拍拍肩膀后,道声再见,与三名美人儿上了车,另外三名美人坐一辆,楚心恬跟三小厮则同坐一辆,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奔往码头。
徐善带着多名奴仆站在大门前送行,拱手作揖的送走福王这尊大佛后,急忙转身进府,直奔书房,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并附上那块无优阁令牌,派人连夜快马送往京城。
另一方面,魏兰舟一行人已全数上了船。
由于是临时上船,楚心恬晕船药也来不及服用,随着船身行驶离岸,浪滔轻轻拍打,摇啊揺的,原本都忘了晕船是什么滋味的她,立即再次体验。
彼不得头有些晕,她一上船就被催着进到厨房,动作未停的升起灶火、拿食材,准备做消夜给某人吃。
“亲爱的小楚楚,本王可是用心良苦,让你在习惯的氛围下做点心,是不是比较熟悉好做事?”
一想到魏兰舟在他们一行人都上船后,当着那些陌生的,由徐善新买下的奴仆家丁面前说的话,她的头就更疼了。
脑袋进水的坏家伙,是怕她招惹的妒意太少吗?还是不想看到她在船上的日子太舒服?
他说完便笑容满面的华丽退场,拥着美人们转往上层楼阁,独留她一人站在甲板上,面对那些看着自己晦暗不明的复杂眸光,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可预见的是,这些人想巴结她的有,妒嫉的也有,不屑嘲讽的肯定也会有,而对这些都敬谢不敏的自己,最后就是被孤立了。
明明换了一批人,她却有着相同的命运,这全拜魏兰舟之赐!
“黑心鬼,大魔头,该死的大坏蛋!”
她火冒三丈的使力揉搓手中的面团,她在古代已经够孤单了,难道要她跟那三个装老成的十岁屁孩交心?还是那四个硬邦邦的寡言暗卫当朋友?
“你在说谁?”
“还会有谁,不就是我行我素的福王!”她答得很顺口,但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充满魅力的男中音很熟悉啊,好像——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缓缓的抬头看着笑咪咪的瞅着自己看的魏兰舟,在他身后还站着三名努力憋住笑意的小厮。
莫名其妙,他不是拥着美人回到专属楼阁了,这会儿又来厨房是怎样?来吓她?她看着他的表情很压抑,努力地不表现出怒火。
“怎么,本王的我行我素令你很不满?”魏兰舟边说边看了看这熟悉的厨房,她也跟着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这才发现原本在厨房干活的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厨房里就只有他们这几人。
她很想叹气啊,“也不是,我不过是吐一点点怨气而已。”
“只有这样?你放胆说,本王恕你无罪,但没有银两。别忘了,你是知道本王的秘密,才不得不当本王的贴身丫鬟。”他话挑得很明。
真是小气鬼!楚心恬在心中暗骂,但能畅所欲言不得内伤也好,反正,刚刚也说了难听话了。
“王爷不就是想吃消夜,我也答应做了,虽然一开始我是被吓到,小小抱怨一下,可王爷这么晚让大家折腾地登船走人,还当众说是因为我,不是让我成箭粑吗?”
“啧啧啧,早就知道你笨,没想到笨到这种程度,我这是在对你好啊。”他煞有其事的揺揺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是她中文欠佳吗?这算哪门子的好?她气得语塞。
魏兰舟指了一张椅子,桅子就咚咚咚的跑过去,将椅子搬了过来,让主子坐下。
魏兰舟拿起桌上那根她在使用的擀面棍,来回把玩,“本王用这个敲你几下,你会不会聪明点?”
“不会,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让我成了讨厌鬼,叫对我好?”她的胃不舒服,只想把消夜做完,快快回舱房,但从他出现在这里开始,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走人了。
三小厮很安静,他们早有经验,当主子跟楚心恬唇枪舌剑时,他们的存在感愈低,才愈有机会从头看到尾。
魏兰舟看着她把手上那团面团当成某人,用力的捏着、槌着,眉头都揪紧了,“小楚楚,你这么说,本王会伤心的,本王这么大鸣大放的闹上一出,这艘船从上到下,撇开本王的人不说,哪个新人不认识你?哪个人不知道本王待你特殊?”
她揺头,将手中的面团分成好几段,一块块的搓成圆状。
他看了看,也拿起一块起来搓,却搓成椭圆形,“你再想想,日后,有哪个人敢招惹你?”
