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饭桌上,家人都坐齐了,夏志也放学回来了。
夏敏替两个小表夹菜,“你们两个,不许只顾着吃鱼,青菜也要多吃点,不能挑食。”
“大姑姑,你的鱼呢?”翔儿好奇的道,看所有人面前都有一个盘子盛了一条鱼,就只有夏敏没有。
这句话一出,夏志和夏绢都看向了夏敏。
“我明明买了七条鱼,有少吗?”银花婶纳闷的道。
“是不是给了咪……”
夏绢正要说,夏敏截住了她的话,“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在厨房里就先把我的份吃完了。”接着,她又盯起侄儿吃饭,“不是说了青莱也要吃吗?给我吃下去……”
桌底下的蔺子琛看着那挑好刺、盛着清淡鱼肉的碗,心头异样的一刺。
她没有偷吃,她是把她的鱼给他吃了,连他这只猫都有鱼吃。
蔺子琛想起了在最早他刚来这个家时,夏敏说没得吃的时候,就要他自己捉老鼠吃的话,可日子过了一阵子,她从来都没有让他挨饿过。想起她对家人的好,她总是倾尽所有的为弟弟妹妹还有侄儿付出,连他都被她当成家人的爱护,又想起她在替他洗澡时对他吐露心事的脸庞,他真没想到,她看似强悍,内心也有脆弱会诉苦的一面……
在愈了解这个女人、看到她更多面貌后,蔺子琛知道,他早已经无法讨厌她了。
蔺子琛不只是无法讨厌夏敏,他的视线还总会忍不住落在她身上,专注的看起她的身影,听着她的声音。
蔺子琛觉得自己真不对劲,他这么注意她,是出自于猫的忠心吗?
不对,说起来她是他的猫奴,是她对他忠心才对,蔺子琛这么告诉自己。
夜里,夏敏会为侄儿们讲睡前故事,蔺子琛之前都不屑听的,什么白雪公主、三只猪等奇奇怪怪的故事,真是蠢极了,然而他现在……竟变得喜欢听她说故事了。
夏敏讲完了故事,见侄儿们还精神很好的睁大着眼,没好气的道:“故事都讲完了,你们怎么还没睡着?”
侄儿们伸手拍向位于床角的咪咪。
“大姑姑,咪咪跑上床了。”
夏敏一转头,就见咪咪慵懒的躺在床角的某一处,慢条斯理的舌忝着毛。
“咪咪,我不是跟你说了,在你的窝睡觉就好,不能上床。”
他又不是傻子,有柔软的床他干么不睡,要睡箱子。蔺子琛抬头瞥了她一眼,夏敏完全可以感受到它的鄙视。
“大姑姑,咪咪要跟我们一起睡觉。”
“一起睡一起睡一起睡!”
夏敏还没喊出不准,咪咪就这么被翔儿、巧儿抱起,带入被窝里睡觉。
夏敏可以看到咪咪那一脸抗拒又无可奈何的猫脸,感到好笑,她从以前就觉得咪咪很聪明很有灵性,现在又发现它很温柔。
对,它是只温柔的猫,虽然爱理不理的,不爱撒娇,孩子们太用力的模它时,它会瞪他们,说起来是只不讨喜的猫,但孩子们再顽皮它也不曾对他们伸岀爪子或咬伤他们,顶多只是无奈的躲开来而已,听银花婶说,孩子们在后院里玩耍时,它会待在一旁看着,俨然像个女乃娘般看守他们,有次见孩子们想偷溜出门,它还会故意撒娇磨蹭,转移他们的目标不让他们出门。
夏敏真心觉得,有咪咪在真好,虽然这只猫很拽,姿态很高,但无疑的是只好猫儿。
“算了,我有帮你洗澡,你身上干净就好。”夏敏很快妥协了,含笑说道。
本王每天都会舌忝毛,很干净的。被两双小手捉着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子琛狠狠瞪视着她。
夏敏看它这只猫斜眼瞪人,好似真听得懂人话,觉得她真的是养了只神奇的猫。
