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路兰雪转身离开了窗边,坐回桌前不住地替自己倒茶喝,直到茶壶里的茶空了,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丫头小芳说要去厨房端点心上来,却一直迟迟未归,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就在她起身想岀门找人的同时,雅间门外陡地传来一声巨响,就在同一时间,客栈内突然传来众人的尖叫声与慌乱的碰撞声——
“不好了!走水啦!大家快逃,走水啦!”
闻声,路兰雪惊得也想立刻打开门奔出去,却发现房门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不管她用多大的气力都推不开这扇门。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门似乎被什么给卡住了?
袅袅白烟从房门底下不断冒进来,烟的气味呛得她眼晴都要睁不开,吸进鼻子的烟味更是呛得她直咳。
“救命!谁来帮我开开门!救命啊!”她不断抡拳敲打着门,希望发出的声响可以让外头的人听见。
可惜,一直都没有人响应她,不只如此,房内的烟越来越浓,而她触及门板的手也感觉到一股温热……
不好!火势已经蔓延上来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想着,路兰雪冲到窗台边,见很多客栈的人匆忙的跑出大街,大街上已看不到墨东那行人马,才喝了一会茶的功夫,大街上的人就散去了不少,要不是客栈突来的大火,应该看不到这般混乱奔逃的景象。
“救命啊!救命啊!”她对着窗外叫着。
因为她的叫喊声,大街上的民众都看见她了,纷纷朝着二楼这边指指点点。
“还有人在上面!在客栈二楼!”
“天啊,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就没跑出来呢?有谁可以救她?”
“这节骨眼了谁敢救她?火势这么大,进去不就找死吗?”
这时,跑出客栈替她家小姐买点心的小久也回来了,瞧见来来客栈前围了一群人,再望向不断冒着白烟和火花的客栈,惊吓得手上点心掉了一地,快步的奔上前来,竟见她家小姐被困在二楼,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外了。
“大小姐!天啊,谁来救救我家小姐!”小芳又急又慌,都快哭出来了,“她是县太爷家的大小姐啊,谁救了她,我家老爷一定重重有赏!”
听这姑娘竟是路县令家的太小姐,大家都惊吓得快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们不救她啊,你也看见了,火势那么大,一般人连进都进不去。”
“是啊,大家都巴不得逃出来,哪有人这么笨现在跑进去找死的?”
小芳着急不已的跳着脚,“不然怎么办?难不成你们大家要见死不救吗?若我们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老爷治你们的罪!”
“唉呀,小泵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除非路大小姐她自己跳下来……”
跳?跳下来?从二楼吗?
小愣愣地看着被困在二楼的大小姐,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铁定要断了腿或手的吧?可若不跳就要被火烧死了……
惨死不如赖活吧?小芳忍不住跑上前仰着头大喊着,“小姐,你跳下来吧!奴婢会接住你的!”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接得住?恐怕先被压死的人是你!还有一个没接好不就摔坏了吗?”一名老伯边咕哝着边指挥着众人,“大家去家里拿被子什么的过来在地上铺垫着,不然这娇滴滴的姑娘一跳,还不得瘸了腿或断了手?”
“是啊是啊,大家快点!”
路兰雪看着二楼的高度,心里害怕又不安。
烟到视线一片模糊,感觉雅间里的温度越来越热,路兰雪再次咳了起来,整个人都是昏昏的。
不行!她不能再待在此处了!她得马上跳下去才行,就算摔断了腿或胳膊,她也必须往下跳!否则只有等死的分了。
好不容易可以活到现在,她可不想就这么被火烧死了。
想着,路兰雪笨拙的爬上了窗台,眼一闭,不管不顾的便往下跳。
这种快要死去的恐惧与害怕,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五年多前她失足落人山谷,一年多前她在晋王手中死里选生,她无一不怕,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冤,不是她失足也不是她当了偷儿,却被逼得不得不跳楼逃生。
耳边有风声还有匀速而来的马蹄声,她用双手抱住头极速的往下等待着那股绝对致命的疼痛撞击而来……
砰一声,落地了,没有剧烈的疼痛,只有极度的晕眩。
不,她不是落地,而是落到一个结实、有力又温热的……男人怀中?
路兰雪蓦地睁眼,适巧对上一双又冷又冰的黑眸——
竟是……墨东?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头了?
看着他,一股酸热瞬间涌上眼眶,她激动得眼泪哗啦啦地直掉,不假思索地,路兰雪伸岀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颈项,小脸埋在他宽大的胸前呜呜哭了起来。
墨东稳稳地将怀里的姑娘抱在怀里,对于此刻她冒失又失礼的行径未表达意见,也没有任何推开或甩开她的举动,他任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陡地想起了一年多前,他也救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也像这样偎在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却是生离死别。
此刻,这抱在怀里的触感,这姑娘身上那淡淡的药香味,还有那双看着他的泪眼……都像极了她,宋暖暖。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地熟悉又令人眷恋,让墨东无法、也不想在第一时间将这女子给推开,甚至还想将她给拥紧一些……
眼前这一幕,让大街上的群众惊呆了,一时之间众人屏息的看着他们——
这一位,可是东旭王朝第一战将,据说是铁面无私冷血无情的墨东大将军啊!另一位,可是和周家公子周弼定了亲的路大小姐呵……
本来,墨大将军出手救了路大小姐,让路大小姐从二楼跳下来还毫发未伤简直是天大的喜事,众人都该开心的拍手狂欢的,可眼前这一幕,却震慑了他们的眼和心,听到路大小姐那哀伤的哭声,她紧紧圈着墨大将军的模样,竟然他们都难过得想哭。
“大小姐!你没事吧?”小芳激动又紧张得连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的奔上前来,仰头望着还坐在马背上,不,不是坐在马背上,根本就是坐在墨大将军怀中的她家主子。“大小姐,你烧伤了吗?还是摔伤了哪里?怎么哭成这样?奴婢马上去叫大夫……”
被这丫头一问,墨东也紧紧皱眉,低头问道,“受伤了吗?伤到哪里?”