她想了想,揺揺头,巴结都来不及吧,她伸手去将被他蹂蹢的那个小面团拿回来,重新搓成圆。
他不在乎的又拿了另一块面团来搓圆,“你说说,有本王这座靠山,你在这船上的日子会难过吗?”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揺头,见他还是搓成椭圆形,她伸手又抢回来自己搓。
三小厮来回看着两人玩着搓搓乐,交流的眼中满是笑意,说来,他们很清楚主子为什么要在大半夜演这出戏,诚如他所说的,要让全船的人都清楚楚心恬并非是下人。
她是主子在乎的人,与那些奴仆并不同,若是船上仍有太后或聂相的人借由徐善的安排上船来,想做些肮脏或算计的事而刻意接近她,反而会引起更多的注意,所以,她势必会被孤立,这也是主子变相的在保护她的安全,让她远离危险的人事物,可谓用心良苦,偏偏她傻不隆咚,不识好人心。
“你再模着良心说,本王对你好不好?”魏兰舟拿了擀面根,再抓了一个搓圆的面团,开始擀起来,这在过去两人大半夜相处时,他曾见她做过。
她无奈点头,可他这种独裁的好又不是她要的,正如他现在将面皮擀得歪七扭八一样,她不耐的伸手拿回他手上的擀面棍放下,再回身去端了一盆清水到他面前,“王爷洗洗手吧,这活儿您做不来的。”
他看着桌上那薄厚不一还怪形怪状的面皮,撇撇嘴,将手洗净后,她又送上毛巾,他擦拭完,双手环胸的瞪着她,“那你也听清楚了,下次遇到事情,得先想想本王的用心良苦,更要懂得感恩图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好运气,入得了本王的眼。”
她只能重重的再点头。
瞧她乖顺,他心情颇佳,“很好,还有任何问题吗?一次讲完,本王这会儿正好很闲。”
是啊,大半夜不睡,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反正这艘船上,您最大,不需要干活,她哀怨的想着,但也不忘想到那六个大美人,“王爷的那些莺莺燕燕,我也要侍候吗?”
“不用,你只要侍候本王即可,喔,顺道告诉你,那些美人等下一次停船补给时,本王就会再换一批。”见她倏地瞪大眼,他耸耸肩,“旧的不去,新的又怎么来?”
喜新厌旧的婬王爷,难怪他的王府内有上百名侍妾,她想。
“你在心里骂我?”他懒懒的又问。
“没有,真的没有。”她强力否认,只是放在腰后的手,小小的做了个打叉的手势。
他揺头,“不敢讲?我以为你很有胆量,先前批评本王不是批得很顺口?”
“我、我那也不算是批评,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王爷明明长得人模人样,有权有势,有才也有财,可以好好当个人嘛——”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念他念上瘾了?她怎么就能说得那么顺口。
“意思是本王现在不是人?”他又拿走她手上的擀面棍敲敲桌子,指了指看戏看很久的三小厮,“来,你们跟小楚楚说说,上回敢当本王的面说些刺耳,让本王不舒服的人,本王是怎么对付他的?”
被点了名,莲子很快的走上前,拱手道:“王爷让人拔了他的舌头,当他的面切成十段……”
“呿!谁要你说这么血腥的,另一个。”他将目光再看诃子。
诃子也跟着配合,“另一个该是在燕州吧?王爷把某个男人倒吊在树上,让他的舌头绑上石头,王爷想看看一个人的舌头到底能承重多少?”
一连两个,都让楚心恬头皮发麻,胃部揺啊晃的,让她更想吐了。
“不对,还有另一个,本王为了研究人体构造,抓到一个爬墙的无名男子,他还敢对本王辱骂,本王先是一刀剖开他的胸膛,再将他的五脏六腑一个个掏出来,没想到,那人还没咽气,痛得哇哇大叫……”魏兰舟举了一个更血腥的例子来说,说得好不开心,然后才发现她脸色苍白,“你不舒服?”
“我是无话可说。”她闷闷的答。
形势比人强,他的气场强女,她一个小小丫头兼厨娘,要敁斗也无力啊!
这一晚,魏兰舟还是没消夜可吃,因为,楚心恬又晕船了。
魏兰舟喂她吃了一颗药丸,她很快就睡着了。
他看着她,轻轻点她的额头一下,“真不知道是谁服待了谁?”
他起身离开舱房,对着一抹守在舱外角落的阴影点了个头,然后在三小厮的随待下,回到上楼层,一进到房间,两名穿着清凉的美人儿全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诃子帮忙褪下主子的外衣,见他仅着内衫躺在美人儿中间,三小厮这才退了出去。魏兰舟看着左右两个美人儿,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张圆润可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