在侄儿们睡熟后,夏敏也准备睡了,她留下了一盏晕黄的灯,上了床,侧躺在床的最外侧,正当她想阖眼时,忽地见有团墨黑在蠕动,还以为那是什么,原来是咪咪正努力从孩子的魔爪挣月兑,接着跳出来,它一双绿眸恰巧与躺在床上的夏敏对上。
夏敏见到它,轻柔的一笑:“咪咪,过来。”
蔺子琛一双绿眼幽深闪动着,彷佛受到床上美人的蛊惑,温驯的走向了她,然后在她身侧寻了舒服的地方蜷下。
夏敏模了模它柔顺的毛,“咪咪,有你真好。”
蔺子琛不喜欢被抚模,小表们总是不知如何收敛力道,又乱模一通的让他不喜欢,只能忍耐着,但被她抚模是件享受愉悦的事,她的手劲格外温柔,她呢喃着有他真好,让他心里的部分都柔软了。
“咪咪,睡吧!”夏敏困了,阖上双眼。
蔺子琛并没有跟着入睡,他那双绿眸直直盯着她的睡容,看起她在睡着时异样柔顺甜美的五官,最后停留在她那丰润雪白的右耳上,看了许久,像是特别喜欢她的耳。
在许久后,蔺子琛眼皮沉了,他挪动起身子挨着夏敏更近,看起来就像是与夏敏相依偎的入睡。
蔺子琛每天都会溜出门口打听消息,认识了某个来自江苏的商人,那个商人在发现他躲在桌底后,不似旁人看到黑猫会驱赶,这个商人都会喂他吃东西,吃的都是在夏家吃不到的大鱼大肉,可他却觉得,那些食物咸得要命,一点都比不上夏敏所烧的菜,还是夏敏烧的菜好吃。
和这个江苏商人多次走近后,蔺子琛打听到这商人将把货载到京城的消息,只是不知出发日,今天他终于确定了,就在明天要到京城去,这让蔺子琛喜出望外,他可以偷偷跟着一块上车,若被发现也不打紧,这商人特别喜欢他,相信会乐意带他走的,届时到了京城,他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只是,不知怎地,这明明是件好消息,萦绕在蔺子琛心头上的却是异样的失落感。
他就要离开夏家,和那一家子道别了……
不对,他本来就是暂住罢了,有什么好惋惜的!他告诉自己,将心里头的那股落寞抹去。
打听完消息,蔺子琛见江苏商人要走了,想跟着他一起离开客栈,知道和他同行离开是最安全的,却见一对身着华贵的夫妻迎面走来坐下,后方还有几个奴婢随行,他错失了离开的机会,只好又回到桌底下躲着。
“夏敏那丫头,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她真的不知道她大哥死前把他爹留下的药方子藏哪吗?”
蔺子琛听到夏敏这名字,拉长他的猫耳朵偷听,还偷偷钻出桌面看了眼,竟是仁德堂的当家夏氏,夏敏的姑母,在她身边的男人他并不认识,但他想应该就是她的丈夫。
“失去记忆的事怎会造假,那丫头被马车撞上差点没命的事可是众所皆知的,听说有些人从鬼门关走趟后会变了个人,忘了一些事,你想想她出事后第一次和我们见面不是像换了个人,不认得我们吗?所以她忘了药方子藏在哪也是大有可能的。”这人确实是夏氏的丈夫李康,在朝阳城开了几家赚钱的铺子,在朝阳城算是个家财万贯的商人。
听丈夫这么说,夏氏只能哼哼鼻子道:“失去记忆也变成傻瓜了!明明广济堂的名声已经无力回天,她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让广济堂起死回生?真是自不量力,每天都像傻瓜似的摆摊行医,真让人看笑话!”
“你说的是,那丫头真是自不量力,等她发现她玩不出把戏后,自然就会放弃了……”李康是个妻管严,凡事都会应和妻子,说着,他像想到什么疑惑的问:“等等,既然广济堂的名声都已经毁了,你还要那些药方子做什么?”