这一惊一叫一问,终是让埋在墨大将军怀中的路兰雪回过神来,才睁眼,就看见一旁众人复杂的目光,想到方才激动忘情的抱着他狂哭,定要惹来不少非议了,她忙不迭从他怀中退开。
“谢墨大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没事,还烦劳将军让小女子下马。”路兰雪刻意想把嗓音压低压沉,但话才出口便觉喉咙又痛又哑,倒是刚刚被烟呛的,还真是帮了她的忙,免得他认出她的声音来。
闻声,墨东冷冷地看着她,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路兰雪头垂得更低了,“……小子姓路,是路县令家的嫡长女。”
“可去过京城?”
“没去过。”
“你该却道,骗本将军可是死罪。”
“小女子知道,小女子万不敢欺骗大将军。”路兰雪咬咬牙,不知道他究竟还想要问她多少话,再问下去,再哑的嗓子也要露馅。
墨东瞪着她,听着她说话的模样和调调,有一股冲动想直接伸手掀开她脸上的面纱,看着她会不会连长相似他的暖暖……
他知道在大庭广之下这么做不妥,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正要扬手揭去她的面纱,赵信和李承已骑马奔上前来——
“主子,已经找到客栈掌柜的了,主子要亲自问话吗?”
墨东低眸又看了怀中女子一眼,陡地铁臂一束环上她的纤腰,一个旋身下马便抱着她落了地。
脚才沾地,路兰雪却双腿一软,再次跌进他怀里。
墨东立刻扶住了她,却只是盯着她那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面容瞧。
“对……对不起,大将军……”她靠着他想站直身子,却发现自己脚步虚浮,但她还是推开了他,身子微微一晃。
“小姐!”小芳见状赶忙上前搀扶,脸上还有泪痕未干,“你脚受伤了吗?”
路兰雪摇摇头,微笑的安抚她,“只是方才在雅间里吸进了太多的烟,头有点昏,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走吧。”
“小姐你快吓死奴婢了!”
路兰雪微笑,再次回头施礼,“感谢大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会将这份恩情永记于心,不敢或忘。”
小芳见状干脆朝墨东跪了下去,“谢谢墨大将军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会禀明我家老爷,以报大将军对小姐的救命之恩。”
墨东不在意的袖袍一挥,旋身上了马,走前又瞧了始终低着头的路家大小姐一眼,这才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开。
马速很慢很慢,像是根本不想走。
“人在哪里?”
赵信回道,“就在前方的小医馆里,掌柜烧伤了手臂,大夫正在处理。”
不若赵信的古板性子,李承小小声地问,“主子,你刚刚回头看见客栈那边火光冲天就立刻拨马回头,就是因为担心这位姑娘?”
当时主子二话不说丢下一堆人就立马回头疾奔而去,把大伙都搞得一愣一愣地,当是主子心慈要大家回头救火呢,虽然大伙也的确赶忙下马替当地居民递水救火,但以方才态势来看,主子像是一心系着那位姑娘才回去的。
墨东冷眸扫过去,根本懒得搭理他。
赵信却忍不住苞李承眨眼睛,两人偷偷笑了起来。
已经多么了?他家主子没再正眼看过哪个姑娘,更别提对哪个姑娘上过心了,刚刚竟然紧抱着人家姑娘不放,还依依不舍,天啊,害得他这当属下的两眼都要发奇光,忍不住多看了那姑娘几眼,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姿才吸引了他家伟大的主子,没想到那姑娘一张脸都被薄纱遮住了,啥也看不到。
不管怎样,反正是值得高兴的事,至少可以证明他家主子还会对姑娘感兴趣。
想着,李承突然道,“主子,我刚刚在路上听人家说,这被困在客栈二楼的路大小姐失踪了五年多才回的兰城,之前落入山谷失忆了,后来恢复了才找回家,说来就可怜,才回家就发现以前的未婚夫跟妹子正要议亲,可没想到啊,那打小订亲的周刺史家公子还愿意娶路大小姐为妻,啧,在兰城博得不少美名……”
闻言,墨东陡地一扯缰绳停了马,一张冷脸更加冻得吓人,“你说什么?”
“我说……主子是问哪一句?”
懊死的!
他根本不必再问!因为他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跌入山谷?失踪了五年多?失忆?刚回来……
连串的字眼全在此刻兜在了一块。
她曾说过她的冰寒入体之症是因为在冰冷的山谷里躺了太久,也曾说过她失去记忆了,想不起来之前的所有事,还有她落入山谷之后待在她师傅身边的时间,再加上她到了京城后香消玉殒到现在,算算,不刚好是五年多的时间?
还有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腔调,那熟悉的药香味,抱住她时那熟悉的触感……
她若不是宋暖暖会是谁?
她竟诈死?还该死的不认他!