“那些药方子是我爹传下来的,珍贵得很,只要换个名字,重新包装来卖,肯定会卖得极好,届时有谁会知道那是广济堂的药方子呢?”夏氏斜睨起丈夫道:“我会想得到广济堂的药方子,还不是因为仁德堂的汤药包卖得不够好,你找来研发汤药包的大夫中看不中用!”虽然仁徳堂的生意在朝阳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好,但还比不上爹还在时广济堂的盛况,光是汤药包的卖量就追赶不上了,她真希望仁德堂的生意能比广济堂更加兴盛,赚上更多银两。
李康被妻子念了,只是模了模鼻子。
“她爹留下的那些药方子,不是藏在广济堂的药铺里,就是他们住的房子里,不然还能藏在哪儿呢?”夏氏对药方子是势在必得的,苦恼的道:“以前我曾多次派人趁他们一家人不在在时去搜,但都没找到,上次那丫头来向我借钱时,我本来还想说服她嫁人,让阿志行商,用保管的名义占了药铺和房子好找药方子,可那丫头驳了我,说她不想嫁人,要我不必费心,那丫头变得精明了,没有以前好对付,不是我逼逼她就能成事的。”
李康生岀一计,“不能说服她嫁人,那就找个男人接近她,把她迷得神魂颠倒,坏她名节,她还能不嫁吗?我倒是有认识一个想续弦的商人,那丫头长得不差,那人应该会乐意接收夏绢和那两个孩子的,至于夏志,那么爱读书,就干脆让他到京城念书院吧,届时,夏敏嫁了人,药铺和房子她带不走,夏志又离家在外,自然就是由咱们长辈帮他们看管……”
这番话说完,李康完全是把商人的奸诈发挥得淋漓尽致。
夏氏听得非常满意,点头道:“那就让你来办吧,愈快愈好……”
蔺子琛躲在桌底下都听到了,他一张猫脸咬牙切齿着,愤怒交加,都快炸毛了,这两人竟卑鄙的想坏夏敏的名节,设计她嫁人再伺机强占夏敏的药铺和房子,好夺走广济堂的药方子重新改名卖出,他们休想!
在不知不觉之间,蔺子琛对夏家人早萌生了护短之情,不容外人欺负。
当然,他人是不会承认的,他对自己说:夏家是本王住的地盘,夏家人也是他所奴役的猫奴,他怎么容得下他们遭欺负,这等于是踩在他头上,而夏敏这个女人,更是他们动不得的。
接着,蔺子琛立即想到,明天他要回京城的事,事不宜迟,他得警告夏敏才行。
蔺子琛彼不得会被发现,跑出了桌底,在客栈里大肆奔跑起来,吓到客人还有送菜的小二,一时间叫骂声不断。
“哪来的黑猫啊!”
“快、快赶走!”
蔺子琛跑出客栈后,一鼓作气去找夏敏,但到她平常摆摊的摊位,她并不在,他只能跑回夏家,大厅里只见银花婶在做针线活,他马上跑到夏敏的房间,不在,又跑到孩子们的房间,夏绢在陪着两个孩子睡午觉,也不见她的人,这时间她会上哪去?
蔺子琛在陆续找了几个房间后,遇上银花婶,银花婶见它跑东又跑西的,不知在忙着找什么,弯下腰的朝它问道:“咪咪,你在找什么呢?”
“喵喵喵……”蔺子琛在说,他要找夏敏,但他发岀的声音却是喵喵叫。
银花婶慈爱的看着地,“翔儿和巧儿在睡觉。”
“喵喵喵。”他才不是要找那两个臭小表!他要找夏敏!
“你在找敏小姐吗?”
银花婶猜对了。
“喵喵……”对,她在哪里?
“志少爷今天不用上课,敏小姐便带着他一块出诊了,唉,敏小姐就是好心肠,明知对方付不出诊费也去了……”银花婶又笑着说,“咪咪,你果然最喜欢小姐,总喜欢黏着她。”
他才没有最喜欢她,蔺子琛抗议的喵喵叫,接着他想到干么跟这个老太婆废话,他得马上找到夏敏的人,警告她……等等,夏敏哪里听得懂他的猫语?
对了,他可以用写的!
蔺子琛直奔夏志的书房,他知道那儿有墨和笔,夏敏对于夏志要用的文房四宝向来是不吝啬的,只要他写下来警告她就好了。
恰好的,书桌上刚摆着笔、墨和纸张,是夏志出门前留下的,蔺子琛跳上桌子,想着要提笔写字,才发现两只毛绒绒的猫爪无法提笔,更何况是沾墨水写字了,最后,他只能伸岀他的猫瓜子,直接沾了墨写纸上。
这什么字,好丑!蔺子琛看着自己用猫爪子写的字奇丑无比,完全不像他平常优美苍劲的字迹,鄙夷得很。
算了,可以写就好。
桌上的白纸有限,他无法写得太长,就写上重点吧。
小泵母男人逼嫁陷阱药方子
明明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蔺子琛却写得异常辛苦,花费许多时间,好不容易总算完成了。
最后,他看了看他写下的字,用猫爪子写的丑字他虽不满意,但好歹字都看得懂……那个女人看得懂吧?
“哈哈……”
在这时蔺子琛听到从窗外传来孩子的笑声,这时才想到,小表午睡起床了,从夏志的书房窗外可以一览望向后院,他看到夏绢在陪那两个孩子玩积木。
蔺子琛跳到了窗口,看得更清楚,他望着两个孩子玩耍的身影,不自觉地看了许久,不禁想,这两个小表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不对,他在想什么,他就要回京城了,这家子的事都与他无关……
“啊——有蛇啊——”
蔺子琛听到夏绢尖叫的大喊着蛇,看到他们三人瘫坐在草地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从窗上跳出去。
此时,在对面的草丛里出现了一条蛇对着夏绢和两个孩子吐信,从身上鲜丽的斑纹看来是条毒蛇,这院子里从来没有蛇的,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夏绢一左一右的捉着孩子的手要逃跑,走没几步,翔儿摔了一跤大哭,夏绢回头要抱他,却见毒蛇已爬来,展现欲攻击他们的姿态,瞬间夏绢腿软跪下,无法动弹,巧儿也吓得抱住她大哭,场面一片混乱。
“喵!”蔺子琛在这时跃了过来,挡在他们三人面前,对着蛇发出最愤怒的咆哮声,那凌厉的姿态极为凶狠,在为他们驱赶着蛇。
傍本王离他们远一点!他那双绿眼锐利的瞪视着蛇,不断咆哮着。
在这时,毒蛇朝他张牙舞爪的攻来,蔺子琛不甘示弱的飞扑过去咬地。
咬死你!蔺子琛绝不容许这条蛇想伤害他们三人,他英勇的张大嘴,用利牙咬住蛇,与蛇缠斗。
看到咪咪来救他们了,夏绢终于坚强的爬了起来,连忙将两个孩子带远,然后在地上找起树枝木棍来。“咪咪,等我!我找棍子来帮你打。”
“咪咪,快咬死它!”两孩子都不敢靠近,在远处呼喊道。
蔺子琛听见他们三人的叫喊声,更生起一股力量的想撕裂咬死毒蛇,终于,在缠斗一番后,毒蛇奄奄一息的倒下了。
他胜了!
蔺子琛洋洋得意的,却不想毒蛇在临死之前会来个最后一击。
他被咬了!
蔺子琛一感到疼痛,立即一口咬死毒蛇,接着他的身躯倒了下去,他发现自己动不了,眼前变模糊了,只听得见夏绢和孩子们的大哭声。
“咪咪,不要死!”
“咪咪,拜托你不要死!”
“咪咪……”
他……要死了吗?
他真蠢啊,明明他明天就能前往京城了,他居然蠢到为了救这家子,被毒蛇咬死。
蔺子琛在失去意识前,脑海里嘲弄的闪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